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眼看着肖绾儿,语气中的关切之情毫不掩饰。肖绾儿听得又轻轻笑了下,她一边朝李易走来一边道:“此事说来就话长了……我们家这段时日虽遭遇了难处,不过,如今我和妹妹过得尚算安稳,多谢李公子关心了。”
听得肖绾儿提起妹妹,李易又是精神一振,赶紧又问道:“清兮姑娘也在这里吗?对了,我刚才听人说了,说这田庄的大掌柜是什么清姑娘的,可不说的就是清兮姑娘?”
“嗯,如今这田庄正是清儿在管着的。”肖绾儿听得点了点头。
“原来清兮姑娘竟是这般能干。”李易由衷赞了一句。
李易赞完之后,突然想起来了此行来的目的,心想他可是专门为找沈襄而来的。沈襄呢,沈襄他如今在哪里?
“沈襄这个黑心货,他定是私底下派人查到了肖家姐妹的行踪,却不告诉我,只偷偷摸摸地自己来这里,这会儿一定是去清兮姑娘跟前献殷勤去了……”
李易在心里将沈襄痛骂了一通,正待开口问沈襄与肖清兮在何处,不想肖绾儿却是先他之前开口了。
“李公子,你是怎么来这杏花坞的?”肖绾儿看着李易问得一脸的好奇之色。
“哦,我是来寻沈……嗯,那个沈,沈不语的,只是万万没想到,原来你们姐妹竟在此处。”李易差点说出了“沈襄”二字,还好及时刹住了车,这会儿心里还有点暗自庆幸自己反应快。
“原来是这样。”
肖绾儿顿时面露恍然之色,有心再多问他几句,可这会儿自己身边围着一圈绣娘,个个都将好奇的眼光投向她与李易,她只觉面上灼热,只得点点头,而后吩咐站在自己身后的青杏道:“青杏,你去一趟,带李公子去寻清姑娘,沈公子应是和她在一处的。”
青杏答应了一声,而后快步走到了李易的跟前,李易忙朝肖绾儿拱手致谢,肖绾儿福身还了一礼。随即李易随着青杏往门外走去,快至门口时,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肖绾儿见他回头,就朝他轻轻笑了下。
肖绾儿这一笑,杏眼微弯,唇角轻扬,宛如花儿堪堪绽放,说不出的温婉娇美,李易看得只觉心头又荡漾了下,眼光一时舍不得移开了去,就这样,一直扭着头往外走着,走了几步之后,就发现肖绾儿面上露了点焦急之色,好似想有什么话还想和他说一样。
“肖姑娘,你……”
李易脱口而出的话只来得及问出了一半,原来他只顾扭着头看肖绾儿,却没发现前面有个柱子,他一下子赚在了柱子上,身子一个趄趔,差一点就摔倒在地。好在李易反应快,及时伸出双手搂住了柱子稳住了身形。
“李公子,你……你没事吧?”肖绾儿有些担心地喊了一声,那些绣娘们目睹了李易的窘态,一时都忍俊不禁,全都捂嘴笑了起来。
“我没事,没事……”李易赶紧答道,顿了下紧接着又问道:“那个……肖姑娘你还有话和我说吗?”
