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衡越瞧着妹妹脸上的困惑不似有假,这才恍然明白是自己多嘴了。
“呃……也无事……”
“阿兄。”
虞舒月放下手,看着他拉长了声音。
“也不是多大的事,就前些日子皇上送了四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到东宫,太子无法抗旨,便暂且收下了。”
虞衡越不久前还在质问祁修尧怎么回事,现在到了妹妹面前,反而还在为他解释。
说罢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情。
“这与我有何干系?太子已是弱冠之年,身边也该有个知心之人了。”
虞舒月面上带着笑意,语气也甚是自然,好似在议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虞衡越听闻脸上带着疑惑,不解的望向妹妹。
他观察了许久,明明前些日子她对太子殿下就有隐隐的不对劲。
怎么现在对太子这事毫不在意,这有点不太像她的性子。
“好了,兄长盯着我做甚,今日不用去军营当值吗?”
虞舒月笑了笑,转移了话题。
“今日休沐,瞧你有些日子没有出府了,便来看看你,怎么忽然对这话本子感兴趣了?”
虞衡越见她不想再继续太子的话题,便也没有非要问个清楚。
她虽然性子单纯,但十分有自己的主见,他也不再过多的过问。
只是瞧她因为看话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就罢了,怎么还把眼睛都给哭红了。
虞衡越好奇的伸手准备拿起她方才看的那本话本,不过手还没有碰到,就被虞舒月眼疾手快抢先拿到放在了身后。
他挑眉,这还是妹妹第一次这么防备着他。
“阿兄,这是女孩子用来打发时间的小读物,都是一些矫揉造作无病呻、吟的玩意,怕你看了笑话我。”
虞舒月脸上带着可怜兮兮的表情,跟他撒娇。
“为兄何时笑话过你?找个借口都如此不上心。”
虞衡越无奈的伸手点了点妹妹光洁的额头,“好了,我还有事需要去找父亲大人,你看吧,但不能看太久,更不能把眼睛给哭疼了。”
“好好好。”
她长舒了口气,嘴上答应得飞快。
“就是那些郁郁不得志的文人编写的无病呻、吟的玩意,怎么就把眼睛都哭成这个样子了,你不能再伤着眼睛了,不然为兄就把你这些都没收了。”
虞衡越还是有些不放心,一步三回头的叮嘱着。
“阿月知晓了。”
虞舒月笑着让他放心,直到他的身影已经出了她的院子,她提起的心才缓缓落下,呼出一口浊气,把藏在背后的话本给拿了出来。
之所以不让兄长看到这个话本,是因为里面还配了一些插图。
翻开封面的第一章便是一男一女紧紧地抱在一起,而他们的嘴唇更是碰在一起的。
这要是被兄长瞧见,还不得把这话本子给烧了啊。
她还有后面几个章节没有看完,是万万不可让他毁了自己的书。
其实这书也只有这个图画有些不适合,里面的内容还是很不错的,并不是一些淫、秽读物,完全能够让她用来打发时间。
也正是因为近日她的思绪都沉迷在话本子的世界里,所以便把有关太子的事情都抛之脑后了。
她都差点快忘记太子这个人了,就更不可能会知道他最近发生的事情。
想起方才兄长说的话,她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了下去。
“和我没有关系,在意这个做什么。”
虞舒月小声的嘟囔着,忽略心中不知为何而来的烦闷情绪,她再次翻开手上的话本继续看着。
只是却再难像之前那样入迷了,翻着的书页半晌都不曾翻动。
............
东宫,鸟舍。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阳春三月,天气渐渐回暖,身着一身玄色锦袍的祁修尧此时正坐在轮椅上,手中拿着鸟食正面无表情的喂着眼前的画眉和八哥。
“主子,初三上巳节那日虞小姐会去参加上巳节踏青活动。”
影一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汇报道。
“今日初几了?”
