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不想给陈霖骁丢脸。
至于两人对外称是夫妻,一则为了出门方便行事,二则也是凤娥给她出的主意,省的别的小娘子打陈霖骁的注意。
白海不知她原先什么样子,但看着现在的小娘子,和探子报给他的消息完全不符。
被一个小娘子堵了嘴,白海心里不是很舒服,暗暗舔舔后槽牙。
陈霖骁瞥了一眼白海,目光极为冷淡甚至带着薄怒,“大人好像很关心在下的内子?”
白海脸色一变,随后讪笑起来,“先生多心了,我这不是人在京城,不知这山中岁月如何,所以有些好奇。”
“大人有着精力,不如想想是谁要杀您,或者说接下来这一路你要怎么保住自己的命。”
接下来一顿饭吃的还算是尽兴,姚金枝第一次吃海鲜,不仅不觉得腥反而颇有点爱上这个滋味。
用过饭,时间也不早了,第二天众人都要赶路,也都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洗漱之后陈霖骁看着她坐在床边有些失落,颇为疑惑。
“怎么了?”
“我想婶子了还有嫂子和念祖,也不知他们现在吃饭了没有。”
男人静默的看了她一眼,像是想明白一些关窍之后低笑出声。
“等着回去的时候,倒是可以想法子带些海鲜回去。”
海鲜娇贵不易储存,所以姚金枝从没有敢想过这个,对于独享了海鲜的美味,她心里有些不舒服,想想宋母对她的好,她也想回馈给她。
但是现在陈霖骁却说可以带回去,她眼神不由的亮起耀眼的光芒,就连素来淡漠的人都被她这闪光的眸子晃到。
“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有些事前有一就有二,开始两人睡在一张床上还会不对劲,可是后来同衾而眠几次,现在反而淡定很多。
姚金枝躺下后努力往里挪了挪,让出外侧比较大的地方,客栈的床比不得家里的土炕大,虽然两人以夫妻的名义订了一个双人房,但陈霖骁躺下后,两人的手臂却紧紧的贴在一起。
愣是让姚金枝躲无可躲,换了新地方一时也睡不着,她轻轻的翻了一下身子,背对着陈霖骁。
身后的人原本呼吸均匀,像是一躺下就睡着了,可因着她这一动,身后的人像是被她吵醒,呼吸略有错乱。
须臾男人也翻了一个身,面对着姚金枝的背影侧躺着,伸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他总是这样给她拍觉,姚金枝脸颊红透了,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招对她的确有效果。
对方拍了没几下,她就开始犯困眼皮打架,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而另一边的陈霖骁却没有这样好的命,在察觉到小娘子睡着之后,他缓缓松了一口气,慢慢收回手,正当他开始有些睡意的时候,身边人身子灵活的骨碌到他的怀里。
靠着似乎还不太满意,小娘子脸颊在他胸前蹭了蹭,很伸手揪住他的衣襟,一条柔若无骨似蛇般的小腿也缠在他的腿上。
小娘子似乎终于满意现在的状态,她哼哼唧唧两声,娥眉舒展的再次睡了过去。
陈霖骁按了按眉心,忍着身上的燥热没动,还伸手被怀里的人掖了掖被角。
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看着伏在自己胸口上睡熟的人,他难得生出有些悔意,他就不该等着新房子盖好再成亲,成了亲也可以慢慢盖房……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将身上的热意压下去,渐渐和小娘子的呼吸同步,只是他感觉自己刚睡下不久,就听到大黑二黄带着两只狼崽子发出低吼。
这是有人侵入它们领地的威胁声,沉睡中的人陡然睁开了眼睛,黑暗里陈霖骁借月光打量了一下大黑的状态。
虽然是在威胁外面的人,但仍旧趴在榻前并没有过度警觉,那至少说明外面的人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怀里的小娘子睡得香甜,丝毫没有被狼狗的低吼影响,陈霖骁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大黑的脑袋,四个家伙的低吼声也小了些。
次日天亮,姚金枝睁开眼的时候,床上只剩下她自己,陈霖骁这会儿正端着一盆水进门,睡眼惺忪应也是才起不久。
“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香甜一觉,她脸色红润眼波流转,看的陈霖骁也是一愣,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她好像每天都在变化,气色越来越好,人也越来越娇。
但他发现他好像并不讨厌,反而还想把她养的再娇一点。
“用过早饭就出发。”
追上了杜老爷子,他们也就不着急了,之前老爷子因为是有罪之身,虽然立功但也不能太过招摇坐马车,衙役敬他也从不为难,更没有给他按照规矩戴枷,这已经是特殊照顾。
现在他们有车,老爷子只需要做做样子,在临近城门的时候走两步,别让押送的衙役们难做就行,至于在人烟稀少的官道上,自然是要坐车的。
只是老爷子看着白海那些高头大马,突然生出些少年心来,拍拍那马眼中尽是羡慕的神色。
房间里,姚金枝被陈霖骁塞了两个包子一碗粥,撑得一时有些心情郁闷,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当然这一眼她也只敢偷偷的。
但敏锐如鹰之人,哪里会察觉不到,见她嘟着嘴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他冰冷的眸子染了些笑意。
“午时应该找不到客栈吃东西,路上随便凑付点也吃不好。”
他的好意她自然是懂得,但就是有些小性子,暂时不想给她笑脸。
两人是最后下楼的,一到客栈门前,姚金枝就看到等在外面的人,陈霖骁自然也察觉出不对劲。
“都到齐了?”
