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她也不惧与他对视，红唇微动后便沉默了下去。这神色脆生生的，若是从前认识的人见了，只怕都认不出来。
他饶有兴致的欣赏着她倔强的小脸，难辨喜怒的反问：“所以，你通知他了？”
“是。”
她也不含糊，应得干脆。
眸中神色坚毅如壮士断腕一般。
萧屹蓦地轻笑出了声，抬手抚了抚她染上薄红的面颊，“太子妃为何这般如临大敌？”
明知故问，云萱心里啐着。心里却明白这回自己定是触了他的逆鳞，要吃些苦头了。想到他发起火来的那些“手段”，她侧脸连带着耳廓都红了个透。
萧屹打量着云萱的反应，果然兴味十足。
两相沉默中，他突然道：“传膳吧，孤饿了。”
竟说起了旁的，好似先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云萱眉头一动，再是寡淡的性子，此刻神色也有几分错愕。
见她楞楞的，呆头鹅一般。萧屹含笑捏了捏她的下巴，虎口微缩，时得她秀美的头颅微晃。
“太子妃？孤饿了。”他再次重复道。
云萱竟是一梗，长叹道：“哦～”
长长的尾音里，便能窥其无措。
这之后，自有侍从端着膳食鱼贯而入。
莹亮灯火下一室和谐，萧屹面色如常的为云萱布菜。
他不时抬手摸摸她的脸颊，自己满脸正色，却逗弄得她面红耳赤，一颗心久久的平静不下来。
总觉得有些地方渐渐的乱了。
第100章
天越发的萧瑟起来。片状的鹅毛大雪顺着廊柱落下, 压弯了手指粗的枝条。
萧蔻站在廊下抬眼望着天色，心里总觉得忧虑得紧。
大雪已经许多日不曾停过，仅燕京城郊便有不少民房垮塌, 户部为了赈灾一事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京城尚且如此, 更别谈秦岭以北死伤无数的灾情。
连日的大雪早封了北境的路, 百姓亦是颗粒无收，这样下去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
赈灾粮虽还能顶一阵子, 可北边还有一入冬便虎视眈眈的鞑靼, 频繁在北境抢掠。
入冬后，太子屡次在朝会提起北境雪灾, 也早已对一向狂悖的北境小国有所警觉。可过去那么些年早已是沉疴积弊, 积重难返。
前朝终究是守成者众。
所谓的大儒只一心守着燕京城的荣华, 并不把北境的危机当回事。太子代行朝政后，虽有提拔新秀，但时日尚浅, 仍苦于没有崭露头角的机会。
虽然如今的境况与前世大不相同, 但萧蔻不敢赌。
可思来想去，她也没找着合适的办法。
垂首望着地面的积雪, 紧抿的红唇里，溢出一声声轻叹。
“何事烦忧？”廊下突然有男人的声音, 萧寇一愣, 但这声音过于熟悉，她的讶异转瞬即逝。
不只是声音, 还有身后的气息。
她心里本就不大舒坦, 如今神色动作皆不热络。过了几息, 她才懒洋洋的转过身，问：“你怎么来了？”
眼神颇有几分冷淡, 意外，又不意外。
多日未见，柏衍早已思之如狂，这会儿倚着廊柱不转眼的盯着她看。
他唇畔含几分淡笑，眼神却热切如火，竟有几分风流之色。
灼得萧蔻无法长久与之对视，很快便先别开了眼，躲了过去。
余光里，他一步步走近，她忍了又忍才没往后退。否则倒显得她怯了。
“当然是为你而来”，他说话间，站得很近，周身气息仿佛将萧蔻仅仅笼罩着。
她耳廓悄悄的泛起了红，又暗自啐了一口他的巧言令色，偏偏自己也不争气。
好一会儿过去，萧蔻压下耳热，依旧不应他，就当没听见他说的话。
他哪能不明白，嘴上却继续逗弄：“为何叹气？莫不是想我了？”
这越说越反常，她实在是听不下去，抬眼瞪他，反驳着：“别胡说！你有什么值得我想的？”
末了，还“哼”一声，将自己对眼前人的不屑一顾展现得淋漓尽致。
柏衍暗自顶了顶上颚，心里有苦说不出。多日未见，她倒是越发会气人了。
可还得继续哄。
未免再有口舌之争，这回柏衍换了种办法。他趁萧蔻不备勾了她的腰肢，将人打横抱起进殿内去。
萧蔻自是不依的，“你放开我，男女授受不亲，别动手动脚的。”
“外头冷，别着凉了。”他好脾气的勾唇笑看她，抱着她往寝殿走。