祁修尧闻言,眼里闪过一丝光亮,总算是要出门了。他也总算是能够见到她了。
“今日三月初一。”
“还有两天。”他下意识的计算着时间。
“行了,下去吧,上巳节那日孤不想出现任何意外。”
“是。”
影一离开后,祁修尧的心情颇佳,嘴角扬起,喂着鸟食的动作都带了几分欢快。
“初三,初三,阿月,阿月。”
八哥忽然惊着声音高喊道,祁修尧被它给逗得笑出了声。
“赏你。”
他把手中得鸟食都放在了八哥面前的食碟内,走到一旁净手打算去准备着初六那日的相遇。
这一个多月里,虞舒月竟然都不曾出府,他没办法偶遇只能借口去府上。
可她始终不见人影,祁修尧不知道为何她忽然会这样。
他一时也不得章法,整个人都有些暴躁起来,可最后也无能为力。
他总不能真的做个梁上君子闯入她的小院。
不过再不能相见,他便可能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
还好今日影一带来了好消息,他等着后日的相见。
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有见到她,祁修尧整个人都处在极为兴奋但又紧张的状态,每一天每一刻都是掰着手指过得。
这两天简直是度日如年,好在上巳节这日天气十分晴朗,最适合踏青,她的出行计划没有改变,他能见到她。
第四十五章:晏秋山之行1
三月初三,也是上巳节。
这日天气十分晴朗,虞舒月早早的便换上新衣,与父亲和兄长一同出发前往上京城南郊的一处山上别庄。
这座山名叫晏秋山,山上多温泉,前朝末代皇帝是个贪图享乐的昏君,每日沉迷歌色。
偶然间知晓晏秋山上多有温泉后便在这山上修建了行宫,行宫修建完毕,他更是乐不思蜀,整日就待在这行宫之中享乐,不理政务。
前朝末年,天灾人祸不断,可是皇帝只顾着在那行宫之中享乐,天下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前朝终究走向了灭亡。
前朝灭亡,大祁的开国皇帝本打算把这处行宫给彻底烧毁,以警示自己与后人。
但被当时的朝臣给劝住,这处行宫只有存在,它的警示意义才更为重要。
皇帝后来没有把行宫给烧掉,最后晚年的时候甚至还在行宫十里外的地方修筑了几处别庄,可供京城的官员携家人前往小住几日。
这样也不白费了晏秋山上的温泉。
大祁一直有上巳节祓禊的习俗,所谓祓禊便是通过自洁而达到一种消弭致病因素的仪式,也就是去灾祈福之意。
在民间祓禊便是在水河边沐浴,用兰草洗身,用柳枝沾花瓣水点头身,而在皇室宗亲以及达官贵人便是泡温泉,驱除一切晦气以及病因。
上京城到晏秋山一共有五十多公里,虞舒月他们从早晨天还不见亮便开始动身,一路上舟车劳顿,行了有两个时辰有余,终于来到了晏秋山的山脚之下。
距离山上的别庄还需要大概一个时辰的路程,他们便到山脚下的客栈稍作休息片刻再启程出发。
“太子殿下,您渴了吧,喝茶。”
“太子殿下,您饿了吧,这是云娘亲手做的茶糕醉,有着淡淡的茶香气息,香甜软糯,皇后娘娘都夸好呢。”
“太子殿下,您累了吧,奴家帮您捏捏肩膀。”
虞舒月才刚入客栈,便听到从二楼传来一声声娇嗲的太子殿下。
听到这些莺莺燕燕的声音,她又想起前些日子兄长与她说的。
兄长不是说皇上赐予太子的美人是他不得已才收下,并且把她们安置在后院不曾过问。
可是,这难得的出行却还带着他的美人们,这可不像是不得已为之,她看某人像是乐在其中。
虞家父子俩也听到了,两人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虞舒月,瞧着她脸上淡淡的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阿月,要不我们也去楼上稍作休息?”
他们本意是打算就在一楼要个小包间稍作片刻便准备启程的,现在既然太子在二楼,虞父就打算问问女儿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毕竟之前女儿和太子的关系还可以,并且上次圆圆那件事还多亏了太子殿下的帮助。
只是目前这个状况,有些微妙。
“不了,爹爹。”
虞舒月看向父亲与兄长,她脸上带着笑意和微微的疲态继续道:“我们等会儿还要继续赶路去别庄,我想多休息会儿。”
“好。”
“父亲和阿月先坐着休息,我去给太子请个安。”
虞衡越说罢人已经往二楼走去。
“别管他了,阿月想吃点什么?”
