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夫人此时也是心虚,她没想到俞雪亭这个蠢货竟会把这件事抖落出来,若是被王家的知道这件事是他们刻意安排,恐怕真的会把宁远伯府搅个天翻地覆。
“好啊你!你还真的敢做出这种事!”
王夫人看着地上的王幼芝,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涨红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王甫也就算了,她一个女儿家是不要清白了吗?
王幼芝被丫鬟扶起,也是惊惧万分,口不能言,只能默默地流泪。娘亲自幼对她便十分疼爱,从未责打分毫,这还是她第一次动手。
可看着一旁的俞之松,王幼芝又是酸楚难言,他方才分明是关心自己的,若是……若是娘亲生气了,迁怒于他,那该怎么办?
于是,忍着恐惧,颤声道:“娘……此事与俞公子无关,是……是女儿一时糊涂……”
见她还在为俞之松说话,王夫人胸口一阵绞痛,有些呼吸不过来,旁边的人连忙将她扶住了。
王夫人喘了几口气,暂且压下心中怒意,咬着牙吩咐身边大儿媳:“二姑娘病糊涂了,还不赶紧把她送回去?!”
大儿媳明白过来,这是要替王幼芝遮掩呢,立马走过去打算同丫鬟一块把人扶走。可王幼芝却不肯走,她知道自己这一走便同俞之松再无可能了。
“娘,此事真的同俞公子无关,便是姜姐姐同哥哥有什么,那也是他们自己错了……”
王夫人气得眉头乱跳,恨不能再一个巴掌扇过去,可到底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扬了扬手还是没忍心。
此事实在蹊跷,王幼芝是个文静害羞的性子,平白无故怎会招惹上那俞家老四?王夫人心道,定是姜云姝或者俞家人在其中捣了鬼!可这种事闹大了只会对女子的清誉有损,于是她也只能暂且咽下这口气。
一旁的俞之松瞧了这一会儿,脑子也转过来了,大概明白了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看这水火不容的情势,王家分明是来算账的。可王幼芝显然对他还有情,既然这件事都被戳破了,若是他再搏一搏,结局也未可知。
念及此,俞之松换做个温和有礼的样子,走到王夫人面前,作揖一拜:“方才一时情急,实在失礼,望夫人见谅。只是我同幼芝妹妹之事绝非她的错,若夫人要怪罪,就怪俞某吧。”
王幼芝一听此话,眼眶顿时红了,低低唤了声“俞郎”。
王夫人依旧冷着一张脸:“不必了,小女同你俞家四公子素不相识,谈何怪罪?我今日来是为了我儿的事,与你无关。”
俞之松料到这王夫人必不会给他什么好脸,也不以为忤,继续道:“王公子的事晚辈也深感痛心,万望夫人节哀。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今日夫人也在这,有些事也不得不说了……”
俞夫人心中一跳,一种不祥的感觉隐隐浮上来。
“小生同令爱其实已经……”
却不料,俞之松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门口忽然响起的声音打断。
“俞夫人这里还真是热闹啊。”
因着俞之松同王幼芝的事,众人没有察觉,在方才说话时,门口又进来了几个人。
听见这声音,纷纷转头看过去。
只见一位身着天青色衣裙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生得眉目如画、姿容极美,只是梳着妇人的发髻。
因着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未曾见过姜云静,此时都不免面露茫然。只有俞夫人微微蹙起了眉。
“你来做什么?”
姜云静看着俞夫人,微微一笑:“听闻我娘家妹妹被虎所伤,心中牵挂,故而前来探望。”
此话一出,大家也都猜出了她的身份,原来是姜云姝的娘家人。
俞夫人一脸厌恶地看着姜云静,这姜家姐妹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她把陈氏逼死,害得她没了银钱的来源,后来姜云姝又设计嫁进了她家,闹出如今这档子事,她怎么还敢出现在她面前?
