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检察官——Krantz【完结】
时间:2023-05-17 17:17:43

  “你对那种书又没兴趣,以后送你其他的。”徐翊白说罢,勾着明澈的手指拽拽,向桌边示意。
  桌边远远摆着一个深蓝色小锦盒。明澈瞧了一眼,“什么?”
  “你的。看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律师倘若贿赂检察官,检察官是得去监察委走一圈的。明澈警惕性相当高,“送我东西干什么?”
  徐翊白睨明澈,眼神就跟要活剐她一样,隔了几秒,杀气才勉强压下几分。“生日礼物。”
  明澈的生日上周刚过完,一如既往没什么仪式感。杨文雅叫明澈去吃饭,明澈懒得去,杨文雅就让她去吃碗长寿面,于是当晚明澈泡了杯泡面当晚餐。
  明澈不禁腹诽,这老男人可真行,默不作声把她生日在哪天都摸透了,还准备礼物。
  小锦盒巴掌大小,上面没什么品牌LOGO之类的标识,明澈猜测应该不会是某某大牌项链或者耳坠之类的俗物,工艺品还差不多。然而即使有所预想,一开盒还是震惊了。
  里头是一个翡翠雕刻。
  这小东西不过数厘米见方,体积不大,然而翠绿欲滴,通体清透,质地细腻,光泽莹润,即使明澈不太了解翡翠,也能靠朴素的审美观看出价值不菲——至于不菲到什么程度,明澈压根不敢细琢磨。
  明澈第一反应是将东西还回去。可转念再想,就徐翊白这么说一不二的人,送出去的礼物被退回来相当于打他的脸,何必如此败兴。如此一来不如先收着,万一哪天与他分道扬镳,还给他就是了。再凝神细看,这小东西雕刻技艺极为精妙,似麒麟的一头长角小兽,神态栩栩如生,连身上毫毛也雕画细致。
  明澈端详半晌,迟疑着问,“獬豸?”
  獬豸,又称法兽,传说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正是司法公正的象征。徐翊白应了一声,“生日没陪你过。给你补上。”
  明澈将小东西用两根手指捏了出来,放进掌心。翡翠冰冰凉凉,摸起来缎子似的光滑,明澈爱不释手,却也气徐翊白明明连礼物都备下了,又偏要和她僵着,遂故意问道:“你不是总喜欢做好事不留名么,怎么不把东西直接寄我办公室去?”
  徐翊白将明澈拉近,让她坐他腿上,明澈依然不肯,徐翊白就伸手在明澈大腿后侧不轻不重捏了两把。“万一你收了礼物,想我了,还得巴巴地来找我,那你多没面子。不如先在我手里收着。”
  这借口可真冠冕堂皇。明澈没好气地想,徐翊白身边之人大多是律政圈的,这小神兽就算不送给她,随便送哪个女人也都挺合适。
  徐翊白仿佛会读心,深深看了明澈一眼,提示她道:“倒过来看看。”
  明澈将雕刻倒过来,这才看到底座上刻了个“澈”字——不是任何常见字体,最后一捺又深又长。明澈蓦地记起从前徐翊白在书籍扉页的赠语,那字也如这般,潇洒不羁,笔画深重。
  “这是你写的?”
  “我在纸上写下来,雕刻师刻的。”
  明澈心中雀跃,想了半天该把这小神兽摆在何处。可放在办公室不够妥帖,放在住处的梳妆台上又怕入户抢劫,如此一来不如找个秘密角落好好收着,让其他任何人都看不到才好。
  徐翊白知她喜欢,一贯冷淡的脸也总算有了回暖迹象。明澈消停不过三秒,话题又绕了回去,顶风作案,非要从徐翊白那里挖出答案一般,“叔叔,你说你那都是什么习惯,为别人做的好事永远在背后藏着,你也不怕别人发现不了?”
