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两?肖清兮听得顿时咋舌,依着她心中的设想,这田园其本维持原样,只要建几间可供休憩的房屋,再花些钱对外做些造势和宣传以吸引城内人前来,估摸着算一下,三、四千两银子已是足够了,可真是没想这财大气粗的李易一张口就是出一万两银子要入伙。
“真不愧是宣平侯府的公子,果然阔绰!”肖清兮笑着奉承了李易一声。
听得肖清兮提到“宣平侯府”,李易愣了下,抬眼瞥了下沈襄,心里知道定是他说与肖清兮听的。他沈襄能说出他李易的身份来,却是万万不够透露他自己的名字,这样一想,李易心里也就舒坦多了,不再理会沈襄,只朝着肖清兮问道:“清兮,你这算是答应让我入伙了吗?”
李易原本料定肖清兮会满口答应下来,可想不到她却是面露犹豫之色,还朝沈襄看了看。
“沈公子,你是真的不愿意入伙吗?”肖清兮踌躇了片刻,还是问沈襄道。
沈襄本是心中郁闷之极,这会儿见得肖清兮没有应下李易,反而转向问他的意思,他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几乎要不顾理智地出声答应下她。
“清兮,你别问他了,他是万万不能同你合伙做生意的!”李易却是抢在沈襄开口之前抢先道。
“为何?”肖清兮转头看了眼李易,又看看沈襄,一脸的疑惑之色。
沈襄听得李易这话,忙朝李易看了眼,眼神内不无警告之意,分明是担心李易说出他是朝中官员的事实来。
“他,他这人清高,最是怕沾一身铜臭味了!”李易手指着沈襄,脸上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
铜臭味?肖清兮听得愣了下,心里顿时犹如当头棒喝,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想想也是,沈不语他是个读书人,若是与她为伍做生意人,岂不自掉身价变得惹一身市侩之气?
“是我欠考虑了,沈公子你莫见怪啊……”想明白过来的肖清兮赶紧向沈襄道。
见着肖清兮满脸笑意向自己致歉,沈襄的心头不由自主就生了丝疼惜来,他想出声解释句什么,可想了想,这能怎么解释呢,能告诉她说,他并不是不屑与商贾之人伍,只因身居官位而身不由已吗?
“清兮,我……我没有……”
沈襄竭力想表达自已没有看低商贾之人的意思,可话才开了头,就听得那李易大着声音道:“清兮,我们这就寻个地方坐下来,将你我合作的事定下来如何?”
李易的嚷嚷声成功将肖清兮的目光吸引了过来,沈襄只得叹息一声,将刚才的话默默吞进了肚内,心里只把李易恨得牙痒痒。
“不用这么着急,这田庄改成观光园圃的事,如今还是我心里的一个设想,具体的还得细细细量谋划一番。你等我几天,等我都想好了,再列个详细的书契,你看过书契之再决定要不要入伙。此事你还是慎重些的好,不然你白花花的银子打了水漂,可是后悔都来不及的。”见李易这么急切,肖清兮忍不住笑了起来,转过身去朝他道。
“用不着给我看什么书契,我一看那些就头疼,你需要多少银子,给我报个数就好了。此事若是成了,你随便分些收益给我,两成、三成的都行,若是不成,亏空都算我的便是了。”李易大手一挥很是不在意地道。
“这,这未免也太草率了些……”
肖清兮还待劝说,想不到沈襄此时却是对着肖清兮开口了。
“你就随他吧,他一年也不知败掉多少银子,区区一万两,少去绛云阁喝几顿花酒也就回来了。”
沈襄说得轻飘飘的,好似在半开玩笑,可李易听得顿时就心里就暴躁了,只暗骂沈襄是个阴险小人,竟当着肖清兮的面揭他的短。他转过身瞪了沈襄一眼,正待发作出来,可又瞥见肖清兮正一脸好奇加忍笑的神情,他一时就生了窘迫。
“清兮,你可听他胡说。那绛云阁我是经常去,可我每次去,都是找人喝酒猜拳听曲子的,我……可没干别的事!”
