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引——拾海月【完结】
时间:2023-05-20 23:08:34

  “所以,娘娘之所以会给圣上下毒,就是为了引越贵妃主动暴露?”
  “是,本宫不仅要她死,还要她死得身败名裂、含恨而终。”陆皇后嘴边浮起一抹微冷的笑意。“她想要皇位,那就等她先以为自己摸到了,再夺走不是更好?”
  不知为何,姜云静的背上浮起一层凉意,虽她知道陆皇后此人必不简单,可此刻也还是有些意想不到。
  “此事忌儿并不知情,所以你不要怪他没同你说。弑君这种事,本宫一人来承担就好。”
  “那圣上今日吐血是?”
  “这个倒是越贵妃自作孽,本宫用的药不会立时置人于死地,只会缓慢耗尽气血,前些日子本宫故意让圣上精神了些,越贵妃果然中计,她已开始筹划宫变之事,怎会就此罢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圣上的病情加重了,好自导自演一场传位大戏。”
  “可娘娘就不担心她万一成了?”
  陆皇后微微一笑,面露不屑:“她成不了,她买通的禁卫军的副统领乃受过先父的救命之恩,又怎会轻易叛投于她?众人都道本宫不理世事,可有些时候,便是本宫什么也不做,只要还在这皇后的位置上,一切就都名正言顺了。”
  姜云静默默咽了咽口水,再看向陆皇后那温和的眉眼时,心中已是另外一种感觉了。
  她只庆幸,自己和她是一边的。
  “好了,同你说了这般多,想必也要有人请本宫去看戏了。你就留在此地,待到晚些时候,本宫自会派人来接你。”
  姜云静赶紧道:“我还是陪娘娘一起去吧,虽说娘娘智计周全,可毕竟形势复杂,万一……”
  陆皇后笑着摇了摇头,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你真是个实心眼。”
  姜云静心道,是啊,她是个实心眼,他们陆家的全是心眼子。
  “罢了,你若非要去也不是不行。”陆皇后站起来,“跟本宫来吧。”
  姜云静跟着陆皇后朝里间走去,来到一个博古架前,只见她动了动放在架子上的一只花瓶,不远处的墙面忽然豁开了一道口子。
  姜云静看得目瞪口呆。
  陆皇后淡淡开口:“这里是条暗道,一直往前走刚好通向陛下的寝宫。”
  什么?陛下的寝宫?
  似是看出了姜云静的疑问,陆皇后解释道:“虽说后来本宫同陛下恩断义绝,可早年也确实是两情相悦。他那时为了平衡朝局,就修了这个暗道,可以随时过来与本宫相聚。”
  姜云静察觉到自己有可能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皇宫密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知想起了什么,陆皇后看着那个入口,目光变得复杂了几分,良久,嘴边浮起一抹淡淡的嘲讽:“这条密道本宫已经有十来年没有进去过了,谁能料到最后一次进去是给他下毒?”
  听到这,姜云静已经不敢再听,不过,走密道倒也好,至少若是真出了什么事,还有应变的余地。
  就在两人说话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声音,似乎是有人来了。
  “赶紧进去吧。”
  姜云静点点头,折身便钻进了那处入口。
  门在后面被缓缓关上,她拿着方才陆皇后从博古架上随手递给她的一只夜明珠,慢慢地朝前走去。
第99章
  圣上寝宫门口的空地上, 早已跪满了一众大臣。
  此起彼伏的哭声划开长夜的寂静,每个人都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一刻钟前, 守在寝殿的内侍已走出来宣布了昭帝驾崩的消息。
  陆皇后一脸平静,甚至瞧不出一丝哀伤。
  此刻在一众宫女和内侍的簇拥下,缓缓地朝着寝殿走来。
  皇帝驾崩, 侍驾左右的是越贵妃而不是皇后,这意味着什么,众人都心知肚明。
  三皇子一党的人已在心中提前庆祝起来, 哭得虚情假意、装腔作势,而偏向太子的臣子们则都一脸郁色, 哭声中也多了几分真心,不过不是为了昭帝, 而是为了自己。
  恐怕今夜, 谁都难能安宁。
  寝殿大门被缓缓打开, 陆皇后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
  大殿之中飘散着一股浓重的药味, 混杂着一股熟悉的龙涎香, 浑浊、憋闷, 一如这高墙之中的深宫。
  殿内依旧响起着高高低低的哭声,带着几分压抑,听上去倒更真情实感。只不过内里怀揣着什么心思, 又不得而知了。
  昭帝躺在明黄的龙床上, 只能远远瞧见个略微起伏的身影,被这宽大空荡的宫殿一衬, 看上去是那般孱弱、渺小。
  陆皇后的眼前忽然就出现了当年大婚时的场景。
  他穿着一身隆重的玄色深衣, 立在高台之上,身形伟岸如同一座巨山, 静静地看着她踏过玉白的云龙石阶,一步步地朝着他走去。
  最终相携而立,在顶峰睥睨望向这天下。
  那一刻,她也曾以为这一世会与他并肩同行、风雨不弃。
  可惜,最终却是离心离德、镜破钗分。
  陆皇后一步一步朝前走去,如当年那般。
  殿中跪着的皇子同几位重臣都纷纷抹着泪避让到一旁,越贵妃则站在床边向她直视而来,目光中带着一丝挑衅。
  太子也跪在床前,见到陆皇后来了,神情愈发悲痛,红着眼叫了声:“母后……”
  陆皇后给了他个眼神略作安抚。
  太监总管李德荣走上前来,神色悲痛:“皇后娘娘,皇上他……他已经去了……”
  陆皇后垂下目光,静静地打量着床上的人,他两鬓染霜、面色浮肿、眼底青黑,一副被掏空了的久病之象,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清俊的少年郎了,只神色平静得异常,像只是睡过去了一样。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仔细地看过他了。
  过了不知多久,淡淡收回目光:“消息都传下去了吗?接下来一应丧仪流程就由太子主持吧,李总管在旁协助。”
  李德荣垂首回道:“奴才已吩咐人去各宫报备了,只是……”
  “只是什么?”
