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和他在一起。
自生至死。
万幸。
持续了三天的炮火进攻终于在支援来时偃旗息鼓。
一切结束。
港口风平浪静,最后一面炮火炸毁的旗帜被风刮到海面,摇摇欲坠,最后被卷入海浪,直至被吞噬。
远处的硝烟还未散尽。
温杳推开挡在车前的钢板,急切想要下车。
门一开,狂风卷着黄沙铺天盖地而来。
温杳迷了眼,讷讷站在车前,却在忽然之间,心脏停悸。
她循声而望,视野的尽头东方既白,男人身上穿着一身深蓝色制服,行走于黄沙间,远处是巨浪,近处是血肉白骨。
温杳鼻子一酸。
忽然想到想到一句话——
我最挚爱的少年,让雨水打湿了脸。
双眼模糊暗淡,一如这荒原。
但是温杳觉不然,陆京航朝她走来时,眼底永远带着光。
她爱他污泥满身,也爱他身为英雄的荣归。
他和她分开时异常坚定地告诉她:“温杳,我们都要活着回来。”
而此刻,陆京航将她拥入怀。
嗓音低哑呢喃,“真好,我们都活着。”
……
作者有话说:
我最挚爱的少年,让雨水打湿了脸。
双眼模糊暗淡,一如这荒原。——
萨松诗集《我站在逝者当中》
第78章
灾后的重建不属于他们的职责范围, 几乎是战争宣告结束的当晚,摇摇欲坠的悉朗政府派人把记者和医生送回到安全的地方。
这里伤亡惨重,医生暂且被留下。
随军而来的记者在第一时间和难民被一起撤走。
离开悉朗之前温杳还是没见到陆京航, 他在战争结束抱她的那一次,是两人在悉朗见的最后一面。
他身上负伤, 整队之后随行的军医简单地帮他处理了下, 温杳不知道他受伤程度怎样, 但是听姜慈说他们把这里安顿好之后就立即返航,她回去的时间应该和他差不了多少。
果不其然,和预算的相差无几。
温杳回到临淮的第二天陆京航就归港了。
十二月底的临淮仍然水汽充沛,温度不仅低还带着潮湿,温杳的房子出了点问题,最近在维修, 刚好她还剩两天假, 顺便在陆京航那住了一天。
傍晚的时候孟星然得知她回来,下了班特地过来找她。
悉朗地震和病毒爆发那可是国际新闻,温杳一声不响就跑战区, 失联了大半个月。
她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担心。
门一开, 孟星然看见她安然无恙,心里才松了口气。
“你说你都回来了,怎么还往那些地方跑。”
“你这条小命是真的在阎王爷那捡回来的。”
温杳也没想瞒她, 但是就是怕她担心。
掐头去尾省略掉惊心动魄的枪击, 温杳和她讲了在悉朗的经历。
可即便如此,孟星然还是听得变了脸色。
“耳朵?那你回来有去看过医生吗,听力受损不是小事!”孟星然拨开她盖在耳廓的碎发, 想碰但是却不敢碰, 只能焦急问她。
温杳摇摇头, 安慰她,“没事了,在庇护所的时候已经给医生上过药了。”
孟星然深吸一口气,靠回沙发上,抬起眼打量她。
“你前不久才闹了任凯那件事,伤好了又跑战区。”
孟星然抬手做了抱拳的姿势,“你真是女战士。”
……
两人短暂地聊了会天,孟星然见温杳恢复得不错心才沉回肚子里。
她律所还有些事,叮嘱温杳好好休息就先走了。
温杳知道她关心,郑重应下。
送孟星然去到楼下,目送她驱车离开,温杳转身回电梯时,却冷不丁撞进一个冷硬的怀里。
陆京航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同色的长裤,插着兜直挺挺站在电梯旁等着她。
温杳抓着他的衣角抬眼,男人一声不吭牵着她的手旋身进了电梯里。
一路上。
陆京航都缄默无话,但是和她十指相扣的手却昭示着他情绪的不对劲。
果然。
一进门,温杳鞋还没得及脱就被陆京航抵在门板上。
他没说话,却把她用力摁在怀里。
“陆……”
“别说话。”他喉结一滚,沉声说。
温杳心尖一颤,抓着他腰间衣服的手收紧。
那晚,陆京航像是不知疲倦一样折腾她,温杳能敏锐地察觉到他内心那股隐隐的不安和占有欲。
他在害怕,但是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平复内心的恐惧。
他把人压在床上,拉着她的手腕翻在头顶。
今晚的天空没有月亮,房子里很暗。
他低眼看她时黑而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温杳居然还分了心想,他的睫毛好长。
他似乎在等她的反应,又或许在等一个讯号。
温杳双手被他禁锢住,手腕扭动了下,就听见他问,“可以吗?”
