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溶洞
太阳西挂,宋皬的房间里只点了一根蜡烛亮着微弱的光还发出“呲呲呲”的燃烧声,他站在窗户边望着几个小摊贩们在收摊,想起了白天江舟说的话,她不是一个纯粹做官的人,官这个身份很复杂,上承天,下载地,他做官也不只为了家族的荣耀,更多的是为了大豫朝的百姓。
当今皇上爱民如子,听父亲说皇上还不是皇上的时候,曾下到民间三五年没有消息,就在所有人以为他回不来的时候,他回来了,而且性情大变,登基后的皇上凡事涉及百姓利益的事情绝不姑息,所以柳竟才会想出杀人灭口的主意,此事皇上知道了,其他人不说,柳竟必死无疑,只待回京后,让太子尽快呈上万民书即可,这样一来也可让她安心了。
可是如此便是得罪柳家的人,柳竟是个草包,可柳家其他人却不是,特别是柳家二房的嫡子柳奕,小小年纪却心思深沉,恐怕不好对付。
五月底的天气越来越热,江舟是被渴醒的,一睁眼太阳都没升起来,她也不想叫秋环就穿着里衣起来倒了一杯水喝,然后又躺回了床上,过了半个时辰,太阳光照进来了,这客栈房间隔音也不好,总能听到院子悉悉嗦嗦的说话声。
“铛~铛~铛~”三声敲门声彻底叫醒了江舟,“谁啊?”
“姑娘,日头都照进来了,快起来吧。”原来是秋环在外头叫门呢,自从江舟受伤后秋环便睡在隔壁,免得碰到她的伤口。
“进来吧。”
秋环推开门,又捧起地上的水盆进来了,走到床边,只见她头发凌乱闭着眼坐在床上。
秋环轻声试探:“姑娘?”
江舟睁开眼睛看向她,眼神带着幽怨:“这宁远县怎么那么热啊,才五月的天,就感觉快给我热疯了。”
秋环把毛巾沾湿,拧干给了江舟:“只是姑娘怕热,这宁远县三面环山到了夜里开着窗户可劲的凉呢。”
“是吗?那今晚你陪我睡,咱们开着窗,可是热死我了,渴了一晚上,乌漆嘛黑的也只能忍着,真是难受死了。”
“姑娘这满身的汗,那手臂上的伤会不会加重?”
江舟缓缓抬了抬手臂感觉还行,但身上这黏腻确实不舒服:“你帮我擦擦身吧,待会儿去医馆重新包扎。”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主仆二人才收拾好楼下吃早饭。
还是和昨天一样,江舟和宋皬一桌。
宋皬盛了一碗粥摆在她面前,又要了一只勺子给她,“用勺子方便,要吃什么菜,我用干净的筷子夹给你。”
江舟也确实饿了,就不顾这些礼节了,有人愿意给她布菜,这不正好省的她筷子勺子换着用了。
“我听掌柜的说,宁远县有一处天然形成的溶洞格外的阴凉,这家客栈的酒就是放在那里储存的,正好今天掌柜的要再去一趟拿酒,你可想一同前往?”
宋皬说的这段话里,江舟就听见了两个字,阴凉。
接过宋皬夹过来的菜,江舟说道:“去,这种自然奇景一定要去看,什么时候去?”
“等你吃完。”
说着江舟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不一会儿就吃完了。
宋皬看着她小孩子一样的行为忍不住一笑,“别急,掌柜还在后院喂马呢,你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点?”
“吃饱了,我这就去后院看看。”
说完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根本看不出是个手受伤的人,宋皬无奈的摇了摇头,还真是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但也风趣的紧,怪不得赵女医时时刻刻都要操心着她,还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喂完马,装好车,一行人便出发了,江舟和秋环坐马车,宋皬和两个侍卫骑马跟在后面,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总算到了溶洞口。
江舟下了马车站在溶洞口,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凉气,就像冬天的冰块。
她还想往里走,宋皬一把拉住了她没受伤的手,说道:“掌柜的说里面一片漆黑地面又湿滑,你手受伤了,这样进去是想摔个四仰八叉还是脸朝地啊?”
看着里面乌漆嘛黑的,江舟收回了踏出去的脚,乖乖的站好。
宋皬对着两个侍卫说道:“木一跟在掌柜后面,木山举着火把跟在最后。”然后转头对江舟说道:“我扶着你,你的侍女跟在我们身后。”
“好啊,你愿意保护我,我也没意见啊。”
安排好队形,一行人就进洞了,越往里走凉意越深,溶洞上方还滴着水,走了一小段路掌柜的停了下来,把火把举高说道:“你们朝上看,这个洞里的石头可是千奇百怪的。”
照着掌柜的示意,他们都仰起头看,靠着火把的光亮发现确实很奇异,奇形怪状的,还有高高的石柱伫立在哪里,江舟伸手摸了摸旁边的石壁光滑如玉,石缝中流出的水也是冰凉的,宋皬见此赶紧拿出了手帕给她擦干了手:“此处水寒的刺骨,你手臂受伤若是伤势加重可如何是好。”
掌柜的也附和着说:“这位郎君说的在理,平日里我也是喊我那胞弟陪我前来的,就是怕凉着我媳妇儿,县里的大夫也说姑娘家家的可不能着凉。”
江舟却是觉得这二人有些过于计较了,除了来月事也没听师姐说女子不能随意碰凉的呀,但此时她不想争论,便笑着接受了。
继续往前走,掌柜的介绍起了这里,“这个洞还是在他很小的时候才发现的,那一年夏天没日没夜的下雨,还差点发了洪水,还好老天保佑雨停了,等天气好了几日,附近的村民上山,无意中发现了这个洞,几个大胆的村民举着火把进洞想看看里面有什么,一进来啊就感觉里面比外面凉快多了,便接着往前走,却听到了一阵婴儿般的叫声,那个人吓得快尿裤子了。”
听到这儿,其他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木一问了句,“后来呢?”
