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检察官——Krantz【完结】
时间:2023-05-17 17:17:43

  明澈靠着徐翊白肩膀,百无聊赖玩他的手,骨骼修长,连骨节都很美,“现在是不归我管了,可等哪天调查完毕,移送起诉,没准还是回到我手里。”
  徐翊白答得举重若轻,“不会。”
  明澈腹诽,这么肯定,看来果真是跟盛南华打过招呼。“那王彬被打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找的人?”
  徐翊白冷笑一声,“他讨人嫌,挨了揍,和我有什么关系?”
  越这么回答越是有鬼,明澈几乎敢肯定这事就是与徐翊白有关,可徐翊白不认,明澈也懒得替无关紧要的人伸张正义。徐翊白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宋星瀚说要请你吃饭,想去么?”
  “不去。”明澈一口回绝。“没报警抓他就不错了,还敢找我吃饭?”
  明澈是个记仇的,上次宋星瀚将她非法拘禁两天,明澈早就把这事写小本上,打算记这仇一辈子。徐翊白也不勉强,“那我就告诉他不去。”
  “哎,”明澈忽然抬头看徐翊白,拽着他的手指摇了摇,“我想明天去看赵老师。高雪晴——就是赵老师的外甥女,我同事——说赵老师上周出院了,她明天去家里看他,还问我要不要一起去。你说我这想偷师的时候巴巴缠着人家,偷师偷完就不上门也不太好吧……”
  徐翊白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蹙着眉,低头觑她,“有我在,到处偷什么师?”
  高雪晴周六上午去看赵问松。徐翊白说要和明澈一起去,明澈只得告诉高雪晴她上午有事,下午过去,免得高雪晴一见徐翊白就开启八卦雷达。即使如此,明澈依然死命拒绝与徐翊白一同出现在赵问松面前,明澈先进门,过了十分钟徐翊白才进去。
  哪知赵问松眼睛毒得很,瞄了瞄徐翊白,再看看站得离徐翊白老远的明澈,呵呵一笑,“你俩一起来的吧?”
  明澈硬着头皮装大头蒜,笑眯眯回答,“说什么呢赵老师,我自己坐地铁过来的,一路也没见到徐老师呀。”又煞有介事问徐翊白,“徐老师总不至于和我一样坐地铁吧?”
  徐翊白面不改色,没答。
  赵问松也不深究,继续执笔写字。从前明澈与赵问松聊天,多是明澈提问赵问松回答,说来说去都是案子的事,而今天徐翊白在此,赵问松与其谈时政、聊诗文,任何话题都能洋洋洒洒斗上数个回合。明澈听得枯燥,插不上话,就在一旁埋头磨墨。
  晚上赵问松留二人吃饭,明澈与徐翊白不约而同表示拒绝。赵问松在这二人中间溜了几圈眼神,对徐翊白笑说:“这小丫头像你年轻的时候,脑子灵、反应快,但是可比你强多了,比你有耐心——喏,我让她练字,她可就真的回去练了好久的字。”
  徐翊白让秘书订的餐厅距离赵问松家不到两公里。华灯初上,正赶上路堵的时候,两人遂撇下司机和车,手牵手慢悠悠往餐厅的方向走。夜空晴朗,风轻云淡,明澈扣着徐翊白的手指,漫无目的想着怎么男人的指骨会这么硬,钳着她跟钢爪似的。不过这感觉也不错,手掌大小差距明显,十指扣在一起,如同牢不可破的保护。
  “哎,”明澈摇摇徐翊白的手,望天一步一步走着,“其实赵老师之前就说过我像你年轻的时候。那时候我还觉得哪里像了,差太远了吧?”
