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只怕现在知道她病了,亲戚会跟着上门探病――徐励应该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傅瑶翻到上次自己质问徐励为何要来祸害自己的那一页,徐励倒是回答了她――
“如今你我这般情形除了成亲别无他法”。
是啊,他如今想娶她,因为他俩如今这般情形,他觉得麻烦,或者还有一点怕被人知道之后的顾虑,所以他觉得他俩应该成亲。
所有的原因里,没有一点是出于感情。
他俩也没什么感情,他俩这辈子甚至连面都没见过,他对她不会有什么情意,就算有,也只是厌烦无奈甚至讨厌。
她的确是挺讨厌的,所以徐励不愿意娶她,却还是得娶她,因为他俩如今每个月都要互换身体,他觉得“别无他法”!
好一个“别无他法”!
傅瑶却是觉得,即使他们这样了,她也还是可以选择不嫁他的。
所以她便也这么回他――“不必勉强”。
最主要的是,她不想勉强自己再嫁给一个不懂得珍惜爱护自己妻子的人,她不愿意徐励因为这莫名其妙的理由便要娶她,她不愿意再跟他一起生活了。
想要将画册塞回去,想想不放心,傅瑶又往后翻了翻――之前徐励就不是只给她留一句话,万一还说了什么――
傅瑶没有猜错,徐励的确还是留了别的话。
“这几月冷眼看下来姑娘对在下似乎颇为不喜”――废话,她当然不喜欢他了。
“之前觉得姑娘与在下同样有缔结婚约的心思”――胡说什么呢,谁想嫁他了!
“但如今看了似乎是在下一厢情愿自以为是”――那是自然,算他还有自知之明!
“所以在下重新思索了一番姑娘可能是并不想与在下成亲”――当然了,她可不想两世都掉在同一个坑里。
“如此一想姑娘一开始便拒绝了左家似乎别有内情”――是有如何,与他何干!
“先前姑娘说与子异是亲戚在下未曾往姻亲考虑”――他到底想说什么?
傅瑶咽了咽口水,不安地翻开下一页――
“姑娘认识子异且与子异是亲戚”――“姑娘不愿意与在下成亲”――“姑娘替在下拒绝了左家的婚事”――
徐励留了这几句话却又没下文,傅瑶心中忧虑,颤抖着将下一页翻开――
徐励的字不大,但是字字清晰――
“姑娘可是左知州的外甥女”?
这得亏是徐励并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他若是知道,只怕就差指名道姓问她是不是傅瑶了。
如今与指名道姓也没有差,他都知道左了,他都问是不是左的外甥女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傅瑶心中慌乱,虽然清楚就算今日之前他不能确认她的身份,今日之后在林州只怕他也清楚了,但是还是想垂死挣扎一下――
确认了后边没有别的题字了,傅瑶找来笔墨,先是从礼数上训斥了一下他这般胡乱猜测十分不妥有辱斯文,写了那么多怕他不反省,旧话重提――
“你已经差点坏了程四的名声如今又想去祸害别家妹妹”――把自己当成别人家的妹妹之后傅瑶生怕不够稳妥,重新写了一句――“我并非你所猜测之人”。
告诉他自己不是傅瑶――傅瑶还是觉得不太够,怕他不信,又写了一句――“我的确不愿意与你议婚姻”。
单凭这一句份量似乎也还是不够,傅瑶想了想,加上一句――“实因我已与人自小定亲”――傅瑶没跟人定过亲这事徐励应该知道,如果傅瑶已经定亲就不会轮到阮如相看徐励了――铺垫了这么多,徐励应该不会再把自己列在头一个怀疑之人的名册上了吧?
傅瑶还不是特别放心,忍不住添油加醋一番――“家中已决定明年完婚”。
“虽然你我如今这般情形实属无奈”――傅瑶借着他的话继续――“但你我终究无缘无份”――这样徐励应该死心了吧――“也不是只有成亲一路可走”――总之想她嫁他绝对不成――“放心我不会将你我之事泄露出去”――这样他就不会担心被人知道了吧。
傅瑶想了想,似乎还应该从道德上打断徐励的想法――“我与未来夫君情意甚笃”――“君子不夺人所好”。
傅瑶也不知道自己写这么多到底有没有用,好在第二日她便回到了林州,问了魏嬷嬷知道“自己”昨日因高烧昏睡了一日一直没醒来,魏嬷嬷替她拦了所有人――傅瑶心道好险,幸亏她没有被徐励那几句话唬得自报家门。
就是不知道徐励到底信不信他那些说辞。
傅瑶看魏嬷嬷给自己端了汤药过来,想了想对魏嬷嬷道:“魏嬷嬷,我们后日便回锦州吧。”
她也想清楚了,该来的躲不掉,一直这么躲着也不是法子,更何况徐励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人罢了,为了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一直躲着不见家人也不是法子。
她已经离家太久了,是时候回去了。
魏嬷嬷面带欣慰:“好,奴婢这便吩咐下去。”
她将汤药吹凉了递到傅瑶跟前:“不过小姐还是先得把药喝了,养好身子再说。”
是啊,她得养好身子,否则这时不时变成徐励也不是办法,她可以替徐励跟唐婉好好相处,可是徐励那性子肯定没办法跟她的家人好好相处。
她可不能让徐励坏了她跟舅舅舅母的关系。
最好是找到法子让她永远都不会再变成徐励――实在不行,至少也要将其控制住,只因为受了一点风寒便变成徐励――风险还是太大了。
第030章 求助
说是要走,却并没有那么快便能成行。
傅瑶再不喜欢左氏族人,该有的礼数仍是不能少,何况她这次回来祭拜左柔,族人的确很给面子,左柔还有外祖父毕竟葬在这边,她也不好过于冷淡――横竖上辈子那些事还没发生……也许也不会发生,她不应该先入为主。
当然,对徐励的话,如何先入为主都是不为过的。
这一拖延便又是十余日,傅瑶怕月初的时候露馅,二十七那日无论如何都要启程了。
没几天便到初一,傅瑶看了一下徐励的回复――“姑娘是否为凌氏女”――傅瑶愣了一瞬,才想起他说的是凌萝,自己那些话让徐励怀疑到凌萝身上了?