俞夫人冷笑一声:“你们姜家养出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儿,害我儿蒙羞,还有脸来探病?”
姜云静本来也是不想管这件事,只是姜云姝若真被那王夫人弄走,恐怕就麻烦了。
谢忌本来打算直接找上王家,可被她拒绝了,毕竟这说到底是姜家的事,他若去找王家,多少会引起对方怀疑。
听了俞夫人的话,姜云姝也不动怒,淡淡道:“此事二妹妹确实有错,但毕竟罪不至死,据我所知,便是圣上也没有说过要处罚她吧?如今她既在病中,我作为她在这儿唯一一个娘家人,前来探望也是理所应当,俞夫人若是不准,恐怕反倒会惹人猜疑。”
俞夫人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气得眉头一竖:“你这话何意?难不成我还会下毒害她性命?”
“俞夫人说笑了,我知你素来宽和仁善,怎会做这般冷血无情之事?”
姜云静笑着看向俞夫人,俞夫人对上她的目光,忽然就有些心虚。
“只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出了,不管日后会如何,我们两家此刻还有亲谊在,与其剑拔弩张,不如冷静下来一块商量着想个体面的解决之道。”
“冷静?你说的倒轻松,受辱的是我儿,是我们宁远伯府的脸面!你们姜家本就是过错的一方,有何可商量的?此事若姜家不给我们个说法,我们宁远伯府自不会善罢甘休!”
见俞夫人一副绝不善罢甘休的模样,姜云静垂眸抚了抚衣袖,勾唇一笑。
“凡事都可商量嘛,我们两家素来亲近,俞夫人同我继母陈氏此前也交情颇深,往日连我的亲事都托赖您费心过。二妹妹嫁进伯府后,侍奉婆母也素来尽心,我听闻俞夫人喜欢天韵楼的素鹅,她隔三差五就会去买一次。若是俞夫人能念着这些旧情,对妹妹网开一面,想必二妹妹知道了定会心怀感激的。”
俞夫人脸色微变,狐疑地打量了姜云静两眼。难不成她是在威胁自己?
陈氏那件事她倒没什么可怕,可当初她让姜云姝引松儿同那王家姑娘私会便是在天韵楼,若是此事被她知道了,那就不妙了。
俞夫人思量片刻,目光忽然瞥到一旁沉着脸还在低声教训王幼芝的王夫人脸上。
片刻,目光微转,轻叹一声:“唉,也不是我非要阻拦你去看老二媳妇。只不过,此事也并非我们宁远伯府能说了算的,你也看见了,那边的那位就是王夫人。她方才还闹嚷着让我们交人呢。若不是我拦着,恐怕你现在就要去王家那边找你妹妹了。”
王夫人也听见了姜云静同俞夫人的一番对话,此时听那俞夫人指桑骂槐,只是冷笑。
她转过头,看向姜云静:“不错,今日我来这就是要带那□□走的,不管你是俞家人也好,姜家人也罢,此女害我儿性命,无论如何我也得要个说法。”
姜云静走到王夫人面前,福身行了个礼,淡声道:“据我所知,害王二公子性命的也并非我二妹妹,而是那老虎。说起来,我妹妹也算受害者。王夫人不去找那老虎要说法,怎么反倒找上她了?”
王夫人眯了眯眼,冷冷看着姜云静:“好一个牙尖嘴利的!若不是那姜云姝刻意勾引,我儿如何会去那林子里?”
姜云静轻声一笑,摇了摇头,“王夫人这话就没理了。自古男女之事,你情我愿。纵使真是女子勾引,若男子无意,何不直接拒绝了事?何况,如今王二公子已死,到底是谁勾引在先,也无从得知了。”
俞夫人听了这话,心中大快,面上也浮起个笑意:“姜娘子这话倒说的没错,只是有些人非要胡搅蛮缠,自己儿子沾花惹草的,偏生还怪上别人了!”
