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没有回府,则是有要务在身,只是目前情况并不是很好。
穆伊回想起他们进门时的对话,询问是不是在找开城门的人,并提出自己或许可以帮个忙。
两兄弟交换了个眼神,田壮其实有些蠢蠢欲动,眼前这侠女,能留在贵客身边做侍卫,身手肯定不一般,若能有她帮忙,说不定就能解决眼前的困境。
田丰更为冷静些,斟酌道,“并不是此事,穆娘子的好意我们心领,只是这次就不劳烦娘子了。”
穆伊笑了笑,并不意外,饮了口酒表示理解,便告辞回了自己的位置。
田壮似是还有些不甘,兄弟俩在桌下腿绊腿手碰手,一时气血上头,越来越激烈,直到田壮猛地一个后仰,撞到了旁边端菜经过的小二。
小二:江湖人就是危险……
——
府内,酒过三巡,知州似乎有些情怀大开,伤情这伤情那,无一不是被知州夫人给摁了回去。
李琰慢条斯理地吃着盘中餐食,小侍卫不在,多少有些无趣。
“王爷,我有一小女。”何苗又激动起来。
李琰:……
李琰还未开口,知州夫人却是失了前头摁人的冷静,一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汤蛊,侍女慌忙上来处理。
“别弄了,彩屏,郎主酒后失态,你去叫田姨娘去把他扶下去。”知州夫人冷着脸吩咐,回头又向李琰赔罪,说是何苗见到李琰实在激动,酒后失言,让他不必在乎。
李琰随意笑笑,倒也没放在心上,只是何苗既已下去,他和知州夫人也没什么可聊,便散了宴去了安排好的院子,也不知小侍卫回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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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伊:谢邀,没回。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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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朴雅致的房间内,私语切切。
“夫人,郎主已经扶下去睡了。”田姨娘侍立在侧,给知州夫人解着头发。
知州夫人眉头紧皱,“聆画找到了没。”
“还没……”
知州夫人一听,眉梢立刻吊起,眼睛眯起,肩膀微微抖动,嘴角紧绷,似是马上就要大斥。
田姨娘吓得手一抖,手中刚卸下来的发饰一下掉在了地上。
“都是废物。”
——
穆伊吃完饭,估量了下离回去的时辰还有些时候,于是开始逛铺子。各个铺子她也不是很了解,谁招呼她她就去,问她喜不喜欢她也说喜欢,问她要不要买她又不买,走着走着就没有哪家铺子主要邀请她了。
穆伊觉得非常可惜。她看到了一家成衣店,想起先前李琰的建议,便心血来潮主动进去看看。
成衣铺子虽说称是成衣,实则并不能立刻得到成衣,还是需要顾客量了尺寸,几天之后做好了,才能取到衣服。
也正是因此,李琰到了随州才跟穆伊提起这件事,此番他们在随州要待上一段时间,故而来的及去制成衣。
穆伊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些布料,时而面露惊艳时而流露沉思,却又从不询问价格或是提出制作,堂内的伙计还以为是遇到了行家来砸场,赶忙去后院叫来了掌柜。
掌柜一看也不对劲,这姑娘穿着不似平常,一身武袍短打,腰肢劲瘦挺拔。时下风气开放,女郎多偏英气,也时扮男装,但从未见过气势如此凌厉的。
掌柜估摸着,此女应是常在江湖上行走,贸然上去刺探自己十分容易有危险,于是推推伙计,“你发现的,你去,我不与你争功。”
伙计一看这架势,也开始胆寒,但奈何他是伙计他是掌柜,还是硬着头皮上了,只觉得眼前这女郎已不是二八年华的娇俏女郎,而是一个吃人的夜叉。
“娘……娘子,”伙计颤颤巍巍地开口。
穆伊看伙计走来,有些疑惑,轻声询问道,“怎么了?”
少女姿容清丽,虽未施粉黛未着珠翠,一双黑眸也足以熠熠生辉。
伙计一下涨红了脸,“无事,无事。”说完便扭身就走。
穆伊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未放在心上,她刚刚都看过了,这些布匹的花色用料都是极好的,虽然也没怎么看懂,不知道其中好坏差异,但是直觉告诉她,不错!