“别没的话了,刚才我就是想提醒你前面有柱子的。”肖绾儿忍着笑意答道。
原来是这样,李易顿时尴尬住了,伸手挠了挠头,然后也嘿嘿笑了起来。
……
一直等在门外的大吉和大利见得李易出来,忙迎上前去,见得李易身后只跟着个长相清秀的小丫头,并没有沈襄以及什么仙子一样的清姑娘,这两人顿时疑惑了起来。
李易没理会他二人,只笑着让青杏快点在前头带路。青杏点头应下,又带着他们走出了出去,片刻后就遇上几个浣纱回来的妇人。青杏忙上前询问有没有见过清姑娘,有妇人答说看见清姑娘去了东头的花田。青杏赶紧又向她问清了水塘的方向,谢过妇人之后,领着众人往水塘方向去了。
一行人沿着田间小路,没一会儿功夫就找到了那处花田。那花田颇大,足有好几亩地,如今又是鲜花盛开的季节,一眼看去,姹紫嫣红,叫人感觉格外赏心悦目。
李易站到花田边上,手搭凉棚朝四周都看了看,可看来看去也没看到沈襄与肖清兮的身影。想了想之后,还是让青杏先行回去了,又叫大吉和大利等在外面,自己则步入了花田之中,沿着田间小径寻找了起来。
此时,肖清兮与沈襄正在最里面的一处角落里,那里有个小亭子,亭外是一片海棠花林。两人在花田里走了小半天,见这处海棠开得正好,于是移步过来于亭内歇息。
“清兮,这些花儿大多都已盛开了,你们会收割下来然后拿去卖吗?”沈襄指着花田问肖清兮道。
“如今正是忙季,庄里所有人都去忙着养蚕织绸之事,这些花儿也就顾不过来了,况且这个时候街上卖花的也多,就是有人手专门收割了拿去卖,销路也不会好到那里去……”
说到这里,肖清兮轻轻叹了一口气,顿了顿又道“这事是我思虑不周,开春的时候叫人种了这些花,却没细思人手及销路的问题,如今只能眼看着它们枯萎,还真是有些心疼。”
沈襄听得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沿着亭边走了走,朝那片开得明媚艳丽的花海看了看,然后转过头看向肖清兮道:“既是没有人手收割售卖,那何不让旁人过来自行采摘?让那些喜爱花草的城里人,依着自己的喜好采了去,你派个人在此,随意收些钱,也比让花儿枯萎烂在田里好啊。”
让城里人过来自行采摘?肖清兮低喃了一句,她手托着下巴,面上露了思忖之色。片刻之后,她突然站起身来,看向沈襄的目光也变得晶亮了起来。
“怎么了?”沈襄见她一脸兴奋的神情,不由得很是诧异地问道。
“真得太谢谢你了,你刚才的话可算是让我茅塞顿开!”肖清兮双眼看着沈襄口中激动着声音道。
见得肖清兮这般高兴,沈襄也觉得心情特别好了起来,他笑着问道:“
“你的意思,是说让城里人自行来花田采花,这事可行吗?”
“不止这花田,经你刚才那一说,我心里有了一个想法,这事要是办成了,不仅仅是这花田有了收益,我们的蚕茧,生丝还有加工好的绸布丝织品的销路都不成问题了!”肖清兮清脆着声音,面上是一副既激动又憧憬的神情。
“是吗?你打算怎么做?”沈襄被肖清兮的有些激昂的情绪感染到了,不由也提高了声音有些急切地问。
“你坐下来,听我和你仔细说说。”肖清兮笑着指了指亭内的石凳子。
沈襄依言坐了下来,肖清兮也在对面坐了,而后清咳一声,欢快着声音和沈襄叙说了起来。
“城里人不止有喜爱花草的,还有好些崇尚自然,向望田园生活的。城里有好些郡圃,可里面多是精致的亭台楼阁,名花乔木,见多了也都不新鲜了。我在想呀,将这田庄办成一个观光园圃,人们来了这里,不仅可以赏花赏景,还可以去观看和体验养蚕结茧,缫丝织绵的整个过程……”
肖清兮说到这里,抬眼朝沈襄看了看,脸上分明有些期待的神情。见沈襄听得连连点头,眸光之中也是赞同之色,她轻笑起来,紧接着又道:“我还可以叫人做些精细特别的绣品出来,摆在外面任他们挑选。”
“不仅如此,前来游玩的人累了渴了,定是要喝茶吃饭的,这特具乡村韵味的茶馆酒楼也可以开起来了……”沈襄笑着补充了一句。
沈襄这话正好说在了肖清兮的心头上,她兴奋得抬起了手,在石桌上拍了下,然后看着双眼紧盯着沈襄,大有一副相见恨晚的喜悦之情。
此刻的肖清兮,神情无比的愉悦,一双眼睛更是闪烁着黑亮璀璨的光芒,沈襄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心头立刻不可抑制的悸动了起来,脸上忍不住又红了一点,他担心被肖清兮看出来,忙装着轻咳一声,然后低了一点头避开了她的眼光。
肖清兮正处于兴奋之中,一点也没发现沈襄的异样,她笑盈盈地又对着沈襄道:“你刚才说,你家祖上给你留了不少家产是不是?”
