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毫不畏惧,她向来是个脾气不好的,这会儿又是气头上了:“不耐烦又如何,你能奈我何?”
“给我上,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给我拿下!”柳管家气急败坏的说道。
身后的家仆上来就要抓人。
“谁敢?”宋皬挡在她的面前,拿出官牌:“朝廷四品官员宋皬特奉太子之命查柳竟强抢民女一案,谁敢造次!”
那柳家一众家仆,那里见过这么大的官,一时吓得有些手足无措,那柳管家不亏是见过世面的,晃了一下又强装镇定,“你说你是四品官员你就是?谁信呐,真的假的谁能证明?”
“我,我能证明!他就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人,本官证明总能信了吧。”
只见于大人走过来发声,江舟这时居然感觉这于大人有股正气往外冒,怎么突然觉醒了呢,还以为他会一辈子做缩头乌龟呢。
第三十二章 离开
奉太子之命又是朝廷命官,柳家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了,那柳管家一改之前的态度,谄媚的说道:“小人拜见大人,这地肮脏,不如大人随小人回府,我家老爷要是知道您来了定然欣喜万分。”
“本官在办案,如何能离开,此人行迹诡异,本官要严加审问,你们既嫌此地肮脏就且离开了吧,免得碍事。”
“是是是,小人带着他们赶紧离开不妨碍大人办公。”说完便灰溜溜的离开了。
那县令向他行礼,宋皬搀扶着他说道:“不用多礼,县令大人还是赶紧查看伤情安抚百姓吧。”
县令也意识到,他忍了那么久翻身的时候终于要到了,心里蠢蠢欲动,调派差役和百姓整治现场。
江舟不想妨碍他们就站在远处,这时秋环问道:“姑娘你刚才为何如此疾言厉色,我倒是从未见过。”
“那是因为长安城里没有那么气人的人,那柳管家仗势欺人,又企图高高举起,轻轻放心,这么多人在场他也毫不掩饰,可见以前他们有多肆无忌惮了,我就是看不惯,我就是要骂他。”这动了气手臂都跟着痛起来了。
“江掌故倒是真性情。”
这话是宋皬说的,也不知他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
“剩下的事我也插不上手,就有劳宋大人了,我先回客栈了。”
走之前,江舟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失去孩子的妇人,她紧紧的抱住那个尸体呼喊着孩子的名字,如果世上真有神仙,她一定希望自己代替孩子死去。
江舟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去,她无法安慰她,因为失子之痛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到底有多疼。
宋皬目送她离开,木一走过来轻声说道:“大人,属下觉得江掌故此番是故意为之。”
“就是故意的,她想激怒柳家的人,再把事情闹大,最好传到长安城,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就能让皇上下旨查办柳竟。”
“可是万民书不是已经呈给太子了吗,她为何还要这么做?”
“因为她不想等了,她现在可能后悔找我和太子帮忙,当初这万民书就该她自己呈给皇上。”
“可如此就是越俎代庖了啊,就算皇上会查办柳竟,她自己也会丢官职啊?”
宋皬没有再回答他,可他心里知道,她不在乎什么官职,她只想匡扶正义,可正义那里那么容易匡扶。
江舟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客栈,老板娘见此赶忙问道:“姑娘这是去救火了?可有人伤亡?”
秋环回答道:“死了不少人呢,县令大人正在处理伤亡的人,还请老板娘烧一桶热水,好让我们家姑娘洗一洗。”
“好好好,那赶紧去休息吧,我这就叫我那口子烧水,待会儿送到房里去。”
一炷香后,江舟泡在木桶的温水里,阖上眼睛满脑子都是那妇人抱着孩子哭的撕心裂肺的画面,挣开眼睛,她慢慢滑进到温水里,那种窒息感扑面而来,让她回忆起了小时候掉进荷花池的记忆,在最后一刻憋不住的时候扶着木桶把头伸出水面,越想越生气,为什么柳家会如此草芥人命,这种愤怒让她很想天黑了去把柳家也烧了。
午时,宋皬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消息,太子把万民书呈给了皇上,龙颜大怒,已命大理寺彻查此事,待案件审查完参与此事的人全部秋后问斩。
“为什么要等到这个时候?”江舟问道。
“柳家有皇贵妃做靠山,不能轻易动之,现在柳家远亲再次犯案,正好趁此一网打尽。”
“你知道柳家会放火?”
“不知。”宋皬被她问懵了
“好,我信你,我出来的够久了,明日我和秋环先回长安了。”
“好,我让徐将军属下送你们回去,我等太子亲信到了,再离开。”
江舟累了,不想再和他说话,向他行了拱手礼就回房间了。
第二日一早,江舟就乘着马车回去了,与来时的心境不同,此时江舟心里很不舒服,皱着眉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有心事。
“姑娘在想什么?”
“权衡利弊之后,这是给柳家致命的一击,牺牲在所难免,就算是无辜之人也无所谓?”
