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衍无奈,只能好脾气的安抚着:“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扬州地界人员复杂,除了祖母信任的福伯,连这座宅子中的服侍的仆从,也不知道可信还是不可信,做戏就只能做全套。”
他都这样耐心的解释了,若是自己还矫情,想想就更过分了。
这样一想,她又勉勉强强的点了点高贵的头颅。而后径直爬上了床榻,并且安安稳稳的躺在内侧。
她闭眼做安睡的模样,室内的烛火半晌都没有熄灭,让她觉得睡不安稳。
她没有睁眼,面朝着床榻之外说话,语气颇为随意的吩咐着柏衍:“熄灯吧,亮着灯我睡不着的。”
其中的颐指气使,很难隐藏。
她预料中会熄灭烛火的男子,并没有开口回应。
但空气中,突然闪过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
——
十步之内的柏衍,被萧蔻的颐指气使,给实实在在气笑了。
室内的灯火陡然的暗了下去,萧蔻酝酿着睡意,并没有察觉到异样。
柏衍其人,从小便是身份尊贵,只有一个萧蔻屡屡的骑在他的头上,肆意的挑战他的权威。
父亲为了让他危急之下能够自保,将他培养成了习武之人,在黑暗中,他仍旧可以视物。
步态缓慢的朝着床榻上的人走去,若是此时点灯,萧蔻定能看清他脸上透着危险的神色。
可惜,萧蔻此刻躺在身下软软的床榻之上,在路途上奔波了一日之后,柔软的衾被让她觉得分外的亲切。
感觉到身侧床侧凹陷了下去,她知道是柏衍躺了上来,仍旧是没有睁眼。
但腰上突然搂过来的手,将萧蔻强势的拖到了床榻正中,才让她意外之下轻呼了一声。
轻轻松松的将她按在软枕之上,柏衍没有阻碍的袭上了她的唇舌。
力度大到让她忍不住“呜呜”的反抗了出声。
良久之后,在她胸肺中的空气就要殆尽的时候,他才放开她,让她稍稍喘息恢复。
“你干什么?好痛。”
口腔中痛意明显,她语气有些含糊,口齿不清的抱怨道。
柏衍这才满意的笑了,胸口中被她颐指气使的郁气彻底散去。
痛就对了。
虽不能打她,却总有旁的办法,能治得了她。
“长公主吩咐我熄灯,我这是在讨要报酬。”
柏衍言语总可以咬重“吩咐”二字,让她回想起自己让他熄灯的时候,好像是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
“可你就不能轻一点吗?”
舌根隐隐作痛,她仍旧是不服。
她话中的意思是:你要亲就亲,可不能温柔一点轻一点吗?
对于两人之间的亲昵,却全然没有反抗。
胸中郁气早已消散,心情好起来之后,一切都变得好说。
柏衍笑了笑,从善如流的答应着:“我下一次一定会轻点。”
还算是知错就改的样子,让她觉得暂且满意,一时也没有因为他话中的“下一次”去挑刺反对。
亲吻过后,他仍旧抱着她。
萧蔻懒懒的靠在他宽阔有力的胸膛上,安心之下很快便昏昏欲睡。
女子薄如蝉翼的呼吸声渐渐地平稳了下来,柏衍静静地感受着她对他的依赖。
似乎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萧蔻在他的胸前蹭了蹭,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这次才是真正的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她依偎着自己的样子,让热血男子的内心软得一塌糊涂,甚至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柏衍低头在她的额头亲吻过后,才搂着她一起睡了。
第54章 扬州异象
扬州城内, 处于深巷正中间的刘府,已经关上了厚重威严的大门。
值夜的小厮,时不时留意的听着门外的动静, 偶尔也断断续续的打一会儿瞌睡。
