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准便道:“不想学吗?我可以慢慢教你。”
沈欢歆抬眼小心觑他,她觉得他现在不像大狗了,像只恶狼,因此回答得很谨慎:“学、学什么?”
谢准握住她的胳膊,让她像方才那样圈住他的脖子。没了手臂隔开的距离,两人又贴近了。
他便偏头吻住她,动作又急又猛,舌尖撬开她的牙关闯了进去。沈欢歆的舌头要比谢准的柔软,她此刻也觉得他的舌应是比她的要大,因此很容易被圈起来、卷起来、不断地搅弄与摩擦,被迫着交换彼此津液。
沈欢歆眼神开始迷蒙,发出呜咽声,很快喘不过气。谢准松开她的时候,她已经彻底瘫软在他怀中。他稳了稳气息,低声问她:“学会了吗?”
沈欢歆将脸埋在他肩窝,点两下头。
“该你了。”
沈欢歆缓了好一会儿,等到自己的气息平稳了,慢吞吞从谢准肩窝出来,找到他的嘴巴亲上去。
谢准这回很配合,任她生涩地探进去,这边舔一下,那边扫一下,她不知道要怎么办,没什么规则地到处乱跑,各处点火。谢准正要迎合她时,她却缩了回去,跑到了另一个地方。
实在是不得要领。
谢准终究没有忍住,扣住她的后脑勺轻易上位,化被动为主动,又一次将人亲得喘息不止,泪水涟涟。
沈欢歆浑身软似一滩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啪嗒啪嗒掉眼泪。
她每回到最后都觉得自己在受罪,谢准的大腿坐着一点不舒服,不如她的软榻。
她一直很娇气,睡觉的床榻要铺好几层被褥,软软地让她整个人陷进去才好。如果少铺了一层,她就会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便知身下的被褥少铺了。
就像如今,她很敏感地感到身下的这座榻是那般硌人。
谢准又何尝不是在受罪。
他咬了咬牙,下颌绷得死紧,终究没做多余的事情。
他将怀里的人抱到床榻上,亲了亲她的额头,待沈欢歆放下幔帐躺好后,再帮她将屋子里的烛火全都掐掉后,自己则翻窗离去,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欢歆听到窗户闭上,觉得他像个前来偷香的小贼。不过她今日满足了他的条件,这小贼需得帮自己绣嫁衣了。她胡思乱想着,倒是很快沉沉睡去。
第83章
祭天大典开始前三日, 建和帝已经离开皇宫,前往斋所进行三日斋戒。
鞑族使节离去后,朝廷又着手准备四月初一的祭天大典,太常寺、礼部与工部官员们忙得脚不沾地, 总算将一切备好了。
祭天大典设在京城南郊天地坛。
四月初一, 寅时一刻, 天幕之上星光寥落, 天色尚未破晓,远处雾霭缭绕, 空气阴冷。
伴随着斋所太和钟悠远肃穆的钟声, 建和帝起驾前往天地坛,待天子与陪祀官员、宗室等于天地坛站定, 高昂鼓乐齐鸣, 大典正式开始。
这处鼓乐之声喧天,震得沈欢歆精神了些许。她着一身端丽宫装, 立在坛下。
她虽不算宗室子,但有一个郡主名号, 享有食禄,去年这时她还在家中养病, 今年无恙,需来参加此次祭祖大典。
富安长公主与威远侯都不在她身边,按着礼制规矩, 她此时与马素玲站在一起。
沈欢歆讨厌的日子不多, 祭祀之日算一个, 因着这些个日子, 她要被迫跟着斋戒三日,不能吃肉。
到了这天, 还要天不亮就起来,跟着皇帝虔诚地拜天地,在此处站上许久,累死个人了。
因这整个过程沉闷无聊又累人,沈欢歆素日里虽然有些迷信,但到了这时,也忍不住在心里头偷偷埋怨老天爷。
今日明显是个阴天,乌云密布,破晓之后,天色仍旧暗淡。沈欢歆裹了裹身上的外裳,偷偷打了声哈欠。
“什么时候结束啊……”
刚刚开始,她已经想结束了。