“姑娘在说什么?”
“秋环,你觉得银子和芝麻你愿意抛弃那个?”
秋环感觉莫名其妙,却也还是认真回答道:“当然是芝麻,有钱我可以在去买芝麻啊。”
对,她怎么没想到,皇位只有一个,可百姓有千千万万,死一个两个对他们而言算的了什么,自己就不该把万民书交给他们,或许那个母亲就不会失去自己的孩子,此时她又庆幸那个荷花塘没要了她的命。
江舟又深感自责,她觉得她错了,明明是个无能之人却要充什么大侠,自认为自己学术多年却连此灾都算不出,她就是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叫停了马车,她说道:“我很久没有离开过长安城了,这次我走路回去,你们先走一步吧,多谢各位这一路的护送。”说完江舟已跳下马车。
“秋环把行李给我,你也先回去吧,师姐若是回来了,如实告诉他们便是,知道了吗?”
“姑娘,这如何是好,他们回去复命就可,我当然要留下来陪着姑娘才是啊。”
江舟说道:“不用了,回去吧,这天下太平的,能遇上什么事,把包袱给我,你们走吧。”
秋环还想劝她,可见她心意已决,多说无益,只能把包袱递给了她,跟着她们先回长安了。
赵絮回到国师府,听说人又出去了,心里一直牵挂着她,等见到秋环一个人回来了,还知道她手臂又受伤了,便生了气,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冒充什么大侠,真是不让人省心。
木山奉了宋皬之命暗中跟着江舟他们,江舟独自前行的是木山摸不准该怎么办就回宁远县告诉了宋皬。
宋皬叹了一口气,“知道了,你继续跟着她吧,过几日太子的人应该就要到了,到时候飞鸽传书你们的行踪。”
“是!”木山回去继续跟着她。
江舟穿着一身布衣倒是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走了半天的路,终于到了下一个县,梧栖郡。
江舟一进城就看见一群人围着吵吵闹闹的,她以为是耍杂技的,就凑上前去看。
一书生样的男子拦在一支花轿队伍前。
“他这样的泼皮无赖,桂芳绝不可嫁你。”
一旁的奴仆抓住他的衣领说道恶狠狠的说道:“今日我家公子成亲,你如此出言不逊,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那书生也是个硬汉子毫不畏惧:“呸,一群畜生,你们这是强抢良家女子,目无王法。”
江舟一听,这不就是戏曲里强抢民女的桥段吗,还真被她给遇上了,正想着像那戏里的女侠一样仗义执言,就听到那新郎在马背上哈哈大笑,“简直是笑话,她爹欠我们家的钱,还不起自愿用女还债,如此天经地义的触犯哪条儿律法了?用你在这儿假瞎吵吵?”
“明明是你耍了手段,她们一家已把钱还你了,为何还要讨债?”
“呵,那是本钱,利息呢?我是做生意的人又不是散财童子,岂有白借之理?”
“你,你是强词夺理!”书生哪里吵的过他,只能面红耳赤的用手指着他。
“是你读书读傻了,读这么多年还是个穷书生,你也配在这儿质问我?去你的书里找黄金屋去,别在这儿挡着小爷的路,误了小爷的吉时,拖开。”
三两个人家仆把他拖到一旁,围观者自主让出一条道来,江舟也随之退到一旁,看着他们吹吹打打的过去了。
江舟领着包袱站在那儿,想着那新郎话糙理不糙,再说那书生若一直如此落魄,那人家姑娘嫁给他也不见得有好日子过。
她走到书生身旁,安慰道:“人家今日成亲你再去阻挠总归不好,还是回去吧。”
那书生气愤的说道:“我和她是青梅竹马,我岂能看她掉入火坑?”
“可你刚才拦了半天的路,那姑娘可有出来?可见她不在意你啊。”
那书生斜着眼看她,说道: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她就没在轿子上,如何能出来?”
说完那书生拍了拍身上的灰,就起身离开了。
留下江舟一脸懵,心里腹诽着,人家都没上花轿你拦什么?神经病,拦个空轿。
江舟刚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意识到,那书生莫非只是在拖延时间?他们要私奔!
第三十三章 苏亦庄
江舟赶紧跟上那书生,可这梧栖郡太大了,人群又密集,等江舟再想找却不见了他的踪影。
私奔乃是姻缘中最大的忌讳,等于自毁姻缘往后就算和自己相爱的人成亲了,也不会有善果。
“江掌故。”
突如其来的喊了她一声,江舟吓了一跳,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个姑娘,穿着锦衣,梳着朝云近香髻,虽说看着富贵,但也能看出只是大户人家的得宠侍女而已。
那姑娘看她有所防备,还是笑容得体的说道:“冒犯江掌故了,我家姑娘想请江掌故一叙。”
江舟问道:“你是谁家的?”
“梧栖郡,苏义庄。”
江舟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好像不认识,你们家姑娘,找我何事?”