仰头朝天上望去, 夜空中乍看是浓重的墨色, 但若是再细看,也不难发现其中的繁星点点。
夜色已经深了。
无论是从金陵来的人马, 还是刘府中的仆从, 都陆续的歇下了。
除了偶尔有那么一两声不知何处传来的狗吠,再无其他的声响。
在这样寂静的深夜里, 自然也无人能得见, 平和中的异常之处。
众人酣睡的同时, 在静谧的后院之中,高高竖立的院墙一侧,有两个人装备着干练的夜行衣, 面蒙黑色头巾, 脚踩轻便黑靴,无声的在后院中活动着。
只一个跃身的动作, 两人就已经迅速利落的翻过了,扬州城刘府尤其高耸的院墙。
可惜, 除了从孔武有力的身量, 能判断出这两人是男子以外。
其余的,便什么也分辨不出来了。
——
也不知道是因为长途跋涉导致了疲劳的累积, 还是因为扬州这座城池有其隐藏的魅力, 亦或是终于到了心心念念的地方很是开怀。
平常只能浅眠, 并且总是因为各种细小的动静而惊醒的萧蔻。这一整夜,都窝在柏衍的怀中睡得格外的香甜, 甚至连翻身也不曾有过。
晨光熹微之时,窗纱的缝隙之间,悄悄溜进来了几束明亮的光线,但并没有惊扰房中的人。
和往常同样的时间,柏衍率先睁开了眼,眸色却是意外的清明。
第一时间就会让人怀疑,他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但再看他神色清爽,分明是精神十足的样子,便能知道他确实是已经休息过了,并且休息得很好。
黑白分明的眼眸睁了开来,却没有第一时间起身穿衣,就连身形也没有动。
在他的胸膛之间,女子弱弱的呼吸声,几不可闻。而她身上的馥郁馨香,让柏衍在这个清早,尤为神清气爽。
静静地注视着眼前半遮半掩的小脸。
秀美的眉,眼角微挑的美眸,小巧挺翘的鼻,粉嫩的唇,莹白的肌肤,让他总是看不够。
一日不见,就心慌不已。
真想把萧蔻藏起来,藏在墨徽院中,只让他一个人欣赏。
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她,夜晚也能拥着她入睡,是柏衍此刻最大的心愿。
若是此行一切顺利,等回到了金陵城,婚事就该办起来了。
柏衍思索间,长指在萧蔻的颊边轻轻摩挲着,痒痒的感觉让怀中的女子睡得不太安稳。
还处在睡梦中的萧蔻,似乎是不太喜欢被打搅。
她无意识的抬起玉指挠了挠脸,寻觅着将他的手指抓住而后丢开,娇气的嘟嘴呢喃了一声之后,才又再度安静了下来。
迷迷糊糊又可爱的紧的动作,惹得柏衍轻笑出声,想再逗弄她一会儿,又不忍再打搅她的安眠。
带着意犹未尽,他还是小心翼翼的抽出了自己的手臂。
将萧蔻安置在软枕之上,为她妥善的盖好衾被,而后才起身料理自己。
穿衣的手微微甩动,有些酸麻窜了出来,柏衍却出乎意料的笑得满足。
究其根本,大约就是能拥着心尖人安睡的满足感,便是手臂酸麻也无妨。
打开房门时,安书和安卷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院门口。
唇角的弧度褪去,又变成平静无波的神色。
朝着下属点了点头,柏衍转身将身后的房门关上,不急不缓的抬步进了用作书房的侧间。
安书和安卷已有默契,自然是立即消无声息的跟了进去。
——
侧间的小书房,门窗紧闭之后,又是一个静谧的空间。
随意的在书架上看看,柏衍一边问着书案对面的下属:“昨夜是否顺利?”
安书和安卷两人对视一眼,而后由安书开了口答话。
“主子,昨夜属下同安卷一同查探距离刘府五里之内的富商宅子。可惜天色渐明时,仍有半数未能来得及查看过。”
五里之内的富商宅院,何止百户,能查探半数,已经能说明能力出众。
对下属的办事效率还算满意,柏衍几不可见的颔首。
这是才终于挑选到了一本满意的书籍,他转身在说桌案后坐下,才又问:
“可有发现异常之处?”
“属下查探时发现,两条街外的杨府,宅院外观看似不起眼,可却有数十人在暗处把守。未免打扫惊蛇,属下并未进入。”
视线从书籍上移开,投射到安书的身上,柏衍语气平平淡淡的问他:“在你看来,这数十名看守的人,身手如何?”