“我都可以,爹爹做主便是。”
虞舒月也没有多想,因为这段时间每一次太子殿下来府上看圆圆的时候都是兄长在招待,他们现在相熟也是情有可原。
客栈二楼包间。
祁修尧整张脸都冷冷的,坐在轮椅上一声不吭。
他本来满心期待着这一次能够与阿月有机会见面,可是没想到皇帝居然下旨让这四个女人必须事无巨细的‘照顾’着他。
明面上是照顾,实际就是不放心他,想要时时刻刻地监督他。
“太子殿下,您——”
“闭嘴。”
祁修尧的耐心在被一点一点的磨掉,在听到楼下的动静后,他的耐心彻底告罄,在云娘再次娇滴滴地开口时,一个冷眼看了过去。
云娘和其余三人都被他的眼神给骇到了,顿时不敢再多说。
“太子殿下,虞小将军来了。”
门外侍卫的话才刚落,虞衡越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推开了门。
他就是想要在祁修尧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进去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
“太子殿下也要到宴秋山去泡温泉吗。”
他一边推开门一边朗声问道,话虽然是问句,但是语气却没有半分的疑惑。
虞衡越推开门后看到的场景便是祁修尧跟个玉面冷神一般板着一张脸坐在轮椅上,身后站着的是华安。
房间内的四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则是在距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呆愣地站着,手上还端着各色的糕点与茶水。
“哟,太子殿下这是整的哪出?如此不懂得怜香惜玉吗?”
旁边明明有桌子,但是偏偏要让这些娇滴滴的姑娘一直端着,虞衡越扬眉。
“虞小将军要是喜欢便赏与你吧。”
“别别别,这可是皇上赏给您的美娇娘,末将可承受不起。”
虞衡越生怕他不是开玩笑的,赶紧拒绝。
“既然父皇已经赏赐给孤,那么就是孤的人,孤想怎么处置都行。”
祁修尧说到处置二字时,声音明显加重了许多。
云娘四人被他的话给吓得身体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脸上有着惶恐之意。
皇后给她们的旨意便是监视祁修尧并且弄清楚他的腿是否真的无法行走,但是她们也确实是皇帝下旨送到太子府的。
从此以后,她们便是太子府上的人,她们的生杀大权已经落到了太子的手中。
她们就算真的被太子送人或者处置了,最多也就受皇帝一句责怪,但是更可能的是皇帝都不曾想起她们几人。
而皇后更不可能为她们做主,最多也就可惜没了几个棋子,但是会很快再派新的棋子来代替她们,她们很快便被人们给遗忘。
云娘低着头想了许多,脑子也逐渐清醒过来,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祁修尧见到她们当中已经有人缓过劲来,嘴角微微勾起。
看来皇后那边也是没人选了,这次的人对他们好像没有那么死忠。
祁修尧都知道的,虽然这是皇上送过来的,但绝大程度上都是皇后出的主意,这些人当然也是听皇后的话。
先前她也送过女人过来,但是被他给退了回去。
所以,这次她便借着皇帝的手送过来,让他无法抗旨。
他暂且先不动她们,但若是触犯了他的底线,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第四十六章:晏秋山之行2
“父亲,阿月,太子殿下想与我们同行。”
半个时辰后,虞舒月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正当他们准备启程继续赶路之时,虞衡越领着太子走来了。
听到兄长的话,虞舒月上马车的动作顿了顿,回身看向太子。
“见过太子殿下。”她欠身行礼。
“阿月近来可好?”
前前后后算下来,他已经将有两月未见过她了,时隔这么久,此刻祁修尧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劳殿下挂念,臣女一切安好。”
虞舒月脸上表情一直淡淡的,回答他也是毕恭毕敬中规中矩,根本不像之前那样随性和自然。
祁修尧听闻,方才舒展的眉缓缓轻蹙了起来。
两月未见,阿月对他已经如此生疏了起来吗?
“当然可以,阿月回马车吧,该启程了,不然等会儿天色晚了。”
虞父瞧着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不对劲,赶紧回答方才儿子说的话,一边还催着女儿回马车。
他们早上还不到辰时便出发,现在已经午时末了,他们得赶在申时之前到达山上的别庄,不然这一天的时间都在赶路了。
祁修尧盯着她的背影,直到马车的帘子放下来,已经看不清里面,他这才收回视线与虞父打着招呼。
马车内。
“小姐,您有心事?”
芍药瞧自家小姐回到马车上后便执起一本话本认真地看着,但是这都一刻钟过去了,小姐的视线还停留在那一页,始终不见翻页。
“小姐?”
芍药喊了半天,不见她有所反应,她正打算伸手到虞舒月眼前晃晃,但被一旁的紫菀给拦住了。
紫菀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别打扰小姐。
芍药只好把手给收了回来。
虞舒月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两个婢女的一举一动,她这会儿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自动屏蔽了外界。
她这会儿的心思都在方才的事情上面。
时隔两月之久,她整日都沉迷话本故事,原以为已经彻底忘记祁修尧。
可方才当看到那张脸时,她脑海里就已经自动把祁修尧的脸和梦境中萧觅的脸重合在一起。
一样的五官,一样的神情,他们就是一个人!
关键是萧觅并不是她梦中虚构的人物,而是史书上有着记载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