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先是拿看眼神鄙夷了飞廉一会儿,然后才道:“这都看不出来吗?公子他是喜欢清姑娘,可又摸不透清姑娘是否有对他有同样的心思。咱们公子那是心里没底,又怎肯轻易说出来这事?”
飞廉听得这话点了点,面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过了片刻却又道:“既是心里没底,当面问一声不都知道了吗?”
“你懂什么?这当面问了,要是被一口回绝了可怎么办?你又不是不知道,清姑娘的亲爹被贬的事跟咱们公子有关呢。”三七白了飞廉一眼。
飞廉听了这话当即恍然大悟,想想又便替沈襄犯起了愁,三七便又一副老成持重的口气道:“这事儿啊,外人着急也没用,全看咱公子自己的造化喽!”
三七说完之后打马往前奔去,飞廉也紧随其后,一边策马一边坚定着声音道:“我觉得我们公子肯定能行,看他在清姑娘跟前那小意温柔的模样儿,是谁都会抵挡不住吧。”
“我看未必,清姑娘可不是什么普通姑娘家,那可是个有主意的。”三七笑着回了他一句。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嘀咕声,一字不落的都落入了沈襄的耳内,他心中有些恼火,想要出言训斥他二人一声,可想了想这两人说的又都是大实话,一时也发作不得只得忍了下来。又想想适才在杏花坞与肖清兮相处的点点滴滴,心里面一时就欢喜,想了一会儿,却又生了些忧愁来。这一时喜一时忧的,还真是有些被折磨的感觉,偏那折磨里,又掺杂着些甜意和心甘情愿,叫他又生了欲罢不能的念头。
心事重重的沈襄回去沧园之后,午饭也来不及吃,就去了殷夫人屋内,说自己明日没空,一大早就要赶回城内去,这赏花宴他就不出席了。殷夫人一听这还得了,早上他明明答应得好好,这请客的帖子也都送出了,怎能说不出席就出席?
“这圣上生辰,百官都放了假,你能有什么急事非得明天处理?这帖子都送出去了,明日这赏花宴,就是天塌下来你也得参加。”殷夫人听得柳眉倒竖,只差抬手拍桌子了。
见惹得殷夫人发了火,沈襄自知理亏也不敢再多说话,只赔了礼然后就退了出云。殷夫人见他出了门,赶紧叫了身边得力的婆子过来,好生吩咐了她们一番。
沈襄回到清樨院之后,就叫了个小厮过来,让他去趟李易在城内的住所一趟,务必让他明天一早来沈家沧园一趟。
那小厮得了吩咐出门之后,飞廉应从院外飞奔着进来了,跑得气喘吁吁地告诉沈襄,夫人派了两个婆子坐在了院子口的门房内,看样子是夫人派来看着公子,以防备他出门的。
“公子,不止前门有人看着,我才去看了后门,后门竟被人自外面上锁了。”三七也走进来道。
沈襄听得也不在意,一下午该干嘛干嘛,等到傍晚的时候,飞廉又出去打探了下,说是那两个婆子取了铺盖,在耳房内搭好了铺子。
“公子,您这回除非翻墙出去了……”三七嘀咕了一声,可抬眼看着外面高高的墙头,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墙他和飞廉倒是能爬,可他们主子却是爬不了。
“东面墙角还有个狗洞!”飞廉献宝似的嚷了一声。
“这是什么话,公子怎么能钻狗洞?”三七一个巴掌呼了过去,飞廉这才意识到这话说的不对,忙捂着脑袋躲到一旁不敢吱声了。
第26章
三七与飞廉一脸的着急犯愁,沈襄却仍是不甚在意的模样,过了片刻,有丫鬟进来院内送晚膳,过来问要摆在那里,沈襄随口就说摆在外面小花厅内。
待得饭菜都摆置好了,沈襄才慢着脚步进了花厅。见得桌子的菜色,脸上露了点笑意,然后指着案上吩咐飞廉道:“将这些,还有这个,这个,都送到门房去给那两个嬷嬷……”
飞廉听得一头的雾水,一时想不明白,这两个婆子分明是夫人派来的眼线,沈襄怎么还要给她们赏菜吃?