马素玲同样悄声,“午时之前,怎么说也要结束了。”
祭祀之时讲究一个虔诚肃静,但这里离祭坛远些,鼓乐声之下,姐妹俩就说了两句悄悄话。
“我想睡觉。”沈欢歆上下眼皮子打架,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嘴里还不忘嘀咕,“老天真不讲理,我今天很讨厌它。”
马素玲笑她:“当心你这话教老天爷听到。快清醒清醒,别站着睡过去。”
沈欢歆心头一虚,努力睁大双眼。
是了,听说祭祀这日天上的神仙会将人心里的话听了去。沈欢歆埋怨完了,开始心虚,但接着又往周遭一扫,见那么多人,她推定神仙应当听不过来,当即呼出一口气,心绪甫定,自我安慰般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无事无事……”
沈欢歆又不能真的睡过去,但因睡眠不足,整个人便比往常还要呆,却也听话,被人牵制的小木偶一般,随着众人该跪拜的时候乖乖跪拜,该念祭词的时候就念祭词。
如此一直到了巳时初,忽而起了变故。
天地坛设在京城南郊,嘉泽山的一处分岭钟岭之上。
钟岭之阳设天坛,钟岭之阴设地坛,除了天地坛,钟岭上还坐落着社稷坛、太庙等因地制宜的坛庙建筑。
暮春时节,山上绿树成荫,层层叠叠的树叶随风而动,互相摩擦,发出沙沙声,各色建筑星罗棋布般列于其间。
单观其地势,此处易守难攻,皇帝出行自是严加戒备,禁卫军队列俨然,肃然护在山下,而京营也在离这里不远处。
因此天子在祭祀中途被打断,听那两股战战的宫人言有暴民作乱,且快要杀上山时,自是怒不可遏。
守在山脚下的禁卫军被逼到山上,孙统领奔到圣驾之下,惶急道:“陛下,祭天大典不能再继续了,那暴民皆是一群不要命的江湖草莽,当下禁卫军不敌,都督大人已经持将令往京营调增援,然而以防万一,龙体安危为重,请陛下随臣暂避险境。”
建和帝此时身穿大裘,头戴冕旒,端的是庄严神圣,却被作乱暴民逼迫至此,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气得无言。
他站在天坛上,低头于陪祀臣僚中搜寻一番,看见威远侯拔开乱糟起来的人群,找到了自家妻女,护在身后。
建和帝眯了眯眼,深觉此事太过于蹊跷,难不成是威远侯在底下搅弄风云?
满天黑云沉沉压下,似乎触手可及,风雨欲来。
天子正了正冕冠,被孙统领护卫着退至深山。
沈欢歆牵着母亲的手,被父兄护在身后,同样往山间密林退去。她是不聪明,但直觉一向敏锐,总觉得将要发生什么,因此当事态爆发时,并无那般恐慌。
身穿华服的权贵方才还高高在上,代表着天下民众祭祀这天,现在却皆灰白着脸,仓皇出逃。
李都督手持将令前去京营搬救兵,却发现那营中空无一人。他拍马急忙赶回去,便见那群暴民将快要攻上去了。
护卫在山脚下的禁军少说有五千人,暴民不过一千人众,却都是以一当十的狠角色,而禁军中一半是权贵子弟前来混资历的,这其中大多都是绣花枕头,自然不敌。
不知这群草莽为何聚集在此,竟要行刺皇帝!
李都督终于找到了谢准,他并未抵抗暴民,甚至在一人差点被踢下山时,拉了那人一把,他这举动做的隐蔽,旁边忙着同人缠斗的禁军没能看到,李都督却是看个正好,他心下一骇,转而便是大怒,“谢准!你在干什么?!”
谢准闻言看去,“大人不是去调兵了?兵呢?”
李都督哪里知道?他去的时候京营没人,空无一人!那万人之师凭空不见了!得不到京营增援,已经向各处发起调令,但离得最近的兵营派兵来,最快也要两个时辰,到那时,还来得及吗?
他此时心下是惊惧不已,快马奔到谢准跟前,瞪着他道:“这正是我要问你的话,兵呢?兵呢?!”
谢准无声微笑了下,“我哪儿知道?”