傅瑶将提到凌萝那一页、自己上次那些话、以及徐励之前问自己是不是左外甥女那些字一并撕了烧了――到底是事关女子名声,虽然这画册徐励藏好了应该不会有人看到,可凡事还有个万一呢,万一这要是被谁发现徐励“私藏”的禁画上写着女子的身份――不管是对凌萝、程烟还是傅瑶都是坏事。
自己写的那些话本意只是为了将自己洗清,却未曾想徐励居然怀疑她是凌萝――傅瑶本来还想辩解一下说自己不是凌萝的,但是不愿意将凌萝的名姓写在这种画册上,又突然想到凌萝是程烨的未婚妻……以徐励的性子,应该做不出跟人抢夺未婚妻之事,虽然心中觉得十分对不起凌萝,但这不失为一个摆脱徐励纠缠的契机,因此虽然没有承认自己是凌萝,但也没有否认,只给徐励留了一句――“朋友之妻不应觊觎”。
做完这些,傅瑶懒得理会徐励怎么想,想起之前听说傅砸苍诮踔荩出去打听了两天,听说傅砸丫回京城了――也是,如今十一月了,已经快过年了,傅阅歉隼肓诵殖ぞ筒荒芑畹模肯定不会愿意在外过年,也该回京城了,看样子她的确可以安心回家了。
回来问了魏嬷嬷,得知这几日徐励变成自己的时候整日恹恹,旁敲侧击问了一句是不是刚从松州出来要去锦州――虽然中间隔了个林州,可是这话说的也没错,魏嬷嬷自然点头,然后徐励便再也没说过话了。
看样子,徐励真的觉得自己是凌萝,等他回去看到自己的留话,应该就更深信不疑了。
虽然傅瑶不喜徐励,但是她相信徐励做不出去跟程烨抢夺妻子的事来,知道自己可能是凌萝的话,他也不会宣扬出去,所以才敢这么做。
想着终于摆脱了徐励的傅瑶很开心,趁着时日尚早,想着快点赶回锦州――然而却乐极生悲了。
傅瑶在锦州十年,锦州与林州也往来多次,对于路途也算是熟悉,林州祖籍距离锦州快马不过七八日工夫,在距离锦州还有三四日路程的地方,若不走官道改走小路的话,可节省一日路程――如今傅瑶归心似箭,自然是一日也不肯多等,便命人走了小路……反正一向以来也没有出过事。
谁知这一次却出了事。
虽然是小路,但是经常有人走动,倒也算是坦途,谁知半道上不知何故突然多出一块大石挡住了去路,不好改道只能着人去搬动石头,等待之时却发现他们被人团团围住了。
是打劫?
傅瑶不太相信――如今已经进入锦州地界,但是锦州已经多年未曾出现过山匪强盗――遇到这种事,傅瑶难免会多想:她是左的外甥女,偏偏她遇到了劫道――这背后看起来便不那么简单。
傅瑶担心是有人想要陷害左――左治下出现这种事,傅瑶还是他的外甥女……这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不怀好意。
但随着他们被那些劫匪带回去,为首之人命她往锦州写了一封报平安的信之后,傅瑶又不确定了。
在她看来,对方抓了她的目的无非就是求财或者威胁左――虽然傅瑶一行带的财物被那些人拿走了,可是随后将他们关在一起便不闻不问……还是有些诡异。
傅瑶本想在报平安的信中做些手脚,然而被人盯着写了指定的话,没办法给左透露自己的处境,倒是有一点傅瑶很介意――对方要她给左写说她打定主意去京城了。
京城……京城里有谁?京城里有傅杂懈导摇―难道是傅圆宦她过于亲近左家,所以打算将她直接带回京城――可是就算傅家想要她回京,也不应该是由这样的让护送吧――傅家怎么会跟这些一看便不是好人的人有来往?
