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这才松了口气。
碧桃从屋外踩着小步子进来,看着坐起来的林鹭,面露喜色,欢喜地惊诧道。
“宗主您醒了!”
林鹭疑惑道:“我不就是睡了一觉…?”
碧桃快步走到床边,同她道。
“宗主您睡了两日了。”
林鹭:?不是吧,怎么就过去两天了。
碧桃见自家宗主好像神志不清的模样,又解释说:“祝公子同我们说是您太累了,需要休整。”
林鹭问:“祝如疏?”
碧桃点头,似乎想到什么,语言多了几分轻快又说。
“祝公子说,过几日便要同宗主成亲了!现在整个合欢宗都知晓了呢,祝公子差了人将日子都算好了!”
林鹭人傻了。
睡了一觉起来,被人订婚了。
她不知道祝如疏究竟怎么想的,再者为何萧蓉都不出来质疑这事。
林鹭问:“右护法呢?她可知晓此事?”
碧桃点头:“宗主可是睡迷糊了?右护法当然知晓,大家也都知晓,近期正在筹办您同祝公子的婚事呢!”
林鹭脑门有点泛疼,这都是什么事啊,她这个宗主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被他公开订婚了。
谁知祝如疏倒是来得挺快,他们主仆二人话还未曾说完,他便推们进来了。
白日的时候倒是比较正常。
不像前几天晚上那么疯批了。
祝如疏在外人面前想来装得像,他笑得温润。
碧桃同祝如疏行了个礼,便踩着小步子相当有眼力劲儿地快速出去,将房门带拢了。
方才在碧桃手中的梳子,也交到了祝如疏手中。
他一只手的指尖抚上少女如瀑青丝,另一只手执着手中的木梳,沾着一旁花香味的梳发水,一点一点将她的发梢理顺。
林鹭开口问他:“师兄没有何想说的吗?”
祝如疏笑容僵住片刻,又瞬间隐了去,梳发的手停顿半分,又抬起手,继续划过少女的发梢。
“师妹可是夜里没休息好?”
他答非所问。
祝如疏分明知晓她在问什么,却不回答她。
林鹭心中已有几分怒意。
只说:“我只是睡了两日,并非死了。”
少女又抬眸问他:“又为何不让我解释给你听?”
林鹭见他没说话,这才终于开口解释前几日夜里地下室的事儿。
“地下室中的那些东西并非我所为,这都是误会…我不是那种人。”
虽说她自己听起来都觉得毫无半分可信度。
少年在身后,指尖微微勾勒她的发丝,听完她的解释后却勾着眼尾一笑,却还是只说。
“你我二人的大婚订在七日后,师妹可喜欢?”
“那日宜娶宜嫁,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祝如疏竟也信了那些神棍的话。
林鹭觉得祝如疏同她的对话就好像不在一个频道里。
祝如疏装作没听见。
林鹭恼了,便问他。
“师兄为何不听我说话?”
祝如疏手中的动作停下,他脸上的笑容淡去几分。
“师妹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
祝如疏问的时候,林鹭心中突然堵得慌,她不知道究竟自己想说什么。
他穿得那样少,手腕纤细,身心单薄,肤色苍白,风抚起袖口,林鹭看见里面那几道骇人的新伤疤。
林鹭最初没有在意他割腕放血这件事,如今却越发的频繁,若是长此以往下去,人哪有不死的。
林鹭扯着他的衣角板着脸说:“你过来。”
少年难得乖乖听话,将手中的梳子放下,走到了她身前。
她将少年的指尖掐在手中。
问他:“为何总是要放血。”
手腕处的伤口是昨日割的。
祝如疏昨日在少女的房中坐了一夜。
从晨间日出到深更露重。
纵然日月如何变化,在他眼眸中也仍然只是一片苍茫的黑色。
他偶尔会握紧床榻上昏睡少女的指尖,掐着她一节一节的指骨,缓缓往上,圈住她的手腕。
少年的心跳个不停。
从那时在那车上起,便总是这样。
他觉得自己“坏”了。
脸颊也是滚烫的。
他发现这样会轻松一点,血的流逝会带走他身体中的燥热。
少年抬眸,有几分茫然。
“为何…?”
他也不知晓,他只是知道要不靠近她来缓解这种感觉的方法,只有去伤害自己,割裂血脉,撕扯伤痕,再将自己弄得血淋淋的。
他很少有对一件事无力的时候。
林鹭说:“不知道为何就不要伤害自己。”
祝如疏却问她:“你不希望我这么做吗?”