“后来啊,他们就告诉了村长,村长不信领着几个年轻的汉子又进来了,可是什么也没听见了,就以为那几个人听错了,就回去了,可当天晚上刮了大风,村民又听到了那婴儿的哭叫声,大家都吓得不行都不敢出门查看,好不容易天亮了,村民聚集在一起你一嘴我一嘴的说着这事,就以为这洞里不干净有冤魂,赶紧又到县里告诉了县令,县令贴告示挑几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进洞探秘,我父亲就毛遂自荐了,洞口好多人围着,十几个汉子就这样进来了,刚开始没什么,后来真听到了声音,有几个吓得不行立马逃出去了。”
这时木山又问道:“什么样声音这么恐怖?”
话音刚落,洞里就传来了婴儿般的啼哭声,在这空旷漆黑的洞里显得由为的恐怖,除了掌柜和江舟,其他人都有些毛骨悚然,宋皬握着江舟的手臂都紧了不少。
木一强装镇定的问道:“就是这声音吗?”
掌柜回答道“是的,就是这声音,你们也别怕不是什么鬼怪,其实是长着四条腿的鱼而已。”
秋环挨近江舟,害怕的问道:“长着腿的鱼?这还不是怪物吗?”
江舟安抚的拍了拍她,“别怕。”心里却想着这不就是师姐苦苦寻找的大鲵吗,这东西珍贵啊,等回去把这事告诉她,她应该就不会因为自己又受伤骂她了,正好功过相抵。
宋皬说道:“此物只在书中见过,相传太行山往东二百里是龙侯山,无草木多金玉,山上的水向东流入黄河,而这水里便有神似人的鱼,有四足,发出婴儿的叫声,人若食之可长生不老,不过是传言,信不得。”
掌柜又说道:“这鱼可是村里的神兽啊,每逢初一十五,还是谁家有事都会在洞口上香求它帮忙呢,谁敢吃它呀,动它和刨祖坟没两样了,到了,这就是我藏酒的地方了。”
木一给他拿着火把,问道:“你们兄弟俩进来就不怕吗?”
“怕什么,我家的酒好喝全凭放在这儿的缘故,以前是我父亲带我们来的,现在他老人家走了只有我们兄弟两来了。”说着打了两大壶酒又把坛子密封起来。
“只这两壶就够了?”
“够了,这只是做酒的引子,我胞弟就住在这附近的村子里,把引子给他就行了,顺便把我媳妇儿买给弟妹的布料一块儿送去。”
出去的路上,江舟轻声问宋皬:“你说要是我把这神鱼偷了,会挨打吗?”
宋皬说道:“我会替你收尸,倒是给你埋在张家附近吧。”
好了,这个念头可以收了,还是回去挨师姐的骂吧。
第三十一章 画像
来到山下的村子里,掌柜把酒引子给了弟弟并说道:“这些是客栈的客人专门来看溶洞的,弟妹呢,泡壶茶给客人们倒上。”
弟弟也是个好客之人,进屋拿了几条凳子又端出一壶茶:“我媳妇儿去村口溪边洗衣裳还没回来呢,走那么久的路渴了吧,赶紧喝口水先。”
众人表示感谢,江舟解了渴便四处看了起来,这村庄住户很多,大多数人家门口都种了果树,就像这家种了一棵高大柿子树,树上还垂挂这几个去年遗留的干瘪柿子。
房子周围是用黄土堆砌起来的围墙,围墙下摆着几盆的花,看的出来女主人应该是个讲究人,因为她把同一颜色的花摆在一起煞是好看。
侧边有一间屋子房门开着,江舟瞄了一眼里面,这家还有个读书人啊,里面的书架上摆满了书,桌子上放着文房四宝,还有一幅画,上了一半的颜色,江舟站在门口踮脚拼命往里看了一眼原来是美人图。
掌柜的弟弟见此走了过来说道:“这是拙荆外甥的屋子,是个读书人,平日里就爱作画,姑娘要是想看可以进去瞧瞧。”
“那就多谢了。”
得了许可江舟堂而皇之的走进去,因为她总感觉这画上的人有一些眼熟,等走近了看,细细的端详起来,竟是有三分像茉倾。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江舟抬头原来是宋皬,她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画画之人很有天赋,功底深厚,这美人图惟妙惟肖,我真想见见这作画之人。”
还真是凑巧,这作画之人回来了。
“姑娘对这画评价竟如此之高?”
