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宿敌表白后死遁了——予檀【完结】
时间:2023-05-22 17:31:21

  修士看似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但若无法修炼,一转眼就与废人无异。
  皇室掐住的,是整个蓬莱三岛万千修士的命脉。
  所以,就算是位置举足轻重的顾见尘见了老皇帝,也得礼让三分。其他人更是不用说了。
  而靠着血脉的优越与修士的支持,邺朝数千年未曾有江山易主的乱象,盛世清明,万里太|平。
  若神宫中央九层塔上的那片凤凰羽出了问题,无论是修士的前程,还是邺朝的统治,都会受到影响,统统岌岌可危。
  半月前,凤凰神宫逐渐开始异动,皇室见无法靠自己解决,便抓紧联系了顾见尘,要他做好准备,赶快想出个法子来。
  正巧顾见尘从十几年前起,就开始培养林知絮,希望她能成为天命中所说的,元神能感知到神女气息的圣女。
  如果林知絮真的能与神女沟通,这小小一点异动,自然不足为惧。
  云上宗的声望,他的势力,也会达到空前的高峰。
  这一回各大宗门集体进京,表面上是按照先人留下的规矩,每隔十几年,便让修士跟皇室间联络联络感情。
  实际上,就是老皇帝跟顾见尘一拍即合,准备着手处理这件事。
  “——容小姐,你应该庆幸,这里只有我听到了你的话。”
  贺敛放下手中瓷杯,语调照旧温和。
  “否则的话,不等我们谈到正事,你就已经有危险了。”
  这种能动摇人心与国本的东西,自然半点都不能外泄。
  扶窈偏头,盯着贺敛那端方君子般的脸庞,似是目不转睛。
  听到这话时,她垂下眸,蝶翼般的长睫微微遮住瞳孔,难辨那眼底流转的是恐惧还是别的。
  但很快,扶窈便抿起唇,笑了一声,声音轻轻的:“没关系,我很信任三皇子殿下。”
  她说得好像信任他的品行一样。
  但其实,容大小姐相信的,是贺敛坐在这个位置上,必有二心。
  不然,这位三皇子在隐约猜到她要做什么之后,就应该直接让老皇帝把她拿下。
  而非从善如流地收下她的邀约,不是吗?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贺敛便不再跟她继续客套下去了。
  青年唇边笑容收起,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庞没了表情时,便泛起些冷调,连带着原本平和的语气也沉下三分:“容小姐想让我保下你,条件如何?”
  扶窈还没有明说,那跟着圣女一起被献上的祭品就是她自己。
  贺敛的语气却已然是不容置疑的笃定。
  因为事关重大,顾见尘瞒得很严实。甚至连他最信任不过的林知絮都不知道。
  ……看来,三皇子殿下,确实有些本事啊。
  扶窈掩下那一丁点惊讶,又撑起下巴,声调仍是像丝缎一样的柔软:
  “我想劳烦殿下出面,去告诉宗主大人,你手里有一个别的祭品代替我,并指明要求,让他换下。”
  “当然,世间上或许不会再有第二个祭品,还得殿下故弄玄虚,凭空捏造一番才好。
  祭祀要的不是我的命,是我浑身的血。在祭典开始前,我会按时放血,直到攒够能充作祭品的分量。到时候,将我的血放进祭祀阵中,充作祭品,效用可能会略差一点,但绝对能圆上这个弥天大谎。”
  “这样……殿下是否满意呢?”
  贺敛还未说话,白雾脑子先转不过来了:“——等等等等!”
  扶窈:“嗯?”
  “人家要你说条件,是问你要好处啊!你说了半天你要贺敛做什么,也不说他能得到什么,这怎么能……”
  “容小姐实在是太慷慨了些。”
  青年平静的叙述打断了白雾的长篇大论。
  他虽不明说同意,话里话外,却都透露出两个字——
  成交。
  少女弯眸,假装不知道自己忍痛让这人占了一个多大的便宜:“怎么会?殿下言过了。”
  过吗?
  一点都不过好不好!
  这笔交易,完全是让贺敛血赚啊!
  白雾用那蠢蠢的小脑瓜子听不懂她的弦外之音,贺敛却肯定能一下子想通其中关窍。
  作为嫡次子,又并非储君,他原本根本无法插手进祭祀这么大的事。
  但现在,有了容大小姐的帮忙,三皇子殿下“找到”了能帮助平定异动的祭品,立了一件大功不说,还能顺理成章地参与到祭祀的筹备中去。
  若他真有那通天野心,这便是再好不过的契机。
  而这场交易里,她要放那么多血,他却只需要说服一下顾见尘,就能拿到这丰厚的好处。
  这跟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
  三皇子殿下虽然总爱说些违心的话,但扶窈相信,他这句“慷慨”,可绝无半点恭维,完完全全就是真情实感啊。
  当然,扶窈也不算亏、
  一点血,换一条命,很值当了。
  白雾总算后知后觉地想通,却又生出新的疑问:“有你这个现成的、这么好掌控的祭品不同,顾见尘干嘛要听贺敛的啊?”
