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房间里，窗帘把窗户遮挡了一半，陆惟青走上前去将其拉开，随后阳光照了进来, 他的心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什么, 因为自己在离开前从未有把窗帘拉住的习惯。
那个人可能进入过这里。
接到蒋思禾的手机短信的时候, 盛樱然正在仔细对照工作室最近的市场趋势变化。
电脑旁的手机叮咚一响, 点开内容才知道是蒋思禾。
陌生短信：【盛樱然姐姐你好，我是蒋思禾, 前段时间因为弄丢了你给我的名片，所以只能去寒木春华找你, 结果你不在工作室, 为了方便取得联系, 我就向前台的姐姐要来了你的一张新的名片，我买了今天下午离开的车票, 不知道樱然姐姐能不能来送送我？】
看到这条短信说不震惊是假的，盛樱然一直以为她能坚持到高考结束，没想到走的如此着急。
盛樱然：【好】
到了下午约定的时间点，她买了一些小东西才过去找蒋思禾。
在高铁站口茫茫的赶路人中，蒋思禾的身形瘦小的在里面险些被淹没在里面。
“蒋思禾！”
盛樱然怕对方听不见，声音喊得很大，以至于不少人都向她投来目光。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本低头看车票的女孩此刻抬起了脑袋，并且朝着盛樱然的方向看去。
两人找到座位坐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回回，蒋思禾低头把弄着手上的车票，模样有些拘谨。
“没想到，樱然姐姐你真的来了。”
盛樱然笑了笑，“当初说的承诺，就不会变。”
女孩手紧攥着车票，但语气倒显得轻松，“我妈妈是在上周去世的，所以这边我也就没什么牵挂了，离开这里去更远的地方是我想要的选择。”
“那你都安排好去到那里的一切了吗？”
“嗯，我小姨在那里住着，她一个人无聊，我也可以过去陪她。”
“那为什么不高考完再走呢？”
蒋思禾摇了摇头，“不了，和家一样，对于学校我没有很好的回忆。”
盛樱然的手轻轻抚上女孩的后背，“真的没有值得你怀念的地方吗？你要好的同学，对你关心的校长或者是有件令你很开心的事情……”
不知道是那句话戳中了蒋思禾的心，她竟然啪嗒啪嗒地开始掉眼泪。
“我不知道，离开的想法其实早就有了，但总有那么一两个和一两件事拉扯着我，当时的脑子和思绪缠绕在一起，我怕……自己会后悔。”
盛樱然连忙拿出纸巾递给女孩，“那恭喜你挣脱束缚，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蒋思禾擦眼泪的动作停滞了一下，接着吸溜了两下鼻子，“樱然姐姐你就是剪断我身上乱线的人。”
后来盛樱然送蒋思禾到了入站口，女孩拉着行李箱走去，突然间回头问道：“我这算是在逃避吗？”
盛樱然没有回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
北安市的春天格外明媚晴朗，盛樱然很喜欢坐在咖啡厅外办公，在这里她经常会遇到卖花的老人。
还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她遇到了一个编花串手链的老奶奶，穿着朴素干净，头发上总会别着一个可爱的花朵发卡。
“小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盛樱然正想着，一道年迈苍老的声音就传入耳内。
她转身看过去，只见老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朴素，头上的小花点缀得恰到好处。
“唉！奶奶竟然还记得我。”
老人挎的小竹篮里有着一大捧鲜花，颜色鲜艳漂亮，“当然记得，去年你在我这儿买了三个手串，说话温温柔柔的。”
“今天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花？”
老人将手抬起来，上面布满了岁月的褶皱，还有生活所留下的痕迹，她叹了口气，“我这手不行了，抖得厉害做不了手串，于是我就想着卖点儿自己种的花儿好了，说回来就是想找个事儿干。”
盛樱然看了眼时间后将笔记本电脑合上，“上次买的三个手串，那我这次就买三枝鲜花。”
老人脸上堆满笑容，如同午后的暖阳，“好，我给挑三枝最好看的。”
“嗯，回家就插到花瓶里。”
“我这身体虽然大不如前，但老婆子我的记性还是很不错的，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姑娘你前脚刚买完手串后，后脚就有一个男人买了和你一样的三串。”
“什么样的男人。”
“长得可俊了，个子也特别高，我当时想着你们俩还挺有夫妻相来着。”