  有人望天,就得有人看路。“其实是像的。”
  明澈一笑,“后来我再想想,要是我凡事都这么一条路走到黑,等到四十岁,确实很可能变成你现在这样的性格。但不同的是,一般人很难取得你这样的成就,所以我很可能只是空有一副吓人的躯壳,内里其实什么也没有。”
  何止一条路走到黑的偏执像,就连对规则的藐视与反叛也同样相像。回看一地鸡毛的从业经历,明澈自认她除了郑磊那事,没做过其他真正出格的事。如今唯一抓着她小辫子的廖伟晨已经进去了,又被徐翊白威胁得永远闭嘴,四舍五入相当于全然没了后顾之忧。至于徐翊白……
  要说徐翊白执业以来在桩桩案件中都规规矩矩、遵纪守法,明澈是不信的。任何一条食物链上,走到顶端的人都是狠角色,更何况徐翊白曾为宋明礼效力多年,游走在灰色地带实属正常,就算真做过什么写在《刑法》里的事也不算意外。刑辩律师本就是高危行业,代理案件能将黑的能辩成白的,同样,要是想挑其错处,白的也能说成黑的。虽说近年徐翊白已经不再接涉黑案,贪污受贿案也鲜少沾染,可追诉时效哪那么容易熬过去,明澈还是担心。
  像担心一个会永远固定出现在她未来中的人那样担心。
  公检系统中与明澈发生过冲突的人大多说她苛刻偏执,然而这般负面形容在徐翊白眼中另有一番解释。“你做的一切都只是受了委屈后对这个世界的叛逆。这种叛逆会伤害自己,所以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让你不再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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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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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澈自认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终究距离“好人”的标准相差太远。要说什么样的人算是好人,那大概是对被害人耐心细致,对被害人家属温和安抚,而不是对被告恐吓威胁,对被告家属冷嘲热讽。简而言之,廖伟晨在羊皮剥落之前,比明澈更像一个好人。
  “……这种案件早就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年过八旬的母亲无力照顾没有自理能力的儿子,因此拿安眠药杀了儿子,再被警方逮捕。老太太七十多岁的老姐妹在一分院门口转了好几天,逢人就说要见领导,我看不过去,就想着要不让她见见承办检察官,等死了这条心,她也能回家歇歇。”
  “然后呢?”徐翊白漫不经心地问,将眼前的牛排细致切好,又跟明澈换盘子。
  明澈不客气地戳了块牛肉,喂进嘴里,继续讲述未见面这些天里发生的鸡毛蒜皮,“好巧不巧,我那同事不在。老太太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以为我故意的,就缠上我了,嘚嘚个没完就说要见领导见领导,还说——”嗓音一捏,提高八度,声情并茂惟妙惟肖地模仿,“你们年轻小姑娘没当过妈,不知道当妈的心。当妈的哪有不爱孩子的?当妈的都是最爱孩子的。当妈的怎么会害孩子呢,你们怎么能把当妈的抓起来呢?”
  徐翊白抬眼看她,合理做出了实际上并不算合理的推定,“要不是看她这岁数,你都想打她了吧?”
  “可不是么。”明澈翻翻眼睛,泄愤似的又叉了块西兰花,“她这辈子才见过几个当妈的,怎么就那么爱扣大帽子?要不是刚好我同事回来,我都想让法警把她带走。只是那时候我忽然想到,”明澈停顿一下,“想到廖伟晨。”
  毕竟从前被徐翊白窥破过,明澈说这名字时还有些忐忑,见徐翊白波澜不惊,才放下心来,继续陈述,“要是廖伟晨在,他一定比我耐心,对老太太笑脸相迎,无论她多么倚老卖老胡搅蛮缠。其实道理我都懂,老太太一没经受过法律教育,二和整个时代都隔着代沟,三她毕竟是个老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我都不应该对她太过苛责,但我就是很不愿意为了没有意义的事情浪费时间。我觉得我活得就好像背后有狼撵着,我好像永远时间不够用。”
  徐翊白专注凝视明澈,直到明澈惴惴不安问他在看什么,徐翊白才在嘴角挑出一丝笑意,“那你应该多和我一起待着。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背后从没有狼。”
  “重点不是这个,”明澈托腮痴望餐厅中的堂皇天花板,“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会认为过程重要,而不愿意直通结果;为什么有的人会认为自己的情绪重要,而不愿意直面现实?如果检察官的工作也包括安抚他人情绪,那我们的工资应该翻倍。可大家好像都在期待自己遇到的人是世俗意义上的‘好人’——比如像廖伟晨那样的。”
  “那如果有个男人说你长得丑,说真正的美女都应该像维密模特那样,你会怎么回答他?”