他们原本在临近大门的廊下，要回寝殿并不算近，这一路上萧蔻都挣扎得厉害。
“我不冷，也能自己走，放我下来。”她晃着腿挣扎，又抬头瞪他。
她的眼眸虽水汪汪的，但细看却有不少血丝，眼睑处颜色暗暗的，想来这些时日都强撑着。
他心里既有心疼又有后悔，不该离开她这么久。
“怎能劳动公主？当然是微臣代劳。”他又轻飘飘的挡了回去。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交锋，他笑得如沐春风，萧蔻却拳拳都似打在了棉花上，只觉十分没劲。
小脸一沉，也懒得再说话了。
她抿着嘴不快，浑身都透露着反抗，一路被抱着回了寝殿。
寝殿里，窗扇半开。
柏衍将萧蔻安置在软榻上，又转身去将窗门紧闭。
屋内烧着地龙，本也不冷，这窗户一关，越发暖和起来。
他回身朝着萧蔻走过来，步伐里很是有几分迫不及待。
萧蔻恹恹的靠着柔软的迎枕，也不理会他。
“莫不是病了？脸色怎么这般憔悴？”柏衍在她空出来的地方坐下，紧挨着她微曲的小腿。
她不自然的收了收腿，想躲开，可软榻就这么宽，又能避到哪里去？索性自暴自弃的放回去，心里越发的气了，怒道：“不用你管。”
他摇了摇头，缓缓道：“怎能不管？我余生之幸可全都系在你一人身上。”
听了这话，萧蔻如遭雷击。
愕然抬眼，见他神色煞有介事。她蓦地瞪圆了眼睛，怂了怂肩，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忍无可忍的问他：“你吃错药了？”一副浪荡公子哥的做派，怎么这般油油腻腻的。
再看柏衍，神色平静，对她的嫌弃仿若未闻。
她沉声警告：“你若继续花言巧语，现在就出去，离我远些。”萧蔻梗着脖子将他往外推了推。
可她劲儿太小，对面的人纹丝不动。
他观她神色的确是膈应得慌，“不喜欢？”如此他心下也有数了，看来安书搜集来的情报有误。
忙老实交代：“近日我听人说，女子最喜甜言蜜语，怎么你却不喜欢。”这回说话的语气总算是恢复成了寻常的样子。
“谁说我喜欢了！”萧蔻闻言，竟松了一口气。
这人若真成了浪荡公子，自己难免添些头疼。
见她面色不似作伪，竟长出一口气。柏衍见缝插针的问：“那你喜欢谁？”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藏在语气里的期待。
萧蔻立时便心生警惕，此人果然满肚子坏水，在这儿等着给她挖坑呢。
她先不紧不慢的扫了他一眼，又缓缓收回视线，淡声道：“我当然喜欢我自己。”
背靠着迎枕，坐得四平八稳，此刻看来的确是一幅冷情冷性的模样。
空气安静下来，光影透过窗缝打在柏衍身上，竟被她瞧出了几分落寞。
萧蔻转开了头，告诉自己一定是错觉。
他怎么会可怜，定是骗人的。
柏衍静静地坐着，盯着她的脸看，目光紧紧追随着她闪避的双眸。
过了很久，久到萧蔻以为他终会忍耐不了愤而甩袖离去时，柏衍竟突然笑了，十分开怀的样子。
“可我喜欢你。”他周身的落寞和阴霾一扫而光，饶有兴致的抬手勾了萧蔻的小下巴，放低了声调一字一句的对她呢喃道：“所以，你也只能喜欢我。”
仿若盖棺定论一般。
不仅如此，他还趁机靠近，在萧蔻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印上她的红唇。
他已经许久未亲近过她，自是食髓知味，难以克制。
萧蔻的眼睛眨了又眨，从怔愣到平静。
他很快便察觉到，内心的喧嚣声也随之平静下来。
柏衍克制着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轻声哄：“好了，别气了，都是我的错好不好。”
萧蔻的态度始终平平。对于他的到来，她既没有怒气冲冲，也并未心生欢喜。一晃眼又不知道在想什么，走起神来。
柏衍一向是走一步看十步，几乎算无遗策，此刻却看不明白萧蔻的恍惚从何而来。
她的情绪彷佛并不为周围的一切所牵动，一双眼睛死气沉沉。让他尝到了心中没有着落的慌乱感。
柏衍扶着萧蔻的两边脸颊，让她转头面对自己。“把你心里不痛快，都说给我听好吗？”