“你再去里屋柜子里找一下,我记得上次圣上赐我一壶酒,对了,叫什么‘睡美人’的,你去找出来,一道送去。”沈襄又吩咐三七道。
什么?光赏菜还不算,还要给御酒喝?飞廉顿时吓了一跳,待又想想这酒名唤“睡美人”,一时好像有些明白过来了。于是迈着大步就进了里屋,片刻后就又回来了,手里捧了只白釉刻花的玉壶春瓶子。
“寻只普通的瓶子装了,别告诉她们是御酒。”沈襄朝那瓶子看了一眼,随即又交待了一声。
飞廉答应下来,进屋又寻了只粗瓷酒瓶出来,换了瓶子后,连同几碟子菜,都一道放在一只茶盘上,然后捧着茶盘快着脚步走了出去。
耳旁内,两个婆子坐在小凳上说闲话,她们俩人都还没吃晚饭,正有些饥肠辘辘的感觉,见着飞廉送得饭菜前来,顿时眉开眼笑,欢喜十分。
“陈嬷嬷,王嬷嬷,公子说了,两位嬷嬷辛苦了,命我送些饭菜过来,对了,这壶酒,是给你们暖暖身子的。”飞廉一边在屋内的小桌子放下茶盘一边道。
“哎呦哎呦,公子这般,可真是折煞老婆子喽……飞廉小哥儿,你进去后可得替我们多多谢过公子。”
“是啊是啊,我每常里都跟人说,我们家公子,不仅学问好,官做得大,这心肠啊,更是一等一的好哇!”王嬷嬷也笑成了一朵菊花。
两人搬了凳子凑到桌子前,王嬷嬷一把抓了桌子的酒瓶子,掀了瓶塞,就有一股醇香扑鼻而来,顿时两眼发亮,赶紧催着陈嬷嬷去找酒盏来。
“要我说,这酒还是先别喝了吧,万一要是喝醉了怕误事呢……”陈嬷嬷一边扯着王嬷嬷的袖子,一边小声劝着道。
王嬷嬷听得这话,面上也露了犹豫之色,很显然她也想起了殷夫人的吩咐,殷夫人一再叮嘱她二人要小心警惕着,千万不能让公子在赏花宴之前离了府。
“两位嬷嬷既是不饮酒,那也无妨,我这就将酒拿回去好了。”
飞廉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要拿过王嬷嬷手里的酒瓶。王嬷嬷顿时紧张了起来,赶紧扭过身子又手将酒瓶护在了怀里,然后满脸堆笑道:“别拿走呀,飞廉小哥儿,公子给们老婆子脸赏了酒,我们还能拿老架子不喝吗?”
“这么着,老姐姐,我先喝点,给你留一半儿,你看成吗?”王嬷嬷说完又对着陈嬷嬷道。
陈嬷嬷一听这话也急,赶紧也伸手过来搂那酒瓶子,一边搂一边道:“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咱俩都喝点,别多了,就喝两口……”
“好好好,就依你,咱俩就喝一点点。”王嬷嬷忙不迭地点头。
见得眼前情形,飞廉的脸上露了一丝满意地微笑,轻快着脚步出了门,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又探头看进去,见得里面两个婆子你一口我一口的喝得正香,他捂嘴着实笑了一阵。
……
次日天才蒙蒙亮,沈襄就起了身,飞廉伺候他洗漱时,三七走了进来,一脸忍笑着说耳房那两个嬷嬷正呼噜震天,怎么叫也叫不醒。
沈襄听得笑了笑,理了下衣袖就自座上站起了身,然后就往院外走去了,门口那两个婆子睡得正香,沈襄自是畅行无阻。一行三人很快赶到了沧园的大门,然后顺顺利利地出门去了。
等到吃早饭的时候,那两个婆子才被人叫醒了,醒来之时这才知道误了大事,沈襄早已走得不见人影了。两人慌忙奔到了东院殷夫人跟前,一边抽着耳光一边大骂自己不是人。
