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枫眠不打算同她再说些什么,退婚一事他早就对她提了出来, 许意安知晓他是没有男女之意的,既然没有这份心,又何必强留下他。
沈枫眠不打算同她兜圈,扯下自己头上那顶奢华的喜帕, 对上来人之时整个人都怔楞住了。
“许慕年?”沈枫眠那双凤眸蓦地瞪大, 带着一丝一闪而过的不可置信。
自他进宫以来, 是从未见过许意安的, 他便一直以来都以为这是个为政务操劳的勤勉女帝, 眼下女子一身黄袍站在他面前,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许大人食言了, 为何寅时未来寻我?”沈枫眠嗤笑一声看向她。
许意安微微勾了勾唇角, 瞧着没有半分心虚,应声道:“今日是妻妹我的大婚之日, 实在是有些走不开,便没有提前来寻沈公子。”
眼前的女帝还在同他演, 沈枫眠嗤笑一声:“你这是见色起意?”
否则她为何彻头彻尾的不肯出来见人,反要偷偷换了身份同他相识, 这一个月以来是许意安都在骗他。
“小眠冤枉朕了, ”许意安桃花眸里满是温和的笑意, 又隐隐带了些委屈, 好似真的被人冤枉似的, “怎能将话说的这么难听?”
“不是见色起意又是什么?”沈枫眠不信她这话, 他与许意安先前可确实是不相识。
许意安唇角的弧度愈发扩大了些,眸中满是戏谑之意:“我这算是蓄谋已久。”
沈枫眠恨恨地咬了咬牙,一时不知该如何骂她。
真是无耻之徒。
“怎么,这一个月陛下演的好辛苦,现在想起开心与否?”沈枫眠的讥讽之意毫不掩饰,眸中也淬了些冷意,瞧着是真的有些动了怒。
她便是宫中待的无聊,想拿他开涮罢了,最是无情帝王家,若是哪天许意安不喜他了,厌弃他了,他才是什么都没有了。
他总有一天会变老变丑,而许意安此人终是看中了他此刻的容貌,到时容颜老便会被她弃之于不顾。
是了,他如今就有了些长肉的迹象,依着帝王家的性子是会早早将他扔在一旁的。
原本心中那个清风霁月的许慕年瞬间不复存在,唯留眼前这个冷心冷情的皇家女子,此刻该当算是他的妻主了。
“小眠可是生气了?”许意安看着他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对于她的话也是不应声。
沈枫眠嘲讽地勾了勾唇,冷睨着她道:“我怎敢同陛下置气?”
分明他的脸上带了怒容,却无半分往日的凌厉,反而带了些柔和之感,叫人压根怕不起来,反倒是想将炸了毛的白软小猫儿揽入怀中顺顺毛。
“小眠莫气,我这不是来寻你了,”许意安带了几分讨好之意,凑上来扯了扯他的喜服,“今日是大婚之日,小眠莫要气了。”
也不知谁答应同她大婚了,便是这人自己死皮赖脸的缠了上来,就连他先前斟酌一夜写的退婚书信估计都被草草团作一团。
沈枫眠心中复杂得紧,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辰时一刻,一顶十六抬大红轿从宫中抬了出来,轿的两侧极其奢靡的立着一只展翅而飞的金凤凰,轿顶以珠宝所点缀,却不显俗气。
这轿撵是没有四壁的,轿撵上的男子倾国倾城,是难得的绝色。
