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淮安王世子,我只不过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女。我虽然相信谢蕴的人品,知晓倘若他娶了我为妻,定会好好待我。”
“可若是往后,我们之间的情分淡了呢?他又恋慕上旁的女子呢?”
阿妩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那个时候,我想离开都离不开了,只能整日困在淮安王府里面,出也出不来。”
“倒不如一直扮演着旁人的妻子,也算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她眨了眨眼睛,颇有几分狡黠之意:“这样的话,若是以后出了什么意外,我还可以嫁给我自己嘛。”
陈霁星:“……”
他试着想象了一番那个“自己嫁自己”的画面,既觉得好笑,又生出几分自责来。
最后,还是将手放在了阿妩的头上:“是表兄对不住你,对不住陈家。若是这些年表兄在大衍给你们撑腰,又何至于此?”
何至于让这么可爱又八面玲珑的表妹,日日囿于自己的身份,连心意都不敢告诉心上人?
阿妩听了,连忙比划了个手势,打断道:“表兄你不必再说了!这些话我这几日天天听,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好,表兄不说了。”
陈霁星看她表情,也知晓自己这样一日三叹的,委实有些啰嗦了。他又摆了摆扇子,眼珠转了一转。
“不过,过些日子,阿妩的身份恐怕就要不一样了。”
“嗯?”
什么意思?阿妩听得一头雾水。
便闻陈霁星道:“这几天我的消息也打听得差不多了,掐指一算我爹也该大衍了。他如今在海上飘着,日日盼着回来呢。”
“舅舅要回来了?”阿妩惊喜道。
旋即又是不解——这和她的身份变化,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舅舅在海外遨游时,找到了传说中给外公平反的证据?这想想也不可能吧?
她的疑惑写在了脸上,简直一目了然。
陈霁星看着便忍不住笑,到最后不忘给阿妩解惑:“你可还记得,我先前给你说过,我爹在海外淘到了宝贝?”
“自然记得。”
“那宝贝,可是足以给人封爵的。我和我爹回来之前就商量好了,这个爵位肯定要给咱们家里人的。”
“舅舅到底找到了什么宝贝,竟然这么厉害?”
阿妩早在第一次听说的时候就十分好奇,只是当时不好细问,后来又没有合适的契机。
这下,解惑之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陈霁星勾了勾手指:“我悄悄告诉你。”
他附在阿妩的耳畔,轻声说了几个字,惹得她发出一阵惊呼:“世间竟真的有如此奇物!”
难怪,万宝阁中满目琳琅的宝贝,皆入不了表兄的眼。
原来是有此物珠玉在前。
陈霁星自信满满点了点头:“将此物献之于圣上,再悄悄地昭告天下。碍于物议,他怕是不嘉奖我陈家也不行了。”
“到时候你的名声,定然比什么淮安王世子还要好上三分。看他还敢不敢有一点儿怠慢你。”
阿妩闻言,忍不住摇头道:“表兄,你未免也太夸张了罢?”
“一点儿也不夸张,阿妩你可不要未战先降,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陈霁星不服气道。
“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世子在京中都多少年的名声了。和他比起来,我应该算个暴发户吧?”
说完,她就笑出声来,唇畔抿出两个甜甜的梨涡。
话虽如此,阿妩的心中却有暖流淌过。
果然,把她的思量告诉表兄是对的。表兄他不仅没有嘲笑她小女儿心思,反而一心一意为她打算了起来。
甚至,不惜告诉她这么惊人的一个消息。
即使前路依旧是茫然一片,但是至少阿妩此刻知道了,她的家人们,都会站在坚定地站在她的一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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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被挑衅了就要挑衅回来
兄妹二人又在雅间叙了几句话, 阿妩说着说着,就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旋即掏出手帕,揩去眼角渗出的泪水。
陈霁星关切问道:“可是累了?”
阿妩眨了眨眼:“好像是有点。”
今天她先是逛了不少地方, 又接连应付起表兄和谢蕴的,可谓费心又劳神。这下子乍然松懈了下来, 疲惫感就浸透了全身。
“那咱们回家罢。”
“可是这……”阿妩迟疑地扫了眼一楼的客人:“这么多客人, 果真是没问题么?”
“那些自然有伙计去应对, 而今日唯一需要我亲自出马的, 现下已经被打发走了。”
阿妩一怔:“表兄说的是郑夫人。”
“正是。”
陈霁星露出一个自信的笑:“我方才看她神情, 对那珊瑚树着实是喜欢得紧。咱们就等着,她亲自把姑姑和姑父的遗物送回来罢。”
“那咱们走罢。”
所幸万宝阁离陈府并不算远,两人进了大门, 陈霁星不经意间问道:“我看表妹身边孤零零的,也没人服侍,可需要配上几个婢女侍奉左右?”
