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珠雨帮沈欢歆拢完发后,上前牵过她的手,要帮她将手上的戒指脱下来,看她喜欢得不肯摘,便夸道:“姑爷有心,我尚未见过这般明亮剔透的石头,与姑娘相配,真好看。”
沈欢歆觉得她说得很对,满意点点头,接着开始和侍女卖弄她的“学识”,眉目神态却无比娇憨,“你们知道石头戒指是什么意思吗?”
金风哄她开心,装得愁眉苦脸,想了一会儿,想不出来便泄气,一脸求知若渴地问道:“奴婢愚钝!还请姑娘赐教!”
沈欢歆果真被逗开心,眼睛眯成月牙,“竟然有连你都不知道的东西!”她也是从狗血泡沫剧和霸道总裁话本子里知道的,对这些都一知半解,但她方才被捧得高高的,一定不能丢脸,便转着眼珠开始胡诌,“石头戒指是、是鬼境的风俗,算是一种有情人之间的定情信物,一般来说,石头戒指男女各有一枚,也就是一对……诶!”
一对!
沈欢歆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再卖弄自己那点知识,停下话头,忙让珠雨将她带来的首饰盒拿过来。
她离京随父母四处游访,带在身边的首饰有两小盒,被她翻了个遍,好不容易挑出几个环戒,拿在手中端详一番,却都不满意。
“怎么了姑娘?”
“这是我的戒指,谢准的手大,他戴不上去。”沈欢歆蔫头耷脑,“他送我一个,我自然也要送他一个,这样才算一对。”
“诶哟,原是如此,姑娘,眼下找不到合适的,也是干着急,不如回京后,再好好为姑爷挑选一番。”珠雨柔声安慰她,“夜已深,姑娘该安寝了。”
沈欢歆看看门口问:“谢准回来了么?”
珠雨猜测:“前头早就没声儿了,侯爷方才接公主回去就寝,却是没见着姑爷,听说他不住在西南王府,住在外面的客栈呢,兴许离府了?”
第96章
谢准还在西南王府。
只是西南王留住了他, 却是郑重询问他要不要给他夫妇二人当养子,结果却也如他所料,谢准没有这个意愿,他倒也客气, “多谢王爷厚爱, 已经耽搁了太久, 我想尽快回京, 最主要的是这里距京太远,我不愿异地分居。”
若他成了西南王继子, 只怕日后要留在西南就藩, 先不说这里的气候沈欢歆能不能适应,她与家人感情深厚, 总归不能离太远。
就像打游戏, 他要通关一个最完美的结局,在最后一个答应与拒绝的选项中选择了后者。
西南王叹气, 再劝道:“本王年事已高,后继无人, 还有王妃她……你不如再考虑考虑?”
“不要顾虑我。”
西南王起身迎去,“王妃, 你好了?”
西南王妃点头,又对谢准道:“你不必听他的,前些日子发生了伤心事, 不留神让体内那人出来了, 闹了一场, 安生了些, 倒是叫你们看笑话了。我老了,没有几年活头, 怎能耽误年轻人?”
“王妃……”
西南王妃转头对西南王道:“这些年让你担心了,日后也烦请你继续担着我。”
她是世家贵族出身,嫁给骁悍武将,当初亲眼目睹十月怀胎的小婴孩被虐杀死,便疯了。
她将丧子的伤痛留给体内另一个人格,有时是温柔端庄,深明大义的世家女,有时就是癫狂骄纵,痴痴思念亲子的母亲。
然而疯了大半生,也被呵护了大半生。
西南王眼角湿润,连连点头。
“这么多年了,就算我不够了解我自己,你也应该了解罢!”西南王妃道,“至于你担心的那些事都好解决,你那些老部将都比你我的命好,膝下儿孙环绕,其中不乏英豪俊杰,还有时间,你我费些心力,阖眼之前将人教好不就成了?”
