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抚摸着她的头发,指尖勾着发梢拂开,她闻到他手掌的味道,眼睫一颤,便听见他说,“温杳,我没你想的那么有耐心。”
陆京航眨了下眼,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所以别总是来勾我。”
真枪实战这么多次。
每回都是她先缴械投降。
回想到刚刚在浴室。
陆京航额角就先禁不住跳动。
黑和白的视觉冲击刺激他的眼球,他曲着指,指骨朝上轻揩了下,那一点点娇嫩的花蕾逐渐缩小再缩小,最后绽放出极致的旎艳。
他知道他摘不得,转而生出抚弄的心思,雪白的绵软稍一轻轻揉捏,就像是化了一样。
他闭着眼睛,收拢深思。
晚上没吃东西,陆京航担心她吃不消,下去煮了点粥。
“温杳,起来吃点东西。”
主卧的床搞得有点难看,加上房间的空气有点难闻,陆京航没办法只好把她抱到次卧将就睡着。
床上的人蠕动了下,裹着小被子又翻了个面,“我不饿。”
陆京航哄道,“乖,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起床吃点。”
温杳:“……”
她觉本来就浅,加上被人叫了两三次早就没睡意了。
没什么好脾气地哼了声,温杳瓷白的手背揉了揉泛红的眼尾。
说什么心疼。
她还有伤在身呢!!
她就很后悔早干嘛招惹他。
算一下时间,两个人也就差不多两个月没和谐。
至于像饿死鬼一样吗,没见过女人还是没见过肉。
“陆京航。”
话一开口,陆京航愣了下,小姑娘嗓子全哑了。
她揉了下眼睛,陆京航低着头,脸凑近。
“嗯?”
“还难受不。”
“难受死了,你走开,”温杳拉高被子咕哝一句翻了个身。
女孩嗓子哑得不成样,但是陆京航还是能听得出来她咬牙切齿的那三个字,“前男友。”
陆京航笑意僵在唇角,半晌,他垂着眼笑,好声好气把人捞回来,“这不是怕你始乱终弃。”
“不伺候好点,又跑了怎么办。”
后来磨磨蹭蹭,温杳还是被陆京航半拖半抱起出去喝了小半碗粥。
勉勉强强恢复了点力气,她现在非常不想动,肩上裹着一条绒毯坐在床沿,任由空调的风拂去后颈的温热。
温杳本着既然赖都赖了要不干脆让他帮忙洗个澡算了。
浴室的顶灯明亮,几乎每个毛孔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打湿的毛巾从脖颈处落下,自上而下被人故意描摹着棱角曲线。
弄得有些痒,温杳抓住他的手腕,“好好擦。”
陆京航舔着唇气笑了,“嗯,没见过指使别人做事的人还这么颐指气使的。”
温杳不开口,那一眼上下打量就像是在指名道姓这是谁干的。
陆京航无奈失笑,任劳任怨地帮她擦。
不过一会,女孩忽然伸出细白的指尖戳着他的肩,“陆京航。”
“生物书上说的顶端优势抑制侧芽生长。”
“是骗人的。”
陆京航抬眼,便见她歪着头,一脸认真地反问他,“你觉得呢。”
第77章
临淮的夏天在一场场暴雨中推进, 体感温度达到最盛后又在蝉鸣啾唧中结束。
快九月份了,温杳除了平时广播也没其他工作。
日子过得紧凑但却不忙碌。
下班回到家洗完澡出来,温杳擦着湿发, 走过去问道:“你明天有空吗,陪我回一趟家, 收拾些书。”
陆京航窝在沙发玩手机, 眉梢一抬, “回听水湾那边?”
