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静撅起嘴,用手指点了点他胸,“我看,谢将军的胸膛比墙还硬呢。那将军为何不避开?”
见人无事,谢忌这才牵起她的手,笑着道:“有些人就跟兔子一样冷不丁钻出来,如何避?”
“谢将军不是功夫了得吗?这点本事都没有?”
谢忌把她手心轻轻一捏,“你还没跟我说走这么急干什么。”
想到方才是因为听说他回来了一时着急才走这么快,姜云静有些不好意思,只笑抿着嘴不说话。
谢忌打量她神情,已猜出几分,嘴边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难不成,是娘子太想我了?”
姜云静哼了一声,也没再否认:“那又如何?你是我夫君,我想你不是天经地义?”
谢忌哈哈一笑,神情已是愉悦非常,点点头,“娘子此言有理,确是天经地义。”
说完,姜云静的脸也微微红起来,不过转念又想起宫中之事,眉头浮上一层忧色,“你昨夜入宫,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谢忌脸上笑意敛去几分,“确实出了些事,回房跟你细说。”
第97章
回到房中, 谢忌道出了昨夜之事。
圣上龙体抱恙之事,谢忌在江南就已经得知, 当时说只是风寒之症, 只不过因年岁大了又体虚气乏,症状稍重。
可病情拖延了大半月,非但不见转好, 还越发严重了起来,不仅昏沉不能理事,昨夜甚至出现了呕血的状况, 太子知道谢忌已经回京,未免出现什么意外, 这才命人将他请进宫中。
昨夜,诸皇子同皇后、越贵妃等人都侍驾左右, 整晚未眠。
说到这, 谢忌讥讽一笑:“当然, 就算能睡, 估计也没人睡得着。”
姜云静听了, 心中惴惴, “那陛下究竟患的究竟是什么病,怎会如此严重?”
“太医说只是咳症加重,昨夜我没有机会近到御前, 也瞧不出个所以然, 不过,无论究竟是何病症, 照此情形发展下去, 迟早也会掀起一场波澜。”
“你是说越贵妃?”
“当然,也不止是她, 其余皇子未必就没有想法。若圣上真是病重,倒还简单,可如今形势蹊跷,无人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搅动浑水,这样一来,大家的心思就很难安分了。至少,越贵妃那边肯定是坐不住的。”
姜云静想了想,确实,江南那边刚传来风声,圣上就出了这样的事,大家自然会把怀疑的方向转向越贵妃,无论圣上的病情同她有没有关系,她都不可能任事态如此发展下去。
“那你是觉得越贵妃会兵行险着?”
谢忌目光沉了沉,“她如今已经别无选择,只能放手一搏,圣上多疑,就算在江南之事上像之前那般饶过了她,可若是涉及到自身安危,就绝无可能心慈手软。”
姜云静面色微微泛白,若真是这样,那京城的确会出大事。
“而且,我今日已收到派令,冀州东边的军营出了些乱子要镇压,要过去一趟,快则三五日,慢则七八日回来。”
“那不是正赶上年节吗?怎么这个时候出事?”
说完,姜云静目光对上谢忌,瞬间就明白过来,恐怕这个派令也并非偶然,而是调虎离山之计。
毕竟,若是谢忌在京中,他们要生事也会有所顾忌。
姜云静心中担忧,眉头蹙起,“那能想法子不去吗?我怕来者不善,若是在路上……”
谢忌将人揽进怀里,安抚道:“不用担心,他们若是能伤得了我,回京的路上早下手了。我去了,他们反倒会放松戒备,不怕他们有动作,就怕他们没有动作。”
“可若是你去了,京中真出了事怎么办?”
“得知圣上身体抱恙后,我便暗中让黑甲军中的一部分扮作流民悄悄混入了京城,一来是打探消息,二来危机之时也能里应外合。虽说五军营有谢廷景,三皇子妃的父亲刘信也能在京郊集结一部分兵力,可毕竟出师无名,若是到时候拿不出诏书,恐怕也只能作困兽斗。”
听了这些话,姜云静略略放心些了。
“所以,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先回姜府,对外称病,以免被越贵妃的人找由头叫进宫。”
谢忌的想法倒是和姜修白一样,可姜云静想了想,摇头道:“不行,这样一来,越贵妃定会心生防范,而且皇后也在宫中,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进宫去的话,还能同她有个照应。”
谢忌眉头轻蹙,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行,就算是如此,我也不能让你身陷险境。到时候我会派人守着姜家,不会让你们有事,若真出了事,也会有人护送你们出京,到时候再一路南下,我已经送信回江城了,你舅父知道该如何安排。”
听完谢忌的一番话,姜云静有些诧异。
他竟然把这些后路都给她安排好了?
谢忌见她沉默不语,抚了抚她的额头,“你不是想去海上见识见识?到时候你便可以同你舅父一同出海,再把沈家人也都带上,就算到时候真是三皇子得势,也寻不到你们了。”
姜云静抬起头看着谢忌:“那你呢?”