听这么一描述，盛樱然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影子，她打开手机相册，从里面选出陆惟青的照片。
“是这个人吗？”
老人摇了摇头，神色坚定地回答道：“不是这个人。”
盛樱然愣了一下，不是陆惟青还能是谁？
思索的片刻，不远处传来呼喊声，“盛樱然小姐！”
她朝那边看去，只见跑过来的人是蒋思禾的同学王璞。
盛樱然对这个男生的印象很深，他好像很在意蒋思禾的感受和想法。
还没等她开口，旁边的老人就直接上来质问道：“小璞，你怎么没在学校上课？”
“今天下午周考提前放学了。”回答完奶奶的问题，男孩又将视线移向盛樱然，“盛小姐，你知道蒋思禾去哪儿了吗？”
蒋思禾没有告诉他，可能连个像样子的告别都没有。
面对男孩的询问，盛樱然一时半会儿组织不起来语言，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王璞见盛樱然面露难色，头渐渐地低下，声音带着些垂头丧气，“她是不是离开北安了？”
“嗯。”
“那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
盛樱然是真的不知道，蒋思禾没有告诉她目的地到底是在哪里。
老人一脸懵地站在旁边，“你这孩子，哪有上来问人家这么多问题的。”
盛樱然微微一笑，“没事，我和王璞也算是朋友关系。”
*
这一下午盛樱然都是在外办公，以及有很多纸质版的资料没办法做批注，思来想去她决定给陆惟青发条消息。
盛樱然：【今晚我可能会晚点儿回去】
陆惟青：【加班？】
盛樱然：【嗯，下午的工作还没有赶完】
陆惟青：【好，我下班过去陪你】
盛樱然还在想着拒绝的措辞，对面的人就发了新的消息过来。
陆惟青：【带你喜欢的小蛋糕过去】
盛樱然毫不犹豫地回了个OK的表情包，和谁过不去也不能和小蛋糕过不去。
在回工作室的路上，她的手机突然间接收到了十几条的消息通知。
起初也没太在意，可一两分钟后又是接连不断的提示音。
盛樱然划开手机，映入眼帘的就是新闻评论区的艾特，快速浏览一遍，清一色全部都是@盛樱然。
而新闻上的大标题就是［北安市一中新款校服质量令人堪忧！！！］
往下翻的内容更是让盛樱然瞠目结舌。
#公交车上女学生的衣服裂开口子#
#因为衣服质量问题，学生已经重复购买好几次校服#
#所谓的物美价廉校服，质量竟然如此之差#
……
盛樱然总结一看，最主要的问题出在了衣服的面料上。
退出界面后，下一秒她给何沫打了电话。
“喂，何沫，我立马回公司，你现在把之前北安一中校服的全部方案拿给我看，然后再把负责面料这部分的人叫到我办公室。”
何沫听出了对面人语气的严肃，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应声答应道：“好的，我这就去办。”
结束通话后，盛樱然蹙眉打开了之前所存的面料照片，放大后仔细观察，依旧发现不了什么端倪。
可以猜测衣服的面料可能是在制作过程中被人替换掉的，而这一条生产链上的所有人都可能有问题。
“小姐，我们快到目的地了，请问是停到路边还是前面的拐弯处？”
盛樱然抬头看向外面，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到了工作室楼下。
“就停在这里吧。”
付完钱走下车后，她刚才分析原因时的内心波动开始逐渐平息，或许当下最主要的事情不是谁动了手脚，而是将网上的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进了工作室后她并非赶去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样品间，在左数的第五个玻璃柜里放的正是北安一中校服的样品。
盛樱然打开柜子小心地把衣服从里面拿出，这件制作的面料就是当时选择的。
“樱然姐，你刚刚电话里让我准备的事情都弄好了。”
“嗯，好。”
离开时盛樱然一把拿起了那套校服，她要让这件事以最快的速度压下去，并且找到最开始的源头将其解决。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盛樱然面容严肃地翻看着之前的制作方案，而负责面料与制作这块的人此刻都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把自己变成无业游民。
“方案和之前预定的一样，是没有任何问题的，那么我想问一下各位，那这个突然冒出的衣服质量差是怎么回事？有人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压抑的气氛充斥在每个人之间，他们都低头不语。
“怎么？没人有话要说吗？”
其中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很小，而且还磕磕绊绊，“在，在制作的过程中……我，我有一段时间没有去现场监工。”