他将天青抱上马车,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白海脸色不如昨日,臭着涨脸啐了一口。
“活着的都齐了。”
杜老爷装作没有听到,还在抚摸着那匹马,姚金枝怪异的看了白海一眼。
这人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听着怪不吉利的。
陈霖骁没有多余的表情,像是没有听懂似的扶着姚金枝上车,又随手在马车顶上扔了几块碎肉,东青不知从什么地方飞过来,落在车顶可是撕扯那些碎肉吃。
白海叼着一根枯草,也朝着马走去,看着一旁老爷子恋恋不舍收回的手,他又像是没事人似的笑了笑。
“老爷子喜欢马呀?”
杜老爷拍拍手上的土,“是啊,年轻那会儿出门也骑马,后来年纪大了不怎么出门了,偶尔出趟门也是坐马车。
陈霖骁站在马车边,等着扶老爷子上车,见白海这副样子,他脸上的神色也不由更加冷淡。
正在他准备请老爷子上车,白海突然问道:“老爷子既然喜欢,您不如试试这匹马?”
“白海。”陈霖骁暗含警告的声音几乎与之同时响起。
第57章
晨光中, 老爷子坐在马上讲述着自己过去的辉煌。
“当时我也就和你们差不多大,那会儿瞧上了镇上首富的闺女,可她家里要的聘礼数额不小, 为了早日娶得娇妻, 我走了三趟塞外, 一回城还没备好聘礼送过去, 岳父就派人说要订婚。”
白海听得稀奇,笑着问道:“怎么突然又着急了?”
提起这个, 老爷子满脸笑的得意。
“我夫人早就心悦于我,去一次塞外一来一回大半年的时间,我去了三趟她等了我三年, 眼瞧着要成老姑娘了, 岳父自然心急,三次塞外回来我也是当时镇上最年轻有为的公子,岳父怕我聘了别人家姑娘, 于是得知我回来,就让人安排了定亲。”
姚金枝坐在马车里, 掀开一点车帘,听着老爷子将年轻的故事, 瞧着他略有得意的背影, 没忍住捂嘴笑了。
突然她眉头一皱, 若有所思的坐回到车里,肃着小脸看向陈霖骁。
“二哥,我怎么瞧着好像少了一个人?”
好像也正是因为少了一个血隐,所以多出来一匹马被杜老爷骑着。
见她终于反应过来, 陈霖骁收起手里的书,静静的看着小脸皱成一团的小娘子, 一个冬天躲在屋里,皮肤比之前白皙不少,吃饱睡足脸颊和唇都红润不少,像是涂了薄薄的胭脂,单纯中多了些娇媚。
他抬手轻轻拢了拢她耳边的碎发,“昨夜有刺客潜入客栈,估计是被人杀了。”
“什么?!”
她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她昨夜睡得香甜,丝毫没有听到声音,却不想一个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被人杀了。
许是见她害怕,陈霖骁伸手将人揽入怀里,像是哄睡般轻轻拍着她的背。
“没事,那些人都不会冲着咱们来,而且后面也应该不会再来了。”
血隐的确是死了一个人,但对方只怕一个都没有活下来,这批人折在这里,幕后之人应该也会收手一段时间,不然别说血隐了,就是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
“二哥怎么会知道昨日有刺客?”