李易赶紧朝着肖清兮解释了起来,说到这里又瞪一眼沈襄道:“我在绛云阁做什么你心里是一清二楚的,你快点和清兮说清楚!”
李易这话一出来,沈襄顿时脸一沉,肖清兮也面露惊讶之色,心想这内敛清冷的沈不语难道也是绛云阁的常客?还真是看不出呀!她这般想来,便忍不住朝沈襄又看了一眼.
“你在绛云阁做什么我哪知道?那地方我又没去过!”见得肖清兮脸上若有所思的神色,沈襄只恨不得上前撕了李易那张破嘴。
见沈襄突然激动了起来,又见肖清兮看着沈襄一脸惹有所思的神情,李易这才发觉自己刚才那话说得不甚清楚,定是让肖清兮误会沈襄经常与他一道逛绛云阁了。这一向矜持清高的沈襄自然是受不了这个的,尤其是当着肖清兮的面。刚才自己已是叫他有话说不出,没想到这会儿随口怼了一句竟叫又他吃了憋,李易想到这里,心里顿时畅快了起来。
“你是没去过绛云阁,可你打小与我厮混在一处,我的为人究竟如何,你难道不清楚吗?我去那些个地方,不过是图个热闹好玩,从不与那些姑娘生过什么瓜葛,你说是不是啊,沈……不……语?”李易站在了沈襄的面前,将那“沈不语”三个字咬得重重的,大有沈襄不替他说清楚的,他立即就将会将“沈不语”改成“沈襄”叫唤出来的架势。
果然,沈襄听得“沈不语”三字,立即就生了心虚,恨恨瞪了李易一眼,口中却是道:“行了行了,你李二公子虽常常流连花丛,却是洁身自好,从不做出格之事。”
“这还差不多……”李易听得这话才满意了起来,然后转向肖清兮道:“清兮,你都听到了吧,我真是不是那眠花问柳四处留情的人!”
适才这两人一来一的斗嘴,肖清兮听得已是好笑不已,这会儿听得李易的话,她更是忍俊不禁。
“你不用和我解释这个,杏花坞如今是要找一位能一块做买卖挣银子的合伙人,又不是要召女婿,你的这些个人私事,我是不会过问的。”肖清兮忍着笑意对着李易道。
李易听得这话,一时就尴尬住了,愣了半晌才抬手挠了挠头憨笑着道:“那不行,你就是不过问,我也得说清楚,不能叫你平白添了恶心……”
这个李易,外表看来似是放浪不羁的世家纨绔,可不想内心却是个耿直单纯的,相较之下,刚才沈不语当着外人的面揭他的短处,倒显得不大厚道了。肖清兮想到这里,不由得朝沈襄看了一眼。这时就发现那人坐在那里没动弹,可他此时冷着脸,袖口露出一只手也捏成了拳头,似是在竭力忍受着什么一样。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很生气一样?肖清兮顿时生了疑惑来,她哪里知道,沈襄此刻心中是何等的气急交加?
李易跑来搅合了他与肖清兮独处也就罢了,竟又说他清高瞧不起商贾之人,如今还厚着脸皮和肖清兮做了合伙人。这以后他便有大把的机会窝在这杏花坞里,好在肖清兮跟前大献殷勤。
而他自己呢,每日里要去上值办公御前听诏,哪像李易有那么些闲功夫?况那李易哄人的花招颇多,时日久了,难免肖清兮不会动心?沈襄越想越是气恼难耐,只恨不得就此起身,将李易拽至一旁问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第31章
“沈公子, 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肖清兮想了想,还是走到了沈襄跟前,口中很是关切地问了一声。
听得这声明显保持距离的“沈公子”, 沈襄心里就是生地一阵酸涩之感, 可面上还是竭力保持着平静,只站起身朝她笑笑道:“我没事,只是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沈襄说完之后, 朝着肖清兮拱手一礼,然后就转过身, 往花田之外走了出去。肖清兮站在原地, 看着沈襄的背影, 心里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之前两人一边赏花一边说话, 尤其是说到修建观光园圃时,气氛分明很是融洽,可自打李易来了之后,这人好似就变得不大高兴了一样。他与李易不是一块长大的好兄弟吗?怎么今日看来, 两人好似有些互相看不顺眼一样?