  李德荣欲言又止,一旁的越贵妃开口道:“娘娘还不知道么?这些恐怕不劳太子操心了,陛下驾崩前,已亲笔拟了遗诏,废太子齐显,将皇位传于三皇子齐裕。”
  “废太子?”陆皇后冷笑一声,“显儿乃圣上登基第三年就册立的东宫太子,一直以来,仁恕温谨、贤德表明,乃皇子之表率,继位之正统,岂可说废就废?越贵妃凭着一纸不知从何而来的诏书就敢行如此悖逆之言,是何居心?”
  越贵妃眉头轻挑,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诏书上写得明明白白,若娘娘不信,自可取过来亲自看一看,或者找在场臣工对质。”
  底下大臣大都是越贵妃的心腹,有那么几个中立或者偏向太子的,此刻也不敢随意开口,毕竟自己的家人都捏在越贵妃的手上,何况,方才直言的两位同僚都已经被侍卫拖下去了,现在开口只会惹祸上身。
  陆皇后看出来了,越贵妃这是打算霸王硬上弓了,笑了笑:“列位臣工都是圣上信任倚重之人,本宫自然也是相信的,不过,废立之事兹事体大,就算有陛下的遗诏,也不可贸然就决定继位之事。”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国不可一日无君,若娘娘执意要违抗圣旨,那……”
  闻言,太子齐显再忍不住,瞪着越贵妃,目眦欲裂,“分明就是你伙同三弟私拟诏书,假传圣旨,意欲篡权夺位!还敢对母后口出狂言!”
  越贵妃冷冷一笑:“二皇子慎言!若再这般言行无忌,可别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一旁三皇子也冷嗤一声,对身后侍卫使了个眼色,“二皇子言行失格,抗旨不尊,拖下去等候发落。”
  “三弟还没坐上那个位置呢,就这般急不可耐了?”太子冷眼看向朝自己走来的侍卫,“本宫乃父皇生前亲封的太子,看你们谁敢以下犯上?!”
  侍卫一时也有些踌躇不敢往前。
  三皇子气急败坏道:“等什么!这一对母子祸乱宫闱,有某逆之嫌!还不给我通通抓起来?”
  底下有臣子见此情形,实在看不下去,开口道:“确如皇后娘娘所言,继位乃关涉国本之事,不可操之过急!纵贵妃娘娘有遗诏在手,也需得经内阁及相关大臣核验后方可……”
  岂料,还未说完,这名臣子就被身后侍卫直接抬手抬脚地拖了出去。
  越贵妃环视四周一圈:“还有谁对今日之事有疑问的吗?”
  “民女有疑问。”
  正当此时,龙床侧面的墙忽然豁开了一道口子,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众人都是一惊。
  片刻,只见一位身着宫女衣裙的女子竟从墙后缓缓走了出来。
  待到看清女子的面容后,越贵妃脸色瞬间大变,“怎么会是你?你这是从哪冒出来的?”
  姜云静目光先是同陆皇后遥遥一对,转头看向越贵妃:“贵妃娘娘方才问谁还有疑问,民女此刻心中确有一个疑问。”
  越贵妃眉头拧作一团,还未开口就见姜云静忽然抬起了胳膊,手中似乎还握着个卷轴。
  “娘娘方才说有陛下的亲笔遗诏,可若是娘娘那份是真的,我手中的这份又是什么呢?”
  殿中人一听,都转过头看向她手上的那个东西。
  姜云静看向跪在下面的几位大臣:“诸位应当都是陛下的心腹大臣,对陛下的字迹必定是再熟悉不过,不妨比对比对,定能知道我同贵妃手中的那份究竟孰真孰假。”
  越贵妃的遗诏当然是假的,若不细看自然查不出错漏,不过她想的是,只要今日能成事,遗诏真假又有何妨,左右也是个幌子。
  只是,姜云静怎么会有真的遗诏?
