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清月看了看周围,正好看见一对情侣在分别,女生送男方,扑在对方怀里痛哭流涕。
这样的经历,她也有。
就是眼前人。
冉清月低着头走到任翮跟前,被他拥进怀里。
他身上的熟悉感使她跌入梦境,她仿佛又回到多年前与他分别那天。
那天,他轻拍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说他会回来看她的。
而如今,他揉着她头发,在她耳边呢喃,“我好想你……”
冉清月鼻子一酸,听他一遍一遍地说,“我真的好想你,想得快要发疯了……”
冉清月下飞机后搭乘地铁回家。
出了地铁站她切身感受到了C市的低温,冷得双耳疼。她拖着行李箱匆匆步行到小区,刚到小区,就见一辆牛津绿的轿驶出大门,停在了自己身边。
车窗摇下,冉季商探头,“姐,我刚想去接你了!”
“等你接我,我再走几步都到家了。”
冉清月不想站在这么冷的天里跟冉季商瞎扯,问他打算开车去哪儿。
冉季商没个正经,“我说了,我去接你啊,快上车!”
“上车去哪儿?”
“你上车就是了嘛!”
冉季商把冉清月的行李箱丢进后备箱,拉着冉清月上车。
沿途的街景与她上次回来似乎又有了变化,她看着窗外,问冉季商究竟要去哪。
“我还没吃午饭,我饿了。”
“待会我请你吃!”
冉季商将车停在一家银行前,他拿出皮夹找卡,让冉清月在车上待会,随后下车去银行取钱。
冉清月靠着车窗,看着他登上阶梯步入银行,过了好会才出来。
上车后冉季商将五捆现金扔给冉清月,说拿这钱去吃中午饭吧。
“取现金做什么?”
“明天订婚,得要现金。”
“只取五万?”
“剩下的十万等结婚再给。”
冉清月看着手里的钱,又看向后座,在想该找个什么东西来装。
或许,该找一只黑色手提箱。
冉季商说请冉清月吃饭,结果就吃了一碗抄手。
吃完又拉着她去置办聘礼。
他这段时间忙得抽不出空来,蒋芍君也不帮他,让他自己去办。
这会冉清月在,他就缠着她,让她出主意,要买些什么,该怎么买才好。
烟酒自然是不能缺,水果甜品也得买,还得给女方父母带礼物、送女方金品首饰。
整整逛了一下午,晚上冉季商请客在饭店聚餐,冉清月忙着吃饭不说话,就听父母、亲戚在那扯着大嗓门谈事,你一句我一句,跟吵架似的。
聚餐上自然少不了被追问感情、婚姻方面的事。
有人问到冉清月和男朋友进展到哪一步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快三十了吧,考虑结婚了吗?”
冉清月放下果汁摇了摇头,说自己刚和男朋友分手,因观念不合。
一桌人唏嘘,“你们年轻人就是看什么三观、价值观,看这些做什么,日子过得走就行了嘛!”
亲戚们各说各的,蒋芍君靠到冉清月身边,问她什么时候跟男朋友分手的。
“就前段时间。”
蒋芍君说分了也好,她就觉得那小子太幼稚了,哪能照顾好她。
说着说着又绕到让她去相亲的方向上。
冉清月说自己暂时不考虑这个,蒋芍君冷下一张脸,不与她说话了。
过会冉季商又凑过来问,“你真分手了?那太好了,我给你介绍个朋友认识认识……”
冉清月漫不经心地听着,桌面上的手机亮屏响起提示音,她见弹出的消息,是任翮发来的。
冉季商也凑过来看了眼,看见“任翮”两字,一时出神,过会才想起那是冉清月前男友。
他未见过任翮本人,只听冉清月提起过。又因“翮”字不常见,他还特意去搜过这个字的读音。
“这不是你前男朋友吗?”冉季商说。
冉清月没理他,拿起手机解锁看消息。
任翮发了张江边街景,说来江边的餐厅吃饭,夜景还不错。
“你们又重新联系上了?说起来你们当初为什么分手?你怎么不说话?”
