徐兮不由得眼眶发热。
她觉得自己好像开始慢慢地把失去的东西收回来了。
“你那么迟不睡觉你不困啊？”
“我现在啊没什么事情要做，除了睡觉和吃饭。你晚饭吃了吗？”
“吃过了。”
徐成禾年轻的时候性格就很好，老了倒生出一点幽默，徐兮不由得被他逗笑，笑完之后又觉得好像有些辛酸，仿佛人老了就是这样，不过是日复一日地看日出和日落。
她想起从前回老房子的时候，特别是在奶奶去世之后，她总是看见爷爷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孤独而又佝偻的背影。
其实这个世界爷爷并没有走完，但是那个背影却告诉徐兮，他这一辈子已经差不多走完了。
每每看到那个画面，徐兮就觉得难过，但是她不知道该去做什么，只好放假没事的时候就往老房子跑。
“好啊，以后一放学我就快点回来，绝对不让你多等。”
地下室被整理了一番，虽然能住人，但是还是没什么活气。徐兮坐在床上探了探被子，被子还算暖和。
“那我先上去了，有事就打电话。”
时间已经不早了，徐兮不想耽误徐成禾睡觉。
徐成禾也没多留，孩子放学那么迟才回来，应该回去洗洗睡了。他看着徐兮出去，门没关，给她留着上楼的灯，听到脚步声远了才缓缓地走过去把灯和门关上，又缓缓地走进了被子里。
第二天徐兮去上学，果不其然又在楼下看到和昨晚站在同一个地方的徐成禾。
“爷爷，早，等会儿我妈就应该喊你去吃早饭了。”
徐成禾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两个用塑料袋装好的包子塞进徐兮的怀里。
“我听说你妈早上起得迟，不做早饭给你吃，平时早饭都是自己买的是不是？”
徐兮一向过惯了自己买饭的日子，突然见有人提前给她准备好，心头便觉得发热，好像包子的热曼延到心上似的。
徐成禾一把年纪怎么可能看不出徐兮的心思，轻声说：“你妈为了生你弟弟花费了不少心思，却没想到就这么忽略你。唉，我早说过的，徐家有没有男孩子不重要，你妈就是执念太深。”
徐兮听完话头垂得有些低，闻言更是觉得鼻头发酸。她自己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可有人知道她的难过又是另一回事。
“我知道的，爷爷，我从来没有埋怨过。”
“你这孩子。”徐成禾当然不是怪徐禾的意思，就是觉得孩子不大却懂事的让人心疼。“下回早上还想吃什么就和爷爷说，我正好早上起得早，没事就在小区里头转。”
徐兮点点头，在徐成禾的目光中去上学了。
因为贺淮也早上有决赛，徐兮很早就到了学校，这是她昨天答应贺淮也的。
贺淮也也并没有去操场，等到徐兮到的时候发现他就站在走廊上靠着窗台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兮隔得老远的就看见他，对方心有灵犀似的抬起头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像是牵扯了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徐兮和贺淮也相吸相近的灵魂。
徐兮走过去，“怎么没去操场？”
“想和你一起过去。”
贺淮也这人一向说话就是这么直白又大方。
徐兮顿觉无语，却还是觉得甜蜜蜜的。
这次两个人同时过来，旁边认识的人识趣得没过来打扰。
决赛比半决赛进行的还要顺利，虽然早猜到贺淮也有可能是第一名，但是看见贺淮也第一个冲过线的时候徐兮几句高兴地立马要跳起来。
贺淮也冲过线就朝着徐兮走过来，走过来的时候徐兮那张喜悦的脸被他在心里描摹了无数遍。
周围的人都在为他欢呼，但是贺淮也心里清楚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要抱住徐兮。
但是他走到徐兮的面前还是克制地捏住了自己的手，只是朝着徐兮笑。
“我跑了第一你那么开心啊，你们班那个体育生好像才跑第二。”
徐兮知道那个体育生，虽然是他们班的同学，但是因为经常训练的原因所以和其他的同学并不是那么的熟悉。
徐兮原本听了前面的话想说是啊，但是听完整句话之后倒是装作恼怒的样子，“你干嘛啊，别搞踩一捧一的那套。”
说完，就把手里的水往贺淮也怀里一塞，杜绝了旁边其他有人想给贺淮也送水的意图。
她刚转身就被贺淮也拉住了手腕，“去哪？”
徐兮回头，无奈地说：“给你拿外套，起风了。”
贺淮也这才松了手，“我还以为你要走了呢，别走啊，等会儿等我颁完奖再和我一起走。”
徐兮嘀咕了一句“谁要和你一起走”，但还是替她拿着外套回来了。
这三天的时候徐兮大部分时间倒是都和贺淮也待在一起，运动会结束之后徐兮想到这件事就觉得脸颊发热。
怎么就这么又扯到一起了呢。
下午班上的人已经所剩无几，徐兮去完卫生间回来正好看到谢思雨在和好久未出现的钟家瑜在争执什么。
