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欢歆一愣。
呆呆想着，是啊，这恶鬼来历不明，不通晓礼义廉耻，也不晓得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她可是大家闺秀，却被他占了便宜，不仅被他牵手，还被他偷亲……
越回想就越是害羞，沈欢歆连忙甩甩头，将方才的事甩出脑海，她清清嗓子，对他说：“你这恶鬼既不知晓礼义廉耻，我教教你好了。”
谢准动作一顿，饶有兴致，“你说。”
沈欢歆弯身将碰到他衣摆的裙角拂开，确认全身上下不再与他相触半点，才呼出口气，抬头认真教他：
“首先，男女授受不亲，你不可以随便离我这么近，不可以随意碰我，不可以随便亲、亲我……”
她一脸憨憨的认真，有点可爱。
谢准动了动手指，又是忍不住，抬手捏捏她的脸蛋。
沈欢歆给他扒拉下来，蹙着眉很是不满道：“我方才说的，你不可以随便碰我！”
谢准眸色渐深，凝住她，哑声道：“可是我想亲你，你给不给我亲？”
沈欢歆被他这般直白的话弄得心尖一颤，与他对上视线，脑袋开始晕乎，晃两下头，嘴上说：“我、我不准。”
话音刚落，谢准便略一低头，俯身亲吻下她的眼角。
紧绷的下颌凑近了又离去，沈欢歆眼睛一眨，被他亲过的地方竟是挤出来一点泪珠，眼尾绯红，似一抹春色。
她手指抓紧了膝上的衣裙，愣愣低着头看他。
谢准衣领微微敞开着，绕了他脖颈半圈的伤痕一眼就让人望见，沈欢歆当初见了，便觉着这恶鬼凶残可怕。
她一直不怎么敢看他的脖子。
现下却是注意到了他上下缓缓纵动的喉结，脖颈上微凸的青脉，以及半掩在领口，若隐若现的锁骨……
沈欢歆慌忙撇过眼去，耳朵烫极了，不敢再看。
“你、你这恶鬼是不是听不懂我讲话！我不准你亲我的。”
谢准将她抓住衣裙不放的双手牵来，摊开她的手掌，便见手心上有几道月牙印子。
他不禁皱了皱眉，捏住她的手，用大拇指指腹来回给她揉着。
可是沈欢歆手心尤其娇嫩，被摩搓几下，热剌剌的，那感觉又麻又痒，直传到心里去。
她实在禁不住，往回抽一抽，却没抽回。
沈欢歆皱了皱鼻子，“你瞧你瞧，你果然没有听懂我讲话，现下你又碰我的手。我也不准你碰我的。”
谢准长眉一挑，抬眸看她眼。
那目光幽沉，眼珠上裹上一圈沈欢歆如何也看不懂的黑雾，叫她心尖颤颤的。
她又有点生气，这恶鬼竟然不听她的话。
是不是她平日里待他太好了？竟让他得寸进尺，这般放肆。
待手心上的印子全下去了，谢准才放开她的手。
沈欢歆便拿个枕头隔在两人中间，抬起脸面凶巴巴瞪他。
谢准又想碰她一下。
沈欢歆就防着他，他刚一抬手，她就往后一缩，躲了过去。
谢准便将那手撑在床板上，俯下肩背挨近她些，将被她抱在怀里碍事的枕头扔到一旁去，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你这么害怕。”
沈欢歆有点委屈，“分明是你这恶鬼不懂规矩。”
她是真的委屈，眼眶里竟渐渐聚集起了雾气，“你真的太不知礼数了，你三番两次这般待我，定是轻贱我。”
谢准一怔，“轻贱你？”
他垂眸望进她的眼睛里去，里面的情绪一眼让人看懂，欣喜、羞怯，却还有迷茫、无措……
谢准便明白了，她到底是古代闺中长大的女孩，男未婚女未嫁，他的举动于她而言，着实是大胆、“不懂规矩”。
想明白了，谢准却未曾拉开距离，相反挨近她，手掌抚上她的头发，轻轻揉了一揉。
沈欢歆愣愣地看他。
谢准许是生平第一次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话。
他言简意赅，和她解释道：“我没有轻贱你，我很喜欢你。”
顿了一顿，谢准又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低低哑哑，道：“我想和你谈恋爱，以后再和你成婚，你想不想？”
沈欢歆眼睫眨动几下，他的头发垂下来，轻轻扫着她的脖颈，有些痒。
她缩了缩肩膀。
谈恋爱。