谢忌微微一愣,正要开口,却被姜云静打断。
“所以谢将军早就把一切都计划好了?是不是连船都安排停在码头了?”
姜云静眼眶发红,隐隐有泪光泛出。
“我……”
见谢忌要走上前来,姜云静一把将人推开,“你还是同以前一样,总是自作主张,都不问问我是怎么想的!”
谢忌心头一慌,“你听我解释,泱泱,我是怕你被我牵连。”
“被你牵连?谢忌,你把我当什么了?”姜云静喉头哽咽,避开他的目光,“既然我在江城答应了同你回来,想的便是从今往后与你风雨同担。无论你是威风的大将军也好,还是有朝一日成了阶下囚也好,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只要你不负我,我定不会相负。”
一番话下来,谢忌如遭雷击,愣在那好一会儿说不出话。
回过神来,大步走上前去将人一把抱进怀中,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对不起,是我错了,我没有想到……”
“你以为我一心想要离开你?”姜云静抬起头直视着他,“对,我承认我之前确实是这样想的,可后来在柳家村你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害怕,害怕有一天又像之前那样,再也见不到你。”
说到这,她喉头一阵酸楚,眼泪瞬间落了下来,随即有些难堪地撇过了脸去。
谢忌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又是酸楚又似乎隐隐泛起一丝甜意,捧起她的脸,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拭去她脸上泪。
片刻,低声哄道:“都怪我,日后我定不会再自作主张,有什么事我都会同你商量,泱泱别生气了?”
姜云静没理他,心里那股气还没过去。
“要是不解气的话,你打我两下?何必掉眼泪呢,眼睛都哭红了。”
被他这样一说,姜云静也有些不好意思,把脸埋到谢忌胸前,闷声道:“还不是都怪你?说好要陪我去海上,结果竟要让我一个人去,我就不该信你的。”
“唔,是我不好,”谢忌把人抱紧几分,轻轻吻了吻她的头顶,讨饶道,“今天我惹娘子生气了,夜里随你处置。”
夜里?姜云静眉头一皱,把人推远了几分,正要开口,不知想起什么,挑了挑眉,“好啊,那你今夜不准回房睡!”
谢忌愣了愣,没想到会被她反将一军,笑着道:“那可不行,昨夜我没回来,娘子定是孤枕难眠吧?”
姜云静哼了一声,“我睡得好着呢,一觉到天亮。”
“哦?”谢忌笑意不减,“可是,我明日就要启程去冀州了,你真忍心把我赶出去?昨晚娘子不在身边,我可是挂心了一夜。”
想到他明日就要离府,姜云静还真有点舍不得,轻轻攥着他的衣袖,“那就勉强让你再多睡一晚。”
谢忌笑笑没说话,只伸手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脸颊。
隔天天不亮,谢忌便起床了。
迷迷糊糊中,姜云静听见房间里有低低的说话声响起。
“夫人……照顾好……”
她听出是谢忌的声音,于是下意识地唤了一声,“夫君?”
片刻,罗帐被轻轻掀起,谢忌站在床边,换了一身威风赫赫的戎装,发髻高束,露出凌厉俊朗的五官,腰间配着长剑,看上去又是英武伟岸的将军了。
姜云静则躺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一头乌发蓬松堆在脑后,看上去仿佛一团软绵绵的香云。
谢忌心中一动,俯身在她柔软的脸颊上爱怜地亲了亲。
“怎么醒了?”
姜云静抬起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你现在就要走了?”
谢忌点点头,摩挲着她的额发,心中忽然生出些不舍,“在家乖乖等我。”
姜云静点点头,目光落到他坚硬的盔甲上,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冰冰凉凉的,带着丝寒气。
谢忌将她细长如葱段的手轻轻握住,在唇边挨了挨,嘴边噙起一缕笑:“泱泱再这样,我恐怕就舍不得走了。”
说完,余光瞥见她腕上的青痕,轻声道:“身上还疼吗?等会儿让青棠给你上点药?”
姜云静忙把他嘴给捂住,房间里还有人呐!
或许是因为今日要走,昨夜他简直缠个没完,第一次喝醉了,过程中姜云静倒没多少印象了,可这一次全程都是清醒的,现在一想起来他逼着她弄出的那些姿势,脸顿时就烧到了脖子。
于是,把人一推缩回了被子里,背过身甩出句:“将军快走吧!再耽误下去,都要被将士们笑话了。”
谢忌轻声一笑,想着时间确实已经不早,便也没再多待。
姜云静听着背后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忽然又转过身去。
“早些回来,我在府中等你。”
闻言,谢忌在门口停下脚步,转过身微微一笑,轻轻说了声“好”。
片刻后,屋子里已没有了谢忌的身影,姜云静躺回到床上,心中空落落的。
也不知这一趟会不会有凶险?