徐兮这才发现钟家瑜好像这三天就没怎么出现在教室里，也不知道这人去哪了。
她离得近了才听见钟家瑜在对谢思雨说什么。
“他分手了。”
徐兮看见谢思雨神情一怔。
这个他应该就是谢思雨那个干妈的儿子了吧。
钟家瑜说完这句话，看见谢思雨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气得要走。临走的时候丢下一句：“等会儿我就去找班主任换座位。”
徐兮看着钟家瑜从教室走出去，他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后门，谢思雨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叹了口气，上前去把谢思雨的头揽在自己的肩上。
两人沉默着。
过了好久谢思雨才抽噎道：“我就是不知道嘛，他想要个确切的答案但是我就是不知道嘛。”
徐兮拍拍她的肩：“没事啊。”
她说着没事，心里却也和谢思雨一样茫然。
不是谁都有像贺淮也那样坚定而确切的爱，总有人要把年少时的恋爱去和长相、学业、家庭衡量。
徐兮知道，衡量到最后，有筹码的不一定能拿到爱，没有筹码的也不一定会失去爱。
可是那么懵懂又生疏的爱该怎么回馈给其他人呢。
徐兮想了想自己，更何况她的爱是蒙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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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chapter23
运动会的三天仿若大梦一场，徐兮重新陷入了迷茫，而谢思雨也没有从前看起来那么活力，钟家瑜也换了座位，离谢思雨的座位最远。
2015年的最后一个月寒冷来的很快。
徐兮在这个冬天第一次穿上羽绒服的时候，下楼接过徐成禾递过来的早饭，推开门冒着寒风走出去。
爷孙两形成了彼此才知道的默契，从等日出变成了早餐问候，从看日落变成了晚间汇报。
徐兮没事就喜欢把学校里发生什么事情说给徐成禾听。
虽然高二的学习生活看起来单调无趣，但是每天的乐趣也不少。想着要回去和爷爷说开心的事，徐兮走回家地时候都是笑着回去的。
直到那天晚上她从地下室出来之后，在楼梯间碰见了在外应酬回来的杨坤一。
短暂的欢愉消失的很快，至少杨坤一这个人有这个能力能让她的笑容消失的很快，也能让徐兮轻易地陷入深渊。
徐兮刚看见他就停了下来，远远的就闻见对方身上的酒味。
杨坤一能把生意做的那么大，这几年来酒量锻炼的很好，所以还不至于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
他看见徐兮倒是眯起眼来，算起来徐兮应该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个得到手的，他很早就发现自己对着李露越来越没有欲/望，即使在外面所有人都和他夸奖李露的美貌和贤惠，但是藏在杨坤一心里更深的欲望是他渴望一个纤弱幼小的身体。
其实在徐家第一天搬到他们家楼下他就注意到这么一个小孩子了，总是怯生生地跟在她妈妈后面。
那时候杨坤一的生意开始正式上了轨道，他成了所有人口中的“成功人士”，他享受着别人的奉承，所以放心大胆地开始着手寻找自己的猎物。
不负他苦心等候，时机很快到来了。
他先是借着交谈摸徐兮的脸，徐兮没有任何的察觉；后来他开始把徐兮抱在腿上蹭，徐兮也没有任何的感觉。
直到后来，他在玩具店的门口顺利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可惜赵华回来的比他想的要早，而且徐兮也长大了，变成熟的少女的身躯也不能满足他日益膨胀的欲望，他转头望向自己的产业，那里有更多的新鲜的等待着他。
可是说到底，徐兮也算是他到手的第一个猎物，是他心中有些与众不同的“白月光”。
“小兮。”
来了，这恶魔的声音还是来了。
徐兮顿时脸色惨白，年幼之时逃不出去的恐惧又回来了。她的双脚如铅灌注，动弹不得。
杨坤一就站在楼梯口，徐兮要是想上去就一定要经过他。
徐兮倒是不认为他能在这里对她做什么，毕竟她稍微一喊就能把整栋楼的人都叫醒，只是她惦记着爷爷还在她的身后，她不想让他为她担心。
杨坤一看见徐兮的胆怯，只是笑着，甚至伸手整理了一下身上有些褶皱地西装。
“怎么见到叔叔不知道叫人了？”
“喊不喊都是我的自由。”
徐兮说着就想径直地往楼上走，走了几个台阶突然回头说：“你自己也是有女儿的人。”
杨坤一听完突然笑了，楼道里的声控灯照映出他恐怖的面容。
这人就算再怎么装斯文，也丝毫掩饰不了他身上败类的气息。