只可惜,李琰给的额度实在太少了,但是也能理解,毕竟他自己一直也过得紧巴巴嘛,穆伊怜惜道。
其实穆伊自己手上还有一笔钱财,那是师父在她出师前交与她的,让她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后去体会体会京城的繁华。起初穆伊很兴奋,但是她很快意识到,这笔钱虽多,然而比起一辈子还是少了,她迟早是要找个活计或是置办个产业才行。
噢,那个尴尬的刺杀就是在这个想法下产生的。后来穆伊作了深刻的悔悟,师父交她习武必然不是希望她靠杀人来去钱财,习武是为了保护人的。
嗯……保护。
“娘子,近日我们铺子不作活。”一道声音响起。
穆伊诧异回头,发现这回来的是掌柜。
“为什么?”穆伊不理解。
如果不是穆伊语气轻柔,眼底的软意又还没完全散去,掌柜真的觉得这个看起来年纪尚小的姑娘即将出手。
掌柜思考了下直接说我们怀疑你是来砸场的可行性,还是决定拐了个弯,半真半假道,“我们铺子上头的管事娘子近日不在了,也不知这铺子还会有多久。”
“不在了?”穆伊一听,面色沉重,行了个拱手礼,“节哀顺变。”
掌柜意识到自己的话产生了巨大的歧义,赶忙解释道,“娘子误会了,这个铺子本是要作我家小姐的陪嫁铺子,现在……”掌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穆伊试探性接上句,“……不在了?”
“不可!呃……自然不是,”掌柜慌忙否认,但是作为一个成熟的打理嫁妆铺子的掌柜,他自是十分清楚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只是小声委婉道,“不需要了。”
若是之前,穆伊肯定直接理解成亲事没成,但停了一天私奔出逃的故事,她不自觉脱口而出,“跟书生跑了?”
掌柜一下子像被戳到了一样,穆伊先是惊奇又一个出奔的娘子,随州怎么遍地是出奔的娘子,又很快反应过来,“我话本子看多了,乱说的,掌柜不必在意。”
掌柜现在可以说是非常确定,此人就是来刺探砸场的,不是砸铺子的场就是砸他们上头主家的场,但是介于对方实在不好惹,还是努力好声好气劝道,“娘子你行行好,我们铺子最近真做不了活,你在这看多久也是没用的。”
穆伊也自觉有些失礼,还是应了掌柜的话,离开了成衣铺。
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穆伊不住感慨,随州可比京城有意思多了啊。
——
李琰在房内坐着,何苗虽然人醉了,但是早已备好了一份名单,多是一些随州值得结交,他也有些交情的士子儒生。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桌面,名单他已经全部看好,得益于强大的记忆和规划能力,他也已经安排好接下来的行程规划,只是有人还没回来。
南下的几日里,这好像成了一种习惯,习惯见到她,习惯周边安定,习惯她动若脱兔也可静若处子,习惯她在马车里,捧着剑,说师父对不起,今天赶路实在没办法练剑,习惯……
习惯到,甚至连一时的分开都是难忍。
明明已经知道她定会回来,且还约了时候。
他方才收到了好友寄来的信件,说是家中长辈似有察觉一时出不来,非常的歉疚,还附带了大笔银票,让他务必用这笔钱聘个好侍卫,务必保重。
穆伊的饷银是管家谈下来的,比起她的武学造诣可以说是非常便宜了,他准备把这笔钱好好犒劳小姑娘。虽说赶路时满头珠翠也不太方便,但是如最近长待随州这般,是极其合适打扮一下小姑娘的。
至于好友,其实不来也罢,若是愿意继续用银票来维持他们的感情,李琰是极其乐意的。
“吱呀——”
李琰听到门开的声音,立刻矜持的捧起了名单,继续审阅他记得无比清晰的名字,确定自己没有什么不该有的表情后才回过头。正想调侃一句“舍得回来了”,一看来人,又硬生生噎在嘴里。
原是知州夫人派来的侍女。
李琰冷淡的问了声“何事”,就不再看她。
此时室内已经点了烛灯,烛火摇曳郎君清雅,看的侍女心砰砰直跳,声音自是百般娇媚,“夫人说,王爷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让奴来问问王爷,住的舒心与否。”
“可。”李琰翻了一页书。
侍女就得了一个字,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下句,一时脸上有些挂不住,她可是花了大价钱才拿到这个机会,让她就这么走了她怎么甘心。
她自认为长的虽不算国色天香,但也算天生丽质,知州近些年除了个出自夫人手下的田姨娘,其余侍妾一概没有,眼看这样下去她就得配府里小厮了,她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她生的这么美,就是应当配王爷的!
侍女心一横,踩着莲步走向李琰。
“你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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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你们在做什么?
