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宁听完,不免感慨:“公主多虑了。朝中不缺谏诤之士,只要公主知人善用,自有忠臣良将辅佐。”她说到此处,微微停顿,又笑着道,“而我,愿同镇北军一起,为大晟驻守边疆,守天下宁安。”
天下宁安……
这便是大晟皇室的宏愿,也是父母寄托于她二人的希冀。
秦忆安自知劝不动她,轻叹了一声,眼神又落向了将军墓旁的一片空地。六个新坟,亦供了香烛,墓碑上的名字秦忆安倒是眼熟。
从来暗卫命如草芥,死后不过留一抔骨灰,放入魁夜司的后堂内。后堂终年冷寂,莫说香火,便连灯烛都是奢侈。卷册陈旧,潦草写明隶属、录着卒年。而今能葬在靖远将军墓旁,受百姓供奉,算得是有造化。
难怪……
秦忆安又想起之前那句“有忠臣良将辅佐”,一时感触良多:“姐姐驭人有术,我自愧弗如。”
方思宁看了看那几个新坟,讪然笑笑,道:“哪里谈什么驭人呢。不过是任性而为,不守规矩罢了。”她走到坟前,抬手拂了拂碑上的纸灰,对秦忆安道,“庙堂之争,诡谲凶险,更甚于战场。公主身边,少不得出生入死之人。优柔悯恤,未必是好事。”
秦忆安细细将话忖过,默默点了头。
“不过呢,等公主登基,或可重立规矩。到那时,想如何施恩,全凭公主高兴。”方思宁回身,笑得灿烂,“我这里就先替魁夜司谢过公主了。”
秦忆安笑了出来,她上前挽住了方思宁的手,道:“既如此说,到那时,姐姐一定要回京城,好好地谢我。”
方思宁反握住她的手,答得坦诚而爽快:“好。”
……
……
翌日,公主启程回京。
待送完行,方思宁打道回府,心中甚是松畅,连步伐都轻快起来。
她走回房间时,就见屋外立着数名暗卫。
自上次之后,她便将陈慬召回房中养伤。为防他又不顾伤势到处乱跑,她的确下令“严加看守”,但这个阵仗多少是有些夸张了吧?
暗卫们远远见得她来,忙跪下行礼。她叹了口气,一边喊他们起身,一边走进了房中。
刚进外间,她的暗卫首领便已迎上前来,噙着笑跪身请安:“郡主。”
都说了有伤在身,不必拘泥于虚礼……
方思宁本想嗔他几句,可一见他笑,又没了这些计较。眼前的人换上了新裁的冬衣,披着貂裘,看起来又软和又温暖。她心思一动,几步上前,俯身一跪,伸手将他搂住。
“哎呀,外面好冷啊。”她枕上他的肩膀,娇声抱怨。
他敞了敞貂裘,将她裹进怀里:“郡主受累了。”
她笑着,把脸埋进他的颈窝,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身上染着药香,掺杂着一丝人参的苦甜。她嗅着这味道,问他道:“今日可好?”
“属下已无大碍。郡主放心。”
深沉嗓音,低低环绕在耳畔,满是引人沉溺的温柔。一时间,方思宁只想就这么抱着,一动也懒得动了。可偏在这时,她眼一抬,看见后头的床榻上铺着许多书簿卷册。再想门外那些暗卫,她隐约觉察出了什么,松了怀抱,退开些许,叹着气问他:
“首领大人在忙什么公务呢?”
陈慬自然不会隐瞒,一五一十地诉道:“听元护卫说,商会逆贼还有不少在逃。只怕这些人装作了寻常民众,藏身于街坊,潜伏在城内。若是挨家挨户地搜捕,一来耗时费力,二来滋扰百姓。侯爷正为此事烦心……”
方思宁听到这里,明白了七八分:“哦,而魁夜司专擅侦缉,恰好能为侯爷分忧,对吧?”
“岂敢称‘分忧’。既是属下力所能及,自然责无旁贷。”陈慬道,“也是凑巧,之前郡主命属下查过几人的身家,那时属下便整理了地图,排明了屋舍布局,更调取了全城籍帐。如今只将可疑之地划出,再暗中访查,少则十天,至多半月,必可将贼人一网打尽。”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方思宁已深知他的能耐。若无十成把握,断不会夸口轻言。如此想来,那时他说要彻查损害她清誉的话本,将编写之人全部缉拿,也是认真的啊……
她满心愉悦,低头抵上他的前额,夸他道:“真能干!”
“谢郡主夸奖。”
陈慬的回答依旧恭谨,但声音里却隐有笑意。方思宁听在耳中,不免又动了心。她抿着笑,轻轻在他眼睑上落了一吻。他顿生慌张,长睫颤动,在她唇上扫出轻痒。她笑意愈浓,顺势又亲了亲他的脸颊。他尚未习惯这般亲热,多少有些羞怯,但却并不抗拒,更不提躲闪。他的反应,勾起她一心的佻达,她逞着兴,又啄上了他的唇角……
满室温情,气氛正好,却听一声清嗽从外头传来,分外刻意。
方思宁认出那是元祎的声音,少不得惊惶。转头一望,就见元祎正站在门口,神情很是沉痛。
元祎的确深感沉痛:自家郡主“骄奢淫逸”,她算是管不了了。但每次都不关门,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方思宁从她的表情里体会出一二,讪笑着打马虎眼:“呀,姑姑怎么来了?”