从前的徐兮比现在的徐兮还要害怕，可是她战战兢兢地活到现在，也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畏惧的女孩了。
“你在说什么呢，小兮。”
他往上走了几步。
“你知道造谣也是违法的吗？”
“小兮今年多大了？十七了吧？你七岁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徐兮被他气得发抖，眼前的人像是一棵藤蔓，紧紧地缠着她的脖子。
“你别说了！”徐兮突然冲他大喊道。
楼道里的声控灯从上到下突然间亮起。
徐兮大口地深呼吸，杨坤一却只是看着她笑。
“你应该想想自己错在哪？世界上那么多的人为什么只有你坐了我的车？大人喜欢小孩抱一下亲一下怎么了？”
徐兮被他逼得处在崩溃的边缘，可是一丝理智依然苦苦地支撑着她。
她想起贺淮也，那个最不喜欢她说“没事”的贺淮也。
徐兮从前反思过无数遍自己是不是错了，可是她知道，现实是，对于一个想要加害你的人而言，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因，至于结成什么样的果，其实你一点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那这个就能否认她的存在吗？
不是，不是因为她喜欢娃娃才活该遭受猥亵，也不是因为她那天穿了裙子才活该遭受猥亵。她拼命地褪去这些枷锁，妄想着去给杨坤一找借口。
多可悲啊，这是徐兮后来才意识到的事情。
她在给一个侵犯她的人找借口。
可惜的是，她变不成空气，杨坤一也不会因为她不要娃娃，穿上裤子，不上他的车就停止伸出罪恶的手。
可是面前的人依然带着猖狂的笑容。
“别疯了，你说的话没有一个字别人会相信的。”
说完，杨坤一的眼神在徐兮的脸上逡巡了几圈，最后还是越过她直接上了楼。酒精让他有些口不择言，可是还不至于完全麻醉他。
原本这些话在清醒的状态下杨坤一是不会说的，但是说了也没什么，毕竟他相信徐兮掀不起什么大浪。
他做什么都不会留下任何的把柄。
杨坤一上楼的脚步声停止了，声控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徐兮站在黑暗的楼道里像被世界遗弃似的。
她不知道别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会怎么样，但是黑暗中她缓缓地平静住了呼吸，唇边竟然心死地溢出一抹微笑。
徐兮想，总有一天，拉她下地狱的人也要下地狱才好。
徐兮缓缓地上了楼，自然是没注意到躲在墙角后面准备出来关门的徐成禾。
他在徐兮走了之后还是长久地站在黑暗里。
这个插曲像是把徐兮打回了那个沉默的装满心事的罐子，她开始很少地与人交谈，不爱说话，不爱离开座位。
就连贺淮也不经意地走到徐兮座位的窗边，徐兮依旧是沉默地看他一眼，一句话都不说。
只有中午的时候，贺淮也能光明正大地端着盘子坐到徐兮的身边。
徐兮却没什么反应，像是一个不会说话的牵线木偶。
就连谢思雨都一头雾水，贺淮也偷偷地过来问她徐兮怎么了，谢思雨不知道徐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只是摇头。
谢思雨在高二分班之后和徐兮成为同桌，那个时候的徐兮也是不爱说话，但是没像现在这么严重，她说不好是因为什么，只好缄口不言。
直到有一天在食堂吃过晚饭回来，这个时候天黑的很早，贺淮也陪着一直不说话的徐兮走在只有月亮的校园里。
他突然听见徐兮说：“我会把你拉下地狱的。”
“什么意思？”
徐兮本以为能吓到贺淮也，可是贺淮也的反应却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他仿佛不在意。
“字面意思。”
贺淮也却笑了：“无神论者不怕地狱。”
笑完之后他却认真地盯着徐兮，看着那双比以往都分外明亮又深沉的眼睛说道：“如果你真的在地狱，那我就跳下去给你当垫脚石。”
“我不怕下地狱，但是徐兮，你爬也要给我爬上来。”
徐兮无声地流下两行泪水，在寒风中冻在脸上。
贺淮也搓热了手，替徐兮擦掉了脸上的泪水。
“遇到什么事要和我说，自己解决不掉的也不要逞强知道吗？”
徐兮点点头。
最后几天的平安夜，贺淮也给徐兮送了一个苹果。
当时的徐兮没有像前段时间那么自闭，对着贺淮也和谢思雨也能多说几句话。
初雪是前几天下的，平安夜这天外面又飘起了小雪。
走廊上的人很多，大家都在交换平安果。
贺淮也拉着徐兮，把平安果塞进她的怀里。
“其实我不爱过这些洋节日。”
徐兮点点头，抱住平安果。
“但是这个寓意好，所以我就买给你了。”
徐兮继续点头，然后走回教室里也拿了一个平安果出来放到贺淮也的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