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心善不行吗？”
霍玄心里突然又有点儿不是滋味儿，“天这么冷，她出门在外，多添一件御寒的衣裳总没错处。”
“啧……”
师子如忽然正色道，“霍玄，你就没想过，把她留下来？”
……
在霍玄带人回城的时候，乔苏苏也再次收到了虞子由给她的密信。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她要是笼络不住霍玄，就准备准备去北然和亲。
乔苏苏看着那封信，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虞子由曾不止一次同她说过，若是将来他在那个位置，他绝不会拱手送出去哪怕一个和亲公主；
他要亲手剜去朝中的毒瘤，富国，强兵，让大魏重回太平盛世。
但是现在看来，他在皇帝这个位置上，坐得还是不稳。
而乔苏苏的心里也突然升起一股危机感。
她很清楚，她是虞子由布置的一颗棋子，如果棋子没了用处，他绝不会保她。
所以，她得加把劲了。
院外响起推门声和马蹄声，应该是霍玄回来了。
乔苏苏连忙将手里的信连同信封一起撕了几下，投进炭盆里，等信纸完全烧起来，她才起身急急地去开门，仿佛她孤孤单单的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回了人。
门一开，她就和刚把马拴好的霍玄打了个照面。
乔苏苏立刻扬起一张惊喜的笑脸，“你回来了呀，尤婶刚刚送了包子来，放到厨房里了，我去给你拿。”
霍玄还是那一副客套到疏离的样子，点点头，又抬了一下手里的食盒，“我买了汤回来，趁热喝。”
他外出几日，整个人看起来风尘仆仆的，等和她一起吃过了饭，便提了烧好的水回房。
又表示天色不早了，让她也早些休息。
乔苏苏看着那间紧闭的房门，心里有些挫败。
明明她父皇就很喜欢这样殷殷切切的样子的，怎么换到霍玄身上，就一点儿作用也没有呢？
她闷闷的回房，有些绝望的发现，好像一切又回到了那个起点——
他们就像在同一个屋檐下搭伙的陌生人，每天见了面就客套的点点头，分开了也不会互相挂念。
说不定哪一天，其中一个人忽然离开了，另一个也不会有什么感觉，更不会去思念。
她呆呆地站在窗前，呆呆地看着另一边的屋子熄掉烛火，就像之前的很多个夜晚一样。
不。
不能再这样了！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中逐渐成形。
她也熄了灯，借着忽然静下来的黑暗，一点点拆掉梳好的头发，再慢慢将披散的长发梳顺……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夜色一层一层的加深。
乔苏苏穿着里衣拥着被子，数着自己的呼吸声。
等得差不多了，她忽地一下推开被子，穿鞋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赤足。
冰凉的地面刺激着肌理，寒意一下子窜上来，她瞬间就打了个哆嗦。
她咬咬牙，小跑了两步，又仿佛是慌乱之中撞到了桌子，连带着桌上的烛台滚到了地上，发出一连串的声响。
烛台砸在地面上发出的刺耳的震响，让另一间屋子里的霍玄瞬间睁开眼睛。
多年的生活让他时刻保持着警惕，即便忽然从睡梦中惊醒，也能马上恢复清明。
他抓起一件衣服走到门边，正要开门查看，忽然发现门口映上一道纤细身影，
接着，一阵有些微弱的、又仿佛带着试探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霍玄猛地拉开门，看清楚门外的人以后，他愣了一下。
小姑娘只穿了一身单衣，可怜巴巴地站在他门口。
不知是受了什么惊吓，脸色发白，眼尾通红，满脸都是惊慌。
看到他出来，就像看到了什么大救星一样，带着哭腔对他说，
“霍郎君，我害怕……”
第21章
今晚的月光有些微弱，但月色被白雪映着，又比平时稍稍亮了一点儿。
霍玄原本是打算狠狠心，把人送回去，再多给她点几支蜡烛照明壮胆的，
但是他忽然发现一身单衣站在寒冬冷风里直发抖的小姑娘左晃右晃的，好像随时要倒。
目光再往下一落，看到她赤着双足，早已经冻得通红，心里又急又气，当即就把人往怀里一抄。
这回也不想着把人送回去了，而是直接转了身，三两步走到自己的床前，粗暴的把人往里一塞。
骤然接触到温暖的被褥，乔苏苏立刻本能的又往里钻了钻，把自己完全裹在里面，只露出个头在外面。
她刚想继续之前的话题，才要开口，忽然觉得鼻子一痒。
一冷一热的交替，让她控制不住的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甚至连额角都开始隐隐发疼了。
她忽然就有些后悔，早知道会这样，倒不如多穿一些再出来了……
