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忌怕姜云静真的作恼,赶紧找了个理由:“昨夜你阿姐饮醉了,不小心扭到了,不严重,别担心。”
姜元乐这才放心下来,点了点头。
姜云静则是恨不得把头埋进沙子里,心中暗暗发誓,以后绝对要滴酒不沾!
回了房间,姜云静立马趴倒在软塌上,咬牙恶狠狠道:“把门关上,不准姑爷进来!”
青棠一愣,这是又吵架了?
可话音刚落,谢忌就已经踏进了房间。
青棠一时为难起来,人都进来了,总不能给赶出去吧?
谢忌笑着摆了摆手,“你先下去。”
青棠担忧看了塌上姜云静一眼,抿了抿唇还是依言退下了。
姜云静听见声音,知道人已经进来了,可心里窝着火,干脆把头埋进软枕里不搭理。
谢忌在她身旁坐下来,将她落到颊边的一丝头发掖到耳后,声音带笑:“泱泱这是打算再也不理我了?”
“不理。谁让你说话不算话?”
闷闷的声音从枕边传来,带着一丝委屈。
谢忌知道昨夜到后来自己确实是有些失控,可忍了这般久,面对那样的情形,想必是个正常男子都把持不住。何况,她实在生得太好了些。
“方才我让人去买了几份澄粉水团和糖蜜糕,已经送到了,那泱泱要不要起来尝尝呢?”
姜云静一听,犹豫好半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把脸从软枕上抬了起来,“是甜水巷的?”
谢忌点点头。
今日因着生气,到现在姜云静都还没怎么吃过东西,听见这些名字肚子里馋虫又开始蠢蠢欲动。
可这样一来,岂不是显得她太好说话?
谢忌见她拧着眉一脸纠结的样子,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把人扶起来,替她整理了两下散乱的头发,柔声道:“要生气也等吃完了再继续?”
被他这样一哄,姜云静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显得她跟个孩子似的,垂下头抿着唇不说话了。
见状,谢忌将人轻轻抱起,放到了腿上,摩挲了两下,“还疼么?昨晚……”
姜云静登时又红了脸,瞪他一眼:“不准你说。”
谢忌无奈一笑,“我是说,我给你带了药膏过来,昨晚在外面临时没有备上,要是疼的话,抹上点就会好些。”
抹上?姜云静听出他的意思,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要涂什么药。”
知她面皮薄,谢忌也没再强求,等夜里人睡了他再给她涂也是一样。
“昨夜是我不对,日后不会再这样了,好不好?”
姜云静根本不信他,昨天不也这般说的?结果……
于是,嘴一撅:“反正,你今日不能睡在这。”
若是他兴致来了,再来一遭,她可受不住。
谢忌昨夜已经看过了,确实有些伤着了,本也没想着再做什么,可被她这样一说,起了逗弄的心思,装出副可怜的语气:“娘子是要赶我去书房?这么冷的天,你就忍心?”
外面雪还未停,方才一路过来,风跟刀子似的。书房里没有床,只有一张软塌,想着他挤在那上面的样子,姜云静果然心软了几分,犹豫开口:“那……那你只准老老实实睡觉。”
谢忌闷闷一笑,把人又搂紧了几分,贴着她的额头轻声道:“嗯,只睡觉。”
姜云静狐疑看着他,总觉得他语气还是没安什么好心思,可话都说出去了,也不好再反悔。
两人正贴在一处说话时,外间忽然传来了通报的声音。
青棠走进来,说是青原有事要禀报。
谢忌只好将人放下来,吩咐青棠把买来的点心取来,然后整了整衣裳,向书房的方向走去了。
这一去就整夜都没再回来。
没过多久,姜云静就得知谢忌是被急召进宫去了,至于原因却并不清楚。
想起之前谢忌同她说过的话,心中不免忧虑,夜里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睡得反倒没有他在时踏实。
第二日一大早,雪停了。
谢忌还未归家。
青原来了一趟,让姜云静无需担忧,顺便告知去姜府的马车和护卫已经备好,随时可已出发。
因着姜元乐找了回来,不管怎样,总是要先回姜家一趟。
谢忌本说要陪着一起,可如今这种情况,姜云静也只好自己带着姜元乐先回去了。
从江南回来的路上,姜云静已经将过去的事都同他讲了个七七八八,姜元乐虽然还是不太能记得小时候的事,可听多了也渐渐能回忆起一些模糊的片段。
他只恨自己回来得太晚,娘亲已被贼人害死,这些年阿姐一个人,也不知度过了怎样难熬的日子。
知道姜元乐被找回来后,姜修白自然是大喜过望,姜云静一行还在江城时就一连送了好几封书信回来,催促他们赶紧回京。
对于这些信,姜云静自然是没放在心上,若真是这般思子心切,这些年却为何都不派人去找一找?