//
半个月的战区辗转颠簸,温杳体力还没怎么恢复。
她吃力地配合着。
感受到他把她吻得喘不过气,又停下来半晌,看着她的眼睛,哑声道,“再来。”
窗外的雨细密如织,比恋人还要缠绵。
水渍附在他的指尖,盛了莹润的一汪泉水。
他让她自己来。
温杳难为情说不要。
她脸颊贴在他的掌心,乖顺得像一只涉世未深的小狐狸。
她听见他附在她耳边喑哑着说着一句什么。
再再后面那句,她就听不清了。
只记得卧室里空调好像坏了,汗从耳后滑到颈下,又和别的东西一起被吞进肚子里。
吐息烘烤着她的后颈,她双足分开踩在柔软的床面,圆润的脚趾一根根蜷缩起,温杳仰起头,眼里盈润着一股朦胧热雾。
她微张着唇,有人捂住她的耳朵,某些水声和呼吸声在她闭眼睁眼的瞬间都被无限放大,烫得她满脑子烟花乱窜。
凌晨过半刻,房间里的落地灯亮起,陆京航赤着身下床,去衣柜拿了一床新的干净的被子出来。
温杳侧身躺着,脸颊枕着手臂,柔黄的落地灯光晕打在男人挺阔的腰背上,勾勒出流畅的腰线和臀线。
每一处都在黑夜里,被描摹出最性感的模样。
陆京航转身,看见她不错眼地盯着他看。
身体一僵,随即坦荡地让她看个够。
偷看被抓包,温杳捏了捏耳廓垂下眼睫。
陆京航哼笑了声,随手从床位抽了条浴巾裹住下半身,掀开她身上盖着的被子,铺下一床新的。
他蹲在床边,指腹摩梭着女孩的脸侧,嗓音低醇,盈润着事后的沙哑,细听还有些愉悦。
他笑,“怎么,刚刚没给你看够?”
温杳睁眼,双眸潋滟地盯着他,好一会才道,“不够。”
声音里有怨气。
陆京航知道弄狠了,累到她了。
他揉了揉她的耳廓出去倒了杯水进来。
“宝宝,起来喝点水。”
温杳浑身疲倦,她懒洋洋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陆京航失笑,把水杯搁在床头弯腰把人捞上来。
被单滑落,没遮住该遮的地方。
眸底倒映着两簇雪白跳动,他喉结一滚,克制地替她把被子拉上去。
他哄道,“那你和我说说话,我听听你嗓子。”
刚刚叫太狠,他怕她嗓子哑了。
刚刚怎么没这么好心。
温杳从鼻尖轻哂一声,撩睫看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开口。
“听到了吗。”
“混、蛋。”
她一字一顿,轻软的声线故作厉声,非但没有威慑的效果,反而还有些欲盖弥彰的撒娇意味。
他真是败给她了。
后半夜,雨声渐小,落地灯迤逦打在床尾,陆京航怀里抱着的女孩呼吸声平稳均匀,睡颜恬静,粉嫩的唇微微撅起,睡得很熟。
陆京航拂开她颊侧的碎发轻柔落下一吻,这一刻,他才感觉到切切实实的安全感。
第二天,陆京航没舍得叫她,温杳一直睡到中午才醒。
温杳习惯性揉了揉眼睛,手背不小心蹭到眼角,疼得忽然抽了口气,她皱了皱鼻梁翻了个身,又不小心压到左边的胸口,她鼻间轻哼了声掀起被子低头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胸脯有一个非常清晰的牙印!!
救命。
温杳一大早,不,一大中午醒来实在不想起床气这么重,但奈何身上,哪怕是伸条腿都觉得酸胀无比。
陆京航好像在外面打电话,温杳抓了抓头发抱着被子起床,进去浴室重新洗了个澡。
温水滚过破了皮的肌肤带来些许刺痛,快速洗完一个澡,温杳套着陆京航松松垮垮的衬衫出来。
阳台的门虚掩着,他还在打着电话,温杳瞥了一眼,屈膝跪在床边的地毯上。
她记得陆京航买的药,之前半夜还起来给她擦过,她印象中好像就塞在哪个床头抽屉。
温杳低头翻找着。
印着药店logo的几个塑料袋里装着零星几个安全套还有些给她上药的软膏,各种功效都有,她拿出来看了眼包装壳都不是能擦的。
皱着眉拉开下面一个抽屉,一沓旧书上面压着两张机票。
从港城到加拿大,时间是三年前。
温杳确定地发现那个时间是她在港城要回加拿大,航班延误的后一天。
温杳怔愣了片刻,脑子里忽然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突然,房门被推开,陆京航收了手机进来,他一眼就看见跪在地上的女孩。
他挑着眉一句起来还没说出口,温杳回过头,声音细微的颤抖,问他,“你去过加拿大?”
