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在绝望前方无路,还是在愤怒柏衍高高在上的淡定。
“你以为我南王府三代人,几十年的努力和付出,打造出来的是花架子?有人信又如何?无人信又如何?不过是隔靴挠痒,南方仍旧由我说了算。”
柏衍的语气淡淡,却打散了李谓的最后一丝希望,他不甘的嗫嚅着嘴,却终究找不到反驳的话。
“在南王府的地盘上撒野,还敢来煽动本王,是谁养大了你们的胃口,如此的不知天高地厚?”
李谓不敢再发一言,只怕柏衍的下一句,就是要他人头落地。
但柏衍出乎他意料的缓缓摇了摇头,道:“今日你也算是解了本王的疑惑,变相的立了功。本王暂时不杀你,就留着你的命,亲眼看着本王将你身后的势力,从南方连根拔起。”
他的语气太过于的平淡,好像只是在说今日吃什么菜一般,可决定的却是生杀之事。
“如实上报朝堂,将李谓活着押送至燕京,由太子亲自定罪。至于其家人,凡是享受了人命之财的,死罪。”
留下一句吩咐给安书,柏衍头也不回了走出了地牢。
身后的李谓,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彻底的失败了。
在不知不觉间,柏衍竟然已经将他们的打算,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个南王,心思实在是太过于深沉了。
在柏衍的身后,迟缓的想起了响起高声的求饶,却早已经晚了。
——
柏衍走出潮湿闷热的牢房时,外头已经是日暮西垂。
明明是充斥着热气的夏季,心里却只有凉意。
回到刘府,又过了半个时辰,已经到了晚膳时分。
天色还是亮的,起居的院子里,还没有点上烛火。
柏衍将将绕过影壁,萧蔻便从主屋探身看了出来,对他绽放了一个柔软的笑容。
“用膳了。”
她对他招了招手,而后没有停顿的折身往回走。
柏衍的眼中有些喜怒难辨的波澜,而后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眸色恢复至平淡。
膳桌上,萧蔻数次瞥看他,最后都有些失望的垂下了眼。
柏衍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沉默的用着膳,从头到尾一丝反应也没有。
她想他大约是累了,也没有出声打扰。
一直到晚上结束,各自沐浴后躺上床榻,萧蔻的心中越发的不得劲儿。
她躺在自己几乎没有用过的软枕上,陌生的触感和味道,让她很不习惯。
偏过头去看一臂之外闭目平躺的柏衍,对方呼吸平稳,似乎是睡熟了。
萧蔻幽怨的注视他良久,还是放弃的转身面朝里侧的床帐。
心中五味杂陈,让她不自觉的咬了自己的下唇。
他今日回来,一言不发。
用膳时,也没有像往常那样为她夹菜,和她说话。
甚至现在躺在一起睡觉,他也没有再抱她。
往日里萧蔻总是觉得他身上热,颇有微词。
可今日突然达成了心愿,又觉得这样一点也不好,心中空落落的。
他是太累了吗?
胡思乱想了很久,萧蔻才混混沌沌的睡了过去,她身后平躺熟睡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无声的注视着萧蔻纤瘦的背影,柏衍的眼中眸色复杂,透露着他内心的挣扎。
今日在牢房中,虽然只是为了套话而演戏,但李谓的话,并非对他全无影响。
至少此刻,在柏衍的脑中,父亲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惨状,仍旧挥之不去。
调查得来的消息,和亲身参与其中的李谓一字一句的描述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
李谓的话,前所未有的掀起来柏衍对皇帝萧宏的恨意。
他知道这一切与萧蔻无关。
但今日,自己真的很难若无其事去面对她。
萧蔻的梦境并不好,让她的眉头也跟着皱紧。
在梦中,有一双犀利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她,让她睡得很不安稳。
翻来覆去之后,她无知无觉的滚到了柏衍的怀中。
熟悉的沉香味道,让梦境瞬间消散,她满足的勾了勾唇角,沉沉睡去。
无奈的闭了闭眼,柏衍原本犹豫的手臂,还是贪婪的搂紧了她的细腰。
他的万般挣扎,只因萧蔻的一个动作,便已经动摇得不成样子。
——
四月三十,距离李谓下狱已经过了四天。
在这四天的时间里,新任的扬州知府,也就是两年前的那位扬州知府,已经迅速的走马上任。
南王府的一行人,预备明日,便要返回金陵城了。
萧蔻从刘府出门坐上马车,一路往扬州城最热闹的商街去了。
今日她出门,是要去买些伴手礼回扬州城的。
来了扬州城许久,除了扮演柏衍彪悍的夫人,她还从未出过门。
萧蔻原本的兴致勃勃,在想到柏衍之后,又消散了大半。
三天了,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是冷冷淡淡的样子,让她有些气馁。
今日,干脆也为柏衍选一件礼物,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在萧蔻的思绪间,马车已经到了扬州城最大的金楼门前,萧蔻打算先在这里挑选女眷的礼物。
金楼里,今日只有一位老板娘带着一位小厮守在此处。
客人倒是不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多配些人手。
老板娘一看便是交际的一把好手,热情的上来迎客,就算是侍卫冷漠的要求清场,也立马和气的应下。
而他身后的小厮,白白净净,虽样貌不显,却看着不像是做仆从出身的。
萧蔻一时好奇,多看了几眼。
小厮抬头与她对视一眼,眼中带着明显的惊讶,而后又飞快的掩去了失态的反应。
萧蔻虽然没有错过他的异常,却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她想着大约是身后的侍卫眼神犀利,将小厮给吓住了也不一定。