肖清兮心里一时想不明白,可看着沈襄渐渐走远的背影, 又好似透着些落寞的感觉,她心里就生了丝怪怪的感觉, 她好似感觉到他不止在生气,好像还还有些难过。可是, 他为什么生气又为什么难过呢?
“沈公子……”想到这里, 她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 然后又快步走出了小亭。
已走出几步远的沈襄听得这一声呼喊,本是郁闷不已的心头掠过一丝欢喜来, 他本能地就停下了脚步,然后回转身看向了亭内。
“清兮,还有什么事吗?”他轻笑着问她道。
见了沈襄转身看着自己,肖清兮一时却是发了窘,也不知怎么了,刚才那一霎间,她就想叫住他,这会儿人真的将人喊住了,她又实在想不出该和他说什么好。
“那个……路不好走,你,你仔细脚下。”肖清兮顿了好一会儿,才低着声音道。
“嗯。”
沈襄没说再多说话,只点了点头,又看她一眼朝她笑了笑,才转过身慢慢转身离开,只是比起刚才,他的脚步明显轻快了些。
李易站到亭内没出声,他目睹两人之间的情形,突然出一丝错觉来,他们两个人,怎么好似是一对小情侣在依依惜别一样?
“不好,我刚才搅和了半天,沈襄心里肯定恨不得杀了我!我若此时还和清兮独处,依他平时的脾气,不想法整惨我才怪……不行,我得赶紧找他去!”李易看着沈襄的背影,终于后知后觉,心里生了些担忧来。
“清兮,我也想起还有事没办,那个……就此告辞了!”李易想到这里,赶紧站起身朝着肖清兮道。
听得李易说要走,肖清兮倒没生出意外之色,只轻笑着点了点头,李易朝她裂开嘴笑了笑,然后拔腿就出了亭子,追着沈襄去了。
“清兮,你放心,我明日就会送入伙的银票来!”李易一边跑着,一边不忘转头朝肖清兮挥着手扯着嗓子道。
“不着急的!”肖清兮忙回了他一句。
“我明儿再来,你记得要等我啊!”
李易却是继续大着嗓音回着她,肖清兮听着也只得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
……
沈襄一口气走出了花田,却是没有看见三七与飞廉的身影,找了好一圈才在花田入口角落处的小草棚内发现了人。见得两人正一脸悠闲地坐在里面翘着脚饮茶,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他俩在此偷懒,怎么叫他李易闯进花田打扰他与肖清兮独处?
“公子,是小的们有些口渴,因此央求云燕姑娘带我俩来喝茶歇息会的。”飞廉看着自家主子脸色不大好,赶紧丢下茶盏起身解释道。
沈襄本想发作一通的,可又见得云燕也在场,那火自然是发不出来了,只冷着脸道:“回去了!”
