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中立时有人上前,取了干草与她角力。
陈慬看在眼中,笑着拿起一块烤肉,递到了方思宁的唇边。方思宁先时一愣,随即张口,将肉咬进了嘴里。咀嚼之间,满口酥软香嫩。是烤兔肉,火候恰到好处。她满足地咽下,正想再要一块,但不等言语,肉已送到了嘴边。如此体贴,令方思宁开心不已,她正吃着,又觉手指间颤颤一动,转头看时,对手的干草又断了开来。
其实,方思宁知道自己这根干草并无此等坚韧,但不管是运气使然,还是对手故意相让,不过游戏,开心就好。她逞着兴,不客气地抬了手,在那暗卫脸上抹上一痕黑灰,又笑道:“我可说了,赢了是有赏的。故意输给我,到头来可是你们自己吃亏哟。”
说完,她又转向了陈慬。陈慬抬手送了颗枣子到她口中,顺着她的话道:“他们岂敢敷衍郡主?是郡主时运亨通,方能常胜不败。”
秋枣正甜,和着这般蜜语,着实让人受用。
眼前是乖顺听话的一众暗卫,身旁是她温柔体贴的首领大人,就是此时此地,方思宁头一回品出了“骄奢淫逸”的气氛来。
这……谁还想回皇宫啊?
方思宁心想:这一次既救了秦忆安,正好跟她谈谈条件,若能借机留在北地,就再好不过!
她正盘算,忽听陈慬开口,对着门口说了一声:“进。”
方思宁并未听见敲门声,也没听见有人通传,一时有些惊讶。但见木门吱呀打开,门外的暗卫一身雨水,未敢轻易踏进,只跪地叩首,道:“郡主、首领,属下榴月,前来请罪。”
方思宁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想起之前曾将一名暗卫错认成陈慬,似乎就是他了。说来,他好像是陈慬留在她身边的护卫。这一路混乱,她也没多在意。这会儿他来请罪,莫不是因为……跟丢了她?
她一想到这个就有些好笑,招手对他道:“进来说话。”
榴月有些瑟缩,但还是依着命令进了屋内。屋子不大,他在几步外跪好,又低头道:“属下失职,请郡主责罚。”
方思宁看了看陈慬,就见他微微蹙着眉头,眼神里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但他并未开口说话,也不像是要求情。她心觉有趣,明知故问:“说说是怎么失职了?”
榴月不敢欺瞒,如实说道:“属下跟随马车一起回了城,才发现车中之人并非郡主……属下未能保护好郡主,罪该万死。”
瞧瞧这些词,全是一个套路。真怀疑魁夜司把请罪的话印成了册子,让暗卫们天天背诵……不过这会儿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城里现在如何?”方思宁又问。
“回郡主,三岭商会在城中散布消息,污蔑郡主拥兵造反,谋害公主。如今全城都在议论,只怕已惊动州府。”榴月回答。
“公主没有现身?”
“目前敌友难辨,元护卫授意,让公主隐藏身份,待镇北侯来主持大局。”榴月道,“但边关突遭敌袭,镇北侯暂时脱不开身。”
果然是交通外敌啊……
这些年来,狄寇早已不如往昔,断不是镇北军的对手。所谓敌袭不过是调虎离山之计,拖延时间罢了。如今护卫公主的只有百余名宣翎卫,形势属实不利,若州府还听信了谣言,只怕更难收场。
公主困在城内,她又立场尴尬,要怎么做才能稳住州府呢……
她皱眉苦思,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刘峥是早我们几日回京吧?”方思宁问道。
陈慬想了想,点头应她:“是。”
“遣人追上他,告诉他城中情况,请他走一趟州府。”方思宁摸了摸身上,却没找到什么能做信物。无可奈何,她扯下一截袖子,又从篝火旁捡了块炭,在布料上写下了几个字。随即将布料团起,递给了陈慬,“把这个拿给他,他便知是我求他。”
陈慬点点头,朗声唤道:“青鹿。”
一道身影倏忽入内。领命的暗卫并不多问,接过布料,飞身离开。
方思宁赞叹了一声,又对陈慬道:“我们也得尽快回城。”
陈慬依旧点头,又唤:“廿玖。”
复又有暗卫进来,恭敬听令。
“带三组人去与庚一会合。务必将周围的逆贼余党清理干净。”陈慬道。
“是。”
随廿玖离开,屋内其余的暗卫也纷纷起身,行礼告退。
“还有叔父那里,得传个消息才好。”方思宁叹口气,“也不知能不能赶得及……”
“郡主放心,属下早已命人去了镇北军大营。侯爷应该已经得了信了。”陈慬的语气平淡而又笃定。他又取了一块兔肉喂给方思宁,道,“待进了城,必有一番争斗,郡主多吃些,才有精神应对。”
方思宁忍不住想夸他,但口中塞了食物,到底不便说话,只好以笑回应。
这时,她又瞥见一旁的榴月。众人都离开了小屋,独他还跪在原地,似是等着处罚。
方思宁嚼着兔肉,笑道:“难为你找到这里来,也算是将功折过了。”
“是都尉传信进了郡主府……”榴月小心地看了陈慬一眼,“属下最擅潜行,便请命出城寻找郡主,循着暗记找到了此处。”他顿了顿,又道,“另外……这场雨下得突然,恐怕郡主未能避开,属下带了衣物和妆奁来。”
他说完,解下了背着的包裹,取出里头的物什,恭敬地捧给了方思宁。
层层油布之下,衣物和妆奁未曾沾湿分毫,确是用心了。
陈慬垂眸,暗暗松了口气。
这细微的举动却没能逃过方思宁的眼睛。
如此看来,虽未开口求情,但若真要处罚,这一位还是要护的。
方思宁有心促狭,便故意对榴月道:“你倒提醒了本郡主。可恨这一场雨,本郡主还从未如此狼狈过,不能这么轻易就饶了你。”
榴月微微一惊,却未有太多挣扎:“听凭郡主处置。”
“本郡主通情达理,再给你一次机会。”方思宁一边说,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陈慬的表情。她笑嘻嘻地捡起一根干草,举到榴月面前,道,“你也取一根草来,同本郡主斗一斗。若是你赢了,此事便一笔勾销。”
榴月有些为难,惶然望向了陈慬。
这个……可以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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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
大家好!我回来啦!