  扶窈并不跟它多说:“放心吧。”
  “…………嘤。”好像又被嫌弃了。
  谈妥之后,双方微妙的气氛骤然松弛。见她瓷杯见底,贺敛便相当自然地挽袖,替她又斟了一杯。
  三皇子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气度在,亲手做这种事,并不让人感觉到丝毫的讨好之意。
  反倒只觉得他跟别的皇子不同,没有多少架子,平易近人。
  正跟贺敛平日里的风评相契合。
  来这之前,扶窈可从丫鬟口中听到了不少这位三皇子殿下的好话。
  仿佛什么溢美之词,都可以用来形容往这位低调、亲民、无一不完美的嫡次子。
  而且,说句肤浅的,贺敛生得这般好,给她斟茶的动作又行云流水,明显精通茶道,看上去实在是相当赏心悦目。
  察觉到扶窈淡淡的惊艳之意,白雾忍不住道:“虽然他跟阙渡气质有些相似,但我还是觉得,他没有阙……”
  “你眼瞎了。”
  扶窈毫不客气。
  先不说这两人谁更俊美,单论前半句话,大小姐是一点都没有看出来这两人能相似在哪里。
  见少女垂眸盯着瓷杯,不吭声,贺敛曲指叩了下石桌,道:“容小姐还有别的顾虑?”
  扶窈这才收回思绪,浅浅一笑:“……没有,我在想别的。”
  她感觉,她过去几日里,笑得都没有今天对着三皇子这么多。
  嘴角都快要僵了。
  贺敛颔首,又道:“此事重大,单在这湖中亭里一说,恐怕仍有未顾及到之处。还请容小姐移步我城郊的私宅,再做详谈。”
  扶窈自然一口答应。
  然而等两人起身时,贺敛背对离开的小径,她正对着,赫然看见从不远处凭空多出几把凛冽刀刃,直接向他们飞刺而来。
  “小心!”
  她低呼的同一时刻,贺敛便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因此,话音一落,扶窈的手臂便被他一把拉住。一阵天旋地转后,整个人都几乎跌到青年怀中。
  因着这个未曾想过的变故,大小姐一只手被他紧紧攥着。另一只手,则顺势几乎要贴到他的身上。
  一时间,竟抽不出空从乾坤袋里取出防卫用的灵器。
  她勉强动了一下那只贴着贺敛的手臂,本想推开他一点,却未果。
  被少女这么一碰,贺敛轻轻一愣,错会了她的意思,从那洒落在地上的飞刀移开,望向她,低声道歉:“——冒犯了。”
  “没事,你先让我……小心左边!”
  又是几道飞刀自左边射来,划破长空,隐有取人性命之势。
  所幸那飞刀被重重结界减缓了速度,贺敛轻功又着实不错,拉住她躲了过去。
  接着,扶窈一只手得空,召出新的结界,将飞刀挡在三尺之外。
  嗡——
  她甚至能听见,那近在咫尺的结界震动接近破碎的声音。
  足以见得这两道攻击有多狠。
  穿过她设在外边的结界,还有这般威力,绝对是高阶修士的手笔了。
  更要命的是,定睛一看,这几把飞刀怎么是越看越熟悉……
  “就是你昨天拿来戏弄阙渡的灵器。”
  白雾道。
  所以,到底是谁突然在这捣乱,已经显而易见。
  扶窈:“…………”
  头顶上,三皇子出声:“我会派人查明原因。只是现下,容小姐若落单,恐怕更容易被盯上——”
  听着贺敛隐有要护她离开的架势,扶窈立刻将手里的灵器塞给他,快速回绝:
  “看样子,那人应该是来找我寻仇的。我有宗内弟子相护,就不拖累殿下了。”
  “殿下拿着这个,便有暗器也攻不破三尺之内,还请多多保重。”
  她满心只有先去阻止大魔头发这个疯,说完便离开了湖中亭,是也便随之错过了,尾音落下时,贺敛轻微地怔了一怔。
  青年低头,看着那落在掌心的罗盘状的灵器。
  尚未应下,再一抬头时,少女已经提着裙摆跑得不见踪影。
  *
  马车驶过满是石子的泥泞小径,猛烈地摇晃起来。
  一如里面随时都可能剑拔弩张的氛围。
  “不是,你要干嘛啊,把昨晚的事报复回来吗?”
  谈到这么重要的时候被打断,容大小姐说没点脾气是不可能的。
  一气之下,直接抽了剑,架在阙渡颈边。
  她没有砍下去,还克制地保持着一寸距离。
  但随着马车轻微晃动,那剑锋离脖颈忽近忽远。同扶窈那强行摁下去,又忍不住冒出来的火一样。
  真的很、不、爽、啊!
