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检察官——Krantz【完结】
时间:2023-05-17 17:17:43

  “急什么急。可以一起来啊。”
  “滚吧,谁要跟你一起。”
  粗鄙的低笑声混杂在一起,深巷中捶打鼓膜,几乎要让明澈呕吐。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忽然变成十年以上以及无期、死刑,这次却是明澈处在被害人的位置。明澈拼尽全力想要伸手推开眼前的人,手腕却聚不起丝毫力气。就在郑磊即将撕开明澈的T恤的前一秒,忽然一声拳头到肉的闷响,刚才那尖细声音“阿唷”惨叫,郑磊身后的四脚朝天被捶倒在地。
  深巷中一时间充斥着打斗声、咒骂声与呼痛声。郑磊回头,看见来人,咬牙啐了一口,扔开明澈,撸起袖子就要教训那不速之客。
  明澈后脑撞在墙上,头痛欲裂,朦胧中挣扎着掀起眼皮,只模糊看见一个身穿西装的高大男子发狠地一拳挥向其中一个恶徒的下巴,出手迅捷,既稳又狠,一看就知道练过。
  郑磊猛扑过去,试图以体重压制。徐翊白灵活躲开,抬腿一脚飞踹。众人仗势欺人也没讨到便宜,唯恐事情闹大,连滚带爬地逃跑四散,深巷转瞬安静下来。
  徐翊白急迫地几步上前,俯身抱起明澈,摸摸她的侧脸,一向沉稳从容的声音绷得发紧,“你怎么样?”
  刚才被群狼环伺时只知道害怕,现在狼走了,危险没了,明澈忽然眼睛一眨,扑簌簌落出两行眼泪。
  明澈很少哭,一年哭不上两回,但不知怎么好像就把配额都在徐翊白跟前用完了。其实明澈没什么事,就是头昏,没有力气,但刚才明澈眼看着徐翊白挨了两脚。亡命徒打架都下死手,明澈心疼得要命,伸手抓徐翊白的衣襟,颤声问他,“你受伤了吗?”
  徐翊白一把将明澈揽进怀里抱着,力气很大,让明澈的肩胛都开始痛起来。
  “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徐翊白一下一下拍着明澈安慰,明澈突然号啕大哭,死死抱紧徐翊白,像是要把刚才的恐惧与之前所受的委屈一并哭出来。徐翊白一手搂着明澈哄她,另一手摸出手机,发消息让秘书安排医院的车过来,然后又打电话报了警。
  警察与医生前后脚赶到,徐翊白让医务人员将明澈抬上车,又让警察也跟上来,在救护车里做笔录。女警察很体贴,问徐翊白说:“要不要让她先缓和情绪,明天再说?”
  明澈说不用,挣扎着要坐起来。徐翊白扶起明澈,让她靠在他身上,“真不用?”
  这时候胆子也大了,连后怕都觉不出,明澈心说你瞧不起谁呢,不就是轮|奸未遂么,“我又没事。”
  徐翊白忽然伸手。明澈不知道他伸手干什么,本能想躲。徐翊白没让她躲,拇指指腹在明澈眼下轻轻一拭,“脸都哭花了。还说没事。”
  明澈气得想掐他。当着医生和警察的面,能不能专业一点?
  到医院后明澈进了诊室,徐翊白被带走拍片。明澈这时已经渐渐恢复力气,甚至能下床走两步,只是仍然头昏头疼,不时晕眩。医生检查之后说没什么事,也不需要采取什么医疗手段,药劲过了就好了,不放心的话可以留院观察一晚。
  明澈晃晃脑袋,掂量一下自身状况,觉得留院没必要,使使劲没准她现在就能出去跑两圈。只是过了许久仍未见徐翊白回来,明澈忐忑不安,问医生说:“和我一起来的那位,他怎么样了?”
