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皬一下紧张起来,但也不完全信任她,“你说你是国师府的人,我为何没见过你?”
“宋大人明鉴,我确实是江大人的好友,至于我的身份现在不便明说,等你见到了江大人她应该会告诉你,但是现在情况危机,还请宋大人救救江大人。”
“好,我暂时信你,我现在去安排人即刻赶往宁远县,你先回去吧。”
待茉倾走了,宋皬坐在书房里想着几日前她来礼部时的情景,那个时候她就应该决定好了却没有告诉他,难道在她心里他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柳竟找人对付江舟定是找武功高强的,宋府的家丁派不上用场,只能找徐若琮借人了。
宋皬连夜去了徐府,徐若琮刚要睡下就被他叫了起来,说明了来意,徐若琮顿时清醒,“你说什么?柳竟派人对付江舟?消息准确吗?”
“要不准确我来找你做什么?”
“好我立马集结人手,连夜赶往宁远县。”
“不行,你不能去,你要是带兵前往了,若是让有些人知道了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你该怎么办,所以我去,你让他们穿常服天一亮就跟随我秘密赶往宁远县。”
“好吧,那你务必安全带她回来。”要不然他有什么脸面见江家的人。
“好!”
第二日一早,主仆二人吃过早饭就按老板娘指的路去张府。
大门口写着张府的匾额斜挂着,依稀可见当日的荣光,再往里走是一片的废墟,地上都是坍塌的黑色的焦木,老板娘说过,自从这里死过这么多人后一直没人敢收拾,总觉得里面阴森森的,离的近的宅子都请了道士作法,以免邪祟入侵。
当然这些对江舟来说都是无稽之谈,哪有什么邪祟。她又四处看了看,无法想象当时的张大人一家到底遭受了什么磨难。
秋环在疑似后院的地方找到了一只碎成两半的手镯,她擦拭干净后,交给了江舟。
江舟拿起来又擦了擦才细细的查看了一会儿,玉质细嫩晶莹,色彩纯正,是上好的翡翠打造而成,价格昂贵绝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应该是张夫人的了,江舟拿出手帕将它包好,准备带回给茉倾。
这时一阵风吹过,不知从何处吹过来许多白色的花瓣,江舟仰头目光随着一片花瓣落下,随后伸手接住了它,小声嘟囔了一句“六月飞雪?”
远处的秋环并没有听见她这句话。
江舟回忆茉倾和她说的话,绕到了边角处,那里按照府宅整体的布局确实很隐蔽,在不远处还有一狗洞,难道茉倾当时是从狗洞里爬出去的?要不然这围墙这么高,凭她一弱女子怎么能翻得过去。
大致的查看完后,二人回了客栈,秋环说道:“听沿途的百姓说张大人是难得好官,为官清正廉明,做人堂堂正正,竟然遭到这样的灭门惨案,怪不得茉倾姑娘如此不忿了。”
江舟心里不舒服却还是说道:“不早了,早些睡吧,明天还要去祭奠张大人一家。”
夜深,江舟躺在床上,听见身旁秋环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她已经睡着了,可自己睡不着,一想到白天那片废墟她就感到压抑,以前她总以为她的命运算坎坷了,没想到还有茉倾比她承受的太多了,心里藏着这么一份灭门之仇,怪不得总感觉她行事时而正常时而又不合理,就这没疯就算坚强了。
想着想着还是困了,摸了摸枕头边的碎玉镯沉眠了。
江舟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张府往日的宁静和平,梦里茉倾是那样的活泼、可爱。
天亮了,一声公鸡打鸣,把江舟唤醒了,一旁秋环早已经起来练功小半个时辰了,把自己收拾干净了赶紧又端来一盆温水到房间。
江舟缓缓坐了起来,秋环过来看见湿了一块的枕头和她额头的汗说道:“姑娘可是又梦魇了?”
“嗯。”江舟轻声回应了她一句,昨晚她梦见了茉倾和张府的大火,她拼命想救他们却无能为力,最终一声鸡鸣将她唤醒。
收拾完后,江舟和秋环买了黄纸,准备去祭奠张大人一家。
对村民们来说,张大人一家属于无辜枉死的,所以丧事只是草草了结,张氏一族的人也没有认领回去,就埋在了这一片荒山野岭里,那坟堆上长满了野草,江舟和秋环费了好大的劲才清理干净。
二人在石碑前点燃了黄纸,江舟轻声说道:“张大人,在下知道您是枉死的,柳竟以为他赶尽杀绝了,没想到还有茉倾,正义总会来的,到时候您在天之灵就能安息了,我会好好照顾茉倾的,你们放心吧,我会找人超度你们,让你们早入轮回。”
烧完了最后一张黄纸,江舟正准备起身,一支利箭朝她飞来,射中了之前受伤的地方江舟因力倒在了地上。
秋环立刻戒备了起来,环顾四周,刚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她们被包围了。
“姑娘,你怎么样?”秋环搀扶着她很是担心。
“还行,这一箭射有点偏,放心,逃起命起来肯定不妨事。”
“这次来的人多,看来是要把我们逼近死路了,姑娘到时候我拼出一条路来,你赶紧跑。”
江舟看到十几个人围成一大圈慢慢的逼近,“听天由命吧。”
就在他们越来越近的时候,“宝藏!”江舟大喊了一声。
围过来的刺客停住了脚步,面面相觑。
江舟见有效便继续说道:“这里有宝藏!”