眼看着霍玄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一语不发，回身去关门，又重新检查了一遍窗子是不是全都关好，最后点起灯烛，照亮屋子，再往炭盆里加了几块炭。
做完了这些，他起身朝她看过来。
乔苏苏来不及收回视线，直直的撞向他的目光，在目光交汇的刹那，她连忙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又悄悄抓紧了被角。
完了……
霍玄好像在生气。
她咬了咬下唇，想着自己还是心急了些，做得好像过火了……
“你怕什么？”
冷不丁听到霍玄问她。
乔苏苏原本想把事先准备好的话说出来，但到了这会儿，她忽然改了主意。
她暗中掐了自己一把，逼出眼里的水汽。
她刚刚在外面冻了一遭，鼻尖儿和眼尾本就有些发红，这会儿泪光盈盈的，愈发显得可怜。
她就保持着这个样子看着霍玄，有些怯怯，像是知道自己惹了他不开心，想哄他高兴，却又不得其法，只急得要哭。
霍玄哪里招架得住这个，立刻就开始反省，自己现在的样子是不是过于凶神恶煞了。
他别过脸，干咳了一声，本想趁着今晚，好好和她说一说，划清界限，可脑子里却总浮现出那双泪盈盈的眼眸，一时之间又突然什么重话也说不出口。
算了……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小姑娘本来就是因为害怕才过来找他的，他要是再接着这么吓唬她，那不就成禽兽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他重新转回身，神色比之前温柔了许多。
乔苏苏自然是不知道霍玄的那一番心理变化的，她只看到霍玄从一开始沉着一张脸，到这会儿眉目缓和，胆子便又比刚才大了一点儿
“霍郎君……”
她犹豫着叫他，扬起一张脸，面带乞求地问他，“你能不能……过来一些？离我近一些？”
霍玄很听话，往前走了两步。
但还是和她之间隔着很大的距离。
乔苏苏继续道，“再近一些。”
霍玄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又向着她挪了两步。
主屋要比霍玄原本住着的那间屋子大一些，他个高腿长，这么走了几步以后，还是离她有些远，与床边仍有着不短的距离。
乔苏苏再接再厉，“再近。”
霍玄却不肯再走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时候不早了——”
“霍郎君！”
乔苏苏这一声喊得急，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再然后，她拿掉被子，下了地，几乎是扑到霍玄面前。
她伸手，从他的两臂之间探进去，环上他的腰。
霍玄条件反射地抬起手，做出一个想要把人推开的动作，但手才堪堪放到她肩上，又好像失了力气一般，只会虚虚地扶着她。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胸膛也跟着起伏，他好像还听到了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炸在耳边，时刻提醒着他。
乔苏苏察觉到他身体上忽然的僵硬，得逞的弯了弯眉眼。
又故作毫无所觉，更紧地搂住他，仿佛他此时于她而言，只是一根救命的稻草。
“你别走，别留我一个人……”
她侧头紧贴着他的衣襟，听他跳动的格外有力而快的心跳。
手上也悄悄的继续换了花样儿，从只是用指尖稍稍的轻贴着他的衣服，到抓紧他腰侧的衣服。
霍玄拼命让自己保持冷静。
他的手落下又抬起，理智让他觉得他应该先把她推开，不管是什么话，他们都应该先保持住一个安全的距离，然后再说。
但是他的身体却不再听他的使唤，即便隔着衣料，他也清楚的知道那一份温软，像早春颤颤巍巍的开出的一朵花，脆弱的不堪一击。
屋内的温度好像也一下子蹿高了许多，他的嗓子有些干，但他忽然记起她还穿着单薄的衣裳。
再这么下去，她一定会着凉。
“我先不走。”
他试图先把人哄住。
然后放下手，落到她腰间，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她抱起来，重新送回床边。
又不容置疑地给她盖好被子。
“你睡吧，我陪你。”
他说完话，侧过身，忍住想要回头的心思，目光牢牢盯着门口，只盼着这个轻易就让他乱了阵脚的人快些睡着，好让他从这一场难熬中解脱出去。
不过乔苏苏还是不太满意。
她看着坐在床边的霍玄一副随时要走的模样，抿了下唇。
然后她一点点儿不动声色地从被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里伸出手来，在虚空中试探了几个地方，最后决定稍稍缓和一下，只牵住他的衣角。
当然，两指间还是暗暗用力地掐住一点边儿，防的就是霍玄突然的起身。