  任小菁诉郭秀梅案时是这样,李一鸣出事时也是这样;还有从宋星瀚手里捞她、从郑磊手里捞她,徐翊白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甚至如果情况允许,明澈觉得徐翊白可能更倾向于永远不亲自出现。老男人道行比她高深,自然很难了解,明澈十分希望徐翊白也能无论做点什么好事都写在日记本上,至少可以让她有机会窥见难以靠近的宇宙。
  徐翊白伸手揽明澈的大腿,仍想将她带到身上,心不在焉道:“要是选择做一个好人,别人就会一直对你有所期待。如此一来不如做个恶人,可以免去许多指摘。”
  明澈瞪他,“你这是什么歪理?别人会在背后骂你。”
  “随他们。”徐翊白敷衍回答,“过来。亲我一下。”
  刚送过礼物就提这种要求,实在不像正人君子所为。明澈将小神兽放回锦盒收好,锦盒捂在胸口,故意不让徐翊白看见,藏宝似的,“怎么,你拿礼物收买我?”
  徐翊白在明澈大腿上拍了一下,规训一般,下巴略抬,恰好是个明澈俯身就能亲到的角度,“看来收买得还不够。”
  这老男人着实可恶,嘴上不让人。明澈本想亲的,却被逗了这么一句,只好在心里默念是我占便宜是我占便宜,弯腰在徐翊白嘴唇上飞快亲了一口,捂着胸口的小锦盒一溜烟跑出书房。
  老刘成了明澈的临时专职司机,徐翊白则将办公地点搬到家里,早上去上班时明澈听老刘说,等会他还得去律所接邓航到徐翊白家汇报工作。而等周一晚上下班进门,屋中灯火既亮,徐翊白一边在厨房准备晚餐,一边挂着电话会议。
  明澈被香味吸引,舔舔嘴唇巡着味道过去。今日难得是中式菜式,砂锅正冒着腾腾热气,桌上已置着两道菜,锅里还不知炖着什么。徐翊白见明澈眼巴巴过来,手势示意她等着,继续在电话里给人回话,转身盛了一小碗牛肉丸子汤。
  明澈伸手要接,徐翊白将手拿开,不让,将碗递到明澈嘴边,喂她吃了颗丸子。汤还是烫的,明澈又嫌烫又馋,吸着气吃完,意犹未尽。耳机另一端正在讨论案子,徐翊白没MUTE,对明澈说了句“洗手吃饭”,放下汤碗去关火。
  明澈小跑着去洗了手,等回来时徐翊白刚好结束会议。从离开校园到现在,明澈还从没得到过一回家就有刚出锅的美味菜肴等她享受的待遇——去杨文雅那不算,杨文雅厨艺不行。明澈心说怪不得男人都愿意结婚,老婆在家做饭等着可太爽了,但现在这年代讲究男女平等,会做饭的男人才尤其让女人心动。
  明澈担心徐翊白的伤,刚落座就训他,“人家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说你这瞎折腾什么?”
  徐翊白冷眼瞧她。这小东西现在越来越肆无忌惮张牙舞爪。“难不成我在床上躺一天?给我倒杯水。”
  看在这一桌菜的份上,明澈勉为其难满足了徐翊白支使她的欲望,哒哒跑去给他倒柠檬水——其实也是不想让这老男人运动过量,“你可以让阿姨做。”
  “菜是她送来的。”
  “你可真行。要是伤好不了,你可别赖上我。”
  徐翊白抬头看向明澈,莫名看得明澈心里一跳。徐翊白没接这话,突然换了话题,“宋明礼在找唐巍。”
  明澈差点没拿住筷子,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这话的言下之意。
  徐翊白继续道:“唐巍已经逃出上海了,但他应该不会知道为什么宋明礼突然和他翻旧账。你当心一点,万一有什么不对和我说。”
  明澈心虚,低眉顺眼答应下来,假装对眼前的西兰花产生浓厚兴趣,埋头连吃三筷子。
  整整连续一星期,明澈都享受着下班回来一进门就能吃饭的奢侈生活,不但菜式从不重复,甚至菜系都没重样。明澈捂脸哀叹胖了胖了,打开前置摄像头看自己还有没有下颌线。徐翊白答得意味不明,“胖了正好,杀掉吃肉。”
  明澈难以分辨这个“吃肉”到底是字面意思还是有什么其他含义,赶紧转移话题说要看电影——吃饱喝足的周五晚上,正是适合当电视土豆的时候。打开电视,熟练搜索《哈利·波特》,明澈往前翻翻明显不对劲的观看记录,兴师问罪,“我记得上次咱俩看到4,怎么你这都看到7了?偷着看的?”
