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引——拾海月【完结】
时间:2023-05-20 23:08:34

  过了垂花门,走进内院时,姜云静遇上了从抄手游廊走过来的姜云姝,对方见到她,先是一愣,像是不相信似的。
  “姐姐怎么回来了?”
  陆玄京已告诉她昨日之事姜云姝也有参与,此时一见,姜云静对她比往日更是厌恶三分。
  “怎么?我回来还要知会你一声不成?”
  “我也不过是关心姐姐,”姜云姝笑道,目光不经意地打量着姜云静,“姐姐怎么衣裳都换了,昨日我记得穿的不是这身呀?”
  姜云静冷笑一声,“妹妹成日里不绣绣花写写字,一双眼睛倒光盯着我看了。”
  姜云姝听出她话里有话,心中更是狐疑。按理说,今早事成,陈金源早该递信来了,结果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一时着急便打算先去娘那看一看。
  结果还没走到翠玉院,先遇上了姜云静,而她除了换了身衣裳,整个人看上去竟像没事儿一样,可明明昨夜她收到的信是说人已经到手了。
  “姐姐昨日真去国公府了?”
  姜云静自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目光凉凉一瞥,“不然呢,妹妹以为我去哪儿了?”
  被忽然这样一问,姜云姝有几分心慌,掩饰道:“我如何能知道姐姐去哪?”
  “是么,不知道最好,”姜云静顿了顿,眼睛直直地盯着她,“若是让我知道妹妹同那些不相干的人说道我每日的行踪,姐姐可不会轻易饶过你的。”
  姜云静先是一惊,反应过来,提高了声量:“你吓唬谁呢?”
  “自然是,吓唬你呀。”姜云静轻笑一声,“不过我看,不用我吓,妹妹像是自己都吓得不行了。”
  说完,不再同她废话,擦过她的肩就走开了。
  姜云姝气得鼻子都歪了,转过头指着那道远去的背影,“姜云静你别欺人太甚!走着瞧!”
  扶风院中,青棠一见到姜云静,立马眼泪汪汪地跑到她面前,抓着她左看右看,确认没事后才一抹眼泪:“小姐真是吓死奴婢了!”
  姜云静被她摆弄得都有些头晕了,无奈一笑,“你主子我好着呢,哭什么哭?”
  主仆二人自是拉拉杂杂叙了一番,青棠知晓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后,又是震惊又是愤怒。
  “姑娘怀疑二姑娘同此事也有牵扯?”
  “那帮人是从七弦斋跟上我们的,我要去七弦斋的事只有我们自己院子里的人知道。这几日,你看看我们院中有没有人和二姑娘那边有来往。”
  闻言,青棠一捏拳头,恨恨道:“吃里扒外的,要让我抓出来,定要他好看!”
  姜云静噗嗤一笑,“好,到时候就交给你处置。”
  “那姑娘现在打算怎么办?那姓陈的的要如何处置?”
  “他既然敢对我动手,自然是要扒他一层皮,只不过他还有用处,我现下要借力打力。”
  青棠听得一知半解,也不多问,点点头,“对了,奴婢听说益州那边这两日便会送聘礼来了。昨日翠玉院那位还出去了一趟,说是亲自去帮小姐相看那位二公子,回来吹得是天下有地下无的。”
  姜云静抬起杯盖,瞧着那上面还未沉落的几片茶叶,微微一笑,“是么?那正好,她办得越热闹,跌起来就越好看。”
  说完,把杯盖一合,吩咐道:“等会儿去给我找几个大夫来。”
第41章
  “胡闹!”
  翠玉院中, 陈氏听完姜云姝的话,登时脸色大变。
  陈金源竟然背着她做出了这等蠢事, 就连姝儿也掺进去一脚!关键是如今还不知事情究竟有没有成, 若是被那丫头抓住了把柄,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问你,你表哥现在人在何处?”
