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臂撑在小桌上冲她得意地笑:“我就知道你想偷喝。”
这时他身后一个巨大的烟花绽放,繁复美丽的花团带着光和热,玉澜怔了一下,眼前的檀喆一双眼睛如星子般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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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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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澜乖乖放下酒杯,檀喆又松了手,不料玉澜趁他不察端起来一饮而尽。檀喆瞪她一眼,她真是,永远能有办法气他。
玉澜放下酒杯,看檀喆在小桌前手臂撑着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她被逗笑了,手里的小酒杯在指尖转了一下,她轻轻说:“檀喆,你倒是好像变了一些。”
檀喆还在不高兴,伸手拿走她的酒杯:“变什么了?”
“不知道,就是,好像哪里变了,想想你之前在这个小院里和我说什么不要感伤春秋想做什么就去做的话,那时候你真是锐气,哪有如今这么沉稳的样子。”
檀喆不喜也不怒,只笑笑:“沉稳一点不好吗?”
玉澜端详他一会,笑了:“好,好啊。”
“可惜啊,这样你就再也不是洛阳城最明亮的少年郎了。”
她试图夺回自己的酒杯。
檀喆拿着她酒杯的手一夺,闻言挑眉一笑:“我才不在乎呢,这什么最明亮的少年郎爱谁当谁当。”
他躲,玉澜坚持不懈要拿,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檀喆笑看她气恼的模样:“再说,就算我不是,也不妨碍女孩子喜欢我。”
玉澜动作顿住,眯着眼睛看他:“哦?”
“不信?”檀喆示意她别说话,随即指尖用力,那酒杯就被他的指力弹飞出去,随后听到巷子传来一声女子娇呼。
玉澜有点诧异,转头看向他,见檀喆神色微冷,似是凝神听动静,过了会他说:“走了。”
“你怎么知道她是来找你的。”
玉澜不服气。
玩笑点到即止,檀喆心里有数,就不和她杠:“不知道,也许是错了。”
他服软,玉澜反倒也认了这个事儿了,还有心情调侃:“檀大人还是早点回檀府的好,这小院没人看护,来找你的姑娘太多,小心门槛踏破。”
檀喆深谙再在这事儿上纠缠下去玉澜可能急眼,苦笑着回:“谨听公主教诲。”
玉澜一笑,给了台阶她也就下了:“看刚才的指力,檀大人武艺不错。”
“武艺粗浅,只是幼时打得底子不错,后来又奔波劳碌,没敢落下。”
玉澜点点头,若有所思:“以武将之后出任文官之职,檀大人自谦了。”
檀喆动作微顿。
“可也正是檀大人有出将入相之才,才能保山河太平啊。”
玉澜不拘小节,直接躺在砖瓦片上,看向檀喆,对他一笑。
烟花正好又在檀喆身后亮起,檀喆的身影在背后的光彩下一时看不清面容,却让檀喆恰好在此刻清晰的看清玉澜被烟花照亮的面容,这璀然一笑,有烟花之华彩。
他想起了什么,也确实有些被玉澜夸得不好意思,转过身去不看他,却忍不住低头一笑。
玉澜这点就很好,调侃归调侃,生气归生气,就算被他气到摔茶杯,也不会意气用事地贬人罢官,拎得清。
檀喆就这么自己笑了一会儿,察觉身后没了动静,他回头,发现玉澜头枕着手臂,竟然已经睡着了。
兴许是几杯酒有了醉意,兴许也是因为累,大冷的天都能在这里睡着。
檀喆一怔,怎么可能让她在这里睡,只好又去抱她回房。看她睡梦中也皱着眉不太安心的样子,他动作也变得小心翼翼,想着能让她睡会也好。
把人抱怀里的瞬间,檀喆心里发笑。
你看这公主,突如其来造访他的小院,毫不客气的留下来吃年夜饭,如今还在他家房顶睡着,想必今天是在这小院里走不了了。
小院旁边有台阶,檀喆有稳当下去的法子,又因为屋顶都是砖瓦,他怕颠到玉澜走得很慢。不想人还没走下这屋顶,玉澜迷迷糊糊的睁了眼。
她不太清醒,在檀喆怀里揉了揉眼睛,檀喆站定低头看她。
似乎过了一会玉澜才发觉自己是被檀喆抱着,有意思的是竟然也不惊讶,反而往他怀里一窝,一副又要睡的架势。
檀喆看她的反应有些哭笑不得。
又走了几步,玉澜轻声叫他的名字。
“檀喆。”
她平时爱叫他檀大人,也不是和他客气,这檀大人在她嘴里更像是昵称,认真生气时反倒喊他檀喆。但这次这种有气无力的轻声倒是少见。
烟花声中,檀喆竟然听到了,嗯了一声。
玉澜微微抬头,只能看到他的下巴,他一直在专心看路。
玉澜笑了笑,仗着那点醉意,她伸出手臂撑起身子,趁着檀喆看她的当口,玉澜凑上去,吻住他的唇。
烟花盛开中,檀喆睁大了眼睛。