穆伊:你在做什么?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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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做什么?”穆伊奇怪道。
青年坐在灯下看书的,稍远处侍女身体前倾,不知在做什么。
穆伊有些不看不透这是什么仪式,倒也没往暧昧处想,只是有些好奇。
二皇子是人品贵重的人,她相信他。主要是她穆某人都还没得手,其余人怎么可能做到捷足先登。
至于侍女,虽然随州看起来是有点特别,但她觉得知州夫人御下还是很可以的,不至于有不该发生的事发生。
可侍女听来却不是这般,她起初被抓包了确实有些羞耻,可事已至此,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捏着嗓子含着泪就答道,“没……没做什么。”
“那就出去吧。”少女的声音平静而清冷,无形中似与李琰有了几分相似,她站在背光处,看不清神色,震得侍女蓦地一抖,倒真掉了几滴泪出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穆伊。
穆伊有些奇怪,又问了句,“还有什么事么。”
侍女簌簌发抖,泪眼朦胧地看向李琰,可李琰以为侍女早就出去了,先下穆伊也回了,自认为没他的事,正自在地翻着书。
侍女见无人理她,委屈至极,一瞬间对自己向来自傲的外貌产生了怀疑,如遭雷击般低着头出去了。
无关人员退场,李琰终于有机会去和他的小侍卫说会儿话,他本想拿出那句早已准备好的“舍得回来了?”,却发现在面对她时丝毫说不出口。
房内突然安静了下来,穆伊有些不自在,拿出了给李琰带的小礼物,其实是一个非常简单的糖人。
穆伊笑眯眯地递给李琰,“之前我师父在的时候不让我吃这些,我第一次吃,觉得很好吃,便带了一个给你。”
李琰诧异地接过糖人,仔细看了看。
穆伊见这生疏观察的模样,不由兴奋猜测道,“你不会也没吃过吧,”话毕又反应过来,“也对,你在宫里应该不会接触到这个。”
“不,”李琰出声道,他似是想起了一段过往,声音略带闷重,“我吃过的。”
稚童时的二皇子是有些风光无两在身上的,帝王携贵妃与小皇子出游,是再常见不过。彼时的京城百姓,若没在市集上见过小皇子,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京城人。
那一年的大楚朝堂,魏家虽是大厦将倾,但以李琰这境遇,众人只觉得是在削弱外家势力,防止外戚专权。
而李琰,那是板上钉钉的太子。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贵妃去了,魏家倒了,百姓再也没在集市上见过小皇子,李琰被所有人遗忘了。
不久,皇宫里接二连三的新生儿诞生了,帝王有了嫡子,众人开始吹捧新生的中宫嫡子,说是帝王将二皇子捧上高位,全乎是为了打压魏家,让魏家心甘情愿受缚。
新的小皇子从小长在上书房,从未被父母带上过集市,朝臣们无不赞叹,这才是储君之像,帝王定是想好好培养嫡子,带出去玩的都是放弃管教,希望他玩物丧志不影响嫡子即位。
再后来,小皇子们逐渐长大,大家自然而然忘记了,那短暂且不起眼的几年。
……
“别动。”穆伊的一句话将李琰拉回现实,少女清亮的眸子占满了视线,李琰呼吸一滞。
“糖人吃起来总是会沾上些,所以一定要小心。”少女拿了沾水的帕子,轻轻一拭,“这样就好了。”
穆伊本是单纯只想帮忙洁个面,她先前吃时脸上也粘上了糖,并不是多舒服的体验,甚至有些狼狈,想着要多体贴美人,却突然发现……
两人靠的极近,彼此能听见呼吸的声音,气息相互缠绕。
白面郎君此刻隐隐透着殷红,不知是先前洗尘宴所饮的酒导致,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琥珀色的眸子幽深沉静,似是随时可以溺毙其中。眉头难得不是紧锁的模样,舒展开来,更不是一般艳色。
唯有身体略有紧绷,微微仰头,仿若高不可攀的天神,又似任人采撷无声邀请。
穆伊有些晕乎,掌心帕几乎不稳,她努力定了下神,想拭去唇畔遗留的糖液,不知怎的却拿不起那帕子。
定是帕子上沾的水已经干了,没必要再用这个帕子了。穆伊想。
那么哪里还有水呢?穆伊微抿了下唇,鬼使神差的俯下身去。
李琰只觉有温热从唇上轻拂而过,他微微攥着坐塌,有些难耐。
穆伊抿嘴回味一下,下意识道了句“好甜”,又有些恍然,贴着青年脸侧,悄声问道,“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对。”
青年低垂着眸子,睫毛长而密,在眼下形成一片阴影。
“你不是都做了。”
穆伊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似有若无地半靠着。
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轻笑了下,说今日练剑课业还未完成,她要去完成练剑课业。而后是房门开合。
李琰感觉到那股气息逐渐远去,深吸了口气,道不明自己的情绪。
看着手中还未吃完的糖人,手几不可察地触了触嘴唇,想到,他是不是应该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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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琰:我被轻薄了,我好像应该生气的……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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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李琰途径穆伊门前,想起今日还未见到她,鬼使神差地扣了扣门。
房内无人应答,李琰微有些诧异,往常向来是她先起来,练上一时辰的的剑,他一醒便能见到她。
莫不成,是昨日……
李琰周身气息渐冷,不知想了些什么,最后冷哼了声,离开了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