一个像领头的蒙着面的刺客问道:“什么宝藏?”
“当然是金银珠宝啊,不然我堂堂司天监的七品掌故,在京城不好好享受,跑到这荒山野岭做什么,找罪受吗?要不是现在刀架脖子上了,我能说出来吗?”
“不可能,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可能有宝藏?而且这张大人生前是个清官,你来他的坟头找宝藏,骗鬼呢?”那人继续质问道。
“你是不是傻,就是因为这地偏,所以才能藏啊,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他是个清官,当官的就没有不贪的,表面功夫谁不会做,还是我救了他儿子的命,他无意中说漏嘴我才知道的,这里有宝藏,无数的金银财宝数不尽的黄金白银,几辈子都用不完,你不想要?”江舟又说道:“你们听命与于人专干杀人放火的事,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若是遇上个厉害的你们也死了到时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要是有了钱就能摆脱这个身份,安稳度日不好吗?”
那领头明显动摇了,毕竟没有人能拒绝这泼天的富贵和平静的日子。
江舟继续说道:“不如这样,我带你们去找宝藏,全部给你们,就当买我们两个人的命了,怎么样?”
旁边的喽啰问道:“大哥,我觉得她不像骗人的,上次在长安,她为了保命把那个东西都扔给我们了,现在也一定是真的,她怕死。”
另一边的喽啰也说道:“大哥,我觉得他说的在理,给她一次机会,要是她骗我们,我们再杀她也不迟啊,要是真的我们就再也不用过这看人脸色的日子了。”
江舟捂着伤口,看他们窃窃私语,虽然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是一定是关于宝藏的,现在她要想的是怎么才能逃走。
第二十九章 你怎么来了
江舟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四周的地形,这地荒的连树都没几棵,远处只有几只乌鸦在徘徊着,也不知是不是看见猎物了。张大人葬在这样的地方这真是可惜了。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震惊了江舟,对方竟自相残杀了起来,以领头为首的那一半的人,光亮的刀上滴着红色的鲜血。
那领头人说道:“带我们去找宝藏,要是敢骗我们,就把你一刀一刀给剐了。”
江舟不争气的咽了一口口水,要不是秋环挡在她的面前,她觉得自己能吓的昏死过去。
“江大人前面带路走吧。”那人催促道。
江舟一只手捂着伤口,秋环在一旁搀扶着她,江舟根本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只能慢慢悠悠的朝东走着,心里一直祈祷着:祖师爷啊,你的徒孙经历生死劫了,赶紧派人救救我吧,以后我一定做个好人,实在不行我给他做牛做马,或者我以身相许都行,祖师爷啊,显灵吧,显灵吧!
祖师爷可能真的听到了她的祈祷,派了天兵天将来了,一群穿着布衣的男子冲了出来,把所有的刺客都制服了。
江舟看着这些陌生的面孔,不知道他们是敌军还是友军,直到宋皬走了出来。
江舟惊讶的问道:“宋大人?你怎么?”
宋皬看着她被鲜血染红的袖子,立马走了过去:“你受伤了?”
“没事,比起上次的,这次只是小伤,找个大夫包扎一下就好了。”
虽然她好端端的站在他的面前,但宋皬总觉得心里不舒服,现在见到了她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里的样子,心里的不适感更强烈了,他冷着脸说道:“没事就好,那赶紧下山找大夫吧”又对着向徐若琮那借来的小兵说道:“这几个人押到县衙,听候处置。”
吩咐完这一切,带着江舟先行离开了。
刚才害怕死亡一直紧绷着,现在放松了下来,江舟感觉到手臂的疼痛有点钻心了,幸好秋环扶着她,要不然她真怕自己会倒下。
秋环感觉了她的不适,问道:“姑娘,能坚持住吗?”
江舟脸色苍白,额头都是冷汗,还是笑着说:“这点伤当然能坚持,我没事,我们走吧,这山路崎岖,再这么慢悠悠的,什么时候才能到山底。”这次的伤不比之前,这次的伤口能看见骨头,江舟不想拖累别人才一直忍着。
宋皬转头看出了她的异常,也没心思想其他了,就说道:“你的伤很严重,我背你下山,秋环会功夫,让她去找辆马车,你现在不适合骑马。”
“我没事,我能坚持,不过我觉得,让秋环找马车是个不错的提议,我确实走不动了。”
宋皬走过去,扶住了江舟,让秋环赶紧下山去。
宋皬蹲下来让江舟趴在了他的背上,因为一只手有伤,宋皬只能紧紧的托着她的大腿,防止她掉下里,还好她比较轻背起来不算费力。
江舟在她背上打趣道:“说起来,这是宋大人第二次背我了,你说要是你未来媳妇儿知道了,会不会把我看做她的情敌?”