  医生不清楚状况,打了个电话询问,挂断电话后告诉明澈,“徐先生肋骨骨折,现在正在处理。应该快好了。”
  明澈心里猛地一揪。一脚踹成骨折,也不知道是不是徐翊白这年纪骨质疏松。
  ……该给这老男人疼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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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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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翊白交待安排了双人病房。明澈先到,进去之后眼巴巴地坐在床边等着。
  即使不需要做手术,处理肋骨骨折依旧需要时间。等徐翊白被医务人员用轮椅推进病房,明澈先前的晕眩已经彻底过去。徐翊白穿戴齐整,与来时并无分别,明澈假装无意地打量好几眼才看出,衬衫里头应该绑了胸带固定。
  有偶像包袱的人活着真累。骨折了还得把衣服人模狗样穿回去。
  医务人员退出房间。随着门锁咔哒轻轻合上,四下安静,明澈别扭地忍了几秒,随后噌地站了起来,“我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站住。”
  低沉的熟悉声音。明澈本不想听,可脚下还是本能一滞,反应过来之后不禁懊恼自己为何如此听话。
  徐翊白说:“人没抓住。你不怕等你回去,他们还在堵你?”
  这威胁十分有效。明澈立刻打消乘夜归去的念头,好汉不吃眼前亏。徐翊白知道镇住了明澈,深深呼吸,从容不迫唤她过来,“帮我把衣服脱了。”
  明澈只觉这人莫名其妙,扭头瞪他,“进门就要脱衣服,那你刚才把衣服穿回去干什么?”
  徐翊白脸色一沉,咬字加重几分,“过来。”
  明澈硬着头皮顶住对方的眼神压迫,脚下不动。病房里生活用品齐备,连睡袍都有,挂在一旁整整齐齐,混一晚不成问题。只是明澈想着都和徐翊白撕破脸了,再悠闲地宽衣解带当着他面去洗澡不合适,于是决定忍耐一下,直接倒头睡觉算了。
  明澈倒退回床边,蹬掉鞋子,重重闷哼一声,掀了被子埋住脑袋。灯光从被子缝隙钻了进来。明澈将被子蒙得更紧了些,瓮声瓮气,“关灯。”
  轻微咔地一声,缝隙里的光亮熄灭。明澈隐约听见被子外的重重叹息,然后是衣物窸窣。
  明澈突然就后悔了。
  骨折肯定是疼的,只是徐翊白在外不肯表露、硬撑着非要维持体面罢了。如此一想,帮忙换换衣服其实也没什么,更何况徐翊白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
  明澈悄悄将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窗帘没拉,月光柔和倾洒,屋中并不十分晦暗。明澈背对徐翊白侧躺,只听见身后脚步靠近,然后床垫下陷——有人坐在了床边。
  明澈一动不动,双眼紧闭,就好像几秒钟工夫已然沉睡过去。徐翊白撩开被子,熟稔地躺在明澈身后,将她拢进怀里。
  这手臂肌肉匀称,沉重而结实,环过明澈的身体,最后手腕锁至明澈的锁骨处。明澈只觉像被铁箍钳住一般,也不装睡了,别扭地推那手臂,想要逃脱钳制。
  “别动。”鼻息落在明澈耳后,声音缓而低沉,“我会痛。”
  明澈鼻子一酸,不敢再动,就只那么僵硬地直挺挺侧躺着。徐翊白抱了明澈片刻,轻轻在她肩头拨了两下,示意她转过来。
  向来坚不可摧的心理防线立刻崩了。明澈翻了个身,额头埋在徐翊白胸口,积郁多时的委屈在这一刻奔涌而出。明澈想抱徐翊白,却又怕弄痛他,所以只能别别扭扭趴在他胸膛上,眼泪浸湿一片衬衫衣料。
  徐翊白察觉,轻轻抚摸明澈的头发,一下一下慢慢顺着,如同哄她睡觉,“怎么还哭呢,委屈坏了?”