“嗯。”
陆京航闲闲扬了眉,应下,“好。”
隔天,陆京航过来单位接她,两人开车过去。
挺久没回来,房子虽然干净但是也难免落了灰。
回房间整理了些重要的书, 温杳忽然想到什么说, “对了,下个月我和台里请假了,我要回一趟W大办理一些手续。”
陆京航还没听过她说要回那边, 也忘记了她只是暂时回来。
“去多久。”
温杳把书码齐, 想了下,“快的话一个星期,慢的话半个月吧。”
陆京航皱了下眉, 似乎还有点不满意, “那还挺久的。”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温杳漂亮的眸子弯了下,“不用了,你不是还要回基地吗, 我回去顺便去看看我妈妈和林叔叔。”
陆京航听她这么说也就没什么意见。
随她。
温杳一收起东西来就有些强迫症, 陆京航也帮不上什么忙, 温杳怕他无聊让他先坐会。
陆京航没来过她住了十几年的家里,有也是在小区门口远远等她。
他颇有兴致四处转转,随手翻开了她书架上的一本书。
是中华书局版本的《诗经》,橘黄色封面被翻得有些包浆,看上去是有些年份的。
陆京航捏着两页翻开,开篇就是关雎。
蜡黄的装订本有用铅笔标注的痕迹,他瞥了眼,拖着腔懒洋洋念出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杳杳淑女,君子好逑。”
乍一听冷硬中还带着点柔情。
温杳弯唇笑出声,“你念得不对。”
“哪儿不对啊。”
他故意挑眉逗她,捏了捏她的脸腮,散漫道,“老子第一次给女人念诗。”
温杳抓着他掐着她脸颊的手拿开,发现他这个样子还有些可爱。
她搁下手头的书,双臂挂在他脖子上,拉着他低头,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下,“舍不得我啊,”
“我也就回个几天,你每次出航不得是两三个月的。”
女孩声音细细的,仔细一听还有些委屈。
陆京航摸着她的耳朵,“行,到时候你想回来,我去加拿大接你。”
……
但温杳没想到的是,前几天还在给她念诗的男人。
在战场遇见了。
悉朗是板块交界处的一个边陲国家,常年战乱,即便是有政府管理,也形同虚设。加上爆发地震,这里的武装力量不受管控,趁乱造反了。
温杳回W大办完手续已经是五天后的事,比预期在W大逗留的时间要快上好几天,她临走前回趟家和林照青吃了顿饭,本来想赶下午的飞机回去给陆京航一个惊喜。
机票刚买完还没回国,就听见了要派记者去前线。
队伍组织的速度很快,温杳到报社时小南再次看见温杳很开心,但随即又拉下脸。
他有些不高兴地垮着脸,“温杳姐。”
温杳看他,“怎么了。”
“我其实挺不希望你过去的,那里很危险。”
温杳抓着工作牌的手微微收紧,随即眼神坚定,“那也曾是我的梦想。”
这次去前线温杳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返程,上飞机之前她打了电话给陆京航,但是他没接,估计随队护航十天半个月都联系不上了。
从加拿大飞往悉朗的飞机落地,温杳才知道,一场无硝烟的战争也正在这片土地登陆。
她从来没想过仅仅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她又回到了战争前线。
这里没有信号,所有通信都是通过卫星电话。
温杳在营地待了三天。
和小南去避难所转了一圈回来时温杳差点晕倒,还是小南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温杳姐你没事吧。”
她眨了下眼,调整了呼吸,拍了拍脑袋,一句没事还没说出口,手腕就被一个人抓住。
一个戴着口罩的女人抓着她的手在把脉。
旋即她很淡定地开口,“你需要休息,还有你听力受损,最好不要再去爆炸的地方。”
温杳认得那双眼睛,平静却又坚定有力。
三天前她下了飞机之后经过战区,当时车子抛锚一行人无处躲藏,不仅听力受损,她的耳朵也被铁屑刮流血了。
姜慈简单给她包扎了下。
营地没有其他人,她洗着手,细致地擦着手指,看了她一眼温和开口,“耳膜没有受损是万幸,你注意安全。”
温杳很意外在这遇到了姜慈,但是她摇摇头,说国际上已经派了医疗救护队过来,这次不仅地震和战争,还有一种新型病毒在这片土地蔓延。
伤亡和战争在一天之内瞬息万变。
避难所和救助站的死亡率直线上升。
温杳在战火下待了半个月,这块有武装力量看管,暂时不会有事,而且病毒形成了一个反保护圈。
反动分子一时也有所忌惮不敢靠近。
再后来,温杳听说有特战队来了。
她没想多,直到那次陆京航在越野车后拉了她一把。
陆京航一开始只觉得眼熟,后来看着女人的背影心底有了最差的估算。
炮火打在了越野车上直接被点燃,就差一点就能让她直接葬身火海。
陆京航后背冷汗涔涔。
温杳被一个怀抱箍着,压在了车底。
等她看清面前的男人时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陆京航穿着深蓝色的制服,身后是漫天的黄沙和炮火,隐约可见身后身着作战服的特战部队。
而陆京航,手中连一把枪都没有就直接扑过来。
外面的狙击枪声停了。
陆京航把她拉到集装箱后边,将她圈在胸膛和营地之间,黑暗阴冷的尽头,温杳嗅到了一丝铁锈般的泥腥味。
她皱了皱鼻梁,来不及细想,因为陆京航垂着眼看她,语气里的强势冷硬而不容置疑。
“为什么在这?”