她已打定了主意要让姜元乐留在将军府,一来,既然姜元乐如今想习武,那留在谢忌身边当然是最好的,二来,让姜元乐孤身一人在这姜家的泥缸里,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心。
今日,她之所以会回来,最主要的便是为了此事。
马车缓缓停在姜府门口,一下车便有人迎了上来,将他们一路引至了偏厅。
偏厅里,姜家人早已到齐,就等着二人的到来。
毕竟,姜云静如今已成了将军夫人,身份不同往日,府内上上下下都对她更多了几分客气和小心翼翼,就连姜老夫人也不敢太过怠慢。
待到二人一走进偏厅,大家纷纷起身,姜修白一眼便看见了姜云静身旁那位十五六岁的少年,一个激动,差点没扶稳身后的座椅。
姜老夫人倒比他淡定,抢先走到最前面,一把抓住姜元乐的手:“你就是我的大孙子?”
姜元乐看着眼前老太太,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姜云静在他耳旁低声道:“这是祖母。”
他这才略带尴尬地唤了一声“祖母”。
“哎哟喂,我的好孙子啊!”姜老夫人紧紧攥着他的手,用帕子摸了摸眼角,“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老婆子这下是死都瞑目了!”
姜云静嘴角轻抽,这老太太还真是说哭就哭,不知道的还真要感叹一句,真是祖孙情深。
姜修白也跟着走了过来,目光深深地打量了片刻眼前少年。
那眉眼分明就和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心中不仅越发酸楚,眼眶微润,定定望着他,“元乐,你还记得爹爹吗?”
姜元乐回看向他,目光一时有些复杂,这就是自己的爹爹?
可为何他只觉得陌生,却没有半分印象。
一时间,竟有些开不了口唤出那声“爹爹”。
姜云静见状,解释道:“元乐早先生过一场病,如今已不大记得小时候的事了。”
姜修白神情僵了僵,“当真不记得了?”
姜元乐心中有些愧疚,点点头,“确实不记得了。”
姜修白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了。
姜老夫人满不在乎接过话茬:“小时候的事,不记得也无妨,左右现在人回来了,就是万幸。哎哟,我的大孙子,长得和大郎年轻时还真是一模一样,瞧这一表人才,日后定是个有出息的!”
姜修白稍稍回过神来,叹息一声,拍了拍姜元乐的肩:“这些年,你在外受苦了。”
朱氏站在一旁,见气氛有些凝重,张罗道:“别都站着,大姑娘和二公子坐车一路过来累了吧,赶紧坐着喝杯茶歇歇。”
于是,众人这才又各自落座。
入座后自然又是一番寒暄,今日姜家人都来了,就连在书院读书的姜元礼也在场,如今他已稳重成熟许多,虽小时候同姜元乐交好,可经过了从前诸事,如今见此情形心中也难免复杂。
众人被一一介绍给了姜元乐,所幸姜家人并不多,姜元乐很快便记个了全,只是他自小在蔺家长大,还有些不习惯突然冒出这么多亲戚。
姜云静看出他的窘迫,又闲聊了一会儿,便说要同他去拜祭一下娘亲的灵位,将他从偏厅带了出来。
姜修白作为父亲,自然同他们一道。
路上,姜修白拍了拍他的肩,似是宽慰他说:“方才见你有些怕生,都是一家人,日后住在一处,久了便自在起来了。”
姜元乐羞涩点点头。
姜云静目光闪了闪,插话道:“爹爹,今日我回来其实是要同你商量一件事。”
姜修白侧过脸,“何事?”
“女儿想,日后还是让元乐住在将军府。”
姜修白一听,脸色顿时变了,“那怎么成?哪有姐姐嫁进夫家,弟弟也跟着过去的道理,不像话!”
姜云静料到姜修白肯定不会同意,也不惊讶,淡淡道:“此事我已同夫君商量过,他也答应了。”
“那也不行!”姜修白眉头紧皱,语气带着几分训斥的意味,“夫君待你宽仁,你就能不懂事了?你既嫁了人,就该把心思放在夫家身上。再说了,你这般做,让旁人怎么想我们姜家?”
姜元乐见他动怒,赶紧道:“姐姐她只是……”
姜云静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管这件事,继续对姜修白说:“爹爹,你也知道,如今姜家是二房在管,虽说二伯母性情宽仁,可事情一多,难免有顾忌不上的地方。祖母的性子你也知道,若让她带着元乐,反正女儿放心不下。”
“你祖母她也只是性子强了些,对你们还是关心的。”
姜云静笑了笑,语气冷淡了几分,“恐怕爹爹还不知道,当初顺天府那件事也有祖母的掺和吧?”
姜修白一愣,“怎么可能?你祖母她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我既这样说,必定是有证据。不过,此事我已经不想再追究,但元乐的事,我已打定主意,望爹爹不要再阻拦。再者,元乐他有心习武,若能待在夫君身边,定会收益良多。”
“习武?”姜修白眉头皱起来,一脸的不赞同。“读书才是正道,为何要去做那莽夫之事?”