  姜云姝哪里知道?若是她知道, 此刻也不必来找娘亲了。于是嗫嚅着不敢开口。
  陈氏见她表情,已猜出了个大概,心尖气得都开始发颤, 只好拿着帕子揉起胸口,顺了顺气。一旁的夏荷赶紧给她倒了杯热茶, 递上去时却被陈氏挡开了。
  “赶紧派人去找,多叫几个人!”
  夏荷应下, 放了茶脚下生风地忙奔出去找人。
  屋内只剩下陈氏同姜云姝。
  陈氏望着自己这唯一一个女儿, 气也不是, 骂也不是。可一想到她背着自己做出这种事, 又觉得正是平日里对她太纵容了, 才会变成这副样子。
  论心眼子, 她哪里比得过她那个便宜姐姐!
  待缓过一阵,陈氏才沉着脸缓缓开口:“你表哥他胆子太大,又太蠢!若是姜云静那么好解决我会想这么多法子?眼看着益州的事快要成了, 他倒好, 给我捅出这么个大篓子!”
  姜云姝瘪了瘪嘴,辩解道:“娘亲又不是不知道表哥看上了姜云静, 您若一早把她许配给他, 哪会有这些事?到时候沈家的钱不都是我们的?”
  陈氏听了,一拍桌子:“你还跟我顶嘴?倒是我做错了?若不是为了陈家和你们, 我至于这般辛苦?”
  姜云姝还想回嘴,被这一拍震住了,只得缩了缩肩,不再言语。
  “你以为你爹爹是个傻的?他绝不会让姜云静嫁给源儿。至于沈家的钱,我早就跟益州那边商量好了。你们呀!”陈氏伸手点了点姜云姝的额角,“太心急!”
  姜云姝被点得生疼,揉着发红的额头,委屈起来,“那现在都这样了,要怎么办?”
  陈氏叹了口气,声音冷了几分:“今日若是找不到你表哥,你就一口咬定不知此事。”
  两个当中若要保一个,她肯定是选自己的女儿。源儿嘛,她只求能尽力保全了。
  “你警醒些,别让扶风院那边拿到你的错处。这件事她不可能忍下去,你爹爹知道了,难免迁怒。”
  说到这,陈氏也是筋疲力竭,没等姜云姝再说,摆了摆手便让她退下了。如今她只求源儿没做成,否则姜云静拿这个做借口不嫁,她也是无可奈何了。
  毕竟,婚前失贞,益州那边再答应,姜修白也会起疑。
  然而,还没到晚间,陈氏就听说了姜云静忽起高热的消息。
  姜云姝白日里还见过,说是精神头足着呢,怎地好端端就突然病了?她自然觉得不对劲,用过晚膳后就以探病的名义去了扶风院,却不料在门口遇上了正要进去的姜修白。
  “老爷怎么也来了?”
  姜修白刚下职,一回府,姜云静身边的小丫鬟就找了过来,说是小姐忽起高热,满嘴胡话,瞧着不大好了。
  那丫鬟说得吓人,姜修白也是一惊,公服都还没换,就匆匆忙忙地赶过来。
  此时见到陈氏,脱口问出:“静儿她到底怎么了?”
  陈氏被问得一懵,她也刚过来,哪里知道?
  姜修白见她一脸茫然,心中不悦,语气也差了几分,“平日里我多在外,你管着府里,大姑娘生病了也不知吗?”
  陈氏被他这样一顿指责,顿觉委屈,她还能日日盯着大姑娘不成。
  还未等她开口,院中一个小丫鬟就跑了出来,哭哭啼啼地直嚷着小姐不好了,方才又惊厥了。
  陈氏见她面色不似作假,心中也是一惊,难道她真被昨日那事吓着了?
  一行人慌慌忙忙赶进屋内,甫一踏入便闻见股浓浓的药味。
  姜云静仰面卧在床上,面色发白,额间渗汗,沾湿的头发狼狈贴在脸颊,眼睛紧紧闭着,就连呼吸也格外急促。
  青棠立在床头,手里端着碗淌药,眼皮哭得红肿发亮。
  姜修白瞧见这幅场景,吓得眉头一挑,环视一圈,厉声问:“到底怎么了?”