  徐翊白答非所问,淡定地向屏幕探探下巴示意,“你不是没看过7么。我这才看了五分钟,你倒回去,一起看。”
  明澈将进度条倒回去,心不在焉听完了整段主题曲。徐翊白专注看着屏幕,明澈却老想偷看他——这老男人不老实,明澈就是特想问他,你以前不是说过看见哈利·波特就想起我么?
  那你是不是偷着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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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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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翊白养伤期间并没闲着,工作日白天常有访客,只是明澈没赶上,遇不到而已。周末明澈说想去找赵问松偷师,徐翊白脸色一沉,斥她,“有我在你找他偷什么师?不许去!”
  可说呢,上次跟徐翊白偷师差点偷出祸端,还与他翻天覆地闹了一阵。明澈看不惯徐翊白这般跋扈专|制,正想找借口溜之大吉,徐翊白又放软语气说今天阿姨有事,不能过来做饭,你要是出门的话那我就一个人吃泡面吧。
  明澈吃软不吃硬,被这话打败了。再怎么说徐翊白也连给她准备了五天晚饭,把他可怜兮兮留家里不合适。
  周末两天,徐翊白共来了三位访客,这第一位就出现于明澈进厨房煮梨汤的时候。早上没人准备早餐,两人大眼瞪小眼,徐翊白说他不饿,要不就随便弄点什么。明澈想起阿姨昨天买了梨,新鲜脆爽,水嫩甘甜,遂自告奋勇要去煮梨汤。
  煮梨汤不麻烦,但费时。明澈守着砂锅熬得打呵欠,好不容易等到汤汁粘稠,梨汤出锅,明澈端碗行至客厅,才发现来了客人。
  来者是位中年男人,意态闲适,笑容随和,一身运动装像是刚打高尔夫球场过来。男人五官俊朗,乍一看看不出年纪,可与徐翊白并坐时无论气质还是气场都微妙地势均力敌,想来该与徐翊白同龄——除了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和手里转着的那对核桃,平白让他看起来比徐翊白大了一轮。
  徐翊白见明澈远远站着,唤她过去。明澈不动声色将梨汤端去,心里咬牙,寻思她在徐翊白的生活里不应该是个隐藏人物么,怎么还带抛头露面的?
  徐翊白问中年男人,“泽川,梨汤你喝么?”
  这名字耳熟。明澈对上中年男人的视线,脑子里炸起一挂二踢脚。
  尹铮他爸,尹泽川。
  尹泽川好奇地打量明澈,一双眼睛明亮有神,端详片刻,忽然笑了,“这是——”
  “钟点工。”明澈迅速抢答,将汤碗放在尹泽川面前。总不能让人家当爹的知道自己儿子就是因为她和自己兄弟打起来过,太狗血了。
  徐翊白似笑非笑,尹泽川则立刻笑喷出来,捂着肚子毫不顾忌形象,做了个认输的手势,“明检,不至于不至于。我听我家混小子念叨过你好多次,今天总算见到了。”
  这一刻明澈只想折回厨房看看砂锅够不够大,够大的话可以把脸藏进去。
  徐翊白起身去厨房盛梨汤,留明澈如坐针毡面对尹泽川。尹泽川笑说多亏了明检,现在混小子竟然知道好好学习了,还说以后要学法律、当检察官。跟他干爹混那么多年也没混出这思想觉悟,你说他干爹得多不靠谱。
  徐翊白又端一碗梨汤过来,问明澈喝不喝,明澈摇头,徐翊白就坐下自己喝了,拿起勺子,从容还口,“亲爹那么不靠谱,干爹再靠谱也带不动。”
  明澈听着这俩加一起超过八十岁的男人打嘴仗,感觉这一切太魔幻了。
  传说尹泽川是做艺术品生意的,风度翩翩,气质儒雅,曾经在明澈想像中的形象无限趋近于一只珠光宝气的凤凰。哪知一个扳指和两颗核桃直接将阳春白雪从山巅拽下,摇身化作墙根底下晒太阳的和善老头。
  尹泽川见明澈盯着他的手,笑着将手中的核桃扬了扬。那对核桃早已玉化,色泽匀称,干净剔透,红得仿佛隐隐透光。明澈以为尹泽川想把核桃递给她看,赶紧摇头。
  徐翊白伸手将尹泽川的核桃抓过来,放进明澈手里,“他就是想显摆,满足他。”
  明澈也不好说她对这玩意无甚兴趣,只好硬着头皮假装兴致盎然。在尹泽川手里挺小的一对小圆球,到了明澈手中堪堪能转个囫囵,喀啦啦的声音清脆好听,倒真像玉似的。
  明澈将核桃对光看看,“这——是真核桃?”