衣服上传来一点儿重力，霍玄异常敏感，猛地回头。
就见已经被裹在被子里的小姑娘还是不老实，抱过他以后又开始扯他的衣角。
偏偏又像做坏事一样，每扯两下，就悄悄看他的反应，自以为这些小动作被她藏得严实，其实早都全数落到了他眼中。
他也不拆穿，看着外面已经变得漆黑的夜色，知道如果不问出她为什么害怕，再顺着她的意思出相应的反应，他是走不出去了。
“你刚刚在怕什么？”
他先猜了一个，“做噩梦了吗？”
乔苏苏却不急着回答，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继续拉他的衣角。
然后在他等待的眼神里，缓缓抬头，又怕他还像之前那样，只肯挪过来一点点，着重强调，
“霍郎君……”
“你再过来些，离我近点，我就告诉你。”
第22章
霍玄突然觉得，她绝对就是老天专门派过来折磨他的！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主动权完全被她捏着，根本就不是他能不能决定的事。
倒不如干干脆脆先顺了她的意，要不然……
他在心里苦笑一声，他还真不知道，这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少女，到底还有多少专门用来折磨他的法子。
乔苏苏一直看着霍玄的动作。
看他从纠结，到坦然，最后侧过身，靠近她，在与她靠到极近的时候停住，然后俯身看她。
“现在可以说了吧？”
霍玄只盼着她快些宣判结束，然而看到她的神色，他却又警觉的意识到不妙。
小姑娘神色犹豫，像是在权衡什么。
霍玄忍不住就开始想，他身上，到底还有什么是她感兴趣的。
下一刻，却见她从扯着他的衣角，改为拉住他的袖子，
明明没怎么用力，但他就是不由自主的又向着他靠近了些。
当他在无意识下用手肘拄到床边，以此来支撑身形，他简直要被自己吓了一跳！
乔苏苏却并不容许他撤走，从拉着他的袖子，改为双手抓住他的腕，又顺势侧身，像是要枕上他的胳膊。
霍玄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我刚刚做了个噩梦。”
乔苏苏故意不去看他，但抓在他腕上的手却又紧了紧，仿佛因为这一番回想，又开始害怕。
霍玄的声音发紧，“你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火，到处都是火，我被困在火里，怎么也出不去……”
他懂了，这是前些日子驿馆失火给她带来的创伤，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她一直忍到现在才开始发作。
“我梦见了四儿……”
霍玄抿了抿唇，这个应该是她那葬身火海的丫鬟的名字。
“她问我，为什么不救她。”
“她说她被烧得好疼……”
“她还说，地下冷，她一个人太孤单了，要我去陪她——”
“假的。”霍玄脱口而出。
他低下头，看到小姑娘因为害怕而蜷缩着，抱着他的手都隐隐发抖，一看就是怕极了。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什么也顾不得了，只身跑出来找他。
想到这里，他又开始心疼。
她以前一定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大概连杀鸡都没见过，甚至可能都不曾有人对她高声说过话。
这么一个被千宠万宠宠大的小姑娘，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才要赶在年节之前跑到这么偏远荒芜的地方，身边还只带了一个贴身的小丫鬟？
她到底……还能回家去吗？
霍玄觉得自己的心里有点儿堵得慌。
他有一种……想问清楚她家中事的冲动。
可看着她的模样，又不忍心再刺激她。
他只好抬起手，迟疑了片刻，最后落在她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梦里都是假的，噩梦都是反的，你都已经把那小丫鬟领了出来，又让她入土为安，她泉下有知，该是感激你的。”
乔苏苏第一次发现，霍玄竟能一下子说这么多的话。
句句都极尽温柔。
她在困意最浓的时候，终于能够确定，她和霍玄之间的关系，应该是缓和过来了。
这一晚自然也留住了霍玄，他也还像之前那样，拼了两张桌子，整晚都守着她。
……
后日就是除夕，但这两天已经有小童忍不住开始在巷子里跑来跑去的放爆竹。
爆竹的声音不算大，但清早寂静，大多数人都还没有起身，这一声一声的爆竹声就显得格外的响。
“嘣！”
“嘭嘭！”
乔苏苏猛地惊醒。
宫中对燃放爆竹之事管得极严，极受宠的子女妃嫔或许可以在自己的宫里放上一点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