阿妩一怔, 摇了摇头:“多谢表兄的好意, 不过还是不了。”
“放心。表兄给你找的, 定然都是可信之人,不会把你的秘密往外说的。”
“倒也不仅仅是因为那个。”
阿妩道:“我从前在国公府, 也没人服侍的。什么事情都是自己操持, 都已经做惯了。身边多出一个人,实在是不自在。”
“那就再说。”陈霁星当即道。
心底却盘算着, 现在的阿妩尚且是白身。等到时候她有了身份, 身边再没人侍奉左右, 就说不过去了。
不若他未雨绸缪先一步把人挑好, 到时候直接提上阿妩身边, 也比临门了手忙脚乱现找要好。
陈霁星盘算好了, 却只将之按在心底,并不声张。
两人回了家,照例是要先拜见长辈,再回自己的房间的。于是便一起来到了陈朝安的书房。
刚抬手扣上房门,门便“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
瘸腿的老门房从里走了出来,见到二人连忙低头行了一礼,倒让他俩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颇有些吃惊了。
谁趁着他们不在,上门拜访外公/祖父了?
“都回来了?进来罢。” 苍老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带着隐约未消散的怒气。
表兄妹二人面面相觑,愈发不解。
陈霁星见状,直接开口问道:“祖父,方才家里头来恶客了么?瞧您气得不轻的样子。”
“不是。”陈朝安摇了摇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气得没了言语。半晌,手指点了点桌案:“你们还是自己看罢。”
他枯瘦的指尖点着的,似是一个红通通的帖子。
陈霁星皱着眉头,抄起那红通通的帖子一看,面上霎时也盈满了怒气。到了最后,重重将帖子一阖:“呸,他们也有脸请我们去做客!”
阿妩掂起脚尖凑去:“是国公府么?”
早在外公面露不屑之时,她就有了猜想。
外公他老人家活了这么久,历经世事万千,年纪又大了,如今已经很少动气。能让他毫不客气地展露厌恶的,恐怕只有那家人。
果然。
“除了他们家,谁还能这么不要脸?”陈霁星一脸被恶心得说不出话的模样,把帖子递给了阿妩:“表妹,你还是自己看罢。”
阿妩徐徐展开了帖子。
许是有了心理准备,她一眼扫到了最后,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们竟然请咱们上门添妆,还要婚礼上去做客啊。”
难怪,外公与表哥那副神情
“表妹,你看了就不生气?”
阿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自然是生气的……只是表兄,你要是和我一样在国公府住上几年,就会知道,这绝对是他们能做得出来的事。”
陈霁星闻言,又是怜爱又是佩服地看着她:“表妹,原来你是被恶心太多了,已经不以为意了。”
阿妩:“……”
她轻咳了一声:“也可以这么说吧。”
“佩服,实在是佩服。”陈霁星对着她拊掌。
陈朝安本来生了一肚子闷气,见兄妹二人的模样,气也消了大半:“好了,你们俩也不用哄老头子,故意在那插科打诨了。”
闻言,兄妹二人才停顿下来,齐齐望向他。
陈朝安整肃了脸色,将喜帖夹在了指尖,沉声道:“事发得突然,英国公府给咱们递这副帖子,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算盘。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也不必怕了他们。”
“外祖说的是。”
陈朝安话锋一转:“所以阿妩你说,咱们是去,还是不去?”
“我说?”阿妩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她见外公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还以为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呢。
“罗元绍和郑家姑娘结婚,给咱们递帖子,此事定然和你有关。由你做决定,自然最为妥当。”
阿妩轻轻颔首,又思量了片刻:“那……还是不去了罢?”
“我虽然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但肯定不是什么好算盘。而况,所谓婚约早就不作数了。如今我同他们只是陌生人而已,实在不必上门自找麻烦。”
她才不想掺和那对“璧人”之间烂事呢。从前在国公府是躲也躲不过。如今好容易有了清净,只想躲得远远的。
他们过得是好是坏,和她都没关系。
陈朝安沉吟片刻:“阿妩说得有理,那咱们就浑作没看见……”
“等等。”陈霁星却突然打断了他。
他看了看陈朝安,又对阿妩眨了眨眼:“表妹你还记得么?之前我告诉过你,此事另有内情,就是方才在万宝阁的时候。”
“想起来了……”
阿妩尴尬地掩口,一脸不想回忆的神情。
就是在那时候,霁星表兄有意对她卖关子,而她因好奇凑得近了些,恰恰被谢蕴瞧了去。旋即,又惹出一连串的风波来。
她用眼神暗示陈霁星:你可千万别把前因后果说出来。
在外公面前,她还要脸呢!