他们今早是一起下楼的,陈霖骁除了想要阻止老爷子骑马,其余时间并没有和白海有交集,所以显然不是血隐的人告诉他的。
“昨夜他们打杀的时候,我听到了,虽然动静不大。”
听他这样说,姚金枝越发自责后怕,自己真是太心大的,竟然能睡的那样死,闹出人命她都不知道。
她在心里暗暗决定,以后出门在外一定要警觉一点。
奈何一路上只要有陈霖骁在身边,她的警觉性可能就被二黄给吃了,一路到了京郊处她照样是雷打不动的好睡眠。
“咱们今夜怕是来不及了,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就要关城门,先在这里住一宿,明日一早城门一开便可入城。”
到了京城脚下,也算是到了白海的地盘,果然如陈霖骁之前所说,一路上血隐做足了护卫车辆的样子,刺杀少了不少,但一路尾随的探子可不少。
被东青啄了就有好几波,可陈霖骁却让他不要管,只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们,那些人摸不清状况便不敢轻易出手。
用过晚饭,临休息之前,白海拿着三枚铜钱敲响了陈霖骁和姚金枝的房间。
“明日一别,怕日后先生忙起来可就忘了我了,所以今日特来再像先生讨一卦。”
像是早就知道他回过来,陈霖骁丝毫不意外,侧身让开位置让人进门。
屋里姚金枝也刚给天青检查完伤口,之前受的刀伤已经愈合,不需要再涂药,但白日它撒欢追着马车跑了一路,新长出的嫩肉有些发红。
见人进门,姚金枝站起身去了屏风后,让出外面给他们说话。
可就刚才那一瞥,白海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移开,他视线随着姚金枝的身影落在了屏风上。
之前他从未注意这个小娘子,刚才算是认真看了看,只是这一看让他颇为意外,他不从想这个不起眼的小娘子竟然还是个难得美人。
他也算是见过百花齐放的人,宫里美人如云,宫外各家贵女碧玉也没少见过,但姚金枝这样貌算是数一数二了。
只是她过于安静又不善于打扮,见人多为垂着头,倒是容易让人忽视。
“咳。”陈霖骁淡淡的咳了一声,像是在提醒他的失礼。
白海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但转瞬即逝恭维道:“先生有福气,夫人貌美不输长安第一美人。”
她的好他只想自己欣赏,白海的奉承他并不领情,眼神更加冷淡无情,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却丝毫不管坐在身边的白海。
陈霖骁拿起桌上的三枚铜钱,也不等白海问,他自顾自的扔了六次得出六爻,拿起一旁的笔记录下来,又找出卦中的动爻和用神,眉头一挑。
“大人所问之事怕是和尊者有关,只是此事反而没什么,大人的目光不如看远些,君如舟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得民心者得天下,与其看着眼前一把椅子,不如看看天下。”
他这一番话说的,白海不由得眯起眼睛,这话分明就不是说与他听的,而是想要让他做个中间人,讲这些话带给该听的人。
“先生继续。”
“昨夜观天象,今年西南必有水患,死伤无数民声载道朝局不稳,内忧外患,大人有精力帮人护着一把人人都可坐得的椅子,不如趁着雨季之前,在西南河口筑大坝,民意筑成的椅子谁也夺不走。”
前世,先帝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皇子都已经被害死,这才一时冲动御驾亲征,想要捍卫住边境给子民一个太平天下,奈何着了别人的道,最终换来了失败身死。
白海眯眼看着他,“先生可曾听闻,西南那边大旱两年民不聊生,河口都快要断流了,您现在让筑大坝,只怕才会真的惹起民愤。”
“有备无患。”陈霖骁是好没有被他说的影响,面色冷淡越发显得他更为坚定。
这样的态度反而让白海有些迟疑了,就在这时,陈霖骁拿起笔,在宣纸上写下一句话,随后递给白海。
三月十六燕来雪落千房倒——
与此同时,东青带着这两条消息也站在了东方彧的窗前。
他解下鹰爪上的信,展开后眉宇皱紧。
“三月十六,燕来,雪落,千房倒。
七月鬼门,风至,天漏,万里河。”
一夜之前,京城一阵春风过,这两条预言像野火一样蔓延,城门一开白海带着一封信策马入了皇城……
押送杜老爷子的差事提前完成,比他们三人走着要快了很多,所以衙役们也不再催,等着众人睡到自然醒后,慢悠悠吃完早饭,几人才慢悠悠的往城门走去。
要出发的时候,衙役转头看了一眼杜老爷。
“老爷子,要进城了,您也再辛苦辛苦走两步吧。”
杜老爷呵呵笑了起来,“早就想走走了,这几日不是坐车就是骑马,这一身骨头都僵了,走两步活动一下挺好。”
大黑二黄,带着两只狼崽子围着马车和老爷子跑,像是四个小孩子似的一路上打打闹闹,老爷子见了也乐呵呵唤它们到身边摸摸头。
两个衙役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金乌和天青,“老爷子,这两个我瞧了一路,怎么看着不像是狗呐?”
陈霖骁身边有一只大鹰他们见过,当时初见给他们吓了一跳,就来发现那鹰很听陈霖骁的话,而且也不怎么靠近人,这才没有放在心上,但眼前围着他们跑的“狗”就让人有些发憷。
一路走来,和这两人相处的不错,老爷子也不想吓他们,尴尬的笑笑。
“这山里长起来的狗野性足些,不过都是有灵性听话的,不会轻易伤人。”
马车跟在他们的后面,坐在车辕上的亚安撇撇嘴,他家主子都和他说了,那两只站着就成猴的是狗,后面两只看人目光拽的二五八万的是狼。
临近城门,车外的热闹声越发清晰,不用看,只是凭着那些叫卖声,姚金枝都能听出了和府城的区别,到底是天子脚下繁华地。
她有些好奇的掀开车窗帘朝外了,进出城门的贵人们比府城的百姓都多,身着的锦衣华服比他们府城最好的料子还要华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