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静见他踟蹰,知道方才一番话已让他心生动摇,又道:“我如今身体不便,不能服侍表哥,可否先帮我把这绳子解开?”
陈金源瞅了她两眼,似在犹豫,片刻又冷了眉眼,“呵,我知道你脑子机灵,别想几句话就能糊弄我,此事我定会查清楚!现在我劝你老实一点!”
说完,也不管她,自顾自地转身走到对面的茶桌旁去。
姜云静轻吁出一口气,虽然人还被绑着,可至少他暂时不会对她做那禽兽事了。只是这法子可解一时之急,若是过了今夜陈金源还不放她走,那就是真的没辙了。
毕竟,指望姜府的人来救她,如何可能?
这时,姜云静身体里却又涌起一阵难耐的燥意,方才为了保持清醒,手心都掐破了,再这样下去,还真不知会发生什么。
正思量间,紧闭的门忽然被人从外一脚踹开,走到桌边准备先喝口茶缓缓的陈金源被吓了一跳,一口茶水滑进气管,整个人猛地呛起来。
可还没等他平息,就直接被一脚踹翻在地。
“哎哟。”
陈金源捂着肚子叫唤起来,这一脚真狠,踹得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似的,脑门上瞬间冒出滴滴冷汗。
正被那股药劲儿折磨的姜云静也吓了一跳,睁大了眼懵懵地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却看见了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那一张脸。
一身月白素衣的陆玄京面色平淡地站在门口,目光冰冷地看着被青原踹翻在地的陈金源,熟悉的人才会看出,此时他眼中已动了杀机。
几拳下去,陈金源已被青原揍得鼻青脸肿,除了哀嚎再说不出别的话。
若不是陆玄京吩咐过青原不能暴露身手,按照他本来的功夫,陈金源此时早就是具尸体了。
可打人嘛,青原是驾轻就熟,最知道如何让人痛却不伤及性命。
姜云静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来,呆呆地看着来人,不明白他为何又会出现在这里。
说好恩怨相抵、就此别过,可还没过半日,自己这是又欠了他一份情。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姜云静咬着唇垂下眼,瞧见自己被扯开的衣裳,眼眶瞬间一热,伴随着身体里如潮水般愈发强烈的感觉,一种强烈的羞耻感在心间升起。
又被他看到了这副狼狈模样。
陆玄京缓步走到她身边,目光扫过那凌乱的发鬓,落到了那暴露在外的一片雪肤上,眉心轻皱。
片刻,解下身上的薄氅,轻轻地盖了上去。
姜云静还是低着头,不肯抬头看他,心中委屈莫名,一股倔劲儿上来了,挥开薄氅,忍着泪道:“不要你救我。”
陆玄京手上一滞,想起下午那件事,低头看过去,她一排贝齿把个红唇咬得已隐隐渗出血迹,最终还是迟疑着伸手用拇指轻轻擦去。
姜云静不知这人究竟是何意,下午还拒人于千里,此刻为何又这般温柔缱绻,仿佛对她有着真心。
一滴眼泪忽地落到指上,晕开上面淡淡血迹,陆玄京觉得手上一烫,心都跟着微缩了一下。片刻,似叹息一声,“是我错了。”
姜云静抬起一双被眼泪洗过的清亮眼睛,像是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他一把抄起,稳稳当当抱在了怀中。
“你……你,放我下来!不要你管我!”
见她发窘,一张脸红得快滴出血来,陆玄京心情莫名好了一瞬,停下脚步,“在下记得,姜姑娘下午可不是这么说的。”
姜云静对上他揶揄的目光,想起自己趁着酒劲儿说出来的虎狼之词,顿时羞窘不已,窝进那宽大的斗篷里不再言语了。
出门后,她人被紧紧地扣在怀中,感受不到春夜半分凉意,只觉得燥,浑身都燥得快要烧起来,尤其是在闻见对方身上时不时传来的一股清淡麝香时。
头昏脑涨间,又听见屋子里响起一声惨叫。
姜云静吓得瑟缩了一下,却听见头顶传来个温温柔柔的声音。
“没事了,回家。”
他是要送她回姜府?可她现在这般模样,如何回去?
“不,我现在不能回姜府。”
快上马车时,姜云静拉住他的衣襟,被越来越重的药效折磨着,她声音已隐隐带着些哭腔。
陆玄京低下头,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她不对劲。
第38章
月上中天, 一辆马车快速行驶在阒寂的街巷中。
车内,姜云静躺在铺了软垫的塌上, 面色绯红, 额间隐隐发汗。经过此前一番折腾,药效已到了最强的时候,方才她还能勉强掐手心来保持清醒, 此时却是连手掌都握不紧了。
整个人早已变作了一匹软绵绵的绸缎,提不起力,只能用滚烫的脸轻蹭着发凉的垫子。
方才一走进那间房子, 陆玄京便闻到了一丝尚未散去的甜腻香气,再看姜云静的样子自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略一思量,还有何不明白的?