她这才有所反应，抬眼看他，“什么？”仿若忘了他一直在这里，只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眼前的人看着鲜活，精神气却前所未有的差，就像一朵正在枯萎的芙蓉花。
他竟感觉她的气息越来越弱了。
柏衍怕强行逼问会惊了她，越发的将语气放轻放缓，“这样闷着会生病的，把你的心里想的都说给我听好吗？”
萧蔻在看他，又好像透过他在看别人，眸色涣散难以聚到一处。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他细细观察她的神色。
萧蔻依旧无动于衷。
柏衍不想逼她，但不能放任她继续这样浑浑噩噩。
他微垂了眼，沉声问她：“你在担忧什么？你的皇兄？你的外祖父母？他们是你最珍视的人吗？”
她一听，这才眨了眨眼，肩膀僵硬了稍许。
他冷着嗓子，接着道：“若你不肯讲，我便从他们身上下手，如何？”
萧蔻的眼神一瞬间便聚到一处，冷视着他，周身皆是对他的防备，“你什么意思？”
柏衍的样子与她初见他时如出一辙，她心里防备四起。
见她还有反应，柏衍的冷硬逐渐松懈下来，复又勾了勾她的鬓发。
他收起冷硬，商量着：“只要你告诉我什么能让你高兴起来？我便什么都不做。”
她稍稍侧过脸，想避开他的手却发现白费力气。她突然反问他：“我要什么你都能给我？”
柏衍看着她的眼睛，点头。
一瞬间，萧蔻轻笑出声。
她被他激得胆子也大了，亦不再避开与他对视，问他：“我想要你的命，你给我吗？”
这话听着挑衅十足，像是吓唬人的，但萧蔻的神色告诉柏衍，事实并非如此。
她在某个瞬间，也许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柏衍的心如被刀锋割过，声色都沙哑了几分，亦如同方才那样答应她：“哪怕你要我的命，我也给你。”
萧蔻探究着他神色里的虚假，半晌后一无所获。她垂眼下落，往后陷进迎枕，如一颗泄气的皮球。
“你相信重生转世之说吗？”萧蔻望着精致的帐顶，突然自暴自弃的问他。
柏衍闻言，皱了皱眉，一时未应。
她却懒得管他的反应，自顾自的吐露着：“我便是重生之人。”
萧蔻直觉柏衍不会相信，转眼戏谑的看着他道：“上一世，我便死于两个月后。”
她看似满不在意，眼里却隐忍着泪花。也是，多冤啊，哪能真的毫无芥蒂。
柏衍的反应似乎被放慢到了极致，几息过去，才终于找回意识，开口艰涩问她：“怎么死的？”
“很多狼，他们咬死了我的侍女，咬死了随行的人，也咬断了我的脖子。”
萧蔻眨着眼睛回忆着。
话音刚落，她感觉到周身忽然一轻，然后被重重的按进了坚硬的怀抱里。
她的耳边，柏衍的喘息变得很粗重，紧紧拥着她，却什么话都没说。
他像是为了证明什么，轻轻吻着她的脖侧，萧蔻一直闪躲。
推拒间，他突然张口在她雪白的颈侧皮肤咬了一口，力道不轻不重，不会起印子，却让她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
第101章
柏衍举动让萧蔻十分震惊, 褐色的瞳孔猛的缩到一处，奔溃的哭声四散。
她的委屈似乎找到了出口，恨恨的挠打他。
发泄了半晌仍觉惊惧。
萧蔻眼中愤愤, 突然抬头恶狠狠的一口咬在他的喉结处, 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咬着不肯放。
直到嘴里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她才不情不愿的松了牙关。
这个过程中，柏衍始终定在原处, 搂着她的腰背, 毫无反抗。
稍稍冷静下来，再看到他颈间的血珠, 萧蔻七分歉疚, 三分心疼。
她无措的咬了咬唇, 上头竟还有湿湿的触感，温热粘稠。
萧蔻慌张的转开眼，看着侧面的窗扉嘟囔道：“你难道不会躲吗？”末了, 还底气不足的“哼”一声。
柏衍抬手一摸, 指尖鲜红仍温热。她下口是够狠的，但他无所谓的捻了捻, 便又放下了。
他轻声问：“痛吗？”他看着她纤细羸弱的脖子，难以想象从她口中描述的画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