她之前看他给的话本子，看得多了，多多少少有点明白这个词语的意思。
但还是有些不确定，沈欢歆鼓了鼓腮，闷闷道：“你不要说我听不怎么懂的词语，谈恋爱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准低声笑一下。
他长得俊美，狭长凤眼弯起，笑得勾人。
沈欢歆一晃神，又被他迷住了。
她听见谢准说：“我们现在就是在谈恋爱。”
默了一会儿，沈欢歆抿抿唇，裸露在外的肌肤一片粉白，她细声，很是认真同他讲：“可你还是不要误会了，我答应和你谈恋爱，但并不是因为喜欢你，我是可怜你是只没人要的恶鬼，才答应的。”
谢准无奈，轻轻掐一掐她的下巴，“你还嘴硬？”
沈欢歆嘴硬道：“我没有嘴硬。”
她推一推他，杏眼水漉漉，小声吩咐他：“你快离我远点，离得我这么近，我、我都要晕过去了。”
谢准顺着她的力道往后退了退。
沈欢歆连忙又将那枕头拿回来，抱在怀里，隔在两人之间。
她热极了，用手掌扇扇风，抬起下巴来，却不敢看他，接着嘴硬道：
“你果然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还想和我成婚呢，我才不会嫁你，你这恶鬼，你这恶鬼顶多就算我的面首。”
谢准扯下嘴角，看着她，忽地笑一声，哑声道：“行。”
面首就面首，然而有他一个面首，她这辈子别想有别的了。
第49章
屋外脚步声传来， 沈欢歆听见珠雨扬声道：“姑娘，公主来了。”
她正觉得谢准语气怪怪的，转过头来看一眼他，恰好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眼睛。
她一愣， 便忘记答珠雨的话了。
“姑娘？”珠雨又叫一声。
沈欢歆霍然起身， 紧张得说话有点磕绊， 连忙朝外面喊道：“等、等等等一下！”
屋外珠雨看了眼富安公主。
沈欢歆将屋子里的人全都赶出去这事儿， 富安公主已经听了。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不禁有些担忧地喊：“乖囡啊， 怎么了？”
沈欢歆又忙道：“娘、娘亲， 等一小会儿！”
她原地焦急转两圈儿，再看那恶鬼， 仍坐在床上笑着。
沈欢歆急得跺脚， 小着声：“你、你你还笑！还笑！”
若是让母亲发现她的闺房里藏着个男人，那、那可如何是好！
得赶快把他藏起来， 对，对， 藏起来藏起来……
这般想着，沈欢歆上前双手拉起谢准的胳膊， 使大力气要将他拽起来。
谢准顺着她的力道立好了。
沈欢歆见他还算听话，便松开一只手，手指指着床榻底下， 仰头命令谢准道：“你你快钻进去。”
谢准并不想钻， 他挑挑眉， “我这么见不得人？”
沈欢歆觉得他在说废话， 理直气壮道：“当然了，你这恶鬼就是见不得人。”
被这小炮灰嫌弃见不得人， 谢准略有些郁闷，他啧了声，低头看着她。
沈欢歆浅浅蹙着眉，眼中水波漾漾，身体绷得笔直，整个人藏不住的紧张。
她分明还没有准备好要让母亲看见这恶鬼呢。
谢准瞧她的模样，见她眼角泪光闪闪，却是急得快要哭了。
他无奈道：“我不钻床，我这就出去。”
说着，动了动被沈欢歆拉住的小臂，示意她撒开。
沈欢歆低下头，这才发觉自己慌忙间碰了这恶鬼的身体，她脸蛋又是一红，匆匆松开手。
谢准见她还耷拉着脑袋，便抬高手臂，轻轻揉了一揉她的头发，“那我先出去了。”
沈欢歆被这恶鬼摸头，感觉有点奇怪。
她缩了下脖子，将他的手扒拉下来，仰起脸来很凶道：“你不要摸我的头。”
谢准笑着嗯一声，垂下胳膊，转身往窗户那里去。
沈欢歆看着他的背影，眨了眨眼睛，表情瞧着有点发蒙。
他的衣袖也缓缓落下去，擦过她的手心时，感觉痒痒的。
沈欢歆又忽地将其抓住了。
谢准便觉袖子一紧，转过身来，见她又是拽住了他的衣袖，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盯住他。
“怎么了？”
沈欢歆抿抿唇，盯着他问道：“你还会回来吗？”
谢准也看着她，“不是你怕我被别人发现，赶我出去吗？”