  这一边,她冷着一张漂亮的脸蛋。
  另一边,大魔头看着也没好到哪儿去。
  脸色臭得跟她欠了他一百八十贯一样,周身都泛着堪比那护城河底的的冷气,难看得要命。
  不是,罪魁祸首怎么还先一步生上气了?
  方才初初见面,他便是这幅臭脸,还不等她兴师问罪,便直接把她拉上了马车。
  一副好像她得罪了他的模样。
  而且,一回过神,大小姐就发现——
  怎么就她在这里说话,阙渡跟个锯嘴葫芦一样一字不吭。
  只用那双向来都黑沉沉的眸子久久盯着她,唇已然抿成了一条直线。
  解释什么的,当然是一个字都没有。
  马车又是一阵颠簸,剑锋再次晃动。
  这一回,阙渡不再任由那把剑在他颈边蹭来蹭去,而是直接上手,握住了剑尖。
  攥拳,一用力,鲜血便从指缝里一点一点溢出。
  嘀嗒。
  嘀嗒……
  伴随着血珠流淌到地面上,聚成一小滩水洼,少年紧紧抿起的唇角,才微微松了一点。
  扶窈忍不住蹙起眉。
  尽管已经见惯了,甚至喝过,但她还是本能地讨厌这股血腥味。
  而且……
  如果大小姐没记错的话,痊愈之后,阙渡的愈合速度也接近变|态。
  这种没有附加灵力的伤害,原本都不应该在他身上留下伤痕。
  更不要说流了这么多血之后,都未曾止住。
  所以,这定然是阙渡有意为之。
  仿佛这讨来的痛意,能让他自己更冷静些。
  不等她继续问大魔头这是准备发哪门子疯,阙渡又突然抬起头,率先出声:“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贺敛,我怎么不知道?”
  他表情冷得像覆了一层霜,语调却像裹了火药一样,咄咄逼人。
  他态度差成这样,又撞上扶窈气没消。
  大小姐能好好回答这问题就有鬼了。
  她松开剑柄,任由整把剑都哐当掉在地上。
  然后便双手抱胸,微扬起下巴,呛回去:“——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昨夜假惺惺救了那只猫,怕不就是专门做给贺敛看的。”
  大魔头自顾自嗤完,松开剑锋,扔到一旁,全然不顾手里未愈合的伤口。
  不拿正眼看她,却又上下打量过她身上那件被动作弄皱的霞茜裙。
  顿了一下,喉结滚了滚,好像欲言又止,然后隔了一会儿,仍忍不住道:“你今天,还去专门赴他的约?”
  ——扶窈现在终于闻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倒不是因为阙渡的脸色有多难看。
  毕竟他也没怎么给过她好脸色。
  也不是因为他的态度看上去如此恶劣,明明是他先发的疯,竟然还敢来质问她。
  毕竟大魔头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倒打一耙的事了。
  而是——
  他的话,怎么突然这么多了?
  一句接着一句,哪怕她不回应,也自己说自己的,越说,脸色越不好看。
  意识到这一点,容大小姐很快便抑制住了怒火,杏眼微眯,打量起少年的表情来。
  “……怎么,你是跟人家三皇子有什么过节吗?”
  但是他有过节的人应该很多吧,怎么唯独对这一个这么生气。
  “没有。”
  阙渡回答得斩钉截铁,随后,又扯了下唇边,冷冷道:“只是有点血海深仇。”
  扶窈:“…………”
  不是,你到底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啊!?
  凝噎完后,扶窈脑海里面很快便有了人选,倒吸一口气:“不会就是那个在追杀你的仇家吧?”
  阙渡端详起大小姐那千回百转的表情,隔了片刻,才从喉咙里滚出了一个音节:“嗯。”
  扶窈只惊讶了一下,便很快平复了心情。
  有着夺嫡野心,又这么会装的伪君子,私底下有这种手段……
  倒实在是不足为奇。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很符合她在湖中亭远远瞥见三皇子时,脑海里闪过的第一印象——
  像一口周围还长着小花小草的,平静的古井。
  人能从里面源源不断地打出清泉来。
  然而若是稍不注意,一跌下去,便会发现里头其实是枯的。
  且铺了满地的白骨。
  容大小姐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这么说,我们两个都算跟你有血海深仇……”
  所以那飞来的几刀,到底是准备扎谁啊?
  她还没问完,便听见大魔头冷嗤:“听起来真亲密。”
  “?”
  扶窈茫然,反复咀嚼着自己刚才那半句话,总算明白阙渡是在说什么。
  “我们”。
  这有什么亲密不亲密的?
  容大小姐深吸一口气,实在没办法跟阙渡再这样前言不搭后语地沟通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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