凤君殿下生的极为好看,百姓们都为着一睹圣宴将军的绝色出来等上许久。
西凉的凤君嫁入皇宫便是要坐上十六人抬的轿撵,围着皇宫外围转上三圈,也是叫京城的百姓看清楚宫中的主子。
京中的百姓议论纷纷,他们都知晓陛下与凤君琴瑟和鸣,可起初凤君不被人们所接纳,太凤君又是处处阻挠,凤君殿下当时入宫有多寒酸他们仍还记着。
如今不到一年的时间,当年不受人所尊敬的圣宴将军大胜了碧波小国,为西凉拿下了这么一个备受多年威胁的国度。
而太凤君却因名德败坏被发配至灵隐寺,现在算起估计也是命不久矣。
至于那奸.妇韩竹月,早就是不敢回京,更莫要提如何顾那寺里的人。
陛下乃是一国明君,早就传话至镇府将军那边,东烬西凉一战若是战胜归京,便算得上是将功补过,可待她仁慈些。
“圣宴将军竟是这般好看的男儿。”沈枫眠听着下方有女子窃窃私语。
有人跟着应和道:“是了是了,谁又能想到这般俊秀的男子竟是战场上的一把好手,陛下所言圣宴将军当为西凉男子的楷模,这话当真还没错的。”
周围满是嘈杂的议论,却不同当年,此时满是对他的赞誉。
当年说他德不配位,骂他不守男德,咒他早早被太凤君磋磨死的人不知去了哪里,许也是混在这群百姓之中跟着赞扬他的功绩,看着他今日出尽了风头。
“是我未见过世面,当真是未见过将军这般好看的男子,”女子感慨道,“陛下真龙天女生的貌美,凤君又是这般绝色,将来的储君定也是极美的。”
沈枫眠未曾想这些人的议论愈来愈偏,如今大婚还未进行完毕,百姓便开始思及未来储君了。
想到许意安那张脸,沈枫眠眉心微微蹩了蹩。
他才不要为许意安这般道貌岸然的女子诞下皇嗣。
待他同许意安携手站在一旁,听着女监念词之时,只偷偷打量了身旁的女子一眼。
好巧不巧的,许意安也未仔细听女监所念的词,侧眸便是两人四目相对。
沈枫眠匆忙的挪开了眼,一脸正色的看着下方跪拜着,朝着他们高呼千岁万岁的文武百官。
心中说不上来是何等的感觉,似是有些雀跃,可这雀跃没来由。
可他知晓许意安此刻定是雀跃的,这人脸上的笑意不加掩饰,带着一身帝王的威压,再加上那一身与他相配的喜服,只叫人瞧着两人是极为般配。
两仪殿满是帝后大婚的喜意,底下却有一人在一旁看了许久,随即转身离去。
沈枫眠第一次知晓,原来大婚流程竟是如此繁琐,在录皇家宗牒之时他便已累得腰酸背痛。
许意安看得出他的不适,早早便免了往后的流程,只说不愿凤君劳累。
天色微暗下来之时,沈枫眠这才是卸下了那一身沉重的喜服与饰品,脱力的倒在塌上。
“殿下累了一天,可如今还不到就寝的时候。”子烛看出了他的倦意,出言提醒道。
他哪里能不知晓自家殿下今日是何等的辛苦,可如今天刚擦黑,陛下还在忙着殿外之事,凤君殿下如何能先行睡下,陛下虽是极其喜爱殿下,可这般终究是不合规矩。
栖凤殿的陈设被宫人们换了下来,昨夜还是精绣细纹的暗色锦被,而今便成了白底的百女被。
西凉是有这方面的讲究,皇家大婚之日是会有白底绸缎被,上绣形态各异的一百个女娃娃,寓意着帝后将来女孙满堂,多女多福。
枕在那洁净的白被上,沈枫眠蓦地耳尖泛了红,想起今日百姓议论之话。
殿外的响动拉回了他的思绪,沈枫眠坐直了身子等着许意安进殿,就见她身后跟着的女监端了一碗饺子,那身后的女监瞧着最是眼熟,不是白芷又是谁?