冉季商不依不饶地追问,冉清月剜了他一眼,他闭嘴了。
累了一天,回到家后冉清月洗了个澡就睡下了。
第二天七点起,她穿上了羽绒服,出发去李秋家。
蒋芍君是不愿意去的。她穿着睡衣抱着手站在玄关,叮嘱两位男丁少喝酒,早点回来。
去李秋家要开两个多小时的车,冉清月坐在副驾驶,听后排的冉东鸣和二叔谈天说地、互相吹捧,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其中一段路是山路,铺了水泥但坡徒、转弯多。
冉季商踩着油门猛打方向盘,车引擎轰得响、轮胎擦出烟,冉清月叫他开慢点他也不听,还笑她胆小。
她只好紧拉着车扶手,盼着尽快抵达目的地。
李秋家就在公路旁,大院宽,冉季商把车开进了院,而跟来的亲属还开了两张车,停在了只剩枯杆的玉米地里。
开后备箱卸货,一车东西,礼不少。冉家亲属也手提大包小包进了门。
李忍给亲家冉东鸣上烟,说他们太客气了,带这么多东西。
冉东鸣指间夹着烟在空中比划,说他们把姑娘养这么大不容易,要把自家姑娘出嫁,送这点东西那都是少的。
“但从现在起,商儿就是你们的儿,以后他也会孝顺你们的。”
冉东鸣把冉季商拉过来,让他跟老丈人做保证。
李忍请他们到屋里坐,毛坯房还没漆墙贴砖,客厅就放了一张沙发、一张木长椅,还有一张矮茶几。
好在空间大,没座了也能站着。
男人们围坐成一圈,抽着烟谈着事。
有人说李家这房还没装修好,让冉季商这个做女婿的多出点力,赶在婚前把房给漆一遍,挂上窗帘,再买些家具装饰下。
冉季商点着头说好,别人说什么他都应好。
冉清月站在门口,双手揣在衣包里,静静地听着。
李忍的妻子拍了拍冉清月的肩,张着嘴跟冉清月说了什么,但冉清月没听懂。只是看她的手势,跟着她来到厨房。
厨房设在房屋外,单独的一间瓦房屋。灶台大锅,用柴生火。
孩子们在院里跑,而李家的妇人们不是在闺房,就是在厨房。杀鸡杀鸭,择菜淘洗,锅里热水沸腾,咕噜咕噜地冒着泡,翻涌着灼人的水汽。
李家的三女儿李青来到冉清月面前,跟母亲说了些什么,又笑着对冉清月说,“你是不是冷啊?我妈看你在客厅站着直发抖,让你来这烤火。”
灶台旁另生了一堆篝火,冉清月坐在矮板凳上伸出手烤火,手确实在止不住发抖。
李青抱着孩子,端着一碗剁好的生肉坐到冉清月身旁,问她吃不吃,刚杀的很新鲜,调料搅拌均,都能闻到香气。
冉清月不喜欢吃生食,摆手拒绝了。
李青把碗放一旁,撩起衣服给孩子喂奶,问冉清月是在外地打工吗,“一个月多少钱?”
冉清月说有一万,李青惊讶居然有这么高,问具体是做什么的。
冉清月简单说明了一下,李青点了点头,说她这份工作轻松,对女孩儿来说挺好的。
聊完工作,李青又问冉清月结婚了没,得知她未婚,也没男朋友,笑着说她得抓紧了,“再漂亮的女人过了三十也难咯。”
她抱起孩子给冉清月看,说早生孩子好,将来还能给你养老送终。
火堆噼里啪啦的响,冉清月的脸上被火烧得发烫。她说要出去走走,便独自走出院门,站到田野坎上。
山高云笼不见日,也无风,寒意从脚袭至全身。
她低着头蹲脚,在田野上走来走去。走到某处,衣包里的手机振动起来,她拿出手机,见有好几条未读消息。
这部手机就是容易没信号,冉清月趁着这会有信号,跟许恒回消息说清工作上的事。过会又给蒋芍君回电话,避重就轻地说没事。
蒋芍君指出冉清月在撒谎,说话底气不足,气都是虚的。
她也懒得操心这个操心那个,说要去打麻将了,便撂下了电话。
……
冉清月最后才点开任翮的消息,一小时前发的。他拍了一张小熊坐在餐桌上与他共享早餐的照片,说天气非常好,待会要出去逛一逛。
冉清月看着照片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敲字告诉任翮哪些地方值得去。
任翮秒回,问她那边天气怎么样。
冉清月拍了一张云蒙山峰的照片发给他。
任翮见了,说她那边的天气一般呐。
接着,又来了一句,“你心情如何?”
冉清月看着这句话,指间一顿,她几乎下意识地敲字,回到,“我心情很好。”
第11章 喜欢吗
吃过晚饭后就返程。冉季商喝了不少酒,醉醺醺地从衣包里拿出车钥匙递给冉清月,让她来开车。
冉清月拿着钥匙有些为难,但还是硬着头皮上了驾驶座。
她把车倒出大院,让亲戚们先开车走。
李秋搀扶着冉季商上车,给他系好好全带,让他再喝口茶,清醒点。
冉季商摇头说喝不下了,已经醉得听不清人话了。
“那我们先走了。”
冉清月跟李家人道别,谨慎地驾车下山。
天色已暗,大灯开着,一到转弯口,车速就慢得不能再慢。
冉清月四顾确认能转过得弯才打方向盘,晃晃悠悠花了好些时间才下了山。
她一路神经紧绷,出了一身的汗。
驶入平稳路段,一车三个男人都睡着了,打着不同频率的呼噜,还有说梦话的,吵得冉清月眉头紧皱。
一段呼噜声中断,冉季商醒了回来,抬起手在冉清月身旁挥了挥,让她停车。
高速路段,冉清月打着双闪靠边停车,冉季商下车行方便,完事后上车,翻出一个塑料袋呕吐起来。
车驶入行驶车道,冉清月看着道路前方永远照不了的尽头,而冉季商佝偻着背一直撑着个口袋,接着酸臭的呕吐物。
“好受吗?”