经过昨天那一番交谈,谢忌答应了让姜云静留下来,临行前又给府中多派了些护卫,每日巡逻、守备森严。
虽则知道有事要发生,可姜云静明白,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得住气,于是便同往日一般该做什么做什么,因为年节将至,府中一应事务也不少,她倒是意外地有些忙碌。
除夕这日,谢忌定是赶不回来了,可府中人也要过节,于是,头一日上午姜云静便领着府中管事同青棠准备起了一应事物。
却不料,午后宫中忽然来了人,说是让姜云静明日进宫赴宴。
往年除夕,宫中都会设宴款待群臣贵族,这是惯例,可今年圣上龙体抱恙,姜云静本以为不会再举办宴会,于是,在收到消息后,她不免有些狐疑。
难道圣上好起来了?
可便是有所好转,毕竟病了那么久,照理说也应该要多加休养,而不是纵乐宴饮。
她心中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可宫中邀请,又不能不去。
于是,第二日,她还是换上一身节日华服,乘了马车往宫中去了。
到了宫中,姜云静才知道,今日来赴宴的不仅有王公群臣,就连他们的家眷也都被受到了邀请,在玉华殿同太后、皇后及众嫔妃们一同入宴。
只不过,皇后不理诸事,宴会自然又是越贵妃牵头举办。
据说,圣上这几日病情大有好转,为了平息前段时间前朝的猜疑,这才着令举办这样一场宴会,以示圣躬尚安。
因着时间尚早,在去玉华殿之前,姜云静打算先去见一见皇后娘娘。
却不料领路的宫人听了,却告诉她皇后娘娘因前些时日为陛下侍疾感染了风寒,正在殿中养病,来人一律不见。
姜云静更觉奇怪,试探着说:“皇后娘娘素来待我亲厚,此次从江南回来,一直还未来得及进宫探望,既然娘娘生病了,可否劳烦公公帮忙通传一声,若是娘娘不愿意见,我在殿外见个礼便走。”
宫人一脸为难,“夫人还是不要为难奴才了,奴才只奉命将夫人领到玉华殿,若是生出旁的事端,奴才也担当不起。”
姜云静见他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也不好强求,只不过,这样一来,她几乎可以断定,今日越贵妃之意绝非宴客这般简单。
皇后娘娘若知道她来了宫中,就算不去赴宴,想必也会传人叫她过去见上一面,可如今看来,恐怕娘娘不是病了,而是出不了殿。
她暗暗掩下那一丝心惊,不动声色地继续随着宫人朝玉华殿走去。
进入玉华殿后,她发现殿中已坐满了人,可离宴席开始明明还有一段时间。上座尚且空置着,越贵妃和太后等人倒是还未出现。
在瞧见坐在东面的纪知瑶和元若溪后,姜云静走了过去。
“泱泱,你也来了?”
姜云静点了点头,笑着同她打了个招呼。
坐下后,她朝四周扫了几眼,果然坐的都是朝中重臣的家眷。
此时,虽是寒冬腊月,可殿中却温暖如春,四周都燃着炭盆,烘烤得众人都有些面色发热。
纪知瑶同元若溪二人知道姜云静去了一趟江南,这一见面自然是问个不停。
姜云静同她们聊了一会儿,把话题引到宴会上,低声道:“没想到今日宫中会这么热闹,我本以为今年除夕宴会会取消呢。”
闻言,纪知瑶放下茶盏,凑近几分:“我也是,不是说圣上龙体欠安吗?”
元若溪看了她一眼,“小声一点,别让旁人听见。”
纪知瑶一脸的不在意:“那有什么?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吗?”
元若溪目光变了变,往两人中间凑了凑,“出门前,爹爹就嘱咐过我,今日要少看少听。”
“为何?”
“我也不知,”元若溪摇了摇头,“不过,据说圣上在病中曾提过传位一事,现在都人心惶惶的,最好还是谨言慎行,以免行差踏错。”
姜云静心中微惊,看来事情果然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刻了。
几人正说话时,忽然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贵妃娘娘驾到。”
只见披着一身广袖大红宫服的越贵妃从门口走了进来,较之上一次见面,看上去气势更盛,举手投足间俨然有种母仪天下的姿态了。
不知道的,恐怕还会以为这就是中宫皇后呢。
被宫人扶着入座之后,她扫了底下一眼,在瞥见姜云静时不着痕迹地顿了一瞬,随后便笑起来。
“今日除夕,乃阖家团圆之日,邀众位前来,共享佳节,还望诸位能尽兴而归。”
说完,举起酒盏,遥遥一敬,底下众人也都纷纷举杯。
姜云静看着杯中酒,迟疑片刻,抿了一小口又吐到了绣帕上。
宫宴无非就是歌舞宴饮,时间又长又无趣,众人也都是一脸拘谨,一个个坐得身板挺直,不像是在过节,倒像是在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