早已习惯主子疏淡的模样,安书并不意外。
不了解的人,若是这个时候因为主子的态度平淡,而有所疏漏的话,那才是真的惹祸了。
安书只管严谨的分析着:“这数十人虽守在暗处,但气息粗重却全然无法隐藏。因此属下觉得,他们要防的根本不是武功高强的访客,倒只像是防着杨府中不通武艺的常人。”
安卷常出入内院,比安书要更为心细一些。
听了安书的话,不忘顺着补充下去:“主子,安书查探时,属下在暗处静立,听到院中有些动静,像是猫叫声,又像是女子在细声哭泣。”
瞥了一眼柏衍的脸色,对面的人没有抬眼。
安卷想了想,还是说道:“属下曾听闻,扬州盛产瘦马。培养瘦马的花费甚大,可若是养成带来的利益也是同样的惊人。两条街外的杨府看着不起眼,却有数十名护卫暗守,可若是说守卫森严,这数十名护卫却又武功粗鄙不堪一击。”
再看一眼柏衍的脸色,倒像是对他的话来了兴趣,漫不经心的看了过来。
未免自己判断有误,安卷格外谨慎的将话说了下去:“属下猜想着,杨府中养的也许就是瘦马。”
话说完了,空气中又静了下来。
两个孔武有力的大男人,默声站着等上头人的回应。
自己的主子虽年轻,却绝不能轻视,这是安书和安卷很早以前就明白的道理。
柏衍其人智多近妖,手段雷霆万钧,早在两人初任南王的贴身护卫时,就已经见过了。
再到柏衍消无声息的将公主带进南王府,更是深有体会。
在柏衍跟前当差,须得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书案后的柏衍,虽没有说话,却是在思索的。
半晌之后,他终于是开了口:“让人去守在杨府护卫的外围,追踪杨府中出入的人员,全数记录在册后呈上来。”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去放出风声,就说燕京城的皇商来了扬州,身边只有妻却无妾,等着收拜帖吧。”
“是,属下这就去。”
安书说着就要下去办事,但一旁的安卷却扯了扯他的手肘,止住了他往外走的脚步。
无奈之下,安书只能满眼奇怪的看过去,眼神询问,不知道安卷在搞什么鬼。
嫌弃的看了一眼安书,觉得他实在是个榆木脑袋。
安卷才又朝着书案后的王爷拱手问道:“主子,这件事情是否需要避着夫人’’
似乎是听到安卷口中的夫人两字,让柏衍有些愉快,嘴角微微翘起。
下意识的想开口,让安卷行事时避开萧蔻,可开口之际,话到嘴边又让他改了主意。
他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这次回到金陵城之后,就要上折子求娶萧蔻,若是倒时萧蔻没有表现出积极的反应,萧屹这一关怕是难过。
并非是怀疑她的心意,只是因为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了,萧蔻感情的事情上,实在是迷糊得不行。
她对于情情爱爱的后知后觉,有时候甚至能气得他胸口憋闷,可有什么办法,若是当初和她没有交集就算了。
但偏偏,从东宫的那一夜起,她就一步步的走进了他沉寂已久的心门,迅速的将他心中的地盘据为己有,在里面无所顾忌的放肆撒欢。
但她好像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意,那些只对他展示的任性和傲娇,软弱和依赖,眼泪和凄然,还没能让她醒悟过来。
只有他自己,看得清清楚楚,无论是自己的心意,还是萧蔻的心意。
对现在这样,由他单方面爱着她护着她的现状,柏衍其实是无怨无悔的。
但她是皇室嫡长公主,哪能是付出爱护就能娶回家的呢?
想要拥有她,可没有那么容易。
为了他和萧蔻的未来,为了能让她一直留在自己的身边,为了能和她过一辈子。
就算再是舍不得,这只迟钝迷糊的羊羔,也是时候该逼一逼了。
这样想着,柏衍将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只道:“不用,避开这府中的仆从即可。”
话落,他的心情似乎是格外的好,不忘亲自开口体恤两个下属。
“下去用膳,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后今夜继续查探。”
在下属看来,其实并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将萧蔻保护得严严实实的王爷,这一次的安排是如此的反常。
但他们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分内事,不该问的就不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