西南王听得进去老妻的话,又是连连点头。
谢准此时便道:“得王爷重用,这几月我在西南确实发现了不少有真才实干之人……”他说了几个可堪用之人的名字,开始与西南王汇报西南的具体情况。
西南王先前被养子架空了四五分权力,可喜的是异党已除,权力尽归手中,宝刀未老,理政应当得心应手。
一切分说清楚之后,谢准才往回走,西南王妃给他安排的客房在王府前院,他却穿过月洞门,悄声来到后院看了看,见沈欢歆那屋已经灭了灯,他便要原路返回。
吱呀一小声,那屋的门被打开。
“谢准谢准……”身后有人喊他。
谢准转身,便见沈欢歆披散着头发,身上只穿中衣中裤,两肩挂着件红底披风,还是光着脚跑出来的。
“怎么不穿鞋?”他说着将外衫脱下,叠好后弯身放在地上,让她踩到上面。
沈欢歆被他看到双脚有些害羞,脚趾微微蜷缩,梗着脖子道:“我只是忘记了,不能怪我。”
一方面她认床,另一方面她心中装着事情,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适才在窗外看到了谢准的身影,连忙起身下床,随手拿了件披风,却忘了穿鞋,急急跑了出来。
“没有怪你。”
她的脚小巧玲珑,与其说白,不如说成玉,踩在大红色的婚衫上,月色溶溶,光影交错之下,剔透却脆弱,大脚趾头上沾了点灰尘,便是白玉微瑕。
谢准伸手帮她将上面的灰尘拭去。沈欢歆没动,脚趾绷得却更紧了。
他站直身,移开视线,转脸低咳一声。
沈欢歆脸颊红红,仰面看他,冷不丁地出声:“恶鬼,你要不要和我洞房?”
“嗯?”谢准以为自己听错了,“洞房?”
“……”沈欢歆恼他,脸蛋更红,“我只说一遍,你休想让我说第二遍。”
谢准忽然觉得有点热,抬头望望天空,“可能是我幻听了。”
“不是不是,你耳朵坏掉了!”沈欢歆急急反驳他,又羞又恼,见恶鬼这么笨,急得跳脚,不得不说第二遍,只是第一次用尽了她大半勇气,第二次说的时候吞吞吐吐,声儿很轻,“你,你你你要不要和我洞房?”
“啊?声音太小,没听清。”谢准挑高眉梢,侧头将耳朵伸过去。
沈欢歆急了,直接上嘴咬住他的耳朵,呲着牙狠狠咬了一口,然后转身就走。
小兔子急了,原来真的会咬人。
谢准捂着被咬疼的耳朵,忙拉住她。
沈欢歆双手环胸,气鼓鼓歪头不去看他。
谢准没忍住戳了戳她的面颊,问道:“为什么洞房?”
沈欢歆拍下他的手,决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加倍奉还,冷冷哼笑一声后,用比他凶狠百倍的语气道:“啊?声音太小!没听清!”
“好,那我声音大点。”谢准满足她的要求,提气,“为——”
“谢准!!!”沈欢歆吓一跳,忙扑上去用双手堵住他的嘴。
他肯定是存心让她丢人的。
这恶鬼好生可恶!
谢准顺势握住她的腰,让她的双脚离开沁凉的地面。
沈欢歆还紧紧捂着他的嘴,急巴巴地说:“你当我没看过书呢?话本子里都是这么说的,成亲最后一步不就是洞房吗!”
谢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示意她放开手。
沈欢歆红着脸哼一声,将手撒开了,让他将她放到地面上。她双脚又踩上了他的外衫,谢准才看着她道:“又不是真的成亲,没有最后一步也无碍。”
“我当然知道了!可是、”沈欢歆方才气冲冲,这时竟有些心虚。
“可是?”
沈欢歆抿抿唇,仰起脸,满面认真地同他讲:“可是你给我石头戒指,我却没有好看的石头戒指给你。”
谢准一愣,明了她的意思,随即笑起来,一双极好看的丹凤眼,流光溢彩。
“和洞房又有什么关系?”
沈欢歆一说这个就来气,耳朵臊得冒烟儿,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嘟囔他:“你还敢问!还不是你这恶鬼总是念叨成亲成亲的,还总是舔我咬我,咬我的脸,咬我的嘴巴就算了,最可恶的是你到处咬,你这恶鬼上辈子不是鬼,肯定是一只讨人厌的坏狗。三天两头这样,不就是想和我成亲洞房吗?我欠你一块好看的石头戒指,拖一下债,等我回京会找一枚戒指补给你的……”
她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谢准被她这么直白的话说得也臊起来,耳廓红透了。
但转念一想,她说得也没错,他垂下眼睫,眸色暗了几度,声音也变得低哑,“你知道洞房意味着什么么?”
怎么还看不起人呢?
沈欢歆深觉被羞辱,恼道:“不就是小人打架吗!我也是读过书的,我应该…不,不对,我我肯定是读懂学会了的,你休要瞧不起我。”
她揪住肩上的披风,“你这下听懂了没?”