少年笑。
林鹭有点不懂祝如疏的脑回路,她们俩是多大仇多大怨,她干嘛希望祝如疏伤害自己。
再者,割手腕若是放在别人身上,人早就没了。
也就他,来来回回割。
林鹭认真问他:“没有其他办法不放血吗?”
祝如疏一愣,点了点头。
“有。”
“什么办法?”
少年上前将她搂在怀中,扣紧她的指尖,脑袋依靠着她的颈肩。
耳边的声音闷闷的。
“这样可以。”
林鹭觉得他好像很委屈。
他是隔着被褥将她抱住的,除了指尖和颈肩,未曾触碰她身体的任何地方。
林鹭敏锐地感觉到,他将接线分得明晰了些,不会再去在不经过她允许的情况下触碰她身体上不能触碰的地方。
那一巴掌好像让他学乖了。
少女同他讲着道理。
“以后不许割手腕,只要是能够代替割手腕缓解情绪的行为,我都可以配合你,知道了吗?”
祝如疏埋在她颈间,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明白。
林鹭眉眼微微一蹙,她似乎嗅到了祝如疏身上有一股极淡的血腥味。
少女没有放在心上,
她猜想应当不知是划伤的手腕,血沾在他衣裳上导致的。
林鹭转念又一想。
这个婚祝如疏是非要结不可吗,她跟祝如疏结婚了,她这三宫六院的人怎么办?
不对。
这些人不会趁着她睡着的时候,祝如疏都给杀了吧?
她又不敢直接问祝如疏。
凑在一起祝如疏都会发疯了,她怎么敢问的。
林鹭说:“我想去找萧蓉。”
她现在能不能出去,还全凭祝如疏心情。
她刚将祝如疏推开,想站起来,谁知腿一软就站不起来了。
林鹭:…
祝如疏又把她定住了。
少年说:“不可以。”
“等大婚后,才可以从这里出去。”
祝如疏是决心要把她捆到二人大婚之时啊。
林鹭猜他是怕自己跟别人乱说,他们二人成婚只是祝如疏一厢情愿。
只是她还是很好奇。
祝如疏在他昏睡之时,究竟如何同合欢宗内的人说的,让他们如此相信他的话。
少女小声道:“我不会同让人乱说。”
她揪着他的衣角道。
“我答应同你成婚便是。”
第94章 杀孽
纵然林鹭都这样说了, 祝如疏还是不允许她出去。
他好像是真情实意地在怕她悔婚。
怕她昭告众人他们二人的婚约是他一手捏造的, 是他单方面决定的。
其实悔婚不至于,不同意更是不至于。
毕竟林鹭来这个世界为了攻略他。
那么就理应会想到极有可能有成婚这一步。
况且结个婚,又不会掉一根头发。
除了这成亲有几分不走寻常路,是他强行按头要跟她结的, 他还不准她出屋子大门外。
也没什么其他奇怪的地方。
按理来说成亲不应当正是二人情感浓情之处吗?
那为何到现在祝如疏对她的好感度还未满?
依旧停留在98的水平线上, 林鹭盯着这个线,甚至怕不增反减。
只差两分, 她就能回以前的世界了。
分明攻略成功就在眼下,林鹭却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兴奋。
她回想了一下。
甚至想不起来究竟为什么自己这么迫切想回家。
回那个空荡荡到只有她一人的家。
她偏偏又不像别人。
还有挂念之人在原本的世界中。
林鹭父母双亡。
而另一个对她最好的孤儿院院长也因病死在了医院中。
她似乎走到哪里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在这个世界经历了如此多, 她的心也并非石头长的。
只是当真有人会留在书中的世界吗?
那些小说中后来留在书中的人都如何了?
她不知道。
*
屋外这几日天色尚佳,连飘雪之时都少见了。
眼见着气候慢慢回暖, 檐上挂着日光和水雾, 屋外被冬日折磨得死气沉沉的树都有了几分鲜活的前兆。
万物回春之际,她倒是离肉身灭亡又近了一步。
屋外的冬末春初之景, 是少女坐在窗边见到的,因为祝如疏不允她离开这房中, 设下禁制, 日日除了碧桃出入外,她哪里都不能去。
这几日少女见到最多的人便是她的侍女碧桃。
她尝试从碧桃口中避重就轻地问些东西出来。
她既不能够点名是祝如疏将她困在这里的, 也不能够直截了当问她些什么。
碧桃胆子小, 定然也知之甚少。
再者。
她这几日见碧桃,总觉得这小姑娘似乎一直沉浸在她马上要成亲的喜悦中。
甚至看起来。
比她这个当事人都还高兴。
林鹭能问的问题就比如。
“右护法去何处了?”