上车前, 他已吩咐人去寻春娘了, 对付这种东西, 听月坊应该有些法子。
只是现下看着她这般难受, 再一想陈金源在房中的那些行径, 陆玄京心中那股子杀意一时半会是抹不去了, 修长的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击着塌边木板,面上还是那个平淡闲散的模样,只抿紧的唇线透露出一丝他此时心中的阴郁。
正冷静克制着, 一双手忽然软绵绵地搭上了他的衣角, 垂眸一看,正对上一双水蒙蒙欲说还休的眼睛。
目光交接间, 谁也没说话。
姜云静望着那白玉一样的面颊, 夜色中寒星般冷冷的眼睛,还有那双紧抿的凉薄的唇, 心中忽然就难受起来,这人的皮囊和心肠真是一样,都是冷的呀,可他又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脑子里乱糟糟的,姜云静想不明白也不想再想,口中干渴,勉力半坐起来,想要去够一旁案上的茶水。
恰巧此时马车碾过路上一块石头,车身震起又猛地一歪,陆玄京下意识伸手去护住姜云静,却感觉眼前一暗,伴随着一股清甜的香气,少女便如春日的花一般扑了他满怀。
陆玄京有一刻的怔忡。
还没反应过来,腰就被一双纤柔的手轻轻环住,而始作俑者还猫一样在他胸前轻轻地蹭着。
他衣服染了夜风,透出一股凉浸浸的寒意。
姜云静舒服地哼、唧了一声,落到陆玄京的耳朵里,瞬间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他身上一僵,忘了反应。
直到皮肤忽然传来一下温热的触碰,软软的,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对面的姜云静眼神迷离,望着脖颈那处奇怪的“山峦”,冰酪尖儿一样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个疯狂的想法,伸出舌尖轻轻地“尝”了一下。
小猫一样的,撩拨着对方已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陆玄京深吸了一口气才冷静下来,将她轻轻拉开,目光沉沉的,压低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危险:“别乱动。”
许是表情太过严肃,姜云静一下子委屈起来,噘着嘴道:“你凶我!”
陆玄京一愣,哪里凶了?又想到自己平日里的样子,或许……是凶了些。
只好看着怀中人,无奈缓下声音:“听话。”
姜云静哪里能听?在别人面前她素来是个端方冷静的样子,可每次见到陆玄京,那些被压进心里的任性和孩子气就总是忍不住冒出来,此时又早已神志不清,整个人全凭感觉牵引。
只觉得浑身难受,火烧着了一样,而眼前人就是沙地里的一汪清泉。
什么也不想管了,只想靠近。
虽然心底还残存着一丝理智,在阻挠着说这样不该,可大约饮鸩止渴便是如此。
“别推开我,行吗?”
声音里三分委屈,七分示弱,憋在眼角的一滴泪欲落不落,因为还在勉力克制,整个人微微发颤如同风中落叶。
“我知你对我无意,我也不想……缠着你。就今晚,以后再也不了,好吗?我难受……”
说到最后,咬着唇已是一副极力隐忍的模样,声音也带着哭腔,她自己都瞧不上自己。明明白日里才被拒绝,此刻却又这般纠缠不休。
见陆玄京还是沉默着没有反应,羞耻心澎湃而来,姜云静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浸在了冰水里,清醒了几分,忍着那股难受颤抖着手松开了他的衣角,勉强将身体一撤似乎打算离开。
下一秒,却被一双手牢牢攥住了腰,随后,眼前一暗,因为惊讶而微张的嘴唇被另一片凉凉的柔软覆上。
姜云静纤细的脖颈被从后托起,整个人如溺水的鱼一般,无可依附。陆玄京没有了平素的温和冷静,变得强势又偏执,像是隐隐带气似的,辗转碾压着她的唇,吻得极深,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占、有似的。
呼吸渐乱,两人的气息交缠,姜云静脑中一片空白,晕乎乎的只觉得浑身酥麻,无力承受着这狂风暴雨般的一阵。
到后来,那吻才渐渐变轻,在她唇间流连,一路游弋到唇角、下巴,来到她白皙的脖颈,轻轻地啃、咬着,引得她忍不住一阵阵颤栗。
可是,这样慢慢的轻吻和啃、咬倒比之前还要更加折磨人。
陆玄京察觉到怀中人已有些受不住了,这才在她嘴角不舍摩挲了一阵,微微撤开身体,抵在她的额头平复起心绪。
她又如何会知,其实这一路他忍得比她还要辛苦。
从知道她被劫走的那一刻起,陆玄京的心就没松下来过,在那间房子里看到那般模样的她时,从不后悔的他心中竟也生出了一丝悔意。
若是她真的出了事……陆玄京发现自己不敢想。
这种念头就像梦魇一样缠绕在心间,即使将人抱上了马车,那种慌乱也仍未真正散去。
直到方才吻上了那片唇,他才发觉自己想要的远比他以为的更多,那些不该有的贪念、渴望在心间疯长,难能克制。
手指轻轻抚上少女犹带湿意的脸颊,一个羽毛般的吻落到她微润的眼皮上,温柔得像是转瞬即逝的梦一般。
姜云静眨巴着眼睛懵懵地看着他,似乎还不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
“姜姑娘,我是你的人了。”
片刻,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缠绵至极,带着三分笑意、七分蛊惑。
见姜云静呆愣着没有反应,陆玄京目光深了几分,“怎么,姜姑娘不认账了?”