王夫人气得面色发青,一时竟不知说什么了,过了片刻,才轻嗤一声,目光睥睨看向姜云静:“那又如何?我今日非要带那贱人走,我看谁敢拦我?别说你们姜家,不过区区五品小官,便是宁远伯府本夫人也从未放在眼里!”
听了这话,姜云静算明白王甫那横行霸道的性子是从何而来的了,这王家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既然同她好生说理行不通,那姜云静也不想多周旋了,目光转向一旁还在抽泣的王幼芝:“可我想夫人不会不在意令爱吧?”
俞夫人脸色微微一滞:“你这是何意?”
姜云静走近几步,凑到她耳边,用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令爱同俞四公子在天韵楼多次私会,有一次还留下了物证,不巧,我刚好同那里的老板有些交情,你说,若是此事传扬出去,那恐怕王夫人就不得不同俞家结这门亲了。”
听完后,王夫人神情僵硬,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她深深地打量了姜云静两眼,似在判断她话中真假,可方才那俞之松话里话外分明也暗指他和芝儿有了肌肤之亲。
王夫人一颗心如坠冰窟,她刚刚失去了一个儿子,如何能容忍唯一的女儿也没了清誉?何况,此事还同俞家有关。
见王夫人沉默下来,姜云静又说:“不过,王夫人放心,若你今日放过姜云姝。我自有法子让俞家人闭嘴。”
王夫人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她,压低声音:“此话当真?”
姜云静微微一笑:“王夫人若是不信,日后自可以来找我算账。”
俞夫人在旁打量着两人,不知她们在打什么机锋,一颗心惴惴不安,难不成姜云静要告诉王夫人那事?
却不料两人说完,王夫人态度却忽然变了:“好,既然姜姑娘说了这话,我今日就暂且放过那个贱人。可若是你没做到,也别怪我们王家仗势欺人。”
姜云静心道,这王夫人说话还真是直白,既知道是仗势欺人,竟也丝毫不遮掩,可面上不显,只平静点了点头,应承道:“王夫人尽管放心。”
既然带不走人,王夫人也不愿再多停留,转身就要走。王幼芝还依依不舍,被她一个眼神扫过来,瑟缩了一下,也不敢再违抗。
俞之松见状,赶紧要开口阻拦,方才他话说到一半被打断,心中正着急。
可姜云静却忽然转过头,盯着他:“我劝俞公子还是就此作罢的好。”
俞之松早不耐烦,冷冷瞪着她:“此事与你何干?”
瞧见王家人已经离开,姜云静这才讥讽开口:“俞公子这般拼了命地想求娶王姑娘,可是忘了白云巷里的那位李娘子?”
俞之松怔在原地,半晌,讷讷道:“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是如何知道的,俞公子就不要操心了。”姜云静挑了挑眉,停顿片刻。“不过,若是王家知道你同个已婚的妇人有了孩子,恐怕便是让王幼芝去庙里做姑子,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吧?”
一旁俞夫人听见这话,登时抓起俞之松的胳膊:“孩子?什么孩子?”
俞之松哪顾得上她,捏紧拳头,额头青筋暴起,低声威胁姜云静:“你敢!”
“我有何不敢的?俞公子不是敢作敢当吗?怎么,现下又想做缩头乌龟了?”姜云静目光带着几分鄙薄,“我劝俞公子还是好自为之,你爹为你谋的工部那个差事还没到手吧?要是现下出点流言蜚语,恐怕俞公子真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下,俞之松算是被捏住了命门,妇人的事倒好处理,可若因此丢了差事,他爹大概会打断他的腿。毕竟,为了这个差事,宁远伯可是四处求人,又赔了不少银子进去。
俞夫人听得也是心惊胆战,忙将俞之松挡到一旁,走到姜云静面前,赔笑说:“大姑娘,你看,方才你还说我们两家是故交呢,看在过去的面子上,此事你可一定要替我儿保守住秘密。你二妹妹的事都好商量,我们定是不会伤她分毫的。”
姜云静露出副温和神情,看向俞夫人,缓缓道:“无妨,我二妹妹做错了事,自该受罚。此事到底有损宁远伯府的脸面,所以,我想,不如就让大公子写一封休书,我们将人接回去,你看可好?”