“天色晚了,殿下来用些膳食吧。”白芷笑盈盈地将小瓷碗递了过去。
许意安脸上未见半分疲累之意:“小眠若是不喜食饺子,朕便吩咐御膳房为你做些别的吃食上来。”
不知是不是沈枫眠的错觉,他隐隐觉着许意安这话中带了几分宠溺,听得他心中不禁酥酥麻麻。
大婚当日,一对新人当吃饺子,这他还是知晓的,饺子同交子,亦是图个喜头,即便不喜他还是要象征性的吃上几个的。
沈枫眠接过那只碗,一双象牙镶银玉箸将一枚饺子拨入口中,却是眉头微皱将其吐在一旁的小碟上。
白芷仍是那副笑盈盈的样子看着他,沈枫眠不信邪似的,复又拨了一个饺子。
眼下他是确信这饺子都是生的,御膳房的厨子何时这般粗心大意,竟将生的饺子送来。饺子冒着热气,内馅却还是不熟,便是只在滚水里滚了几滚烫熟了皮捞出来的。
“凤君殿下,生不生?”白芷笑吟吟的看着他。
“生。”沈枫眠怔愣了一瞬,看白芷这幅样子像是早就知晓这饺子是生的。
大婚之日便要这般捉弄他,想必是要给他来个下马威。
白芷简直要笑成了一朵花,仍追问他道:“生几个?”
“两个?”沈枫眠狐疑地翻了翻那一碗饺子,抬眼看着她,“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女监今日端来的这一碗都是生的吧?”
白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白芷瞧着亦是忍得辛苦:“陛下,这一小碗可是有五个饺子呢,凤君殿下说都是生的。”
沈枫眠不明所以的看向许意安,似是不明白几人为何这般说。
白芷轻咳一声,一脸正色的看向他:“殿下,此生非彼生。”
此生非彼生。
待沈枫眠回过味来,耳尖已经是红的不成样子,许意安倒是一脸的坦然,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令他一时有些局促。
白芷白茶收了碗碟,将盘中两盏蜜花琼露呈上:“凤君殿下身子不适,陛下专程吩咐将合卺酒换成了蜜花琼露,最是养人了。”
大婚当日的合卺酒据说是先帝亲自酿制,向来都是母父为着女子嫁娶提前几年酿好,大婚当日象征着长辈的祝福。
他早早听闻先帝为将来的女夫酿好了合卺酒,为何许意安不肯取出合卺酒同他喝,若说不是给他这酒又是留给谁的?
许意安看着他脸色是不大好的,只当他今日是累的狠了:“今日便以花露代酒吧。”
许意安不打算解释,他便也不问,便是面无表情地与她交臂将花露一饮而尽。
“今日凤君累了一整日还尚未果腹,御膳房那边……”对上他,许意安的眸中满是笑意,叫他探不出有几分真假。
白芷白茶退出了殿门,沈枫眠沉着脸道:“不必了。”
许意安笑意僵在了脸上,侧眸看向身旁的子烛,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见着帝后两人气氛有些僵持,子烛忙上前一步道:“陛下,殿下回了栖凤殿便说腹中饥饿难耐,奴便自作主张拿了糕饼给殿下垫了垫肚子。”
许意安了然的点了点头,并未再说些什么:“小眠累了一天,若是实在不想用膳,今夜便早早就寝吧。”
子烛得了令,这才退了出去,临出门还颇有些不放心的朝着里张望了一眼。
吹熄了桌案旁的两盏龙凤喜烛,许意安起身褪下了自己那身喜服,留给沈枫眠一个影影绰绰的光洁白皙背影。
沈枫眠落下了金丝楠木榻两旁的纱帐,只着一身细金银丝绣成的寝衣缩在被中,听着帐外传来的动静心中莫名有些慌乱。
透过纱帐他还能瞧得见殿内微微晃动的烛火,红纱帐外的女子身影愈来愈大,正是在朝这边走来。
许意安抬袖挥灭了榻边的喜烛,拉开纱帐便见那张百女被蒙住了沈枫眠的半张脸,那双凤眸正紧闭,看着像是睡着了,只是长睫仍簌簌地颤动着,耳尖红的简直要滴血,叫人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许意安好笑地勾了勾唇,不经意间碰上了他微凉的手,下意识地握住为他暖着。