元祎平复了一下心情,换上冷漠的语气,对她道:“郡主借一步说话。”
方思宁有些疑惑。她看了看自己怀里的人,就见他眉眼低垂,万般温顺,教人如何舍得松手。她笑了起来,索性对元祎道:“又没外人,姑姑但说无妨。”
元祎一听,眉峰轻轻一挑。
“公主那边又送了个暗卫过来,”元祎毫不犹豫地把话说出了口,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同情,“说是郡主指名要的。叫作,陈恪。”
方思宁只觉头皮一紧。
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啊!
她无声地悲呼,下意识地又看向了陈慬。陈慬也抬了眸,正对上她的眼睛。片刻对视,他偏开了目光,笑得无奈。
方思宁也很无奈,更生出莫名焦灼。
她咬咬牙,恨恨想道:
秦忆安,你缺心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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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当当~~~
大家好,我又又又又又回来啦~~~
没错,本章是倒数第二章 ,下章就是本文尾声啦~~~握拳!
所以,本章没什么内容也是理所当然的~~~握拳!
【那只:你够了!】
嗯,诚如大家所见,本文讲究一个回旋镖,前文出现过的剧情,是一定会“镖”回来的~~~拇指~~~
【郡主:我不是,我没有,你们都不要乱说啊!!!QAQ】
【陈慬:^_^……】
好的~
下面,为大家分析一下为什么女主会选择男主呢?
请看不同人物的相似场景重现:
1、郡主写字
【刘峥:字也太丑了,好意思拿给皇上看?白读了几年太学……= =】
【陈慬:墨迹不能长久,郡主可要烙上去?】
2、不得郡主信任
【扬承:(甩脸)(甩脸)(甩脸)……】
【陈慬:是属下疏忽,未写上自己的名字。郡主也曾问过,属下也是这么答的,并非撒谎。那日之后,属下已将名字添上。郡主可要再看一看名册?……是属下做事不周全,让郡主烦心了。】
如此这般,我们可以得出!
刘峥:直言不讳的诤臣。
扬承:心高气傲的良将。
陈慬:千依百顺的近侍。
人物属性就是这样,最终选择十分配合骄奢淫逸的氛围……
【那只:快够!!!】
咳咳咳,我重说,其实是——从认识开始,男主从未令女主失望过。
就是这样~~~拇指~~~
最后,唱一下本章BGM!!!
《落在生命里的光》
你是落在我世界里的一束光~
向我奔来~万物都生长~
夜空~缓缓地被点亮~~~
光晕落在你手上~~~
晚风~吹开故事篇章~~~
为你偷偷地酝酿~~~
感受~你的热泪滚烫~~~
拥有巨大的力量~~~
言语~像是长出翅膀~~~
在我的耳边游荡~~~
对于你的一切~我无法抵抗~~~
对于未来~不停止想象~~~
我会及时到场~无畏乘风破浪~~~
你是落在我世界里的一束光~
向我奔来~万物都生长~~~
你的温柔如此地张扬~
也让我如愿以偿~~~
你是照耀在我生命的一束光~
点点滴滴~都让我向往~~~
拥有你晴空万里是寻常~~~
有你的地方~是我唯一的方向~~~
好的,就唱到这里!!!
让我们尾声再见!!!
么么哒~~~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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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北地尚余冬寒。日出时分,晨曦带来些许春暖,惹得雀鸟啼鸣,分外聒噪。
方思宁已经被吵醒了,但她却连眼睛都不想睁。
柔软衾枕,温暖被褥,让人如何不流连?更何况……
“郡主……”
一声呼唤,轻且温柔。吐息切近,撩得人心痒。
方思宁紧了紧环抱的手臂,触手的肌肤寸寸柔韧,更叫人不忍放开。她低头往怀里人的胸前埋了埋,嗡声道:“起不来,再一刻。”
他无话,只是抬了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她轻笑了一声,问道:“今日要去巡营,你当真不催我?”
“郡主有分寸,何须属下催促?”他抚了抚她的长发,如此回答。
她长长叹了一声,这才松开了环抱的手,睁眼望向了他。
透过纱帐的晨光,浅淡而又轻薄,为他的眉眼镀上一层朦胧的亮。光影摇曳,拂动他满目的温情,粼粼生彩。
方思宁很后悔。
后悔自己那日夸下海口,说什么同镇北军一道守这天下宁安。
唉,春宵苦短,谁能料到她的豪情壮志竟是折在早起上呢?