陈霁星心领神会地点头,轻咳了一声,将话头揭了过去:“那时候恰巧被打断了去,未能把实情尽数告知。表妹不若听我细说,再下决定。”
“表兄请说。”
“这也是我于行商之时打听来的。先前因姑姑姑父那事儿,我特意留了个心眼儿,命人多多留意了些英国公府的事。结果派去的人回禀于我说,他们最近实在请郎中请得频繁了些。”
“难道是有人生病了?这两人结婚,是为了给病人冲喜?”
陈霁星故作神秘的表情一刹那破了功,笑着揉上了阿妩的头:“表妹,你怎的生出如此可爱的想法来?”
阿妩不由有些微恼,面上红扑扑的:“我不过信口胡说而已,表兄你就别卖关子了。”
“好。”陈霁星顿了顿:“那郎中的来处,我后来也打听了出来。竟是个千金科的圣手。我当时还以为是郑夫人怀上了,后来并非如此。”
忽地,阿妩惊叫了一声:“难道,怀孕的是郑月秋?”
“阿妩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猜出来的。我瞧他们的婚事实在太急了些,又听表兄这么一说,才作如是猜想。”
阿妩心虚地别开了眼。
其实,她是莫名想起了两人在假山后苟合的那一幕。那时候,除了惊愕和恶心以外,也有些怀疑——郑月秋就不怕珠胎暗结么?
现在,事实却如她的预言一般实现了。
阿妩又有些慨叹:看来郑月秋对罗元绍,也算是志在必得。只要有了孩子,婚约乃至罗元绍本人的意愿,都要退避一射之地。她肯那么早地给了身子,未必没有这个打算。
她“啧”了一声,心底说不出什么滋味。
只是觉得,郑月秋未免也太过痴心了些,尤其对象还是为人不怎么样的罗元绍。这又是何必呢?
倘若她瞧上的是谢蕴,做出一些不理智之举来,她还能理解一二。
忽地,一声怒吼乍然打断了阿妩的感慨,吓了她一跳。
“当真是岂有此理!”
循声望去,只见陈朝安花白的胡须一根根地发着抖,额间青筋凸露,面色涨红,显然是气急了。
“他们怎能如此欺人太甚?”
陈霁星也没想到这个消息把人气成这样,连忙安抚道:“祖父,先消消气,莫气坏了身子。”
陈朝安重重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平静了下来。只是他捋须的手依旧颤抖着:“不行,阿妩岂能忍他们这般羞辱?”
阿妩刚想说些什么,可看外公的模样,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同时,有些埋怨地望向了表兄。
陈霁星轻咳一声:“祖父也不必动气,刚好我想到了一个绝好的主意,恰巧能反制他们,祖父要不要一听?”
陈朝安摆手道:“你说来听听。”
陈霁星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又道:“这个方法虽然解气,但是姑姑姑父遗物一事,就要暂且搁置了。祖父,您看呢?”
陈朝安又沉吟了许久,最终拍了板:“就这么去做。”
“行潜和清婉的东西,那帮草包读不懂,一时半会儿也只能放着,不会损坏什么。还是眼前事更为重要”
陈霁星一拳抵在掌心:“是,姑姑姑父的遗物总有找回来的时机,这次他们做得太过分,合该给他们一个教训。”
阿妩越听越一头雾水:“这是要去的意思么?”
方才她不是说,不想掺和么?怎么一会儿就不算话了。
陈朝安语重心长地望向她:“阿妩啊,外公知道你心慈,可这回他们踩到你的头上了,你若还是忍气吞声,只会让人觉得软弱可欺。该硬气的时候,还是该硬气起来。”
阿妩闻言,忍不住抽了抽唇角。
她哪里算得上心慈?只是不想理会那帮人,害怕沾染了晦气而已。
可外公都这么说了……再说,她方才听表兄的计划之时,也颇有几分心潮澎湃之意。
她的心里也不是没有恨的,正好趁这个机会抒发出去。
阿妩终于轻点了点头。
陈朝安终于满意了,又展开了请帖:“这上面说,添妆和迎亲的时候,都邀请咱们去,你看咱们挑哪一天去?”
陈霁星插嘴道:“那自然是迎亲礼,众目睽睽之下闹他个天翻地覆。”
阿妩再也忍无可忍,终于瞪了他一眼。她方才就发现了,表兄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一直在旁边拱火。
她点了点“添妆”二字:“就这一日吧,刚好日子离得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