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唤您出去了。”
姜听擦拭掉眼角的泪花,沉下心来,频频然走了出去,她抬头看着傅承宣今日难得穿了一件银白色镶红色云纹的衣衫,头上的银冠还镶嵌了红色的玉石,举手投足之间却分外的英姿飒爽。
姜听看着他俊俏的脸颊不由得看呆了,低眉向侯夫人行礼道:“夫人,世子。”
在姜听出来的那一刹,傅承宣却是再也看不到旁人了,她今日穿了一袭赤金色重工绣花长裙,细碎的阳光洒在上面流光溢彩。她挽着高髻,鬓边还插着一朵红色的山茶花,裙边的禁步旁便是他的白鹤玉佩,手指上戴着那枚白玉粉玺的戒环。
只见她丹唇轻启,明艳的样子竟是比含着露珠的牡丹还要耀眼三分。
今日他们的任务便是交换手中的信物,但傅承宣已然把自己的东西都给了姜听,但又不能露出破绽,交给她一个水蓝色的竹叶纹的荷包。
而姜听挑选了许久,把自己的镶玉的金项圈给了他,这是一款男女皆可的款式,纵然是父母在她出生前准备的,期待喜得麟儿,但她也带了许久,那便赠予他了。
两人有礼有节的行礼,姜听的手指尖却悄悄划过傅承宣的手背,她便转身离去了。
傅承宣心痒了几分,看着他的小姑娘径直离开,眼底却是藏不住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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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感觉过得飞快,每晚傅承宣都会来她的床上,揽着她讲述着今日外面发生的事情,陪着她入睡后便离去。
距离婚期还有两旬,定北侯府竟是把嫁衣也送了过来,负责送的嬷嬷笑着说道:“这可是内务府制出的金丝银线缝出来的嫁衣,上面的凤凰都是在规制内制成的,您看这赤金山茶还是小侯爷特意要求的,说您喜欢。”
姜听看着满是镶嵌了宝石珍珠的嫁衣,纵然平时性情总是淡然,但既今日的笑意却是怎么都抵不住。
老嬷嬷笑道:“您换上试一试,若是不合适,尺寸还可以改。”
姜听在众人的服侍下穿上了衣裙,赤红的布料竟是显得人分外的白净,裙摆的金线也在闪闪发光,红浪般的披帛也是分外雅致,宝云给她染上了红色的唇脂,浅浅画了淡妆,明艳的样子竟是使得看多了新嫁娘的老嬷嬷也直夸:“当真是好看至极”。
一切都是完美的,但姜听却觉得自己腰肢似是粗了几分,穿上竟是有几分紧。
在察觉到自己变胖后,姜听的心情却是怎么都好不起来了。
老嬷嬷察言观色却是一流,她从箱子中取出针线,安慰道:“之前给姑娘量腰身的时候,老奴便觉得太瘦了,就连宫中都没有您这般纤细的,现下却是刚好。”
宝云附和道:“姑娘这几日睡得好,气色也好了许多,现在看着却是比以前康健了许多。”
之后她院中的丫鬟也附和,姜听站在西洋镜前,穿上修改好的衣裙,转了一圈,的确是比以前看起来好了许多。
何况这般多的恭维,那她就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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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傅承宣再次绕过守卫,按时按点地落在了姜听的屋内。
姜听往常总是点着琉璃灯等着他,怎么今日屋内却是漆黑一片,难不成今日已然入睡了?
傅承宣怀中疑惑,掀开层层帷帐,发现床榻内最后一层帷帐透出了点点烛火。
姜听听着傅承宣的脚步声愈发近,心中也生了几分忐忑,她不知今日装扮他喜欢不喜欢?