陆京航这才发现温杳手上捏着两张机票,他愣了下,也没否认,“嗯。”
温杳:“为什么去。”
陆京航:“因为我那天在港城看见你。”
温杳眼睛有些热,鼻子一下就酸了。
陆京航扯着她的手臂让她坐在床上,“温杳。”
“我去找过你。”
温杳那次喝醉酒,哭着问他为什么不去找她。
但事实是,陆京航去过。
他找了温杳四年,等了她四年。
那天在维多利亚港的匆匆相遇,他不确定是不是看错人,但是他还是去了。
温杳眼眶发红,嗓子压抑着哑,“你来找我,我肯定会跟你走。”
毫不犹豫,跟你走。
去加拿大的那段时间,她高估了自己的适应能力。
她以为只是换个环境,但事实却是她在那感受不到半点归属感。
那种孤独和无力,陪伴她度过无数个日日夜夜。
她只能不停地让自己忙碌起来,学习,工作,包括违背了十八年来的循规蹈矩,义无反顾去战区。
她去过世界各个地方,见识过无数的风光,但从来没有哪一处,能胜过有他在的地方。
陆京航不知道她的反应会这么大,他揉了揉她的脑袋珍视地捧着她的脸亲了亲她的唇又搂在怀里。
他能敏锐地察觉到温杳对于以前的事情,抱着遗憾和无奈。
他知道,但却无法去改变。
他不想她沉浸在过去。
陆京航摩梭着她湿润的眼角,轻柔吻在她的眼皮,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温声道:“别哭了,宝贝。
“以前怎样都不作数了,我们还会有很多个以后。”
第79章
时间一点点逼近年底, 温杳的工作量肉眼可见的增多,这几周不光要一天连续播两场广播,还要到剧组给人进行配音指导。
熙熙跟着她两头跑到都忙病了。
晚上十二点, 温杳独自一人坐上最后一班高铁回了临淮,半个小时的车程温杳抽空眯了一会, 好在之前也跑战地也习惯了日夜颠倒, 温杳也不算太吃力。
到了高铁站打车回到家, 她迅速洗完一个澡。
手机在床头插着充电,温杳擦着半干的头发慢悠悠走到沙发前,发着亮光的笔电屏幕右下角弹出一个邮件通知的小窗口。
她点开查看,是调职通知。
她已经在广播部待了快一年,懿姐说不用到明年,上面肯定会发通知下来。
果不其然, 这邮件踩着圣诞节的尾巴来了。
广播部要从广电分离出去, 单独开一个广播中心。
温杳和蒋硕还有一部分同事都要调去那边工作,虽说是调职,还不如说是另类的升职。
时间有条不紊推进, 温杳的生活过得忙碌且充实。
录音室只有她一个人, 温杳全神贯注,很快就忘了时间。
再抬起头来,天边刚刚擦黑。
助理开门进来给她送水, 一脸敬佩地看着她, “温老师,您真的好厉害。”
瞥到支架上铺着密密麻麻的稿子,上面记满了笔记, 她又改了口, “您真敬业。”
温杳润了嗓子, 松了松后颈,牵唇莞尔,“本职工作而已。”
“录音有什么问题吗。”
小助理摇头,“没有了,下一场在明天早上八点半,”她看了下备忘录,“明天是和蒋老师一起的广播,要播到十点,温杳老师明天记得吃饱了来。”
“行,”温杳弯唇笑了下,收拾好东西拿起包出了录音室的门,“那我先走了,你们早点回去。”
一天主要的忙碌都集中在下午,温杳播完出了广播室,她低头看着手机里的未读信息,电梯门一开,蔡懿带着刚来的一批实习生在熟悉广播部的岗位。
她看着温杳两人眼神交流打了个招呼,对身后的实习生道,“这位,就是我们台里军事栏目的主播,温杳温老师。”
“温老师好!”
实习生们纷纷打招呼。
温杳弯唇,“你们好。”
“温老师,我经常听您的节目,从晚间播报到砺舰深蓝,我一期没落!”
说话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
“我也是,我一直把温老师当做我的榜样!”
温杳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蔡懿失笑,叹了口气,“哎,真是可惜了温老师不带实习生。”
一句打趣的话拉回了实习生们的注意力。
温杳和她相视一笑。
“我先走了。”
进了电梯,温杳摁下下行键就收到孟星然发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