  这话不问还好,问完明澈登时再受不住,刚才还是只眼泪往外冒,现在却已呜咽出声。
  徐翊白知道明澈委屈什么,在她头顶落下一吻,“上次打疼了,是不是?”停顿片刻,叹道:“就算我手伸得再长,检察院毕竟不是我说了算的。你再这么不要命地折腾,我怕我护不住你。”
  谁要你护了。明澈在心里顶了一句,可也知道客观上徐翊白说的都是对的。甚至宋星瀚那事明澈再想来都觉得后怕,很难想像自己当时竟有那么胆大包天。明澈觉得她在被徐翊白驯化,他磨掉她的疯与癫狂,让她越来越像个正常人。可这点又着实匪夷所思,因为在明澈的理解当中,无论谁能坐到徐翊白如今的位置,但凡正常一点没个疯劲都成不了。如此一来,明澈觉得徐翊白可能只是将她当作豢养的情人,越乖越好,太疯了不合适。
  明澈将额头在徐翊白胸口蹭了两下。徐翊白把明澈捞了上来,在她唇上轻轻一啄,“以后不许跟我闹别扭。”
  明澈忸怩着不出声。不答应。徐翊白的手落在明澈后腰,又自T恤下摆钻入,指尖往下,在丰腴血肉上重重按捏。
  手指微凉,明澈一激灵,可顾着徐翊白身上有伤,不能推他,所以也只能恨恨眄他一眼,装模作样地挣扎,“你干什么!”
  那眼神毫无力道,像撒娇更甚于像威慑,映在月色里如粼粼波光,再也不似平日刀锋一般灼人。徐翊白老神在在,仗着有伤在身,明澈不敢反抗,动作愈发肆无忌惮,“我摸摸看打没打坏。”
  “老流氓!”明澈咬牙切齿地骂,气得恨不得跟他磕脑壳。
  徐翊白本也没想把明澈怎样,逗弄够了,就收回手,好好将人抱着。明澈又开始不老实,没骨头似的扭两下,探出指尖在徐翊白胸口挠了挠,“哎,我帮你把衣服换了吧,你这样睡觉不舒服。”
  “也好。”
  徐翊白说着,回身伸出手臂就要开灯。明澈眼疾手快将他按住,“你别乱动。我来。”
  明澈一骨碌爬起来,从徐翊白身上跨过,跳到床下开灯。灯光顿亮,视觉一时无法适应,明澈眯着眼睛朝徐翊白伸手,想扶徐翊白起来,“慢点。”见徐翊白打量她,莫名其妙又忐忑地问,“看我干什么?”
  徐翊白搭着明澈的手臂起身,口吻再端正也总能听出促狭,“看你这么乖不正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要作妖。”
  “我哪里作了?”明澈不服气地反驳,“我可一点都不作。我有个同事,怀孕的时候半夜三点让老公出去买煎饼——哦还有个没怀孕的,因为情人节男朋友回微信晚了五分钟,闹分手连闹半个月。”
  言下之意:我和她们比可好多了。
  徐翊白意味深长看明澈一眼,“这种小事你是不作。你要作就作个大死。”
  明澈默不作声转身拿睡袍。
  无法反驳。
  折腾着给徐翊白脱掉衣服,明澈又洗了个澡。徐翊白说想一起,明澈恨不得踹他——肋骨处正五花大绑,还洗什么。等明澈洗好澡出来,徐翊白正靠在床头打电话,听起来像是布置工作安排。明澈磨蹭着擦头发,一步一步慢悠悠地走,摇摇晃晃,半天也没过去。
  徐翊白抬眼看着明澈,向她伸手,又朝内勾勾手指,示意她过来。
  明澈差点在心里笑出声,却还故意面无表情,不情愿似的走到床边,只是脚步骗不了人,轻盈欢快,就差飞起来。明澈爬到床上,坐在徐翊白身边让他揽着,想像从前一样伏在他肩上又怕他疼,折腾来折腾去也找不到合适姿势。
  徐翊白挂断电话,一把将人按住,“老实点。”
  明澈不住摇头,身体却听话得很,乖顺地缩在徐翊白怀里,仰起视线看他。
  徐翊白说:“那些人知道你住在哪,不安全。明天搬到我那去。”
  明澈迟疑一下,“我换个房子就可以了。”
  “就明天一天休息,你上哪立刻找房子搬家?星期一不上班了?”