  明澈凶煞地一瞪眼睛,伸手拍桌,“我会说他有病,我才不在意他觉得我好不好看。再说,有种政治正确的说法叫做——美是多元的,为什么要有定义?”
  “同样道理,好也是多元的,为什么要有定义?”徐翊白从容反问,侃侃而谈,还顺手替一直在讲话的明澈切了黑牛肝菌,“廖伟晨有他的善,有他的恶;你也有你的善,有你的恶。如果有一天你的‘恶’危害到了自己,你可以选择改变。但你不需要为了别人的期待改变什么。”
  “道理是这个道理,我也只是想做个好检察官而已。可遑论做个好检察官,做个好人就已经够难了。”
  徐翊白在这家餐厅有存酒,本想自己小酌一杯,不让明澈沾染,可明澈来了兴致,非要凑个热闹,徐翊白就让上了瓶贵腐酒,给明澈当果汁喝。这果汁甘甜醇美,后劲十足,明澈只品其香甜,竟忘了伪装再厚的乙醇也是乙醇,徐翊白去阳台接个电话的工夫,再回来明澈已是脸带红晕,眼前重影。
  徐翊白看着明澈手边见底的酒瓶,头疼地收起手机,俯身摸摸醉鬼的侧脸,柔声问她,“怎么喝这么多?”
  喝醉的小东西比平时更乖,柔顺长发遮了半张俊俏侧脸,眼皮半阖,憨憨傻傻,不像没醉的时候,聪明得扎人。明澈费力睁眼,只觉眼前这个眉目英朗的男人英俊得天崩地裂,傻兮兮地嘿嘿笑了两声,伸出两只手臂圈住徐翊白脖颈,“叔叔,抱。”
  “好好好,抱。”
  徐翊白一边哄她,一边将人提着胳膊拎了起来。明澈搂着徐翊白不撒手,脚下还算稳当,站得住,徐翊白遂问,“能自己走出去吗?”
  明澈远没到断片的程度,只是有些犯困,头脑昏沉,“我不但能自己走出去,还能走直线。”
  说罢松开徐翊白,潇洒转身,然后立刻脚一软,差点栽到地上。
  徐翊白眼疾手快捞回明澈,又惩罚似的在她臀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老实点。”
  明澈被打得委屈,嘴巴一撇,像是要哭的样子。徐翊白只好接着哄她,半扶半抱把人带出餐厅、弄进车里。回到熟悉的封闭空间,明澈放浪形骸,揪着徐翊白的衣领主动献吻。徐翊白乐得明澈这般,却也对她喝这么多酒不满,伸手卡住明澈的纤细锁骨,不让她亲,长眉压着深邃眼神,威慑一般,“女孩子在外不能喝成这样,知道吗?”
  明澈眼里沾了一层剔透水光,“跟你喝也不可以吗?”
  “跟我喝可以,跟别人不行。”
  “我就是跟你喝呀。”明澈想亲亲不到,急得恼怒,可乙醇搅得嘴皮子不利索,半天才将说话逻辑理顺,“我在外几乎从不喝酒的。”
  这话总算让徐翊白眉头舒展了些。徐翊白循循善诱,“为什么?”
  明澈迷蒙地思索许久,回了两个字,“危险。”
  跟别人喝酒危险。但和你在一起安全。
  答案正确,徐翊白松开格着明澈的手,将人拽进怀里低头亲吻,两人撞了鼻子,急迫而热烈。酒劲上头,不适合循序渐进,徐翊白干脆利落以舌尖撬开明澈的嘴,勾出甜美的舌头噬咬含吮。明澈被亲得喘不过气,很快挣扎求饶,又闻自己身上说酒味好重,要洗澡。
  回家,进门,徐翊白给明澈放洗澡水,将她剥干净按进浴缸。
  明澈从未在徐翊白的浴室洗过澡,喝了酒眼神不好,拿捏不住水深水浅,差点一滑呛了鼻子。浴缸宽敞得要命,容纳三五人不成问题,明澈寻思这也太浪费水了,抬眼正见徐翊白在她跟前俯身伸手试水温,深蓝条纹领带随意掖在衬衫里。
  强壮男性躯体被不知情趣的衬衫遮挡,明澈难以窥见,深以为憾,又想着不能浪费水资源,多洗一人算一人,哗啦一抬胳膊,撩起一片水花,湿漉漉的素手揪住徐翊白身前领带,猛力一拽。
  这力道够大,徐翊白没站稳,且也根本没想推拒,修长身躯晃了一下,随即砰地砸入水中,水花四溅。明澈计谋得逞,肆无忌惮张狂笑着,眉眼弯弯,也不顾水花劈头盖脸。
  徐翊白一手撑着浴缸边沿,一手抹了把脸,稳住身形,兴师问罪,“你这是想干什么?”