第三十四章
傅承宣缓缓掀开最后一层帷帐, 看着面前的姑娘,他身子一顿,眼里迸发出难以抑制的激动。
姜听穿了一袭赤红绣金丝凤凰满绣嫁衣, 头戴一顶红宝石珍珠金凤冠,涂金的花钿在眉间微闪,鬓边贴上了珍珠, 眉眼之间皆是娇意,红唇轻启满是风情。
与平日淡然清秀的样子不同, 今日却是明艳如同裙摆上的赤金山茶,一举一动皆是他心动的样子。
姜听看着傅承宣愣在了原地,嘴角微微勾起, 笑道:“好看吗?”
傅承宣颔首应道:“我的敏敏自是天下第一等的好看。”
姜听听着他的夸奖, 心中便满足了,“过来给我摘下来, 凤冠属实太重了。”
傅承宣秉着呼吸走上前, 他的眼中全是姜听此刻的样子, 他轻咳一声道:“能不能站起来,让我看看?”
姜听今日本就是想让傅承宣看个明白, 这般小要求自是要满足他, 正欲起身, 傅承宣的手臂缓缓放在她的身侧, 她抬头看去,他眉眼之间全是遮不住的笑意。
姜听纤细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臂上缓缓起身,凤冠上的流苏轻摆的叮当声在傅承宣的心上跳动。
姜听看着他愈发紧张,淡淡说道:“你且快些, 若是被世子爷发现, 定要把你送进宫中。”
傅承宣不由得轻笑出声, 眉眼微挑,应道:“夫人国色天香,小人自是忍不住多看几眼。”
“本夫人便让你多看看。”
话毕,姜听觉得头顶的凤冠实在是太重,转身就要坐回床边,但傅承宣不知来了什么兴致,横抱起她便要往外走。
姜听院中的侍女早就被她遣走,但她还是心生紧张,攥着他的衣角,低声说道:“快回去,你莫不是想被我哥哥打出去?”
傅承宣应道:“你哥哥早就知道了,要不然以他的手段怎么让人踏着轻功进来?”
今日是八月初一,距离他们成亲还有十六天。天边弯弯的新月,若有若无,但姜听房外的琉璃灯笼,微弱的光芒照亮了这一片空地。
穿着嫁衣的姜听看着傅承宣站在她的对面,两人相对而站,看着傅承宣满眼的欢喜,她便知晓了他心中所想。
没有司礼官,没有宾客,没有高堂,仿若天地之间只有他们。
以天地为证,两人结为夫妻。
一拜,夫妻同心对拜。
二拜,以天地为誓。
三拜,愿白首与共。
礼成。
姜听看着傅承宣还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禁轻笑道:“竟是这般没出息,家家酒就这般激动了吗?还不抱我回去?”
傅承宣被姜听的调侃染红了耳根,他抬手横抱起姜听回到了屋内。
傅承宣的臂膀很宽,他的胸膛也很结实健壮,在他的怀中姜听总是分外安心,他轻柔地摘下她头上的凤冠,眼睛却在一直看着她,根本挪不开视线。
姜听正欲去清洗脸上的妆面,忽然被人攥住了手腕,她还未说话,炽热的唇齿便贴到了她的唇上,傅承宣似是要攻城略地一般,在她的唇中掠夺。
姜听的眉眼逐渐泛红,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几分,她感觉自己的腿脚发软,一双盈盈的眼睛含-情看着傅承宣。
傅承宣瞳色微暗,把姜听缓缓推在了床榻上,他翻身而上,看着姜听娇艳的面容,亲吻变得愈发急切。
躺在床榻之上的姜听,看着撑着身子的傅承宣,看着化身为狼的小狗崽,她想起了那夜迷情,手臂不由得揽在了他的脖颈上。
两人的轻吻愈发旖旎,缱绻温热的氛围在床帐内燃烧。
姜听温热的鼻息在傅承宣的耳边轻喘,她低声说道:“我不介意。”
傅承宣的神经倏然被姜听的话语惊醒,眼中的暗色也退了几分,他抿着唇,一板一眼地把姜听褪去他的衣衫再穿上。
姜听侧着身子,撑着头,看着傅承宣这般窘迫的模样,不禁轻笑出声:“你莫不是怕被人捉-jan?”