都督府上下防范着他,掌兵之权从来没有交给过他,兵权一直在李都督、孙统领和陈同知手里。
李都督瞪大眼,白眉倒竖,气得脸红脖子粗,不断呼哧着气。
谢准怕他气死,好心提醒道:“都督一来一往想必耽误了不少时间,瞧这’暴民‘都要冲上山了。不过还好,陈同知抄了近道,率京兵从钟岭背面行军,想必快要与陛下会和了。届时龙体无恙,大人放心吧。”
顿了下,他又话锋一转,“不过都督为何迟迟未能救驾,陛下总要过问一番,大人可要好好想个说辞了。”
李都督脸色大变。
便是这时,天上落起了小雨,那暴民都快冲上了山顶,却见其中一个头领似的人高呼一声:“下雨喽,该撤了兄弟们!”闻言,这群草莽也不恋战,收了兵械抽身离去,正如来时那样突然,去时也是呼啦啦一群,各自吆喝着,很快离去,就像只是来此玩闹了一遭。
……不对!这群人训练有序,哪里是什么草莽?!
这场闹剧几乎无人死亡,禁军这边受伤的,也并未被伤到要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李都督望着那下山、飞快隐去踪迹的’暴民‘,喃声道,“不过本官在陛下身边当了半辈子的差,陛下总不会、”
谢准讽道:“他对威远侯都能起疑心,你又算什么?”
李都督不知何时出了一头冷汗,他从马上下来,虚着腿坐到旁边石头上,此前听说过威远军以一敌十,今日一见,果真厉害。
他自嘲般叹道:“……老夫面子真大,竟让你们选在祭天大典这日,大费周折地对付。”
今日确实是为了对付李都督。他是个忠君的臣子,挑拨不得,只好从皇帝那里下手,皇帝一旦对李都督起了疑心,定不会再重用他了。
陈同知率先领了救兵增援,李都督却救驾来迟。
人在危急存亡之际总会偏向救了自己的那人,由陈同知孙统领这二人向皇帝进几句谗言,李都督便不足为惧。
如此,便让皇帝自行断掉一条膀臂。
李都督垂着头,淋于雨中,几息之间,似乎老了十多岁。
建和帝果真不再信任他,李都督心灰意冷,做事也越发吃力,他毕竟年纪大了,不久后便上书乞骸骨,归故乡。
皇帝允了。
经此’暴民‘行刺一事,天子行事越发激进,俨然已经自乱阵脚。
现在看来,他秉性竟是如此沉不住气。
李都督卸职那天,骑着小毛驴离京,正与率军前去清剿“暴民”的谢准、沈章二人相遇。老人家拂了拂长须,对不久前还是敌人的两位年轻人道:“这京城虽繁华多权贵,却是个难捱的地儿。不知你二人日后可会一直留在此地。”
谢准道:“我志不在此。”
想当初他来这里是为了休假的,这半年忙活眼下这些事,皆是为了沈欢歆,能没任何后顾之忧地好好和她在一起。
一辈子很短,等一切尘埃落定,他肯定还要带着她游山玩水,带她尝试各种事,如此欢喜热闹地过日子。让沈欢歆再也离不开他。
倒是沈章对李都督道:“阁下大不必卸职离京。”
李都督摆摆手,“我老啦。”
说罢,他牵制着毛驴转头,缓缓归去。
*
谢准两人离京不过半月之后,叶家名下一家商铺起了大火,波及一条商街。此事发生在夜半时分,人们都已经熄了灯安寝,因此没能及时阻止火势加大。
起因是一个疯子自焚于叶氏商铺门前,在那轮圆月之下大喊“沈氏不仁,谋朝篡位,天将大乱”,被惊醒的众人只听到这句话,已经来不及救他。
老百姓大多不关心谁做皇帝,他们听了,最多问一句会不会打仗,毕竟打仗,受苦的只会是百姓。
倒有人念起沈家戍卫边关的功绩来,却因自焚之人如此行事太过壮烈惊骇,一时之间很少有人公开为威远侯说话。
也因此,给了建和帝一个召威远侯与长公主两人入宫的理由。
这件事发生得猝不及防。
彼时,沈老夫人正带着孙女与孙媳前往兴觉寺的路上。
如今风云变幻,沈家于天子脚下,威远侯怕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便安排她们于夜晚启程,悄悄出城门,去圆方大师那里避祸。
谁料也是在同一个夜晚,出了这档子事。
建和帝甚至等不及天明,当夜便急召威远侯与长公主入宫。
自威远侯打了胜仗归来后,他手中虽还握有实权,但一直闲赋于府中,每日陪着富安喝茶下棋,倒是过了一段来之不易的清闲日子。
今日天子突然召他与公主二人入宫,原来这一日终究还是到了。
建和帝的旨意抵达沈府之时,沈欢歆几人刚刚出了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