他压低声音，笑得让沈欢歆觉得有点讨厌，接着说：“等别人都走了，只剩你一个，我就来回来找你。”
她脸一热，觉得这恶鬼说的这话太不要脸了，就好像她在瞒着母亲和他私相授受似的。
……虽然、虽然也没什么区别就是了。
沈欢歆扭着身子望了外面一眼，那窗户外便是她院里的一片花园，她又有点担心，“你这恶鬼藏在花园里，万万不许让别人发现了。”
谢准笑着应了声。
沈欢歆仍是觉得有点害羞，扬起脸来却很是认真对他道：“我并没有舍不得你。”
然而谢准的衣袖还被她拽着。
他晃了晃手臂，嘴角往上一翘，问她道：“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欢歆恼羞成怒，慌忙松开拉住他衣袖的双手，背到身后去，梗着脖子气呼呼瞪他：“你这恶鬼少自作多情，你要走就快些走！”
这句话声音许是有些大了，惊动了屋外面的人，珠雨又是扬声喊了句：“姑娘？”
沈欢歆身体一顿，紧巴巴盯着那恶鬼。
谢准便转过身，走到窗户边上，然后翻窗跳了出去。
待他的身影彻底不见了，沈欢歆才走出里屋，亲自将门打开了。
富安公主一眼看见她，见女儿脸蛋红润，眼波流转，却是一脸心虚，就是不敢和她对上眼神。
她一眼看出不对劲儿来，上前一步，拉过沈欢歆的手，奇怪道：“你在屋子里头一个人鼓捣什么？也不叫个丫头侍候你，怎地将人全赶出来？连你娘我都被你阻在门外。”
沈欢歆望了眼外面的天气，夏日闷热，富安公主一直在屋子外头等着，出了一额头的汗。
她既是心虚又是内疚，连忙将母亲拉入屋子里坐上，先是笨手笨脚给富安公主倒一杯凉茶，又连忙给她擦汗，而后又给她捏肩捶背，还讨好地叫着：
“娘亲，都是女儿的不是……娘亲，女儿伺候您还舒不舒服？是要轻一点还是重一点？”
富安公主将她从小娇养到大，最是了解她，如今见她如此，便知她是想蒙混过关。
她不为所动，抿上一口茶，又问沈欢歆道：“你倒是回答，方才在做什么？”
沈欢歆飘忽着眼珠，红着脸撒谎道：“我就在屋里头待着，什么也没做……”
她底气不足，声音极小。
富安公主咦了声，转头仔细看她。
沈欢歆满脸心虚，见母亲看过来，便默默扭过身去，故意没事找事做，忙得跟个小陀螺似的在屋里转来转去。
很快，她回里屋拿来一把团扇，又颠颠跑来富安公主身后，给她打扇子。
沈欢歆不会撒谎，于是干脆不说话，就眼巴巴盯着母亲看，抿唇朝她讨好笑着。
富安公主心下一软，很快被她磨得没了脾气。
“行了行了，我不问你就是了。”她无奈笑道，将沈欢歆手里的团扇拿来，放在案上。
沈欢歆听母亲不再追问，很明显地呼出一口气，她挨在富安公主边上，抱住她的手臂，“娘亲，您来我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富安公主看她一眼，手指点点她的额头，“你还说，我是瞧不准你的心思，真是一天一个样，幼时吵闹着要嫁给赵嵩，前几日却回绝了他，是也不是？”
沈欢歆点下头。
富安公主笑了笑，接着说：“可今儿李贵妃找上门来，还想讨了你做儿媳妇去。”
沈欢歆看着母亲，认真摇摇头，“我不要和三哥哥做夫妻。”
“我知道。”富安公主仔细看着她的脸色，笑道：“不过你来年十八，娘的囡囡长大了，现如今有没有真正喜欢的人？”
沈欢歆红了脸，被母亲盯着，眼神飘忽，支支吾吾答不出话来。
她细着声，“我、我不知道。”
富安公主轻声问：“是你不愿说，还是他不许你说？”
沈欢歆抿抿唇，又摇下头，道：“女儿现在不愿说的。”
那恶鬼来路是个问题，如何能入母亲的眼？还要不要同家里人解释他这些天一直住在她的身体里面？
沈欢歆脑袋钝，还没有想明白，更是没有准备好。
富安公主问：“那何时能说？”
沈欢歆摇撼着母亲的手臂，撒下娇：“再、再等等。”
富安公主见她的模样，心里便有数了。
这瞧着是真的喜欢上了。
也不知那人是如何悄无声息地将她女儿拐跑的，这可是她从小当成眼珠子一眼疼爱的闺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