对这样的看法,姜元乐自是打心底里不认同:“习武之人也并非莽夫,就像姐夫,智勇有谋,若不是他,大梁边境又如何能像今日这般安稳?爹爹这番话未免有些偏颇。”
姜修白一滞,虽知道姜元乐说得对,可被自己的孩子这般顶撞,还是有些不悦,“谢将军那是万里挑一的人物,你以为所有习武之人都能变成那样?你如今年岁尚小,不知世事艰险,好好读书,日后谋份闲散清职,不好过去那战场上拼杀?”
姜元乐心底生出一股失望,往日在蔺家时,蔺叔叔虽然也是个文人,可却一直告诉他文武之道各有所长,让他不得狭隘以视之,还鼓励他若有机会应多多尝试,不需画地自限。
可爹爹为何反而不如蔺叔叔支持他呢?
姜云静见姜元乐面有失落,微微皱了眉,“元乐之事,他自能自己决定,无需爹爹为他做主。既然这么多年都没管,如今又何需多此一举呢?”
姜修白面色一僵,顿时有些赧然,意识到方才话说得有些重了,岔开话题道:“这些事可以先放到一边,只不过,让他住进谢府一事,我不能同意。”
姜云静冷笑一声,“爹爹还真以为我是来同你商量的?既然人是我找回来的,那日后住哪里、做什么,自然也是我来管。”
“荒唐!你以为你如今嫁给谢将军,我就管不了你了?”
“女儿并无此意,只是,元乐之事,爹爹若是还心有愧疚,就不该像今日这般。当初,娘亲正是因为信你,才落得那般结局,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让元乐留在姜家。”
姜云静面色平淡,可说出来的一字一句却像刀子戳在姜修白心上,他表情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目光转到姜元乐身上定了定,不知想到了什么,末了,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既然你们姐弟俩已拿定了主意,我也管不了了。不过,静儿你以为谢家就安全吗?爹爹这也是在为你们着想啊!”
姜云静眉头轻蹙,“爹爹这是何意?”
姜修白摇了摇头,声音低了几分,“近几日圣上都没有临朝,说是身体抱恙,可已有传言说宫中或许要出乱子了。如今朝局复杂,两个皇子斗得那般厉害,谢将军是太子一脉的人,若最后不成,到时候恐怕也会受到牵连。”
姜云静知道圣上抱恙,可却不知道他已经几日没有临朝,而谢忌昨夜入宫又一夜未归。她心中顿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脸色也难看了几分。
“所以啊,我也并非仅仅是为了姜家的名声,你如今嫁给了谢忌,虽说看上去风光无限,可这风光的背后又有多少风险呢?我是不想让你们姐弟二人都摊上这摊浑水啊!”
他这样一说,姜云静倒真的犹豫起来。
她自然要与谢忌共同进退,可姜元乐却不一样,他年纪还小,若到时候真有什么变故,留在姜家至少能保住条性命。
从姜家离开后,姜云静一路上都神思不宁。
姜元乐看出她的忧虑,安慰道:“阿姐,无需担心,姐夫他必然心中有数,定会无事的。”
姜云静摇摇头:“我倒不是担心他,无论他怎么样,我既嫁给了他,自然是与他生死一道。我是在想你的事。”
“我的事?”
“这样,你还是先回姜家住段时间,若是这次风浪安稳渡过,到时候我再接你回将军府。”
姜元乐听了,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阿姐,你同姐夫共进退,就不同元乐共进退了吗?”
“我并非那个意思……”
见姜云静一脸紧张地要解释,姜元乐微微一笑,“阿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说实话,今日回了姜家一趟,我更明白了一件事。”
“何事?”
“在这个世上,唯有阿姐同我是血脉至亲,所以,无论如何,我也是不会抛下姐姐的。况且,我的命本来就是姐夫救的,又怎可因一世之危独自避祸呢?”
姜云静看着眼前少年,心中滋味莫名,过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轻叹一声:“蔺家确实将你教得很好。”
回到将军府时,已是日暮时分。
姜云静一进府便听说谢忌回来了,于是加快了步子朝着后院走去。
穿过垂花门,刚走上游廊,在拐角处直接撞上一堵人墙。
姜云静捂着额头轻呼出声,还没抬起头人就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扶住了。
“撞疼了?”
谢忌躬下腰俯身去看,白皙的额角处已隐隐泛红。
姜云静在看见是他的那一刻,原本皱着的脸立马舒展开,“你回来啦?”
谢忌没回答她的话,把捂在额头的手轻轻移开,“怎么走得这么急?”
姜云静笑了笑,“没事,不疼。”
谢忌给了她个微微警告的眼神,“下次小心一点,撞上墙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