沈不语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话题,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肖清兮见沈襄点头,脸上顿时笑意更浓,她又抬手拍在石桌上,然后快着声音道:“沈公子,你来杏花坞入伙怎么样?你出钱,我出力,其同改造修建园圃,所得收益你我二人对半分,如何?”
入伙?对半分?沈襄听得惊愕住了,只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是想叫他合伙做生意的。依着她刚才的设想,这田庄要改建成园圃,还要建酒馆茶肆,这必是要投入大量的银钱。以肖家目前之力,想是承担不了这笔支出。可她竟是想到要拉他入伙,她这脑袋瓜子转得还真是快,小算盘更是打得啪啪作响。
“怎么?你不愿意吗?要不就不对半分的,四六分,你六我四,如何?”见得沈襄迟迟没有反应,只微拧着眉头不知在想着什么,肖清兮以为他是嫌拿的收益少了,于是伸出指头,作了“六”的手势,对着沈襄比划着道。
见得肖清兮一副忍痛故作大气的模样,沈襄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心想别说对半分了,就算是一个铜板也不给他,他都是甘愿入这个伙的。
只是,本朝有律法,严禁官员与民争利从事经营之道。为官者身居高位,本身已是享受着朝廷的丰厚俸禄,若还利用手中的权利大肆经商,普通百姓哪里会是他们的对手?长此以往,百姓岂受尽盘剥,落得贫困潦倒的地步,久而久之,岂不是会激起民变,从而使得国家动荡?
他沈襄如今虽说圣眷优渥,可盯着他的眼睛不知有多少,若是稍不留意被人拿住了把柄,又透露给了御史台,后果可想而知。因着肖雪松之事,那帮子御史都恨不得扒了他沈襄的皮,他岂会不清楚这其中的厉害?
怎么办?若是没个说得出的由头,家里的银子肯定是不能动的,要不回去让飞廉理一理帐,他这几年所领俸禄银子都没怎么花,还有圣上的各样赏赐,加在一处也该有三千两朝上,让飞廉去兑了银票出来,都拿来当个私人借给她用好了。
只是,三千银子定是不够的,要么,将屋子里摆的那些瓷器文玩拿去当掉一些就是了。哦,对了,实在不行,还可以拿些字画换钱。那帮子附庸风雅的家伙,不总追在屁股后面说要买他的字和画吗?这样凑一凑,五千两银子总归是有的了。只是如果自己平白无故的非要借给她银子花,她心里会不会有什么想法?她若是追问起来怎么办?
唉,悔不该当日一时气盛,竟想出什么装晕的馊主意,竟让肖御史遭了贬。如今可要怎么办?若是被她知晓他是害了她爹的奸臣沈襄,她必是会立即柳眉倒竖,冷着脸让他立即滚出去的吧。
“四六还不成?难道……你是想拿七吗?”见得沈襄半天都不吭声,还不时瞅她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肖清兮以为他还不满意,于是又出声试探了下。
肖清兮说这话之时,眉尖微蹙,分明是一别心疼又无奈的神情。沈襄见她这样,下意识的就摇了摇头表示否认。
“什么,三七都不愿意,你竟想拿八?你……你这也太黑心了啊,这不行,绝对不行!”肖清兮见得沈襄居然还摇头,一时间声音就激动了起来,说完还伸手在石桌上重重拍了一下。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沈襄一听这话,急得赶紧摇头否认,而后眼光又落在石桌上她的手上,心里却在琢磨石桌这么硬,她那么重的就拍了上去,也不知道会不会痛。
见得沈襄否认之后又不再说话,只低着头盯着她的手看着,肖清兮心中生了疑惑,抬眼看了眼自己的手,并没有发现异样,于是将手收了回来,这时才发现自己刚才一时激动用力过猛,这会儿竟觉得手指些麻麻的钝痛之感,赶紧用另一只手捂了指头揉了揉。
“痛吗?”沈襄下意识地问了起来。
“不痛,一点也不痛……”见得沈襄问得一脸关切的神情,肖清兮忙松开手又满不在乎地摇着头,而后却是又接着刚才的话题追问道:“你刚才说不是那个意思,那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那个,我的意思……”
沈襄正待开口,想将自己暂不入伙但愿意借银子给她的意思表达了,可没想到他才开了个头,就有个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清兮姑娘,你不用再问他了!他的意思,自然是不愿意和你合伙做生意的!”