“嗯…”谢准不知何时变得肃默,沈欢歆稍稍抬眼看他一眼,眼睫却倏地一颤,她双腿开始发软,下意识往后挪腾,慢慢吞了一口唾沫,显然被他吓住了。
谢准见她这模样,缓缓吐出一口气,敛了敛眼神,伸手为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温柔道:“你还没有准备好。我抱你回屋。”
沈欢歆盯他几息,谢准以为她要说些什么,正等着,未料她突然跳起来,亲了下他的嘴角。
谢准怔住,双眸微微张大,未待他反应过来,沈欢歆又是一跳,再次亲住他的下巴。她没找准方向,蹦的时候力道不准,显然是亲到哪里算哪里。
“你都好久不见我了,难道不想我吗?”沈欢歆问他。
也是,她原来是想他了。
非常想念。
她说着又跳起来亲他,谢准手臂环住了她的腰,沉沉目光与她相对,“我想你。”
“那你为什么不亲我?”她还有点委屈。这恶鬼以前与她独处时粘人得很,赶也赶不走的坏狗。而今好几个月不见,自从重逢,他只和她拜堂假成亲,却没有抱她一下,亲她一下。
谢准看着她,目光从她唇上一寸寸上抚,又落回到她眼中,他蓦然笑了,似是平静大海起了波浪,夜幕之上繁星明灭。
“你确定?”
沈欢歆点头。
“不反悔?”
沈欢歆哼一声,很确定地说:“我绝对不会反悔,说了多少遍,你休要小瞧我。”
谢准抚着她的面颊,动作珍之又重,歪头对她咧嘴笑,俊美面庞,冷白皮,殷红唇,还是那个恶鬼,瞧他得意洋洋的样子,笑得真讨人厌。
沈欢歆双腿又开始发软,幸好被他扶着。
他的眼睛像吞噬一切的黑洞,却极亮极亮,时空在其中陷落,然后她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沈欢歆又一次来到他那鬼境,系统被关机了,沈欢歆如何戳它,它都没有反应。
她坐在床上,有点无聊地晃着小腿。
直到谢准端来了一盆温水,伺候她洗脚。
沈欢歆还算满意,她很自觉地抬起双足放进去。水温温度正好,她觉得舒服,越发满意,于是赏他一个笑脸,“你退下吧,不要盯着我洗脚。”
谢准没理她,伸手抓住她的脚腕子,手掌拖住她的足跟,另一只手则给揉搓脚面,每个脚趾都照顾到了。
沈欢歆想缩腿,但他不让。她便有些愣了,“我让你退下,没没没没让你碰我的脚!”
谢准低头给她洗脚,洗完一只换一只。
他与其说是洗,但手指勾在她的踝骨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分明是在调情。
沈欢歆看着他,已经满脸通红。
她的脚其实不脏,只是方才在地上踩了会儿,沾上了些许浮尘,被谢准从脚尖揉搓到脚后跟,变成了一块玲珑粉玉,剔透滑腻,指甲浑圆光滑,像天然的粉红水晶。
这样一双脚,恐怕洗脚水也是香的。
沈欢歆不知何时变得安静,她异常乖巧地被服侍着,她的双脚被擦干,放回到了床上。谢准转身将洗脚水倒掉后回来,坐在她旁边。
沈欢歆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她见谢准过来,只是将双脚往里面缩了缩,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就是直愣愣地盯他,似乎是在警惕着等他下一个动作。
谢准拿她没办法,平常亲一下都要害羞老半天,嫌弃他,不让他碰,这时候却这么直白地盯人。
他下颌绷了绷,伸手捂住她的眼,扣住她的后脖颈,接着侧头亲吻过去。
沈欢歆觉得他有点凶。
……不是有点,是特别凶。
她呜呜地推他肩膀,自然推不动,反而是她自己不知何时被推倒,后背陷入柔软的床上,乌发披散开来,杏眸半阖,眸光湿润,眼角含泪,直接被亲哭。
她也不想想,谢准多久不见她了。方才还很老实,一旦亲到她自然越来越凶。
沈欢歆的舌尖被研磨得酥麻,她不受控制地吞咽着口水,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她快要喘不过气,额面上蒸腾出一层薄汗,这么久了她还是不会换气,总是太笨,要谢准慢慢教。
直到他终于放过她的唇,撑了撑上身垂眸看她。
沈欢歆鼻子轻轻一抽,抬起发软的手臂遮住自己的脸,嗓音微哑,却仍旧柔软甜美,“关灯,你这恶鬼去把灯关了……”
谢准握住她的手腕,拿开,俯身亲亲她的脸颊,轻笑一声,“不关。”
沈欢歆恼他不听话,又气又羞地侧过头,将脸埋入青丝堆间,不去看他。她鬓角微湿,眼梢红晕渐深,侧颊像一瓣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