  “那当然。”尹泽川的虚荣心仍停留在小学生水平,万贯家财视如敝履,被问这么一句倒是足够愉悦心情,“年头很久啦。”
  这对磨盘是尹泽川刚离婚那时候买的。有天晚上尹泽川外出瞎逛,走到一条破旧古玩街,在街口一老头的摊前蹲着与其瞎侃,顺手就捡了这么一对核桃——本来只是随手买个玩具,哪想从此开辟了提前进入老年生活的爱好。尹泽川玩核桃的瘾越来越大,后来甚至接连买下十来棵名品原树移栽到自家院子,复制粘贴似的顶配好对子攒了一墙,末了最放不下的却还是最初这对小歪磨。
  玉化的小歪磨圆溜顺滑,手感极好,等到明澈将其归还,都快有点舍不得了。可这种近身的小玩意很多人会忌讳旁人触碰,徐翊白跟尹泽川不见外,她不行,玩久了不合适。尹泽川探身将小歪磨攥了回去,对明澈笑说:“我那核桃多得是。等我给你挑几对好的送来。”
  明澈说不用。总不能在检察院写文书时手里还转着核桃,多不像话——再说她也没这耐心十好几年揉一对核桃,要是能一夜玉化或许考虑考虑。
  徐翊白放下汤碗,问尹泽川,“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见谁都送核桃?”
  尹泽川压根没听进去那话,忽然打个响指,“我知道送什么了。”扭头对明澈说:“我有块翡翠料子不错,等我找人拿料子给你打一对核桃,不用盘就比白茬核桃漂亮。”
  徐翊白诧异道:“你那料子还有剩?”
  “必须的。”尹泽川十分大方,“专门留给我弟妹。聘礼。”
  徐翊白比尹泽川大两个月。尹泽川得到一颗劈头盖脸朝他扔过来的橘子让他闭嘴。
  尹泽川此次来访没什么正事,就是听说徐翊白受伤,过来看看。尹泽川走后,明澈才从徐翊白听说这位兄台的丰功伟绩。曾几何时尹泽川也是一位纯情少年,上高中时不顾家里阻挡,与班花谈恋爱谈得轰轰烈烈气势磅礴。尹家一直反对了好些年,直到后来两人意外搞出了孩子,家中长辈才勉强点头,算是允了这一桩事。
  年轻时尹泽川虽是情种,对初恋痴心一片,可他对花花世界的强烈好奇心丝毫不逊于这世上任何一个富二代,爱情只是他许许多多重要事情的其中之一。尹铮出生那晚尹泽川不见人影,直到孩子从产房抱出来家里人才知道,尹泽川那晚出去跟人飙车,还把车给撞了,最后一家人不约而同医院相见,可真是缘分天注定。
  听过这段故事之后明澈着实难以肯定,尹铮他妈跟人跑了到底是偶然还是必然。
  后来三口之家只余下尹泽川和那只吱哇乱叫的小崽子,尹泽川消沉颓靡一些时日,面对从前玩心跳的刺激爱好也都提不起兴致,每天在家盘核桃。尹泽川买下那十几棵名品原树花了大价钱,平日请园丁精心侍弄,除此之外对什么都不上心,俨然游手好闲混吃等死。尹铮在学校淘气闯祸,老师想请家长过去谈谈,尹泽川知道后说这周他得看核桃下树,让尹铮的家庭教师去就成。尹老爷子因此大发雷霆,拎起斧子将那核桃树亲自砍了两棵。
  树桩子总算把尹泽川从颓靡之中唤醒,尹泽川恢复工作,且难得培养出当爹的自觉,偶尔也会花费时间陪陪尹铮。照尹泽川的话说,从前他还能推卸家庭责任,现在没人可以推卸,孩子只能他亲自带着。学会带孩子后尹泽川也学会了惜命,跳伞攀岩蹦极赛车再没搞过,毕竟孩子还那么小,要是妈跑了爹再没了就太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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