“呵,不会!”
“为什么?”
“同僚之间互相帮助有什么不可?”
这话倒是让江舟无话可说了,只是她觉得这天气越来越热了,头昏昏沉沉的,意识也不清晰,眼皮子架不住了,马上就能睡过去了。
江舟再次睁眼已经回到了客栈,秋环在她身边照看着她。
秋环见她醒来,有些激动的问道:“姑娘,你可算醒了,要喝水吗?”
江舟脑子还有些迷糊,她隐约记得好像是宋皬背她回来的吧,呆滞了一会儿才说到:“取些茶水来吧,渴了。”
秋环立马倒来一杯茶,一只手扶起她,另一只手喂她喝下茶水。
解了渴,江舟才感觉自己彻底回过神来了,“宋皬呢?”
“宋大人背您回来后就好像去县衙了,应该是去处置那些刺客了。”
见江舟没有言语,秋环又问到:“姑娘,你当时怎么会说那一片有宝藏啊?”
“本来就有宝藏啊,只是不是他们理解的宝藏而已。”
“不明白。”
江舟示意秋环扶她起来靠在床栏上,接着说道:“张大人的尸骨埋在那里,张大人两袖清风,不畏权贵是难得的好官,正所谓荒山埋忠骨,这不就是宝藏吗。”
这几天通过她和当地百姓接触,越发觉得张大人的死是大豫朝的损失,可惜人有天命也是无可奈何,说来茉倾也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
江舟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把我的蓍草取来。”
“姑娘这是要算什么?”
“算未知事。”
只见秋环从包袱里小心翼翼的拿出用藏青棉布包裹着的耄草交给江舟。
江舟掀开被子,在床上用耄草演算了起来,两刻钟后立马下床秋环从店家那里取来的纸笔上记下演算的结果:遁卦,天在上,山在下。
好坏在人,茉倾以后恐怕会面临更难的选择,不过就凭她那样冲动的性子,还真是要为她担心。
这时响起来了敲门声,秋环打开门是店家,说是早上送她回来的郎君回来了,邀她下去用饭,秋环回应了她,又请示江舟,正好江舟也饿了,就让秋环给她穿衣。
下了楼,只见宋皬一袭青色长袍坐在那里,拿着朴素的陶瓷茶碗在喝茶,江舟让秋环单独坐一桌自己则坐在了他的旁边。
宋皬看了一眼她受伤的手臂,神色淡然的问道:“你可知今日要杀你的是何人?”
“柳竟。”江舟毫不犹豫地说道。
宋皬没有接话,只静静在喝茶,似乎并不好奇她为什么能猜出来。
“我想知道你和徐家小将军很熟吗?”
“啊?你说什么?”江舟一时被他搞糊涂了,这人的思路有些跳脱啊,怎么又到她未来姐夫身上了,“为何这么问?”
“几日前我去向他借人来救你,他没有一丝犹豫就同意了,甚至想亲自来,国师府和徐家关系也这么密切吗?”
江舟小口咬着手里的饼,这该怎么回答,实话实说,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骗他吧,人家千里迢迢来救你,也说不过去,真是的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多心思。
迟迟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宋皬又问道:“很难回答吗?”
“没有没有,我师父和徐大将军是挚友,所以听说我有难,他肯定要来救我,是吧。”
“好,我信,那给我报信的人是谁,那姑娘看着不像国师的丫鬟啊?”
“她就是张大人的侄女,在那场火灾中逃过一劫的幸存者。”
宋皬能想象出那场灾难有多惨烈,也知道牵扯的人不少,更何况柳家还有一位姑奶奶救过皇上,被封为皇贵妃,所以在遇上柳家的事上皇上向来会宽容处理,要不然柳家哪敢这么肆无忌惮。
“你是司天监的人,这事应该归刑部管,你又何必深陷其中呢?”
这话江舟也问过自己,可经过这几天出来游历她想明白了:“因为我不是一个纯粹做官的人,我最崇拜的不是那些文人墨客,最想要的也不是高官厚禄,而是那些忠义大侠之辈,我也向往成为那些人,所以我帮她是出于义气,我不在乎其他。”
“若是今日你死在他们手里,该怎么办?”
江舟不在乎生死,但是看见他的眼神,江舟突然明白了,宋皬在生气,气她任性妄为,气她擅作主张,可他为什么要生气?
江舟忽然就笑出了声:“好,这次是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轻率从事,对不起。”
听到了她的道歉,宋皬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了,他收回目光有些无措的说道:“你,你不必向我道歉,那些刺客嘴很硬一直不肯招供,他们被抓的消息,柳竟一定会知道,为了确保安全,这几日千万不要单独行动。”
“宋大人放心,我没那么作死。”江舟向他保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