碧桃会温顺地同她讲。
“右护法有事外出了,约莫在宗主大婚前夕便会回来。”
林鹭估计是祝如疏以她的名头将萧蓉支出去了。
祝如疏是有点手段的。
林鹭又会问:“祝如疏去何处了?”
碧桃便有几分疑惑。
“奴不知,祝公子的事奴又哪里有权利过问。”
也是。
祝如疏的事儿她自己都问不出来, 碧桃怎会知晓。
林鹭本就抱着试一试的想法问的。
她确实也没指望从碧桃那里知晓些什么。
祝如疏最近也时常不在房中, 夜深了会来此处, 勾着她的指尖陪她休息,白日一到就不见了踪影。
从其都未曾有这种情况。
他就像是只有夜里才会出现的灰姑娘,将蹩脚的水晶鞋一脱,白日又销声匿迹,不知藏到何处去了。
林鹭确实想知晓他在忙些什么。
若是一两日还好,这长此以往被关在此处,林鹭这种本就呆不住的人都快要憋出病来了。
整日巴拉着窗台,看屋外的树生了几缕嫩绿的新芽。
就像在数着她相当浅淡的生命线。
【这样下去,我估计我要任务失败了。】
不增长的好感度与逐渐走到尽头的生命。
系统却不慌不忙同她说。
【宿主别太担心,宿主至少还有半月以上的时间活着。】
半月不就是十五天,十五天不就是两个星期?
离她死还有两个周。
而离她和祝如疏成亲。
不到一个周。
不知这人是差了哪个神棍算好的良辰吉日。
林鹭听完系统的话以后没觉得被安慰到,反而更加焦灼了。
今日天色一暗下去,反而天气不好。
往后这几日好似会一直都这个天气。
黑云压下来,雨纷纷落下,夜里还雷声轰鸣不停。
林鹭是不怕打雷的。
她怕的只是在雷声之下突然出现的,身着白衣裳的人影。
祝如疏。
那闪电穿插着雷声在屋外轰鸣,将少年半张脸“轰”的一声点亮了,容颜瑰丽,却又苍白而冰冷,他的眉眼间都结起一层霜寒。
好似来之前一直神经紧绷着。
这才稍作调适。
不过好在桌上的灯盏是亮着的,便也不至于林鹭这么害怕。
雷声再度共鸣。
二人之间隔着雷鸣电闪落入屋内,好似划开了一道浅浅的分界线。
一明一暗。
她终于忍不住,在夜半的电闪雷鸣下,反扣住他的指尖,问他。
“你这几日去了何处,为何白日看不到人?”
祝如疏被扣紧指尖的一瞬便有几分愣神,随即一笑,缓缓道。
“师妹可是担心我?”
林鹭没好气,有几分咬牙切齿道。
“确实担心,若是你死外面了,我还要为你守活寡。”
少女一想,又“哦”了一声。
“应当是不用的,毕竟我还未曾入门。”
她曾为祝如疏穿上嫁衣两次。
可惜这人眼瞎也无福消受,一次都看不见。
少年闻言垂眸抚上她的发梢,眯起双眸微微笑。
“若是我死后你若敢嫁予旁人,就算是走到了奈何桥边,我也会将你拖下来。”
林鹭想骂此人变态。
可是她心中再一想,好似也符合祝如疏的想法。
现在已经算是潜移默化适应住了。
他无意识将从苍白的指尖递到少女唇边,反复揉搓,他的指尖冰冷极了,想才埋于雪中拿出来。
少女无意识张开小嘴,将他的指尖叼住,恶狠狠咬了下去,含糊不清道:“好啊。”
她将少年原本就苍白的指尖咬出一个红肿的牙印,才松口。
少年之只是弯起眉毛,心情看上去还不错。
林鹭有些不解:“你是感觉不到痛吗?”
她将他指尖咬成这样,他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但这也还算轻,就是他自己将手腕割伤,那鲜血恹恹而下,他神色都带着几分麻木。
看来是真的感受不到。
祝如疏答道:“不疼。”
没有什么东西是真的能让他感“觉到疼,就是当初那利剑插进他的腹部,他都未曾拧紧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