傅承宣轻咳一声,沉声说道:“方才是我激动了,你怎么不拦着?”
姜听看着傅承宣站在床边穿衣袍的样子,倏然想到了他们婚后,这便是每日都能看到的景象,心中难免生了几分温情。
她却不在乎道:“你已是我的人了,一次和两次有区别吗?”
傅承宣看着姜听火红的嫁衣半褪,面颊满是绯红,微黄的烛火下满是情-yu的隐隐星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心尖的悸动却是怎么都停止不了。
姜听看着傅承宣再次走到床边,似是下定了决心,猛然亲吻了她的唇齿后,说道:“上次是意外,等我来娶你。”
在出门前,傅承宣又回头问道:“过几日骑射大会你会来吗?”
姜闻眉眼微挑,随口说道:“你猜?”
姜听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不禁轻笑出声,平躺在床榻上,仰头看着床帐上的绣花。
用了这般久的绣样,今日竟是看得分外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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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八月初五便是京城之中一年一度的骑射大会,由太子殿下主持,世家子弟皆会报名参加,当然也是京城贵妇们喜闻乐见相看女婿的好时辰。
姜听刚来此处,还未落座,便远远地看到了庭霜正向她挥手。
“快来坐我这里,我这里是一等一的好位置。”庭霜的身子似是重了些,脸颊看着丰腴了些。
姜听环视一圈,在几步远的地方看到了定北侯夫人,两人的视线交叉,她径直地走过去,行礼道:“夫人,许久未见了。”
侯夫人拉着娘家姐姐的手,笑眯眯地说道:“快看看,还是我的儿媳妇好。敏敏莫要操心我,你们年轻人莫要拘束。”
姜听颔首。
“你可听闻今年不是太子殿下来?”庭霜神神秘秘地说道。
想起上次在宝月楼下看到了满眼戾气的四皇子,她猜测道:“莫不是四皇子?”
庭霜颔首。
姜听在心中默默叹道:“要变天了。”
她们不论是婆家还是娘家都是实实在在的纯臣,但日前站队的世家贵族的确是没有来此处。
随着号角的嗡嗡声,站在高台的四皇子沉声宣布:“骑射大会开始。”
姜听在一群世家公子中寻着傅承宣的身影,他今日穿了一袭宝蓝色的骑装,同色系的发带在脑后飘荡着,他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两人相隔甚远还在四目相对,他挥动着手中的弓箭,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少年人略带青涩的脸庞满是笑意。
庭霜看着姜听无意识地浅笑,揶揄道:“莫要着急,过不了多久,你就嫁与他了。”
姜听不太能当众表示自己的情感,只得捏着庭霜的小糕点,淡淡说道:“你这糕点不错。”
庭霜当即便被姜听的话转移了注意力,她吐槽道:“我外祖从太医令上退下多年,沈扬又去求他,才得了这保胎方子,当真是麻烦至极。”
姜听当即便把糕点放了下来,这个小东西入口苦涩,原是带着药剂。
听着庭霜聊着京城小八卦,吃着她带来的别的吃食,也不知过了多久,惬意地晒着太阳,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楼下传来了金鼓鸣声,大抵是骑术比赛的第一名已然抵达了终点。
姜听歪着头向下看去,傅承宣已然骑着马在终点线后溜达,初秋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似是闪闪发光一般,他半面脸颊在阳光之中,目光穿过众人,满眼都是笑意。
他还是鲜衣怒马、肆意张扬的小侯爷。
之后随着骑射比赛的结束,铜锣敲响的那一刻,司礼官高声喊道:“今年魁首,定北侯府世子傅承宣。”
原本操持此事的四皇子已然不知去了何处,现在坐在高位之上的便是皇上的姐姐,临安长公主。
临安长公主笑着问着身边的人,“这个好孩子可有婚配?”