“行了行了,都别嚎了,都退下吧,吵得我头都要炸了!”殷夫人皱着眉头摆着手道。
待得两人退出去之后,殷夫人抬手揉了揉脑门,口中长叹一声道:“唉,昨儿也是我疏忽,竟派去这两个老糊涂去,又忘了跟大门上打个招呼……”
见得殷夫人一筹莫展的苦恼模样,一旁侍立的贴身侍婢惠儿上了前,一边伸手替殷夫人揉着太阳穴,一边笑着劝道:“夫人不必懊恼,这些年你与公子斗智斗勇,哪次不都是夫人您败下阵来?就算昨天派的是旁的机灵人,您又和大门上交待过了,公子他呀,定还会有别的办法跑出去的。”
殷夫人听得这话,顿时有些气笑不得,惠儿说的句句皆是实情,她这个做娘的,从来就斗不过她那有一百个心眼的亲儿子。
“如今可是怎么办?请柬可都发出去了,再过一会儿,这客人可都陆续上门来了。”殷夫人摊着双手看着惠儿问道。
“没别的办法了,就只能赏花,然后开筵席了。”惠儿只得忍着笑道。
“就那几朵牡丹花,还弄出这么大阵仗来,我真是抽疯呢……”殷夫人又是好一阵叹息,心里着实心疼那些为这次相亲宴花掉的银子。
云娘还待劝她两句,这里就见得小丫鬟眉儿送茶水进来了。眉儿一边递过茶水给殷夫人一边又禀道:“夫人,李二公子来了!才进了清樨院的门,看来是来找我们公子的,这下可要扑空了。”
“阿易来了吗?”殷夫人听得这话立即面露惊喜之色。
“你快去将二公子请过来,就说我有段日子没见他了,心里怪惦记的,让他过来说会儿话。”殷夫人忙吩咐眉儿道。
眉儿签应一声出了门,惠儿则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殷夫人,殷夫人则白她一眼道:“你这么看着我作甚?我的儿媳妇今天铁定是找不着了,可这银子已是花出去了,若是能替我好姐妹寻得个儿媳妇,也算不亏是不是?”
惠儿听得低头偷偷笑了起来,殷夫人和李易的母亲杨夫人是手帕交,两人一向好得跟亲姐妹似的。今日这相亲宴沈襄临阵脱逃,可李易却是自动送上门来了。正如殷夫人所言,无论成全了哪一个的亲事,这都是件只赚不赔的好事。
“夫人,这事若是成了,您日后可以让杨夫人认了今日的花费呢。”惠儿笑着打趣道。
殷夫人听了这话,频频点头表示赞同,还夸惠儿脑子灵想得周到,只惹得身后一众丫鬟都笑了起来。
第27章
沈襄出了沧园之后,气都没喘一口,直接往杏花坞方向去了。待到了田庄,天才大亮,三人下马步行走了进去,田庄里起早干活的农人见了他们都有些惊奇,片刻后,有采桑叶的妇人认出他们来,便说这是昨日才立了书契下了定的大主顾。众人听了,对沈襄等人皆都露了一脸热情的笑意。
“沈公子,可是是昨日书契上有未尽事宜,今日一早又来寻清姑娘商议了?”阿兴嫂站在路边问沈襄道。
沈襄听得摇摇头,面上轻笑着道:“书契的事都签订好了,我今日来是送定金来的。”
众人一听这么快就来送定金了,一时越发欢喜时分。这时桑林内个八九岁的毛头小子自告奋通上前来,说要给他们带路去见清儿姐姐。
沈襄听得他唤肖清兮为“清儿姐姐”,于是欣然同意,路上还与他攀谈了起来,得知这小子名唤庆宝,是英娘和奎叔的儿子,云燕的弟弟。
田庄之内,肖清兮正在刺绣房内,正与一众织娘在研究新织出来一批绢布,听得外面有人高声喊着沈公子来了,肖清兮一时惊讶不已,愣了下便想起昨日沈襄说过要送定金来的话,难道他么早赶来就是就是为了送定金吗?