循声望去是一位长得白净的郎君,江舟向他微微点头示意,宋皬则是走到了她的身边后也向那人示意了。
江舟问道:“这画中之人与公子可有关系?”
“心慕之人,可惜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为何?”
那人说道:“她是前任县令的侄女,张茉。”
江舟有些惊讶,又反问道:“张茉?她是不是有个堂妹叫张倾?”这些消息还是派到宁远县的探子查出来的,只是她不知那场大火死的到底是张家哪个姑娘?
“是的,姑娘如何知晓此事?你们是本地人?”
江舟解释道:“我们不是本地人,不过这张倾是我儿时的邻居,后来我们举家搬迁就没再往来,近日才听说她们一家葬于火海,所以和兄长特来祭奠一番。”
那公子叹了一口气说道:“那真是有心了,多年未见还能特地前来祭拜,若是她们在天有灵也能感到欣慰了吧。”
那公子苦笑一声继而说道:“张大人府上的公子是我的同窗兼挚友,去他府上偶然见过一面张姑娘便得了相思病,之前人在时怕影响姑娘的声誉不敢画,如今人不在了,就想留个念想罢了。”
待他说完,江舟又说道:“那张公子现在何处,我听闻起火时他不在府内。”
“正是,那日走水张公子宿在寒舍躲过一劫,第二日回去知道此事悲愤不已,如今我也不知他去往何处了。”
所有的事都对上了,可茉倾为何偏偏隐瞒真实身份呢?
见江舟愣住,还以为是她被此事吓到了,宋皬轻唤她:“阿舟?”
“啊?怎么了?”
“今日出来甚久了,不如我们回去吧?”
江舟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正欲跟着宋皬出去,又突然站住了,转身说道:“公子,在下有一不情之请,能否将此画转卖与我?”
此举出乎意料,那公子也是愣了一息后说道:“姑娘与令兄对张大人一家情深义重,此画便赠与姑娘了,只是此画尚未完成,还得请姑娘等一两日。”
“不用了,这样的刚刚好,明日我便要和兄长离开此地了。”
那公子也不勉强,卷起画像便递给她,江舟正要接,宋皬却从她身后上前,双手接过此画,“多谢这位公子了,便由我替家妹拿着吧。”
掌柜的也把一坛坛的酒装满了马车,一行人便离开了。
江舟坐在马车里回想着在宁远县经历的事总感觉隐隐的不安,柳家祖宅就在这里,当初万民书要进长安那一路上受到柳家的重重阻碍,怎么现在没什么动静呢,不符合常理啊!
万万没想到,这天夜里,打更人敲过三更天后,那县令的府宅居然走水了,被发现时,火势凶猛根本控制不住了,幸而县令一家三口全都逃出来了,可有些家奴却葬身火海,江舟赶到时周围一片的哭喊声,救火声,一片的嘈杂,还好宋皬拿出从四品的腰牌震慑了一些人,指挥安抚了不少人,才避免更多的伤亡。
一夜过后火终于熄灭了,抬出了不少焦尸,其中还有一具孩子的尸体,其母跪在身旁大声哭喊令人不免动容。
这时衙门的差役压着一男子过来,“大人,此人在附近鬼鬼祟祟不像好人。”
那男子被压着毫无畏惧,吊儿郎当的说道:“你可别冤枉好人啊,我是柳家的人,你们敢得罪柳家吗?”
众人听到柳家都不敢言语,他继续说道:“哼,就知道你们不敢,还不快放手,伤着小爷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他就是柳家的走狗,我曾见过他闯进王老汉的家里拖走他的闺女,这种人不得好死啊。”“就是,最好一个雷劈死他们这种狗娘养的。”此时江舟心里想着,这位大哥你这么说侮辱狗了。
这时柳家管家带着一群人来了,那走狗看着主人很是兴奋,一个劲的想挣脱束缚。
只听那人说:“于大人鄙人柳家管家,听闻县衙走水特地带着人来帮忙,我们柳家在此处也是名门望族,声名远播,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柳家一定义不容辞,可是你们抓我柳家家仆做什么呢?”
他身后的那一群人附和着:“是啊,官府也不能随便抓人吧。”“就是啊。”“必须放了他。”
于大人不想得罪他们,闭了闭眼,就要松口,江舟却忍不了,开口说道:“官府抓人审问,必有一套流程,你们说放就放,你们比官府还大吗?”
柳管家看她一个穿着布衣的女子也敢叫嚣,不屑的问道:“你是何人多管闲事,我们柳家在这儿乃是望族,你一妇人有什么资格说道。”
江舟嘲讽道:“呵,望族?哪个望?狗叫的汪吗?我呸,你们柳家算个屁,柳竟算个屁,若不是宫里有个天天邀功的皇贵妃你们算是个什么东西,我大豫朝从来不缺忠义肝胆之辈,你们在这儿狗叫什么?”
那柳管家被她说的火冒三丈,“你你你,口出狂言,宵小之辈竟敢侮辱柳家,还辱骂皇贵妃娘娘,泼妇你活的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