姜云静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抬起头用手指扯了扯他的衣袖,犹带几分不信地小声道:“真的?”
陆玄京嘴角微微扬起,是个愉悦的弧度,“姜姑娘不都有在下的孩儿了吗?陆某并非始乱终弃之人。”
说起这件事,姜云静脸腾地一红,慌忙解释:“那……那都是为了……”
话说到一半,她瞧出陆玄京眼里的揶揄之意,这才明白自己是被捉弄了,鼓起脸抿了抿唇不再言语。
陆玄京低低一笑,把人往怀里一揽,好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他当然知道姜云静目的不纯,也知道她如今是何处境。她需要一门可以由自己掌握的亲事,而他正好是一个恰如其分的人选而已。
如果换做他,大概只会比她做得更彻底,要让对方逃不出自己的掌心才行。
可此刻看来,她倒也成功了,至少从不出昏招的他今晚答应的这件事实在算不上明智。只是,经过今日之事,陆玄京发现,他根本无法容忍其他人碰她分毫,更别说与她成亲,让她生下那人的孩子。
至少,他活着时不行。
算计便算计罢,若她真是对自己情根深种,倒只会平添烦恼。既然她要的只是一门亲事,那他便给她一门可进可退的亲事。
姜云静不知陆玄京为何会忽然改了心思,可也不想多问,以免他又后悔了。说起来,今日她虽然受了惊吓,可结局却是歪打正着。
或许,他对自己也并非无意?
想到这,姜云静又记起了方才那一阵惊心动魄,耳根瞬间又灼烫起来,连带着身体里那股子尚未平息的燥意,一波一波地击打着她的意志。
就这样,两人各怀心思,马车里弥漫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气氛,慢慢地驶向了城南。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缓缓停在了一处不起眼的院子前。
因着她如今的样子不能直接回姜府,陆玄京便将她带来了春娘名下的一处院子,上车前,他吩咐青棠去了一趟晋国公府,让纪知瑶派人去姜府,佯装姜云静今日去了国公府过夜。
如是一来,暂且不需担忧姜家人察觉到今日之事。
春娘已等候在院中,听月坊离此处不远,方才一接到消息,她便赶了过来。
一番查看后,春娘对姜云静所中的毒已大概有了答案。
“主上,姜姑娘所中的应当是合、欢香,此香产自西域,于京中也不算少见,一般是用来调、教楼里姑娘们的,虽不算复杂,可用料极猛,若不排解,于身体恐有大的损耗。”
见陆玄京面色沉下来,春娘考虑到姜云静还是未嫁之身,又道:“不过这排解之法也并非只有一种。”
说完,凑近了些,低声描述了一番。
陆玄京听完后表情不变,目光落在地板上的一处暗沉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法可保全女子的清白,也可缓解她此时的不适。只是可能……”
陆玄京摆了摆手,示意她无需再说,春娘便十分有眼色地行了个礼退下了。
待到姜云静被人侍奉着沐浴过了,陆玄京这才慢慢踱步来到她所在的厢房。
床上被子鼓起一团,陆玄京坐到床沿,轻轻扯了扯被子却没扯动,无奈一笑,“姜姑娘是想把自己闷死吗?”
过了片刻,一只毛茸茸的脑袋才犹豫着冒了出来,姜云静已憋得满脸通红,可怜巴巴地看过来,一双眼睛里满是渴望,至于在渴望什么,不必言说。
“春娘……有……解药吗?”
一句话磕磕巴巴,显然已经隐忍到了极致,就连眼尾也沁着红。
陆玄京坐在那,半张脸隐没在烛火的阴影中,神色难辨,不知在思量着什么,半晌,才沉沉开口:“解药倒是有,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不知道姜姑娘愿不愿意‘用’了。”
第39章
红烛堆泪, 罗帐昏昏。
锦被之下,姜云静双颊绯红, 目光迷离, 此刻的她只觉得热意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意识也渐渐抽离,只隐隐约约看见陆玄京那张薄唇在轻轻的一张一合, 却听不清究竟说了什么。
情形像极了那日溺水,可他这次怎么不愿意救她了?
又是着急又是委屈,于是干脆不管不顾攥住他落在枕边的一截宽大衣袖, 将脸颊贴在上面下意识地轻轻蹭起来。
看见这副情形,陆玄京眸色顿时深了几分。
可他动作却还是不疾不徐, 修长的手缓缓抚上她的滚烫的娇靥,有一搭没一搭地触碰着, 末了, 上半身俯倾到她耳边, 幽幽低语一句:“认清我是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