  这话直击要害,明澈是那种哪怕天上下刀子也要坚持上班的人。而且搬家确实是个麻烦事,哪怕目的地是现成的,收拾零零碎碎的东西也很费时,一天得紧忙活。
  见明澈犹豫,徐翊白不由分说替她下了结论,“我已经安排了人明天帮你收拾东西、帮你搬家。你先到我那。”
  徐翊白家大得哪怕住个小偷一时三刻也不会被发现,确实不差多出明澈一人。只是明澈仍然踟蹰,“那……那我上班也太远了。”
  “老刘送你。”
  “他又不可能天天送我。他送我,你怎么办?”
  “我都这样了,你还想让我出门?”
  也是。徐翊白的伤且得养些时候。只是寄人篱下难免受制,总好像低人一等,但要去杨文雅那她准得大呼小叫大惊小怪,搅得明澈不得安宁。思来想去,徐翊白家确实是目前最好且唯一的去处。
  明澈怏怏开口,“那我就先去躲几天,等我找好房子就搬出来。”
  得亏明澈平日生活习惯良好,衣物用品十分整齐,收拾起来不费什么劲,周日临近傍晚就已将家当都挪了去。搬好之后灰头土脸,明澈将自己洗涮干净,疲倦地打了个哈欠,发微信问徐翊白在哪。
  徐翊白回她,书房,过来。
  明澈溜溜达达摇晃到书房门口,探头张望。徐翊白坐在桌前,遥望有人鬼鬼祟祟,唤她进门。
  明澈这才进去。
  书房的装修风格比家中其他地方还要冷淡几分,与徐翊白的办公室相差无几,全是黑色灰色的冷硬线条。徐翊白正提笔悬腕,笔尖游走,留下一行俊秀小楷,“磨墨。”
  明澈站在徐翊白身后,好奇地看他写字,敷衍着答,“不是还有墨么。”
  “给赵问松磨,不给我磨?”
  男人都在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上有奇怪且来源不明的好胜心。明澈懒得理他,转而道:“以前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一手。”
  徐翊白知道支使不动明澈,也不勉强,“以前你也没来过书房。”
  书房毕竟是私人领域,更何况以徐翊白这职业,书房里说不定藏着标的额多少多少的商业秘密。明澈向来自觉,不讨这嫌,是以从前虽然知道书房的门在哪,却从未靠近过。
  一篇写尽,徐翊白放下毛笔。墨迹未干,明澈逐字念了两句,问徐翊白这是什么。
  徐翊白道:“《金刚经》。”
  明澈挑着尾音疑惑地“哦”了一声,“你还研究这个?都什么意思,翻译翻译呗?”
  “这种东西不在翻译,”徐翊白往后伸手,攥住搭在椅上的指尖,“书读百遍其义自现,看多了就明白了。”
  这话糊弄人,明澈不满地哼唧,“那你最一开始抄的时候明白吗?不明白你还抄。”
  徐翊白低沉一笑,拉明澈的手,示意她坐在他大腿上,“附庸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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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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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澈哪敢坐,生怕再给徐翊白的肋骨坐折了,可之前那么许久没与他亲近,不挨着贴着总觉得亏。于是明澈越过椅背,俯身伏在徐翊白肩头,一手勾着他脖颈,与他同看那篇经文。准确来说这并不是明澈第一次看到徐翊白的字——徐翊白在二分院讲课那次,尹铮拿了徐翊白送给别人的赠书给明澈,扉页就有徐翊白题字,飘逸潇洒,与这篇小楷大相径庭。
  “赵老师说他让你练字,你不练。”明澈的声音捂在徐翊白后颈,闷闷的,热气自睡袍外沁入颈后皮肤。
  “他并不了解我。”徐翊白略微转头,与明澈贴着鼻尖,却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亲昵举动,只一瞬不瞬看着她。
  明澈想想也是。赵问松那么个见风即倒、总是乐呵呵的瘦弱小老头,写出的字一身反骨;而小老头眼中聪明太过、心不够静的徐翊白,闭门能写出这么一篇漂亮的《金刚经》。这世上很难有谁真正了解谁,能从细枝末节窥探一二已属不易。
  明澈闲着也是闲着,手指隔着睡袍在徐翊白的锁骨瞎挠,“你给别人送书的时候是不是都得在扉页写点什么?要不你们律所那书你送我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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