眨眼间,金楼内便已经做好了清场,只留下了萧蔻一位客人。
有青竹跟着,萧蔻便开口让侍卫去门外候着,她还要花些时间挑选。
带头的侍卫稍稍犹豫了一瞬,想了想之后,还是很快便应了下来。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数十名侍卫将金楼围了一圈,才各自站在原地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半刻钟的时间过去之后,门口带头的侍卫,依例进门检查萧蔻的动静。
楼下没有只有一个老板娘守着,萧蔻和侍女大约是随小厮上楼去挑首饰去了。
侍卫没有停留,大步径自上楼。
但环顾了楼上和楼下一周之后,却再没找到萧蔻的身影。
只有一个侍女,晕倒在了茶室。
第77章
扬州城最大的金楼内。
萧蔻就这样凭空消失, 只有一个侍女青竹被迷晕在了二楼的茶室。
金楼中,老板娘还在,小厮却已经不见了人影。
侍卫意识到眼前的一切, 浑身犹如冰水当头浇下, 而后瞬间显出狠色。
几个大步, 拔刀架在老板娘的颈间,厉声逼问:“说, 将我的主子藏去了何处。”
刀锋毫不留情, 已经在老板娘的颈间皮肤上划开了口子,有鲜血渗出来。
“大人, 小女不知啊, 大人饶命。”
老板娘的面色满是惊慌, 侍卫一时也难辨真假。
留下五名侍卫看守住金楼外围,一名回到刘府报信,其余四人则将金楼里里外外的搜查了一圈。
就连后头相连的, 用器具的小院子, 也仔仔细细的找过了两遍,仍旧没有找到丝毫的踪迹。
等待做主的过来之前, 侍卫一步也不敢离开,将这座金楼看守得连鸟雀也难以进出。
——
脑袋闷闷的钝痛着, 喘息也异常的困难, 萧蔻紧蹙着眉头,艰难的睁开了上眼皮。
缓了好一会儿, 视线里的模糊才渐渐褪去, 眼前的景象开始清晰起来。
她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软榻上, 身边有其他人的气息。
眼前所见,是一个封闭的房间, 除了自己身下的软塌,只有一张木桌。
而木桌边,端坐的不正是方才在金楼中那个白净的小厮?
脑中的记忆,只有在金店中,致虚说要为她展示一件稀奇的珍宝,将她请上了二楼。
甫一进入二楼,她便失了知觉,也不知道对方是用了什么法子。
封闭的空间内,陌生小厮的注视,空气中诡异的寂静,让萧蔻周身涌上了防备。
她一时还算沉稳,没有表现出大惊失色的模样,待身上的力气渐渐恢复,慢慢撑着手臂坐起了身。
桌边的小厮视线随着萧蔻而移动,他的眼神让萧蔻觉得诡异,好像是在欣赏什么奇珍异宝一般,贪婪又暗含惊艳。
萧蔻思索着,谨慎的启唇问他:“你是谁?是你将我迷晕了带进这个地方的吗?”
她的声线里满是困惑,并没有咄咄逼人攻击性。
小厮面似温和的笑了笑,有些遗憾的道:“公主果然不记得在下了。”
犹如一片的寂静中,干燥枯萎的树枝被蓦的踩断,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萧蔻的脑中的那根树枝,也被小厮的一句话给踩断了。
在扬州城这个地方,听到了“公主”这个称谓,顿时让萧蔻的脑中警铃大作起来。
这代表,她的伪装很有可能已经被人看破了。
甚至于,柏衍的伪装,也有可能被人看破。
她面上的疑惑维持得算好,反应了半晌才有些啼笑皆非的否认到:“你在说什么?什么公主,我乃是刘府的夫人。”
小厮却不急不缓的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笃定。
“公主,在下虽只见过您一面,却日思夜想久久不能忘怀,又怎么可能会将您认错。”
这个时候,萧蔻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的。
“既然你都说了只见过一面,兴许是认错了人。我只是刘府的夫人,家中的夫君还在等我回家去。”
小厮仍旧是温和的笑着,他的面容上久久不见阳光的惨白,和笑容并不相合。
像是在怕惊扰了什么人,小厮的嗓音,一直是轻之又轻。
“公主不承认也没有关系,只需知道在下乃是您的仰慕者,今日和您再遇,乃是上天的恩赐。”
萧蔻见他说话越发的玄乎,心中止不住的一路往下沉。
她没有再执着于否认,转而问到:“说了这么多话,你却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桌旁的小厮站起身,对着萧蔻弯身行了礼。
“公主,在下乃是国师的徒弟,名叫致虚。曾随师傅出入宫中,有幸见过公主。”
致虚的话,让萧蔻的心终于跌入了谷底。
国师的徒弟,怪不得,他能认出自己的身份,并且还能够如此的笃定。
萧蔻没有再否认,却也没有直接的承认,只是捏着手心,让自己强行打起精神。
“你今日将我抓来这里,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致虚的眼睛一直盯在萧蔻的身上,惊艳和欣赏一丝未退。
他满是快慰的开口道:“公主,在下明日就要离开扬州城了,今日老天有眼将公主送来我面前,实在是在下此生之幸。以后在下会好好的照顾公主,保护公主一辈子的。”
——
金楼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柏衍就带着人手,快马加鞭的到了。
人马齐备,可见此次营救的阵仗之大。
柏衍的面色是前所未有的黑沉,让侍卫更加战战兢兢。
安书和安卷不等安排,便自觉地再带人去搜查。
“把人带过来。”
柏衍沉声吩咐了一句,一身狼狈,颈间黏着血污垢的老板娘便被带了过来。
柏衍的嗓音低沉,带着杀意的问:“人在哪里?”
老板娘满脸的惧怕,却还是同样的说辞:“小女真的不知,大人饶命。”
“不知?既然是你店中的小厮惹了事,当然要由你来负责。”
柏衍看着老板娘的目光,冷寂如看着一个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