她又是一声长叹,随即攀上了他的肩膀,将头微微一抬。轻巧一吻,甚是干脆,一如她后头的话:
“行了,起了。”
挑开床帐、迎入朝阳,待元祎携着婢女们来伺候梳洗时,方思宁早在妆台前坐好,而她的暗卫首领更是已穿戴整齐,正小心地替她梳头发。
元祎很是欣慰。因顾忌陈慬,她已有许久没有“闯入”方思宁的房间了。原本还担心这千依百顺的暗卫怕不是真要把自家郡主纵出些“骄奢淫逸”来,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
“郡主起得真早。”元祎上前,夸了一句。
方思宁心里苦:“今日巡营,岂能令众将士久等。”
“说得正是呢。”元祎招呼婢女们上前,又对陈慬道,“你院里的人天没亮就擒了两个逃犯回来,正绑着等候发落,你可要去看看?”
陈慬闻言,对元祎道了声谢,又对方思宁道:“容属下稍去片刻。”
方思宁点点头,又叮嘱他一声:“你今日随我一起去巡营,送犯人去州府的事就交给陈恪。”
“属下明白。”他答应一声,行礼离开。
方思宁看着他的背影,轻叹了一声。之前抓捕商会余党,她府中的暗卫精锐尽出。诚如陈慬所言,不消半月,全城肃清。镇北侯大喜过望,地方官府更是啧啧称奇。一番论功行赏后,官府又送了几份通缉令来,说是请她府中的暗卫协助。碍于情面,方思宁只好接下手来。结果,没几日功夫,那几个逃犯就押进了衙门大牢。消息传到州府,那边一琢磨,倒也有一众在逃的案犯,反正是悬赏通缉,何必便宜外人?于是乎,三天两头就有通缉令往郡主府里送,一来二去的,赏银挣了不少。而这些赏银,陈慬理所当然地充入了郡主府账上。
纵是劝他把赏银都留下,怕也是不听的。如此,倒不如同州府商议商议,直接请了这笔款项,另设机构,专职侦缉,既不埋没暗卫们一身的本领,也好按例给月钱,省得他次次都跟她算。
说来,公主府辖下的叫做“魁夜司“,那她郡主府下属的不若就按“斗宿”来。一南一北、护生处死,这般对应,多有意思。
方思宁想到这里,不禁钦佩起自己的才智来,满面的春风得意。
元祎看在眼里,也不知自家郡主高兴什么。她笑了笑,拿起梳子继续为方思宁梳头发,又道:“今早有消息说,公主与刘公子的婚事定下了,大礼定在十一月。”
方思宁一下子笑出了声来。
这门婚事她也有所耳闻。那时,公主回到京城,将北地之事奏与圣上。朝堂之内顿起波澜,人心惶惶。之前弹劾过公主的朝臣人人自危,刘尚书亦不例外。幸而刘峥救援公主有功,算是缓和了局面。陈皇后便趁势又谈起了婚事,这一次,刘尚书没再拒绝。
嗯,倒不知是该同情刘峥好呢,还是同情秦忆安好啊……
一时梳洗妥当,方思宁略用了些餐点。待换上戎装,取了弓箭,恰好陈慬回返,她笑着将长弓递到了他手中,道了声:“走吧。”
陈慬点了点头,捧着弓跟上了她的步伐。
外院,扬承领着宣翎卫的人马肃然等候,见她出来,众人齐声行礼,牵上了马匹。
方思宁点了点头,翻身上马,扬眉一笑,朗声道:“出发!”
一路,依旧有百姓夹道致意,但再没有人向她抛礼物。
方思宁暗暗有些好笑。倒不是她这郡主失了爱戴,而是自全城缉捕逆贼后,百姓对她府里的暗卫们有了更为清醒而又深刻的认识。也不奇怪,见得那般手段,谁人不敬畏忌惮?这一来,连北地书坊都收敛了许多,即便还有风流郡主,却断不敢再写秾艳情节。
啧,少了许多乐趣啊……
方思宁咂咂嘴,有点惆怅。
……
到了镇北军大营,张竞与扬翮携众将士早在辕门外等候。
张竞上前与方思宁寒暄了几句,又见后头随行的人中有陈慬。这半年来,郡主巡营已是惯例,但方思宁从不带暗卫入营。今日却是稀奇。他不禁莞尔,调侃道:“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让他来军营了。”
方思宁自然知道他话中所指,眼中掠过一丝慧黠:“叔父哪里的话。当初是我们冲撞了叔父,早该一起来赔罪才是。”
张竞瞧着她的神色,并没把话信真。但他忖了忖她话里的“我们”,心中不免感慨,终是点头一叹,应了声:“知道就好。”
方思宁讪讪笑着。
她让陈慬来可不是为了赔罪。
半日巡营,午膳之后,众人略作休息,方思宁却拉着陈慬策马出了大营。
大营外不远,有一处山谷,谷中杏花开满,粉薄红轻,道不尽的春光烂漫。
“听人说这儿有片杏花,果然不假。”方思宁说着,跃下了马背。她向前几步,深吸了一口气,花香随之涌入肺腑,分外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