  白衬衫被水浸湿,紧贴皮肤,勾勒出肌肉强健线条硬朗的身体。明澈看得口干舌燥,喉咙冒烟,可还没失了理智到喝洗澡水的程度,满心只想着勾出男人口中的唾液解渴。徐翊白一直就那么望着明澈,一瞬不瞬,一动不动。明澈舔舔嘴唇,迎着水中阻力慵懒地半侧过身,纤细手指在徐翊白肩上磨蹭两下,却未真正伸手解他扣子。
  “偷师。”
  咬字清晰,眼神清明,一点也不像醉酒模样。
  徐翊白又问,“偷什么师?”
  “我去查了你接的那个违法分包案的判决书,”句子一长就能听出讲话还是不利索,但总算头脑没被酒精蒙蔽。明澈努力控制舌头,争取每个字说得匀速,“你认为这样草菅人命的罪犯,真的值得用来路不明的钱换取自由吗?”
  话刚开个头,徐翊白就能看见尾。不需明澈过多解释,徐翊白直截了当问道:“中隆制药想这么做?”
  摩挲徐翊白肩膀的手指突然停顿。
  “你不同意?”
  明澈这次连眼睛都不眨了。
  “所以和盛南华吵起来了?”
  明澈神色复杂收回了手,万般怨念想着怎么在徐翊白面前总跟没穿衣服似的。
  见明澈收手,徐翊白才倾身过去。高挺鼻梁抵着明澈湿淋淋的侧脸,鼻息滚烫,像要燎着本就因为酒精和热水泛红的皮肤。“这问题很难回答。想要答案的话,我得先去做点准备。”
  明澈晃晃脑袋,怔怔望着徐翊白自水中起身,跨出浴缸,随手脱了衬衫甩在地上。“什么准备?”
  徐翊白回头看她,“我去拿套。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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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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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里和床上感受完全不同。身体被浮力托着,飘荡如在梦境,即使偶尔自水中挣扎着往上几寸,没过多久也就沉坠而疲累得再度归入水底。
  暖黄灯光在徐翊白的结实身躯上抹了一层蜜色。明澈觉得那光线刺目,费力眯眼仰视,以身躯格出明暗的徐翊白居高临下,如同神明,灯光背在背后,倨傲而灿烂。
  “接受这交易的最大好处,就是能从犯罪嫌疑人手里得到最多的钱——庸俗,但也现实。”徐翊白动作不停,于水下轻飘飘揽着明澈不盈一握的纤腰,“你从小在城市长大,很难真正明白国内还有多少地方的人在贫困线下挣扎。这样的案子操作起来,罚金动辄能达到十位数——一桩案子你不肯接受,十桩呢,一百桩呢?钱在任何时候都是好东西。”
  明澈高高仰着下巴,呼吸簌簌。徐翊白撩拨她轻车熟路,说不定哪一下子轻了重了。“……我当然知道钱是好东西。但是造这样的孽,不但判不了死罪,竟然还能靠钱免去活罪,是不是太便宜了些?”
  “辩诉交易一定程度上可以代替证据审查。若是控方证据出了问题,质证的时候被对面打得七零八落片甲不留,岂不是更得不偿失?中隆制药这次律师团的律师我几乎都认识,没一个好打发。控方要是愿意给对面留这个活口,也算给自己留一重保障。”语毕,徐翊白俯身吻去,将两片甘甜嘴唇纳入齿间厮磨,复又以舌尖探寻舌尖,与明澈接了个黏腻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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