这声音既响亮又高昂,还透着一股子痞气,除了李易那厮还有谁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沈襄有些恼怒地转头看向亭外,果然看见穿一身绛红袍子,打扮得跟只五彩大公鸡似的李易正站在不远处。此刻,他将双手背在身后,下巴扬得高高的,见沈襄朝他看过来,他挑了下眉头,下巴又抬高了些,那神态越发像个得意洋洋的大公鸡。
第30章
“是你?你是李易!”肖清兮也认出了他来了, 自座上站起身来,有些惊喜地唤了一声。
“是我是我,我是李易!”
听得肖清兮一口叫出他的名字, 李易顿时欢喜过望, 赶紧迈着大步进了亭子,站在了肖清兮的跟前,兴奋得只搓着手,一边打量着肖清兮一边笑道:“清兮, 没想到你穿一身布衣也这么好看,和上回见到的小厨娘打扮一样好看!”
听得李易提起小厨娘, 肖清兮也笑了起来, 紧接着就问道:“你难道上回在悦来楼就认出我来了吗?”
“没, 当时你一副害怕又胆小的样子, 我还真是不敢认你,回去之后想了一整个晚上,才后知后觉断定那就你……”
李易兴奋着声音,滔滔不绝地和肖清兮说着话, 完全无视还坐在一旁的沈襄。沈襄心中气恨不已,他好不容易才得了与肖清兮单独相处的机会。这李易不仅贸然闯了进来, 还视他如无物,当着他的面在肖清兮跟前献殷勤, 这可不叫他心里堵得慌?
从前这厮都是怎么说的?不是说要心甘情愿默默守护于她,不在乎她是否知道他为她做了些什么吗?依眼前架势, 一会儿就要提到他包下整个悦来楼, 只为了给她捧场之事了吧。
沈襄心里虽是气恼不已, 却又不敢表出一丝一毫来,他心里清楚, 这个时候他若是得罪了李易,惹得他喊出一声“沈襄”来,那他可就立即现了形,堕入万劫不复的地步了。
沈襄一时无计可施,可见得李易这般兴高彩烈与肖清兮套近乎的模样,他又着实气恨得很,只得掩起袖子掩在嘴边,装作咳嗽了一声。可李易正说在兴头上,哪里听到了沈襄的这声咳嗽声,仍是自顾说着话。沈襄气极,只得又重重咳了两声。
“沈公子,你怎么了,是受凉了吗?”肖清兮听见了沈襄的咳嗽声,转过脸来问他道。
见肖清兮关心自己,沈襄顿时感觉心里好受一点了,可又一想,她分明与李易才是第二次见面,两人之间轻松自如仿佛甚是熟谙,她甚至直接叫着“李易”的名字,可自己与她已是第四见面,她仍是客气地称他为“沈公子”,这分明是与他生份呢。
“我没事。”沈襄忍着心里的不自在,朝肖清兮摇了摇头,紧接着又道:“清兮,刚才你说的入伙之事,我是这样打算的……”
“入伙的事你不用说了,反正这事你是办不成的!”李易却是大声打断沈襄的话,然后对着肖清兮道:“清兮,入伙你找我啊!你说,你要多少银子,一万两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