陆京航看见了她右边的耳朵贴着纱布,目光很沉,像是要把人吃了。
海军陆战队支援,连护航编队也在列。
温杳可以想见两人在这种地方见面,事情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沉声,语气很冷静,“W大派往悉朗的战地记者,我申请随队外派。”
温杳抓着他胸口的衣料,看着他的眼睛,很坚定,“我觉得你会答应。”
“老子答应个屁。”
陆京航真的被她气到了。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这些地方别来沾边。”
“温杳,你从来都没听过我的话。”
陆京航的语气很冷硬,刚刚炮火和温杳擦身而过的时候真的把他吓到了。
温杳抬手搂住他的腰,眼神坦荡地看入他的眼底,“陆京航,不仅南加和悉朗,我去过很多个正在战争的国家,那个时候,你还不在我身边。”
所以呢。
无所谓生死么?
陆京航托着她的后脑勺逼着她看着他的眼,指腹不太敢碰到她的耳朵。
“温杳,永远都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好好保护自己。”
“别让我再后悔。”
再失去你。
你已经折磨了我三年,我不想再活在那种阴影里。
外面的枪击声更响亮了些,陆京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搂在她腰间的手用力握紧像是要将她的人嵌入骨血里。
黑暗铺天漫涌,寒风吹袭。
陆京航缄默着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后起身。
温杳怔愣抬眼,她似乎明白了刚刚嗅探到的泥腥味来源于何处。
是陆京航,她攥紧他袖口的手,在漆黑里摸到了一片濡湿。
那是血。
他负伤了。
敌军射出照明弹,漆黑夜空里发出裂帛的一声,温杳握着手上那把,刚刚被他强行塞过的左轮手/枪,金属在黑夜里发出沉冷的寒芒,温杳背脊僵直,忽然觉得这个夜晚凉得可怕。
温杳蜷缩成一团,盯着黑夜里那个渐行渐远的黑色剪影。
眼前这个背影,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境中。
她走过世界各地,见过无数的战舰归航。
而这一次,她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因为地震伤亡大多数是因为天灾,支援除了镇压反动分子还得全力救助被地震所困的人群。
悉朗人口少,加上地震病毒爆发,活人所剩无几。
到后来反动分子见支援军队和物资越来越多,原本想趁乱造反的心变成了抢掠。
营地被攻破,温杳别无选择护着随队来的记者出逃。
她抱着相机钻进驾驶座,没开过战地越野,但是,她可以赌一把。
连续撞破了好几个用来防枪击的铁板。
小南坐在副驾驶心惊胆战,看着疯狂踩油门的女人,他是为什么觉得这个地方不适合温杳。
他暗暗在心底鄙夷自己才是弱鸡。
营地被攻破不得已转移阵地,温杳和陆京航失联,也和大部队走散。
辗转到了难民营,她在这里再次遇见了姜慈。
担架一个接一个被抬进来。
温杳站在旁边,看见一个身着作战服的士兵紧紧攫着担架,强撑着坐起。
他被抬上临时搭建的手术台,温杳眼底寒凉,他膝间中弹,上腹也被洞穿,整个人因为失血过多而异常苍白。
“马上手术,准备取子弹。”
手术台由姜慈操控,有条不紊地进行新一番的抢救。
生活在和平的国度,很多人都不知道,在战场,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经历着生离死别。
温杳看着他汗津津苍白的脸,心底不安起伏着,暗暗祈祷:陆京航平安。
当晚。
炮火在桥下蔓延。
温杳再次听到关于海军编队的消息时,是小南和她说陆京航受了伤被困在港口。
她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支援还没来,小南说前面的战况很激烈,他们这块可能也要撤走。
温杳听完足足愣了好几分钟,随即把相机递给小南,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耳边狂风呼啸,越野车挡风玻璃被黄沙盖了一层又一层。
小南在后面呼喊着什么温杳也已经听不见了。
她紧紧抓着方向盘,踩着油门的脚在发抖。
前面的路很崎岖,弹坑深而密集,温杳一路走来甚至想好了人车俱毁的结果。
但是陆京航在前面。
所有信念都成为支撑她过去的勇气。
陆京航,你看到了吗?
我在朝你走来。
越野车被射穿铁皮,或许在高度紧张的环境下,温杳都没有察觉到被击碎的后车窗玻璃飞溅,车盖和后备箱都冒出了袅袅的白烟,温杳一路心跳都直飙到140,好多时候都差点躲不过。
但她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