“江掌故去了就知道,请吧。”
那姑娘侧身做出请的手势,江舟实在好奇,就跟着她走了,走了两炷香的时间才看到苏义庄的屋檐。
江舟气喘吁吁的说道:“你也,没说,这么远啊,早知道应该雇辆马车的,我快热晕过去了。”
“是我考虑不周了,我家姑娘已经准备好茶水点心静候江掌故了。”
江舟深吸了一口气,拖着半条命继续往前走,敲了敲门里面的小厮开了门,江舟看见里面的光景,宽阔的庭院里种了一棵白玉兰,这个月份已经能看到树上一个个白色花苞了。
那侍女引领着她走近后院,只见院中更是诗情画意。一片荷花塘,在塘中央有一座亭子,通往亭子的是一条蜿蜒的石桥,石桥两边未做扶手,亭子中有一位白衣女子,披散着头发在泡茶,一阵风吹过,纱制的衣裙随风飘逸,江舟还以为见到了仙人。
侍女已经退下,江舟小心翼翼的沿着小桥到了亭子里,坐在了她的对面。
“突然请江掌故来做客是有些鲁莽的,还望不要责怪。”
声音如出谷的黄鹂,芊芊玉指拿起茶壶给她的客人倒了一杯今年新采的北苑贡茶。
江舟举起杯子闻到一股悦人的清香,果然是大户人家要不然她哪儿能品尝到这进贡的茶,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好茶,只是姑娘请我来只是为了品茶?也还未知道姑娘芳名。”
“我姓苏,单名一个芸字,这苏义庄便是我父亲为我建造的,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一房一屋都是按照我的喜好来的,好看吗?”苏芸介绍道。
原来是大豫鼎鼎有名的皇商苏家怪不得这大手笔,可江舟觉得奇怪,自己并没有见过她为什么她能认出自己来呢?
苏芸望着一只蜻蜓停在荷花尖上,“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蜻蜓低飞,这是要下雨了呀,夏天的雨总是突如其来的,可能还会打雷,要不我们还是进屋先避雨?”
“为何要避,好不容易下场雨还能凉爽些。”
江舟心里嘀咕着:待会儿下个暴雨,再飘进来大家都淋成落汤鸡。
“江掌故不问问我找你何事吗?”
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也懒得问,“不想知。”
苏芸也不恼继续说道:“我听说江掌故算姻缘很在行,我想请江掌故替我算一卦。”
“算卦?”江舟莞尔一笑:“梧栖郡的半仙应该不会比长安少吧,姑娘为何定要找我?”
“我这个人很执着但凡我想要的从来没有失过手,我喜欢一个人,我想和他在一起,可他不愿意,他喜欢他的青梅竹马,我就偏要拆散他们。”
“我劝姑娘一句,毁人姻缘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我劝姑娘尽早收手的好。”江舟最讨厌的就是毁人姻缘之人。
那苏姑娘用手挡着嘴笑了起来,“来不及了,你进城的时候应该看见迎亲队伍了吧,那就是。”
此时江舟很想把茶水泼在她脸上,却还是克制住了毕竟这是别人的地盘“你喜欢那书生?为何喜欢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若真是情深不能自抑你就不会伤害他。”
“我没有伤害他,他们不合适,他们原本准备私奔的,是我找人拦住了他们,他必须和我在一起。”
“轰隆”一声天雷,惊到了江舟,她忽然意识到这姓苏的怕是没那么容易放过她。
随后大雨如期而至,苏芸毫不在意依旧在品茶,也怪不得她不在乎坐在这亭子里竟没有一丝雨飘进来。
“江掌故务必要说服他向我提亲,要不然我可不轻易放你。”
她是笑着说的,可江舟却感到一些毛骨悚然,她好像疯了。
雨停后,一位侍女过来,“已为江掌故准备好客房,请随我来。”
江舟也不抵抗跟随着她来到一处幽静的院子,一进去江舟就看见大大小小的兰花依次排列着,不亏是叫兰苑,其实要是那苏姑娘没什么事单纯找她玩的话,她还是很开心的,毕竟人家富可敌国啊。
江舟闲的无聊在院子里瞎逛,听见隔壁院子好像有动静,看着那围墙,她进去搬了一条凳子,踮起脚尽力的看过去,是个年轻的男人,她喊了一声:“嘿!”
那人看了过来,居然是那书生。
“书生,你怎么在这儿?”
“是你?你怎么也在?”
一条凳子实在有些矮了,伸着脖子说话也累,她就又拿了一条凳子,趴在那墙檐上问道:“你是怎么过来的?”
那书生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时和你在街上分别后我就被人莫名其妙的掳到这儿了,你呢?”
“我不是,我是被请来的。”
那书生瞬间眼睛放光,“那你和这儿的主人很熟咯?你就让她放过我吧,她是皇商富可敌国,我就是个穷书生配不上她,就让她放我走吧,回去后我让我娘天天在菩萨面前给她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