盛樱然的怒气直烧心头，她将一小摞装订好的文件重重摔到桌子上，“那你当时上交的这本监工记录表是瞎写的吗？”
那人也不再说话，而是默默地低下了头。
盛樱然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散落的文件，语气像是海面上的大风，沉闷又可怕，“好了，明天不用来上班了，你被开除了。”
第62章
然而解决这件事并没有盛樱然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在过程中各式各样的问题都浮现出来，除了平息舆论之外，还需要在根本问题上进行剖析。
提着蛋糕的陆惟青刚进工作室就遇到了急匆匆往外走的盛樱然。
“你现在去哪儿？”
盛樱然二话不说抓着他的袖子就往外走, “去找钟坚。”
陆惟青左手的袖子被拽着，右手尽可能将蛋糕提稳, “网上舆论的事情查到根源了？”
“嗯, 制作中的布料出了问题。”
两人坐上车后，盛樱然直接一个电话给钟坚打了过去。
在等待接通的间隙里, 她气势汹汹地将安全带扣好, “看样子这个面是等不到后台见了。”
陆惟青没有专注于这个问题, 反而端详起了手中的小蛋糕, “要吃口蛋糕吗？”
盛樱然眉头微皱，“现在没心情吃，这次的舆论对寒木春华的影响很大，我……。”
话还没说完，对面的电话便接通了。
盛樱然将手机音外放, 瞬间车内回荡着对面人的声音, “喂, 盛小姐。”
“钟老板, 我想我们需要提前谈谈了。”
“因为网上所说的质量问题吗？”
“是的，钟老板应该也能看出来具体问题出在了哪里。”
“好, 盛小姐现在可以来找我。”
“十几分钟后就到。”
挂断电话后，盛樱然还酝酿了一下平稳的情绪, 她这次一定要自己把事情搞个明白。
坐在副驾驶的陆惟青目光平缓地看着窗外, “不用那么焦急, 世事变化无常，干什么事都不可能一帆风顺的。”
盛樱然自从经历了前一次的舆论打击, 对这方面特别敏感，以至于说话的语气也不太好，“可这件事你不觉得严重吗？它已经影响到了外界对寒木春华的印象。”
“所以盛小姐觉得自己现在这样的解决方式正确吗？”
“不然呢？找水军把热度压下去？”
陆惟青没再说话，而是挑了一下眉，“还是那句话，事情都可以展开多方面去考虑解决。”
盛樱然发现他这个人喜欢话里有话，每次都不会很明确。
“那我们现在不去找钟坚？”
陆惟青低头用手机发着消息，“去，就当是提前见面了。”
这话一出口，盛樱然有些不解，那他刚才那副样子就像是在极力阻止自己去一样。
“你不会又查到了什么重要线索没有告诉我吧。”
陆惟青的目光从车窗转向到正前方，“盛小姐如果再不快点儿，时间就要到九点了。”
她的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居然转移话题……
盛樱然没再多说什么，而是先将车子发动，她的心思可以被陆惟青看得一清二楚，而她却是一点儿都看不明白陆惟青的心思。
“有些事情你没必要瞒着我，毕竟我们两个是站在同一战线，不是吗？”
陆惟青右胳膊支撑在窗户边，露出的一点儿缝隙朝车里吹着丝丝缕缕的微风，“有些线索你知道了也无济于事，与其让你每天心中郁闷，倒不如从刚开始就什么都不告诉你。”
“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也会很着急的。”
“该说的我会说，相反不该说的我不会说。”
盛樱然瞥了一眼旁边的人，“唉～我感觉我们两个人的距离感是越来越大了，你和我说话也都不像之前那么明朗了。”
陆惟青眉眼变得沉稳安静，没有了刚才的一丝笑意，“你只需要知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就好。”
*
车子开到了面料公司的门口，整体的建筑不大，只有简单的三层办公楼，所处的地理环境算是在半繁华的地段。
两个并排走进屋子里，盛樱然的余光大概扫了一遍周围的摆设，和之前挑选面料的地方很不相同。
“欢迎两位光临寒舍。”
钟坚从内屋里慢悠悠走了出来，脸上和之前一样布满平易近人的笑容。
盛樱然敛起了刚才急躁的心情，平和地说道：“这么晚还来打扰您，真不好意思。”
房子里很安静，除了他们几个人的说话声之外就没有任何声音了，“两位先请进坐下来，我们慢慢聊。”
在钟坚的带领下，他们走进了会客厅里，里面的装饰很平常居家。
坐下后，钟坚就给端来了两杯茶水。
“来，喝点儿水。”
盛樱然点了点头，“谢谢。”
谈话刚开始，钟坚便先入为主，直接点开了话题，“我今天看了网上对寒木春华的一些言论，可以很明显地看出问题出在了我所提供的面料上，对此我对盛小姐深表歉意。”
盛樱然端正自己的坐姿，两只手放在腿上，“那请问一下钟老板查到自己这边的问题出在哪里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