蓦地被她握住了手,沈枫眠似乎是被吓了一下,指尖微微一动,那双好看的眸子还是不打算睁开。
演技可真是拙劣的很。
身边许久没了动静,只隐隐听见清浅的呼吸声,像是睡着了一般。
沈枫眠等了许久,还是未见她有什么动作,那双凤眸缓缓睁开打量着身边闭着眸的女子。
许意安这人究竟是何意,将他骗入宫中后便如此这般,世人许都不知晓,帝后大婚便是没有合卺酒与洞房花烛,他自始至终也不过是许意安可有可无的玩物罢了。
正是想着,沈枫眠手不自觉地微微蜷起,惊动了身边的女帝。
“今日为何这般不高兴,小眠不喜欢许慕年吗?”许意安轻声问。
那双凤眸闪了闪,沈枫眠轻嗤道:“看来陛下还未演够,可我不愿再陪陛下演。”
“小眠最是真性情,就不怕朕因此治你的罪?”许意安见他这般扬了扬眉头。
“陛下可是西凉的天女,若是陛下指着白说是黑,谁又敢反驳呢?”沈枫眠扯了扯唇角,便要缩回那只手。
许意安按住那只寒凉的手,侧身看着塌上那冷着脸的人:“看样子凤君是真不怕朕怪罪于你,可君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今日这罪还是要治的。”
一只手被她禁锢住,那双往日温和的眸中染了些异样的情绪,黑沉沉的眸子如同深不可测的湖底。
简直要将他卷进去。
沈枫眠强硬的对上那双眸子,没有半分惧色:“悉听尊便。”
可他如今白皙的脖颈就这般暴.露在她眼前,仰着脆弱的喉结对她说出这话,实在是难以叫人多想。
下巴被许意安的长指钳住,温软的唇瓣猛地贴上了他的唇,随即朱唇微启将舌尖探入了他的口中。
突如其来的吻使得沈枫眠睁大了凤眸,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势叫他措手不及,眼前女子气息有些紊乱,热烈的索取着他的气息,熟稔又炙热。
第57章 他可不老实
身上突如其来的一股暖流阵阵冲击着他的理智, 沈枫眠指尖有些发麻,止不住的轻颤着,头脑发昏之时, 一个念头便想着破空而出。
那条软舌似是在勾着他,引得他尝着她的味道, 加深的力道使得人心乱如麻。
帐内隐隐带了些湿意,沈枫眠逐渐有些喘不上了气,却是手脚无力推不开身上那人,只得红了眼尾呜咽一声, 才唤回了许意安的神志。
眼尾一颗滚烫的泪珠将落不落, 那双凤眸还有些迷离, 紧密相贴的唇分开的一刹沈枫眠轻喘了口气。
他发丝还有些凌乱, 墨色的长发散乱的铺在软枕与白被上, 黑白分明又隐隐带了些勾人的意味。
许意安眸色愈发的深, 随即起身下了贵妃榻, 独留沈枫眠自己无力地躺在榻上, 殷红的眼尾那一颗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到软枕上,发出一声响儿。
身上奇异的感觉难耐极了, 沈枫眠唇瓣被咬得泛了白,心中有些委屈。
许意安方才都成了那副样子, 还是连碰都是不肯碰他的,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凤君之位究竟有何用, 既然不喜他, 当初又为何要频频招惹。
内室一阵水声传来, 许意安靠在冰冷的浴桶之中, 紧紧闭着眸子。
沈枫眠便是那勾人而不自知的妖精, 他的一脸委屈她又怎会看不见, 可如今不是时候,他中了噬魂蛊元气大伤,胎像又不稳,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她自然是处处小心。
那夜沈枫眠苍白的脸仍在眼前久久不散,实在是令人心惊,许意安如何还敢乱来,若不是她方才落荒而逃,怕是沈枫眠才是受不住的那个。
他忍的辛苦,她又何尝不是。
秋末冰水的寒意浸透骨缝,堪堪压下了身上的燥热之感,待染了一身的冷意她才出了浴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