三七与飞廉一听赶紧跟云燕告别,然后随着沈襄走出了草棚。出去后走了没多远,就见得李易带着大吉和大利也过来了。
沈襄自是不愿搭理李易,接过三七递过的缰绳纵身上了马,扬起一鞭就朝庄外奔了出去。李易一见慌了神,赶紧催着大吉大利牵了他的马过后,然后跟着沈襄身后追了过去。
李易一连喊了好几声,可沈襄充耳未闻,速度竟是越来越快了。李易见此情形越发着急,手起鞭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赶上了沈襄。
“喂,你和我发什么脾气?今日你娘给你办相亲宴,你自己跑了倒派人诳我去救场,我还对不起你不是?还有啊,你一个做官的,本来就不能出资经商,我这是帮清兮,也是在帮你!”李易纵马拦在了沈襄的先前,一边挡住他的去路,一边很是委屈地嚷了起来。
“帮我?照这么说,我还得摆一桌酒席谢谢你才是了!”沈襄听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口中气冲冲地道。
沈襄说话之时,一脸恼怒,连胸口都在起伏着,一双紧捏着缰绳的指头都似在发着抖,李易从未见过这样的沈襄,他可是从来都是将别人气得说不出话,自己则永远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可这会儿,他分明因为满腹的醋意失了往日的风度与理智。
“说得是,你是得请我吃酒席!”
李易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他双手抱了臂,然后赶在沈襄发作之前又道:“这酒席嘛,你定是要请的,不过现在还不行,等以后你与清兮成婚的喜宴上,你定是要请我喝个够!”
“你……你说什么?”沈襄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错愕地看着问李易道。
李易却是不回他,只伸手拽了缰绳让马儿调了头,然后打马前行,走出去一小截后,回头瞧见沈襄仍在原地发愣,李易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沈醋坛子,你还不走?是等着心上人过来领你回去吗?”
前面传来了李易的大喊声,沈襄听得这一句,总算是明白过来李易的意思,一时间惊喜交加,忙策动马儿追上了他。
“李易,你,你早知道了,你故意的是不是?”沈襄与李易一边并驾齐驱,一边转过头大声问他道。
“切,就那天在慈恩寺,你在她跟前表现得那般低眉顺眼的小贱模样儿,我就知道,你那颗春心啊,躁动了!”李易一边冲沈襄翻白眼,一边大着嗓音回他道。
李易这话说得直白,一下子就捅破了沈襄自以为深藏不露的心思来,他只觉面上一热,连带着耳根子都发起了红。
“瞧瞧,还脸红,这有什么好脸红的?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啊,有什么好遮着掩着的?”见着沈襄的窘样,李易心情大好,口中毫不留情地嘲笑着道。
李易扯着嗓子,一脸肆无忌惮地模样,迎面还走来了几个行人,沈襄见了越发慌了神,忙瞪一眼李易,口中压低了声音道:“你……你说话就不能小点声吗?”
见得沈襄这般,李易又忍不开大笑开了,笑完之后,打马打得近了些,然后低了一些声音一脸好奇地道:“我问你,你是怎么和她表明了心意的?她知道你是沈襄不生气吗?你想到怎么将肖御史给调回京来,想到怎么叫老丈人原谅你的办法了吗?”
听着李易这一连串的问题,沈襄顿时露了为难之色,惆怅了好一会儿,什么话也没话,只长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你还没跟她说你是沈襄吗?叫我说,你这样不对啊,你如今既是和她好了,还是得将一切都坦白了的好……”李易见状忙又道。
沈襄听得这话,又叹息了一声,这一连两声叹息将李易给弄得迷糊了,忙追问他是怎么了。
“我,我都有点怀疑我是剃头担子,一头热……”沈襄终于开口了。
“什么意思,她不同意和你好啊?”李易一听急了。
沈襄赶紧摇头,见李易又要开口追问,他只得又叹息道:“我还没来得及没和她说……”
沈襄支吾着声音终于说完了,李易听得顿时目瞪口呆,顿了片刻想明白过来,突然间就拍着大腿笑了起来。
“哈哈哈,沈襄你个怂包,搞了半天你还是单相思,没敢跟她表白啊!”
李易笑得前仰后合,沈襄看得气恼不已,正待打马快行不再理会于他,李易见状才收敛了笑意。
“没事没事,你面皮薄说不出口也正常。这样好了,过两天我帮你问问清兮,我替你说,怎么样?”李易看着沈襄一脸仗义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