俞夫人没想到她会提出这般要求:“休书?可这样一来,你二妹妹不就成了弃妇?你们姜家的脸面也会丢尽。”
姜云静挑眉一笑,意有所指地说:“二妹妹这是自作自受,即便我是她家姐,也不至于如此是非不分的。”
俞夫人怔愣片刻,忽然反应了过来,那姜云姝是陈氏生的啊!她差点都忘了,这两姐妹之间可是有血海深仇的。
难怪她要将人接回去。
俞夫人看着姜云静,心中忽然有些发毛,这女子比姜云姝可难对付多了,也不知当年的事她究竟知晓多少。
想到这,俞夫人脸上僵了僵,讪讪一笑:“既然这样,那就依大姑娘所言,等一回京,我就让大郎写封休书。”
“如此甚好。”姜云静瞥了瞥一旁收拾了大半的行李,说:“不过,我看俞夫人似乎今日就打算回去了。可二妹妹还在病中,如今也不好再叨扰伯府,不如俞夫人就把人留下来,如何?”
俞夫人早就恨不能甩开那个累赘,闻言自然是满口答应。
等到姜云静离开,俞夫人面色立马冷了下来,目光透出一股阴寒。
一旁俞雪亭走看着门口的方向,一脸的不服气:“娘就这般任她拿捏了?那我们俞家的脸面放到哪儿?”
俞夫人瞪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她要的是休书,也不算折损你哥哥的面子。难道还真能把姜云姝弄死?”
“为何不能?那种淫.贱妇人,本就没脸活着。”
“蠢货!”俞夫人戳了戳她脑门儿,“姜云姝要是死了,谁都知道是我们宁远伯府干的。”
俞雪亭撇了撇嘴:“那也是她有错在先!”
俞夫人摇了摇头,说:“姜家好歹也是个官宦人家,若真闹大了,这事儿不好收场。”
俞之松在一旁皱眉道:“可我们如今这么多把柄被这个姜家女捏在手上,早晚会是个麻烦。我看,该似的不是姜云姝,而是这个女的。”
俞夫人叹息一声,她又如何不知?
“这姜云静心思深沉,并不好对付,若是一个不慎,说不定反倒弄巧成拙。”
俞之松不屑一笑,“不过是个女子,还是个寡妇,不是说姜家也没把她放在眼里吗?娘何时变得这般畏畏缩缩了?”
“还不是你在外弄出那些污七糟八的事,不然娘何需怕她一个丫头片子?若是你好好念书,考个功名,你爹又何必为了个工部的差事忙前忙后?”
见俞夫人又要开始念叨,俞之松赶紧哄道:“娘别动怒,孩儿日后定当老老实实,去了工部发愤图强,日后也给你挣个诰命回来!”
俞夫人这才神色稍缓,睨了他一眼,“我不指望诰命,只求你别惹事就行。”
俞雪亭心中冷笑,她几个哥哥,一个比一个不争气,偏生爹娘还恁地偏心,日子都捉襟见肘了,还花了大把银子去给他们谋差事,也不知道日后她出嫁能有多少嫁妆?
想到这,俞雪亭忽然记起来一件事,那姜云静可是个有钱的,家里堆的金山银山,于是她眼睛一转冒出个念头,说:“其实……对付那姜云静,我倒想到个法子。”
俞夫人蹙眉狐疑道:“你有何法子?”
第76章
听了俞雪亭的话, 俞夫人蹙眉狐疑道:“你有何法子?”
俞雪亭挑了挑眉,嘴边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妹妹惹了祸, 姐姐自然该来顶。反正大哥如今休了妻, 不如就把那姜家大姑娘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