虽然说是2~3天能更新,但是目前速度都降到4~5天了,我忧伤……
嗯,诚如大家所见,本章短小还很过度……
咳咳咳~~~
顺便给暗卫小朋友们加了戏~~~
毕竟我搞暗卫文学的,要围绕主题~~~
【那只:神特么主题!!!你醒醒!!!】
咳咳咳~~~
好的~~~
这里,就给大家再奉上一个彩蛋小剧场~~~
《郡主的价值观》
第二章 :
一切好像是在她八岁那年开始的。还记得,她有一匹小马,虽非宝马良驹,却养得极好,她很是喜爱。皇室秋猎那日,她牵去了围场,说不尽的志得意满。而后,公主瞧见了,说什么都想要。
这里的重点就是:虽非宝马良驹。
也就是说,对于郡主而言——世间事物,没有贵贱高低。我喜欢的 ,便是最好的。千金不换。
所以,她并不介意自己喜欢的人是哪个阶层~更不在乎他是否残缺破碎~~~
事情就是这样~~~
我会继续努力哒~~~
让我们下期再见~
么么哒~~~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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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净污浊,轻抹淡妆。
重换裙衫后,方思宁顿觉神清气爽。可惜少了些首饰,太过素净,终究缺了几分大晟贵女的风仪。
她对着铜镜捋了捋头发,无奈地笑了笑。
这时,敲门声起,陈慬恭敬地道:“郡主,障碍已清除妥当,随时可以启程。”
方思宁起身,打开了房门。
天光微亮,雨势渐收,山林间笼着一层薄薄的晨雾,裹挟着淡淡的血腥味。
正面交锋,暗卫不占上风。但雨夜伏杀,却无人比他们更得心应手。山林中的商会余党应已被“清除”干净了。
她目光一抬,又注意到了不远处的马匹。她记得来时的小径,草木杂生,只容得徒步通行。看来所谓的“障碍”,还不仅仅是指商会余党……
方思宁噙了笑,望向身前跪着的一众暗卫,赞许道:“做得好。”
“谢郡主夸奖。”陈慬答应了一句,随后抬高了双手,将手中的东西捧给了方思宁。
一枝金菊,花开富丽、灿如朝阳,正适合绾在发间。
还得是他……
方思宁并不伸手去接,只俯下身对他道:“劳首领大人替我簪上吧。”
“是。”
陈慬起身,轻轻绾起她的长发,将花仔细簪好。他的手指缓缓顺过她的发丝,带几分依依不舍的缱绻。手指落下,他略退了几步,抱拳一礼:“请郡主上马。”
不是跪下请她踩踏,也无意搀扶助她上马。他只是恭谨肃立,等待她举动。
是啊,唯独骑马,她方思宁从不借他人之力。
她上前几步,提劲一跃,轻巧地翻上了马背。坐稳身姿、执缰在手,她昂首扬眉,朗声笑道:
“回城!”
……
……
城中,一片寂静。
天色已渐渐放亮,但城中百姓却是家家闭户,街道巷陌皆空无一人。
而郡主府前,场面却截然不同。
三岭商会携着城中官员将郡主府层层围住,罗会长立在众人之前,正高声喊话:
“郡主!若非镇北军死守边关,何来大晟太平盛世?郡主乃长公主与方将军之后,本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储!郡主登基,才是天命所归!我等愿誓死效忠郡主,长驱入京,继承大统!”
扬承领着一队宣翎卫守在郡主府前,听得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语,他紧蹙着眉头,冷声道:“现在是什么时辰?给我安静些,莫要扰了郡主歇息。”
罗会长望着他,满脸谄媚中掺杂着几分阴狠:“扬副将,我等已按郡主所言除去了公主,事不宜迟,当速速起兵!还劳副将通传,请郡主一见!”