他险些在这屋顶上站不稳,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下意识收紧手臂。
他很快也反应过来自己这睁着眼睛被她亲的反应有点娘气,想潇洒利落一些,但又忍不住要看她。
玉澜闭着眼睛,睫毛颤得厉害,连她单薄的肩膀似乎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她就这么与他唇瓣相贴,身后的烟花胜景也在此刻成了虚妄。
然而也仅仅是如此,两个人维持着这个姿势也没能更进一步,玉澜抱着他的脖子贴了许久,不知道是困了还是累了,亦或对这个静止的姿势有些困惑,总之她没有再进一步。这个维持了不过几秒的贴吻以玉澜收回手臂躺回他怀里而告终。
似乎有巷子的人回来了,檀喆隐约听到张鲁的笑声,但此刻他看着闭着眼睛的玉澜恍惚了一下,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檀喆仰天叹了口气,之前民间传说长公主玉澜纵情肆意,如今他觉得这话有点托大,真要那么随自己的心愿,应该不会怂得这样快。
他抱着玉澜下了台阶,在下面等得打瞌睡的珞明听到动静蹭地站起来,又在看到檀喆怀里的玉澜时顿住脚步,脸上惊讶与迟疑交织,一时竟不知怎样才好。
檀喆径自带玉澜去卧房,还是她上次受伤住的那间,在檀母安顿玉澜时檀喆出了门,看外面急得团团转的珞明,他知道她在着什么急,明天就是大朝会,玉澜是必须要在场的,可眼下她宿在这,那可怎么回去。
檀喆摆手示意珞明别说话:“你听我安排。”
第二天天蒙蒙亮,一辆车舆悄悄来到桃花巷等候,车舆挺大但装饰朴素,看着似乎也不是富贵人家的,却不知这轿子里就坐着当今长公主,以及当今宰相檀喆。
车舆外面遮得严严实实,里面却有乾坤,锦被软枕还有三四个暖手炉,等玉澜躺进去,就这样暖暖的被盖在被窝里。
檀喆坐进车舆,看玉澜躺在不远处安眠。
一路上车马颠簸,玉澜竟然没醒。
檀喆闭眼冥思一会,睁眼看玉澜还是闭着眼熟睡的模样,心里有了底。
“据说长公主平日失眠多梦,鲜少有能睡足两个时辰的时候,日日需要安神香和安神茶以及助眠食物调养才好,今天竟然能够在车舆颠簸中不醒,属实难得。”
玉澜眉心紧皱,听到檀喆的这番咬文嚼字文绉绉的调侃,知道装也装不下去了,干脆坐起来皱眉看着他。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不给面子呢。”
她开口质问他。
理直气壮得很。
檀喆看她那扬着下巴坦荡不高兴的模样,一时沉默。说臣知错了,这还不是檀喆的风格,顶嘴,他自认不是个好时机,沉默反倒成了他最好的选择。
玉澜好似有天大的起床气,“醒”来后就一直叫珞明,珞明从车舆外翻帘子进来,玉澜委屈的缩进她的怀里:“好困。”
珞明到底不是聪明的云舒,纵然反应快也让檀喆看出了破绽,她先是飞快地瞄了檀喆一眼,继而搂住玉澜的肩膀,低声说:“公主,离着紫微城还有段距离,公主暂且歇息就好。”
但也就那一眼,让檀喆看出了两人打配合的小心思。
檀喆想笑,又觉得难过,到底是忍住了,不动声色地望着主仆二人,玉澜就这样枕在珞明腿上继续做出安睡的模样。
檀喆心里不快,尤其从玉澜的行为中感觉到了玉澜的态度,他更加心中不虞,也难过。到底是在女子追慕中长大的女孩,始终是骄傲的,纵然难受,还是硬气的也不理。
车舆到了应天门,檀喆下了车舆,整理了一下官服。有一同赴紫微城的同僚和他打招呼,只当身后的车舆是檀喆的私人马车,无人过问,没人知道这马车又绕道后面的神武门,送玉澜回了集仙殿。
一阵手忙脚乱后,玉澜终于穿上朝服,赴大朝会。
大朝会万国来朝,百官朝拜。
这一年百官中,檀喆的身影格外显眼,不仅仅因为他身姿挺拔出众,还因为在这一年,玉澜裁撤掉五位尚书及其他官员的同平章事之权,仅剩的四位宰相中,又因为明白檀喆与长公主关系匪浅,无形中其他几位宰相让路一边。
是以今年的三位宰相,以檀喆于左侧作为百官之首,敬拜圣上。
他站在百官之首的位置,知道自己还太年轻。但抬头隔着初晨的阳光看向坐在高处的长公主。
红衣雪肤。
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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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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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安八年,在长公主玉澜的监国治理下,大殷朝依然稳步向前。
玉澜因为回纥之战声望大涨,加上去年的风调雨顺,早已不是当年能被世家拿捏在手中的小姑娘。如今地位越发稳固,加上前朝有檀喆配合,许多举措的推行越发顺利了。