而且就算要她回傅家……也应该上路了吧,他们却是将傅瑶一行带到一处寨子里,随后便也不理会。
他们似乎在等着什么……
傅瑶也在等,然而被晾着等了五天之后,考虑到一个不好的可能……傅瑶越来越不安。
他们所有人都被困在一个小院之中,每日有人来送饭,但是让身边的人试着去问话却一无所获,考虑到傅栽经在锦州出现……傅瑶忍不住会猜想是不是跟傅杂泄亍
女子名声何其重要,如果是傅家命人掳走的她……是不是意味着傅家恼她不肯回去,觉得她就算回去之后也不会听话……干脆就让她永远不要回去了?
她承认自己这样想似乎有些惊世骇俗,可她忍不住往这方向想。
如今那些人暂时不对付自己,或许是在等傅家对自己的处理――傅瑶不知道傅家会打算如何处置自己,万一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傅家打算索性放弃自己……一旦傅家的回复到了,等待她的,将会是人间炼狱,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她必须尽快让左知道她如今的处境。
当然首要的任务,还是得知道他们到底身在何处。
她只知道他们被人蒙着眼睛挟持着行了一日,但是具体到了哪里却是不清楚的,花几日借着日出日落辨别了方位,又努力看看四周高处有没有什么明显的风景,记下了这一些之后,傅瑶也没别的法子,只能继续折腾自己的身子。
如今正值冬日,夜里寒冷,傅瑶知道魏嬷嬷不会让她作贱自己身子,让人留了一盆水,夜里趁着魏嬷嬷入睡之后,将自己头发衣衫都打湿,在寒风中坐了半宿,魏嬷嬷半夜起来发现,将她拉回去换衣衫擦头发,傅瑶冻得嘴唇发紫浑身哆嗦,安慰魏嬷嬷道:“嬷嬷放心吧,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如今身陷囹圄,日子不似之前那般容易,那些人虽然暂时不对他们如何,但无论如何都算不得是优待,魏嬷嬷不敢让那些人送热水过来,帮傅瑶擦干头发,抱着傅瑶试图给她暖暖身子。
幸而傅瑶第二日醒来,发现自己是在徐励屋内。
没工夫看徐励给她留了什么话,急急忙忙出门――她必须要将自己如今的情况告知左。
左家在锦州十年,也买了自己的宅子,但是傅瑶知道这个时候左应该已经在知州府衙了,因此直接到了府衙――到了之后报上徐励的名号说想求见左知州,却没能见到左,尹同知以为“他”是为之前舞弊诬陷一事而来,倒是接见了他,说案子已经解决,若还有疑问,可以问他。
总之就是他的案子不重,不必麻烦左――徐励若是因为这案子去找左,也有越级之嫌……
傅瑶连忙道:“学生不是为这事而来,学生是有别的要事需禀报左知州。”
尹同知却不太信“他”:“有什么事徐秀才告诉本官便是,若真是要事,本官自然会上报左大人。”
傅瑶沉默――此事毕竟事关自己名声,不好闹大,不可能随随便便告诉别人,可若不告诉尹同知,尹同知只怕还是会误会“徐励”前来是想向左举报其办案不利――但无论如何,傅瑶都不可能将此事告知外人,尹同知虽然是左下属,但毕竟还是外人,这事说出去他未必会信,也未必帮忙传话到左那里……
傅瑶只能想别的法子。
跟尹同知告辞退下,出来看了看府衙里的守备――傅瑶知道自己也不可能擅闯,一时之间心急如焚――难不成要在外边等着左下了值拦住他?
可是那样的话,一是不知道要等多久,二是只怕事情就闹得有点大了,何况自己的事也不能大庭广众之下乱喊。
正一筹莫展之际,听得身后有人道:“徐秀才?”
傅瑶回头:“见过陈礼书。”
陈礼书对于“徐励”印象似乎仍是很好:“徐秀才是为之前案子结案而来?”
傅瑶摇头:“是学生有事想面见左大人。”而且是只能当面说的事。
“左大人公务繁忙,今日怕是不得闲,”陈礼书看他似乎是从尹同知处出来:“尹同知那里――”
“此事跟尹同知无关,”傅瑶摇头:“尹同知替学生洗刷了嫌疑,学生感激不尽,今日求见左大人,实是为别的事情。”
她不能让人怀疑“徐励”是因为对尹同知断案不满而越级上告,否则的话她就更见不到左了。
陈礼书沉默了一会,说起一件似乎不相干的事:“我听闻徐秀才的字极好,如今也快到年底了,难得见到徐秀才过来,不知道是否有荣幸求徐秀才帮忙写一副对联?”
傅瑶虽然不知道他为何提起这事,但是看样子似乎是打算跟自己说些避人耳目的话,看了看四周的人以及自己刚刚出来的地方,傅瑶点点头:“之前之事多谢陈礼书,陈礼书看得上学生的字,学生万般荣幸。”
她跟着陈礼书去了他那里,陈礼书小声道:“府衙做事自有规矩,我也不能擅自做主带徐秀才去见左大人,不如这样吧,待会我有些公文需要送往左大人那里,徐秀才有什么话我代为转达一下――左大人见不见,却不是我能保证的。”
“如此多谢陈礼书了,”傅瑶跟他行礼道谢,但是想了想还是不好声张,想了想道:“学生想写几个字劳烦陈礼书送给左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