  一旁陆皇后也是眉头微蹙,目光带着一丝讶异。
  说起这事,还真是误打误撞。方才姜云静在暗道里走时,手上夜明灯忽然掉落,滚到地上卡在某处停住了。
  她蹲下去打算把珠子拾起来,却发现暗道这头的门后有一个匣子,好奇心起,她打开匣子一看,里面竟然放着一份诏书。
  诏书上写明将皇位传与太子,而非三皇子。
  诏书看上去并不旧,想来并非当年所放,只是大概因为皇后后来一直没有再进来过,而那次下毒估计也在慌张中忽略了,便没有发现此物。
  既然昭帝拟了这样一份遗诏,那越贵妃手中的那份必然不是真的。
  越贵妃定了定心神,掩去方才那一丝慌张,沉声道:“此乃继位大事,岂容你一个无知民妇在此妄言!把人给我带下去!”
  闻言,一旁侍卫立即就要围上去。
  殿外却忽然传来个声音。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带着兵打进来了!”
  “什么?!”三皇子脸色一变,慌慌张张道,“谁打进来了?谢侯爷和刘将军呢?”
  “刘将军还在迎战,谢侯爷已经死了。打进来的据……据说是谢忌谢将军。”
  越贵妃脸色一白,怎么可能?谢忌此时应当还在冀州,怎么可能出现在上京?何况,京中能调兵的都被他们给控制住了,家人也握在手里,他又是从哪里弄到的军力?
  三皇子慌张走过来,“母后,现在该怎么办?”
  越贵妃目光一凛,“无妨,至少这禁宫还是我们的人,只要太子和皇后在我们手上,至于谢忌……”
  她目光一转,落到姜云静身上,“把她给我绑起来!”
  可侍卫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见陆皇后掷地有声道:“我看你们谁敢。”
  越贵妃大笑了两声,面孔忽然狰狞起来,“陆婉,你当真还以为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中宫皇后吗?你如今什么都不是!等到三皇子一登基,你就等着被送进冷宫做个活死人吧!”
  陆皇后并未立时开口,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却不料越贵妃却忽然被激怒,指着她气急败坏道:“不准你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本宫!你以为你是谁?这些年,本宫最恨的就是你那样的眼神,别人都说你与世无争、贤良淑德,那不过是因为你什么都有了!明明都是皇后了,还整日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你装给谁看呢?”
  “贺舒敏,本宫为何郁郁寡欢你难道不清楚吗?”陆皇后声音淡淡,可目光中却多了一丝恨意,“若不是拜你所赐,本宫这些年也不至于颓唐至此。本宫自认与你无冤无仇,不过都身不由己在这深宫之中,为何你竟要痛下杀手,令本宫的至亲惨死异乡呢?”
  越贵妃早猜到皇后必定是知道当年之事了,可那又如何,便是知道她如今也只是她的手下败将。
  “为何要痛下杀手?”越贵妃冷笑一声,“你是身不由己?你拥有皇后之位也就罢了,还非要让陛下的眼睛里只看到你一个人!我若不那样做,又怎能把你彻底击倒?不过,你倒是没让我失望,若不是你断发明智,圣上又怎会独宠我这些年呢?”
  陆皇后眼中泛起一层寒意,“为了个男人的恩宠,你就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你以为陛下的眼睛里只看得到我一人?你错了,他眼睛里除了这江山,从头到尾就没有任何人。”
  越贵妃唇角勾了勾,露出一丝不屑:“自然不是为了他,只是本宫咽不下这口气,旁人有的我凭什么不能有?你的孩子有的,我的孩子又为何不能有?”
  说到这,越贵妃朝着皇后走进几步,手指抚上她宫服上的鸾凤,轻声一笑:“本宫早看透了,这深宫之中,弱肉强食,本宫所做的一切,不过也是顺势而为。不过,今日总算我赢了一场,陆婉,你输得彻彻底底。”
  越贵妃眼睛轻轻一抬,似笑非笑看着陆皇后。
  陆皇后神情未变,也笑了笑,“是么?恐怕越贵妃这话说早了。”
  闻言,越贵妃目光一滞。
  下一秒,寝殿的大门就忽然被人从外“轰”地推开。
  黑压压的禁卫军立在门口,为首的正是禁卫军副统领周寅。
  越贵妃看了看周寅,又看了看陆皇后,似是没有明白眼前究竟是何意思。
  “周……周统领这是何意?你不是在前面守着宫门吗?”
  周寅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一挥手:“越贵妃同三皇子犯上作乱,意欲逼宫,还不速速拿下!”
  三皇子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你……你们大胆!”
  可话音刚落,人就被几个人高马大的禁卫军给压制住了。
  越贵妃则是一脸不敢置信,挣扎间鬓发散乱下来,抬头看着陆皇后时双目猩红:“好啊你,陆婉,你竟然早就知道了!”
  陆皇后微微一笑:“本宫是中宫皇后,自然对这宫内之事了解得一清二楚,妹妹还是欠缺了些火候。”
  越贵妃目眦欲裂,恨毒了陆婉,一口咬在禁卫军的虎口上,拔起他腰间的剑就要朝着陆皇后刺去。
  姜云静一惊,赶紧要将陆皇后往旁边拉开。
  正当此时,一根箭“嗖”地飞出来。
  只听见越贵妃一声惨叫,手中长剑落地。
  寝殿门边,身着玄色戎装的谢忌正双手持弓,目光冷冷地立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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