而如今,不管朝中同僚还是民间,都知道檀喆是玉澜最器重的人,这位如今被民间成为白衣卿相的年轻宰相,上能为长公主效力,下能为百信办实事儿,是个为政为民的好官,而且如今不过二十六岁。
玉澜从暗卫那听到这话时正在玩鲁班锁,闻言笑了一声,没说话,但从她的笑意里能看出来,她没生气。
玉澜有点替檀喆委屈,她知道这所谓的“长公主最器重的人”多少带了点桃色,甚至百姓茶余饭后就是拿着这点桃色说事儿。但你要说她和檀喆有点什么,那还真没有。
所以她替檀喆委屈啊,平白担了这惑乱宫闱的骂名,让一些小人说他是靠着裙带关系上位。
想到这,玉澜叹气。
其实两人虽然不说这些花,但这些事儿和这些谣言,玉澜都知道。
她为檀喆难受,但再难受,也不可能就让他不谋这份差事。
不可能的。
甚至可能连因此对他温言细语,玉澜都做不到。
想想自己的脾性,玉澜感慨,想让她做一个温柔可人的花解语,注定是不可能了。
让檀喆当她的花解语,还差不多。
想到这,玉澜就笑出声来。
其实,不是没人给她进献过面首。
从玉澜着手收拾卢家开始,玉澜就曾在一个中秋家宴注意到了一个吹笛的男子。
那男子长得清秀,眉眼细致,在乐队中玉笛横吹长身玉立,很是招人眼。玉澜从他的眉眼中觉得似曾相识,晚上就招了那伶人过来。
其实在等那伶人过来时,玉澜就多少猜到点什么了。
想来那伶人在乐队里站到最前面,那件淡青色的衣服又与旁人不同,定是有什么特殊原因的。
等那伶人真的过来,玉澜让他抬头,那伶人抬头,玉澜看到他那眉眼,她细细端详了一会。
“清纯有余,英气不足,阴柔太重,难成大器。你那东家有心,却实在不会挑人。”
那伶人本来怀着雀跃的心思,闻言整个人愣在原地。玉澜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一时没忍住,抚掌大笑。她眉眼间戳破阴谋的得意,让长公主在民间纵情肆意的名声在此刻展露无疑。
打那之后,玉澜身边就没这样的事儿了。
那些想通过男宠来打探她消息的人再也没有了,加上云舒把关,除非玉澜亲自招徕,否则少有伶人这样的角色能近玉澜的身。
但要说玉澜的桃色绯闻就檀喆这么一个,也不尽然。
其实除了檀喆,玉澜和不少人被揣测过,除了檀喆之外最多的就是贺兰策。但玉澜并不理会这些,在那些流言蜚语里,恨不得每个在她监国时期升官的官员都要说成是她的裙带关系,要是为了这种事儿生气,她估计整宿整宿都气得不用睡觉了。
转眼到了成安八年春,又到了科举考试的时候,
这一年,不仅是文官的进士考试,还有武举。玉澜吸取了回纥之战和前朝的教训,在武举考试中要求江照层层把关,不仅考常见的体力项目,还增加了对兵书的理论和策问,毕竟领兵打仗不仅仅看将帅的武艺,更多的还是看谋略。
没想到今年科考就出现这么一个问题,今年的武举状元,策问和品学俱佳,武艺也是上乘,就是有些自大自负。玉澜亲自考察,察觉到这个叫萧凉川的武将有这脾性,也没什么纠结,直接把他按到羽林骑里,授予五品官职,但暗地里嘱咐羽林骑中郎将,没事儿关照一下,有事儿照顾一下。总之,得好好磋磨一下这个年轻人的锐气。
萧凉川还好,相比之下,玉澜更头痛的其实是进士科。
今年进士科选拔不过三十人,学子的压力很大,饶是如此,进入殿试的贡士里,还是有一个人引起玉澜的注意。
以时政为题的策问回答得详实缜密,科考的卷子玉澜也看了,文采一流,且玉澜早就有所耳闻,这个叫顾玉章的年轻人,在科考之前就被礼部侍郎垂青。
玉澜听这个过程只觉得颇为熟悉,在檀喆来集仙殿时她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当初檀喆赴科考的过程嘛!
檀喆来集仙殿时,见玉澜手中拿着张纸,边看边点头,檀喆观察她许久,又想想现今最大的事儿不过就是科考,心里也猜出一些了。
“这文章不光辞藻华美,难得的是还颇有内容,属实不容易。殿试的策问回答得也很好,长得也是一表人才。”
檀喆闻言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结果还是没忍住抿起唇。
“家里祖上三代没有做官的,以如此寒门之子的身份在这次殿试里被五位考官里的三位看中,属实是难得。”
让人站在这听上司夸别人,想来任谁心里都不痛快。檀喆如此想着,但听了这几句后,檀喆反应过来,他抬眸看了一眼玉澜:“公主是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猫腻倒不至于,人是我殿试亲自策问的,考试的题目只有我自己知道,卷子是我现场第一个批阅的。就算顾玉章想有什么心思,在这殿试上也翻不出什么花儿来。”
“那公主就是觉得,这个人有问题?”
“人也查了,家境也没有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