  可扶风院的人只耷拉着脑袋不出声,陈氏也答不上来,拧着帕子刚想安抚姜修白几句,对方却大步走到床前。
  “你,”姜修白指着青棠,“你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丫鬟,你说。”
  青棠还没开口,先逸出一段哭腔,嘴皮子也跟着抖了抖,接着忽地扑通跪倒在地,拉住姜修白的衣角,一声哀嚎:“老爷,你要为小姐做主啊!”
  陈氏一听,心道完了。
  果然,那丫头很快便抽抽噎噎地开始说起:“小姐……小姐她今日回来便有些不对,在房间里坐着一动不动,整个人丢了魂儿似的。奴婢,奴婢叫她她也不应。后来,小姐说要睡一会儿,奴婢就出去了,过了几个时辰再来看,小姐就起了高热。”
  “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
  青棠神色犹豫,吞吐着似不敢开腔,末了才道出一句:“奴婢……奴婢不敢说。”
  姜修白越发觉得蹊跷,沉声道:“有什么说什么,有我在,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青棠看了看周围的人,姜修白意会,摒退了房间里的闲杂人等,只剩下他、陈氏同姜云静主仆二人。
  “说吧,现在没人了。”
  青棠沉默片刻,这才缓缓开口:“其实,其实昨夜小姐不是去了国公府。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被表公子在半途找贼人掳走了!”
  此话一出,如同巨石落入水中,众人心中霎时间便掀起了惊涛骇浪。
  姜修白听得脑袋一懵,晃了晃差点没站稳,被人从身后扶住了,不肯置信似的:“你……你说什么?表公子,哪个表公子?”
  “就是……”青棠瞥了一眼面色发白的陈氏,“就是夫人的侄儿。”
  话音一落,陈氏就厉声喝道:“你个死丫头胡沁什么!源儿哪会做出那般禽兽事!”
  “你住嘴!”姜修白喝住她,接着又看向青棠,一字一句道:“你所说的可是真的?”
  “这等大事,奴婢自是不敢有一句虚言。”
  陈氏脸沉得能滴下水来,她狠狠盯着青棠:“若是这样,那你昨夜是如何回来的?为何又不说?”
  青棠抹了一把泪,哭哭啼啼道:“是小姐……小姐不让奴婢说的。那表公子把她掳去,还用了那种药,她若是那副样子回来被瞧见了,让小姐还怎么活,所以她才让奴婢回来谎称说是去了国公府。”
  姜修白深吸一口气,站不稳似的,退了几步坐到身后的椅子上。
  “那你小姐她……”
  青棠自是明白姜修白的意思,忙摇头道:“小姐没事,只是受了伤。”
  没事?陈氏心中一动,却又不敢开口问。
  听见姜云静无事,姜修白这才松了口气。
  也许是方才一阵动静惊扰了姜云静,就在青棠说话时,她缓缓睁开了眼。
  姜修白瞧见了,立马快步走到床前,只见姜云静目光茫然地看过来,在发现是他时愣了愣,像是有些认不出来了似的。
  下一秒,眼中却蓄起了泪,顺着眼角就滴了下来:“爹爹。”
  这虚弱的一声带着几分委屈几分无助,姜修白心中一痛,忽然就想起小时候她生病时也是这般,总会爹爹、爹爹的唤个不停,于是赶忙握住她伸出来的一只手。
  “爹爹在。”
  姜云静鼻间一酸,又是几滴泪落下来。
  “爹爹,女儿无颜见你了。”
  “爹爹都知道了,此事不怪你。”
  “那陈……陈,他就是个禽兽,绑着我,还想对我做……”
  说到一半,姜云静再说不下去,以手掩面。姜修白正想安慰,却瞧见了她腕上一道鲜红的血痕。
  心中顿时怒意翻腾,一转头,大声喝道:“那个狗东西呢!还不把他给我带过来!”