扬承的目光冷冷扫过众人,就见一众官员整齐地站在商会之后,蔫头耷脑,噤若寒蝉。
此处边城,主事的不过是些县官,大不过五品,何来谋逆的胆量?怎么看都是被商会胁持,硬架上来的。
如今边关战事拖住了镇北侯,若说还有谁能左右大局,便只有十几里外的擎州州府。但擎州知州是皇帝亲派的二品大员,若听到公主被害的消息,兵马一动,只怕坐实了郡主的罪名。
唯今之计,只有拖延时间。三岭商会必也明白这一点,样子做足后,迟早会硬闯。凭他手下的兵力,恐难以抵挡……
但挡不住也得挡!
扬承眉峰一挑,手中缨枪猛地掷出,生生凿在了罗会长身前。罗会长惊退了一步,眉眼间染了些许忿怒。
“我说了,郡主还在歇息,是聋了么?”扬承厉声说道。
“扬副将,事关重大,还请三思啊。”罗会长皮笑肉不笑地道了一句。
这句话自是威胁无疑,但扬承不以为意,他将双手一背,姿势一派悠然,连语气都云淡风轻:“重不重大与我何干?我只知你扰了郡主歇息。”他瞥了一眼凿入地面的缨枪,“再大呼小叫,下一枪可保不准扎进哪里。”
……
大门之内,元祎听着外头的对话,心中无比忐忑。
驾着马车冲回郡主府,已是千难万险。未及定神,她匆忙打开车门,想确认方思宁的安好。但看清车中人的那一瞬,却是晴天霹雳。眼见得府内众人围上来,她的思绪又陡然清明:
方思宁假扮公主,引开追兵,是为保全大局。而今城中敌友难分,也不知府内是否有三岭商会的眼线,若公主行踪暴露,便前功尽弃!更不说还有扬承,以他的性子,若知回来的不是郡主,只怕会立刻带着宣翎卫去搜寻。到时候府中守卫薄弱,如何对抗逆贼?
她当机立断,脱了外衣将秦忆安裹起,搂着她往房里去,只说郡主遇袭受惊,需得安静歇息,所有人不可打扰。
唯恐众人看出端倪,她亲自留在房中伺候,不容任何人接近。
这般提心吊胆地捱到入夜,忽有暗卫来传信,说是郡主平安。她喜不自胜,恨不得立刻去接人,但如今城内暗潮汹涌、逆贼盘踞,她不敢离开秦忆安,更不敢贸然去寻方思宁。正犯难时,陈慬留下的几名暗卫中有叫榴月的,自称最擅隐匿潜行。虽说一名暗卫起不了大用,但好歹与方思宁通一通消息,也可早做准备。于是,她点了头,令榴月趁夜出府。
待到四更天,十数名暗卫回了府。元祎原以为是陈慬一行,正欣慰,但等见了公主,暗卫们摘下面甲,却个个都是生面孔。好在为首的那一个她认识:魁夜司都尉,陈敬。
得知陈慬已领人找到了郡主,元祎悬着的心才算放下。言谈间,陈敬有意带公主回京,但公主却一口否决。回京自可使真相大白,但路远耗时,只怕边疆局势大变,再要拨乱反正,难如登天,实乃下下之策。众人只得按兵不动,再从长计议。
之后,魁夜司接手了公主的护卫。说来也有趣,方思宁曾抱怨过,说所有暗卫都是一样的打扮,混在一起根本分不清。但如今,正是这“分不清”,使得暗卫的出现顺理成章,更可令敌人混淆。
元祎不禁感慨,危急关头,竟还是暗卫最踏实可靠。
她笑叹一声,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往常这个时辰,屋檐之上早有鸟雀啼鸣。但今日,却连一只飞鸟都未见……
杀局凶险,但愿吉人天相。
……
天光愈亮,三岭商会也耗尽了耐心。
罗会长踱了几步,在那凿入地面的缨枪前停了下来。他抬手抚上枪杆,指尖轻敲,若有所思。这时,有人匆匆跑了过来,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会长眉头一敛,手指收拢,将缨枪一把拔起。
“我等不过是求见郡主,扬副将却百般阻挠。必是软禁了郡主,想挟天子以令诸侯!”会长将枪尖指向扬承,厉声道,“来啊,随我闯入府内,救出郡主,再谈大业!”
一时间群情激愤,商会死士亮出了兵器,冲向了大门。
扬承纵步上前,长/枪横扫,将一干人等逼退。但死士之流,自然不会被这般攻击吓退。众人重整架势,再次攻上。更有甚者,试图翻/墙入内。
“守住围墙!”扬承吼了一声,枪尖一挑,直冲罗会长而去。
罗会长轻蔑一笑,左右死士瞬间上前,与扬承缠斗在一起。
门内的元祎听得骚动,抽出腰间软鞭,飞身跃上了围墙。她将几个攀墙的死士抽落下去,又高声骂道:“放肆!今日闯郡主府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