嬷嬷笑着应道:“长公主切莫牵线了,傅世子这月十六便要成亲了。”
临安长公主看着走到她面前,浑身洋溢着少年人的肆意,笑着问道:“每年魁首都能提个小要求,你有何求?”
诸位夫人看着今年的魁首竟然要成婚了,在心头不禁感叹道,怎么没有早早相看上这个好儿郎。
傅承宣行大礼道:“启禀长公主,臣不日便要成婚,可否求您赐件宝物,添添喜气。”
临安长公主听到后,嘴角的笑意愈发遮不住,她听闻往年的魁首不是求财便是求官,这般简单的东西却是第一次见。
仅仅是为了一个心愿。
临安长公主已然年老已然许久没有接触这般情浓的男子,出声问道:“是谁家的姑娘?”
傅承宣沉声应道:“英国公府嫡长女。”
临安长公主把手腕上的玉镯褪下:“这是先帝在赠与的一枚羊脂麻花镯,权当给你添喜了。”长公主递给贴身嬷嬷说道:“去拿给那个孩子吧。”
众人看着高台之上的傅承宣也不知和临安长公主说了什么,便看到品嬷嬷端着一枚羊脂麻花镯走了下来。
姜听看着她愈发靠近自己,心中未免生了几分猜测。
“傅世子求长公主给您求来添妆添喜的物件,这是先帝御赐的东西,姜大姑娘您请收好。”
夫人们在心中暗暗惊叹,傅家当真是满意这个儿媳妇,在外面都要抬着她的身份。
家中糟心事众多的夫人脸上一时之间多了几分羡慕之意,未出阁的贵女也羡慕着姜听这个好姻缘。
姜听愣愣的谢恩后,看着被戴在手腕上的镯子,抬头之间看到挥动着手中弓箭向她示意的傅承宣。
纵然她平时行事低调,但今日她却是分外欢喜的,她站起身来与傅承宣遥向对视,不禁笑出了声。
浓情蜜意却是怎么都没有减少。
庭霜吃着苦糕点,嘟囔道:“改日让我爹好好调教一下沈扬,莫要每天之乎者也,他最多骑马不会掉下来,你看看人和人的差距就在这里。”
姜听摩挲着手指上的戒环,心中的暖意愈来愈多。
告别了庭霜,她行至自己的马车前面,却看到了傅承宣早已牵着马在此等候。
若不是来来往往的贵女贵妇众多,姜听已然想扑到他的怀里,亲吻着他的嘴唇。
轻嗅着他身上的味道,让他在马车上横抱着她回家。
但脑海之中都是想法,落到实际上,在周围无数双看热闹的眼睛中,姜听款款福身:“傅世子。”
傅承宣自然是知晓姜听的意思,抱拳行礼道:“今日我护送姑娘回家,可好?”
姜听脸上淡淡应道:“甚好。”
她可不愿被人看到脸上的爱意,使之成为这些贵妇茶余饭后的谈资。
刚绕出巷子,傅承宣便冲进了她的车厢之中。
姜听顺势张开手臂,傅承宣揽着她的腰肢,一个转身,使得她横坐在他的大腿上。
傅承宣笑眯眯地说道:“今日过得可快活?”
姜闻眉目微挑道:“甚好。”
就在姜听感受着傅承宣的唇贴在她的额头上时,他清亮的声音低声说道:“你是不是胖了些,我感觉你的腰肢有些粗。”
小姑娘本就不满听到人说自己胖了,脸色沉了下来。
傅承宣察觉道姜听生气后,磕磕巴巴地解释道:“我不是嫌弃你,就是告诉你。你莫气坏了身子,就算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甚是心悦你。”
啪--
被赶下马车的傅承宣看着紧闭的车厢,骑上马在车窗边小声说道:“我爹今夜回来就不去了。”
一道冷冽的声音传出来:“车夫,别让什么人都追上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