  陈氏一慌,忙道:“妾身也不知……”
  “你不知?他不是你陈家人?”
  沉默一瞬,姜云静拉了拉姜修白的衣袖,“爹爹,陈……陈金源在……女儿这。”
  姜修白一愣。
  陈氏则是脑子一懵,果然,她猜得没错,源儿是落在她手上了。
  待姜云静稍歇片刻,便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姜修白按住了:“你还病着,这是做什么?”
  “女儿无事,只是有些发热,让爹爹忧心了。只是……现下有一件事女儿不得不同爹爹禀明。”
  见她神情严肃,姜修白也没再阻止,问:“何事?”
  “昨日,若非娘亲保佑,女儿定已被那陈金源奸污。”说到这,姜云静似感羞耻,咬了咬唇,声音也哽咽了,“他不仅绑了女儿,还对我用了……”
  剩下的话没说完,可姜修白也听明白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听她提到沈氏,更是心中惭愧,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
  “如今我虽无事,可此事到底有损清白,女儿……女儿想退了益州那门亲事。”
  姜修白以为她是自责,劝道:“你这……既然无事,又何苦如此呢?同他们说清楚便是。”
  姜云静摇了摇头,“并非仅仅因为这个,昨日女儿之所以能逃脱,乃是被一位公子所救。虽则……虽则那位公子为人清正,可女儿被药效所驱,还是与他有了肌肤之亲,再嫁与别人……实在不妥。”
  姜云静一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在耳边,屋子里静了一瞬。
  见姜修白沉默不语,姜云静哽咽出声:“若是……若爹爹不肯,觉得女儿辱了姜家清名,女儿今日便了结了自己,落得个干净。”
  说罢,她下一秒便掀开被子,起身去寻那案台上青棠提前放好的一把剪子。
第42章
  扶风院中, 还没等姜修白回过神来,姜云静剪子已握在了手里, 飞快在自己胳膊上划拉了一道, 鲜红的血瞬间涌出来,染了姜修白一手。
  姜修白吓得赶紧大叫大夫,一把夺过剪子, 按住她的伤口:“静儿你这又是何苦啊!爹爹何曾说过不愿?”
  姜云静被扶回了床上,方才那一阵又出了不少汗,一张脸热得红彤彤, 唇色却越发地苍白,语带哭腔道:“落到这步田地, 女儿自知对不住爹爹这些年的悉心教养,已无颜再苟活于世了……”
  说完,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
  陈氏看得眉头狂跳, 这姜云静今日是疯了不成?平日里脖子仰得跟个天鹅颈子似的, 清高得很, 竟会不顾脸面使出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
  她本想着, 若是等会儿姜修白要发落源儿, 自己便闹上一闹,假作撞墙,博几分怜意, 却不曾想竟被她抢了先。
  陈氏一时很得牙根发痒, 却又自知现下自己多说只会热姜修白生厌,更没法子戳穿她, 只能把一根帕子捏得快要断掉。
  姜修白知晓姜云静性子, 素日里不爱低头的,如今恐怕是真的伤了心, 才会做出这番激烈行径。惯不会哭闹撒娇的人陡然这样一下,倒让人越发怜惜,姜修白心头一时也是五味杂陈。
  若不是那陈氏家的竖子,他好好一个清白闺女如何能落到这般境地!
  于是长叹一声,“爹爹绝没有怪你的意思,此事本就不是你的错,既然如此,爹爹会退了同益州家的亲事。”
  姜云静闻言,默默抹了泪,一双哭得通红的眼镜看向姜修白,“爹爹不怪女儿?”
  姜修白难得温情,抚了抚她汗湿的额角,“你是我的女儿,为父只希望你能嫁得良人,日后过得顺遂安宁,如今也只是痛心罢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