“你回去家里一趟,请了大小姐过来,你别告诉她沈公子来了……你就说,织绸房里新出了一批绢,我打算先做一批绢帕出来,让她带些新颖的花样过来教教刺绣房的绣娘们……”肖清兮不再多想沈襄的来意,只吩咐起了云燕道。
沈襄昨日的种种表现令她刮目相看,晚上回去之后,她心中好一番细量,又萌生了让他做自己姐夫的念头。打定主意之后,她忍着心里的窃喜,并未同肖绾儿提起见过沈不语之事。只想着下回他再来时定要设法安排两人见面,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机会,她怎么能放过?
云燕答应一声先出了门,稍后肖清兮和众绣娘们又交待了几句之后,这才出门去迎接沈襄去了。
庆宝已是将沈襄带到了织绸房的门口,这会儿见得肖清兮过来,蹦跳着上前喊了声“清姐姐”,肖清兮先是伸手揉了下庆宝头顶圆溜溜的小发髻,又问他吃过早饭没,庆宝拍着肚皮说吃了饱饱的,肖清兮笑着让他自己玩去。
沈襄站在院门口,看着肖清兮对着庆宝一脸亲切自然的神情,他的心头涌过一丝怪怪的感觉,像是有些羡慕庆宝起来了。
“沈公子,你这么早就赶来这里,是有什么急事吗?”肖清兮走到沈襄跟前福身一礼后问道。
沈襄还了一礼,起身之后,看着肖清兮面含笑意道:“昨日不是说好了,今日来送定金的吗,自是不能食言。”
沈襄说完看了身后的飞廉一眼,飞廉立即上了前,抬着双手将手里的银票递给了肖清兮,肖清兮接过一看,见得赫然是张面额为一百两的银票,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公子真是个实诚人……”肖清兮笑着赞了沈襄一句,而后紧接着又道:“沈公子,快请进屋,我写个收据给你。”
听得肖清兮要写收据,沈襄立即摆了摆手表示不用,肖清兮有些惊讶正待开口,沈襄却是走近一步,面上露了些不自然道:“这收据的事不急,如今有一桩事,比这事着急?”
“是有什么急事,你快说。”肖清兮赶紧问他道。
“早上起得早,没来得及吃早饭,我这腹中甚是饥饿……”沈襄轻着声音,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按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原来是这样的急事,倒叫她生了一阵紧张,反应过来的肖清兮有些忍俊不禁。
“那你随我来,我去给你找些吃的……”肖清兮笑着道。
片刻之后,肖清兮将沈襄带着了一处小院子里,这里原本是空置的,肖清兮来田庄之后,英娘便叫人收拾了出来,作为肖清兮歇息和处理田庄事务地方。
这院子不大,但里面更是干净利落。进去之后,肖清兮让沈襄坐在外间的小桌旁等一会儿,她去后院厨房里看看。可沈襄只坐了一会儿便耐不性子,便起身走进了厨房,进门就见得肖清兮站在一只炉子旁,正将上面一只铁锅内烤饼一只只装到盘子内,那饼烤巴掌大小,黄灿灿的色泽很是好看。
“给,先吃一个垫垫。”肖清兮见得沈襄进来,笑着伸手递过一只烤饼来。她早上自家里出门时有些急,没吃几口就出了门,苏叶就装了些烤饼及一碗羹汤,让云燕带了过来,一直放在炉上来温着的。
沈襄赶紧抬手接过,饼有些烫,他左手倒过右手,又吹了几口气,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来,里面的肉馅混着浓浓的汤汁,又夹着干菜的清香,果然是美味可口得很。
“这什么饼?很好吃……”沈襄一边啃着饼一边问道。
“就普通的面饼,馅里放了些牛肉和干菜。”
肖清兮轻笑着,一边说着,一边正将算手中的盘子端在外间的桌子去,可没想到一转脸,就发现沈襄已是坐到了炉旁的小凳子上,捧着手里的饼啃着津津有味。
“你慢点吃,我将这羹汤热下,就着汤吃更香。”肖清兮站在炉边,手里端着只汤碗,看着沈襄笑着道。
“嗯,好……”沈襄一边点头一边又咽了一口进去,不想一个不慎竟是呛到了,那口饼堵在了嗓子眼,他一时上不来气,只得捂着喉咙剧烈咳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