冉清月开口道,“明明喝不下,还硬要喝。”
冉季商垂着头咳嗽个不停,嘟哝,“不喝能行吗……”
“难道不喝会怎样吗?”
冉清月哂笑一声,“难道不喝你这个婚就结不成了?”
冉季商也笑了,他靠着椅背,说这还真有可能。
“那这婚,还有结的必要吗?”
冉清月问。
经过这么一天,她的耐心都被磨灭了。
先前她还叫蒋芍君看开点,往好的方向想。可当她与李家接触过后,她感觉自己的观念受到了颠覆。
即便她早知世上有这般的家庭,可真当自己身处其中,她着实难以接受。
这就是一片沼泽地,而冉季商,义无反顾地往里陷。
“这婚当然得结。”
冉季商擦擦嘴皮,“我喜欢她,我不娶她?”
“就一定?”
冉清月烦躁地握紧方向盘,深呼吸了一口气,劝自己冷静。
呼噜声持续不停,车轮压着减速线,车身随着震荡。
冉清月扶正方向盘专注开车,等下了高速,冉季商忽然开口道,“那你要我怎么办?”
冉清月看了他一眼,城市的灯光在他脸上晃过,他笑着说,“她家庭不好,难道就要她和家庭断绝关系?”
“不说断绝关系,她就不能有点自己的主见?什么事都顺着父母,让你难做,她心里怎么想的?你好受吗?”
冉清月语气激动,呼噜声停止,后座的两个男人砸吧砸吧嘴,见还没到,扯起呼噜接着睡。
而冉季商偏头看着冉清月,眼里有光在流转。
她回了他一眼,“我说错了吗?”
冉季商沉默许久,道,“她在这样这样的家庭生活了将近二十年,和我仅认识两年。
“相较当初,她其实有改变,我都看在眼里。”
车窗被摇下,冉季商偏头兜着风,打了个哈欠,“你别把我看得太傻,我很精明的。”
冉清月讥讽地笑着摇了摇头,“我还真看不出你哪儿精明。”
“那凡事也得往好的想。”
冉季商在冉清月耳边连打了个好几个响指,“这不是你说的么。”
冉清月白了他一眼,烦躁地咬了咬牙,决定不管他了,随他去吧。
冉清月在C市的第三天,上午看望老人,下午陪亲戚打麻将,到了晚上高中同学邓茕请她吃饭,约在西餐厅。
曾经约好共进退的老同学此时已经开公司成了老板,穿着美美的裙子赴约,摇着高脚杯说自己年纪轻轻就实现了财务自由,时间多了反倒闲得无聊。
她抿了一口酒,问冉清月要不要到她公司来上班,给她开的工资不低于她现在的工作。
“可你那是装修公司。”
冉清月拒绝她的好意,“我还是想从事我喜欢的工作。”
邓茕放下酒杯仰着修长的脖颈,说自己还是魅力不够大,不能够诱惑她来和自己共事。
邓茕还曾设想过和冉清月住在一起,甚至还画了房子内部装修示意图,冉清月也看过,说她画的是别墅,哪有这么多钱买别墅。
“我赚钱买房,一切都包在我身上!”邓茕信誓当当地说。
如今她真的有钱能买别墅了,就是不知冉清月是否愿意与她同住。
“我一个人呆在几百平的房子里,你知道有多孤独么?”
邓茕牵起冉清月的手,“说好要单身一辈子的,你现在和男朋友分手了,考虑将来回C市跟我一起住吗?”
冉清月一只手被她握着,另一只手握着银勺,“我其实蛮喜欢H市的……”
手边的手机响起铃声,是任翮的来电。
邓茕松开手让她接电话,冉清月点击接通将听筒放到耳边,“喂。”
“你在干嘛了?”
“吃饭。”
任翮问她在吃什么,她说吃西餐,朋友请客。
他问好吃吗,她婉转地说自己吃不惯西餐。
任翮笑了起来,他也带冉清月去过西餐厅,她走出餐厅说没吃饱,两人又一起去了小吃街,蹲在路边撸串。
他吃撒孜然的,她吃撒辣椒葱花的。他问她烤串好吃吗,她辣得嘴唇红了一圈、倒吸凉气,点着头说好吃。
“等你回来,我们去吃碳烤肉。”
任翮说着,问冉清月明天几点落地,他好来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