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流言对秦志强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但在问题没有搞清楚之前,他还是宁愿相信流言都是杜撰的,因为总是有些人,见不得别人好,尤其是看不得郎才女貌、两情相悦,有情人终成眷属,因为那样比让他们去死还要难受。而且,他也没有亲眼看到那辆传说中风神潇洒的红色法拉利跑车。
秦志强心想,即使是看到了那辆法拉利跑车又能怎么样?去拦住它吗,又能有什么理由呢,他与章兰芷之间既没有结婚,也没有定亲,她甚至都没有许诺过他什么,他又有什么权利拦住车呢?难道要当着别人的面被章兰芷拒绝吗?或是让她委屈地跟着他回来,以宣誓他对她拥有不容置疑的主权?这些都不是秦志强想要的,他决定先问问清楚章兰芷。
前段时间,秦志强父母明显放松了“门当户对”爱情理论的宣传实施——因为儿子已经走在这一理论的康庄大道上,江若轻几乎每个晚上都给秦志强打电话,一开始,秦志强并不情愿接她的电话,他越是这样,就越是激起她征服的欲望——自小到大,还没有谁能把玩具从她的身边抢走,除非她玩厌了。
江若轻并非是一个不可理喻的姑娘,她很聪明,她知道如果任着性子把自已硬塞给秦志强,他肯定是不愿意要的,那么她的办法就是变成秦志强喜欢的样子,让他爱上自已。江若轻知道,没有一个男人能硬着心肠拒绝一个温柔女子的爱情,她由着秦志强的性子来,在他不高兴的时候,她还哄着他,她是深谙哄的妙味的——她自小就被哄惯了,哄是一种柔软的命令,命令的意思隐藏得很深,让她觉得哄人者已经遵从于她的任性,她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便作些让步。男人果然也经不起哄,可以说,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不愿意被哄着,因为哄里面已经揉进了温柔的成分,真正有疗效的是温柔。
江若轻给秦志强他们家寄了一箱苏格兰威士忌,一套维多利亚风格的银质餐具,还有皮衣、皮带等小玩意儿,当精美绝伦的银餐具摆在他们家的餐桌上时,秦志强妈妈的内心发出一阵的惊呼并据此下定决定一定要迎娶这个出身富贵、出手阔绰的儿媳。
除了两个人(秦志强和江中秋),几乎所有人都在期待秦志强和江若轻的爱情渐入佳境、水到渠成,但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江若轻其实并没有什么爱情经验,她之所以发现“哄”与“温柔”之两大爱情法宝,并非是出自她的灵光乍现,而是得益于苏格兰出版的一本名为《Love Bible》古老的书,根据《Love Bible》第二章 的要义,当哄与温柔有了疗效之后,Lover欲罢不能之时,要冷落之,意绝之,苦痛之,经过这一番热情似火、冷静如水、欲迎还拒的操作之后,Lover已是诚惶诚恐、噤若寒蝉了,这时,方得佳偶。
《Love Bible》第一章 的疗效已是一目了然,江若轻自然是要遵从第二章的指导。于是,她不再给秦志强打电话,也不再给他寄一些带着英国印迹的小玩意儿,她要把秦志强打入最冰冷的海底,为了坚定自已的决心,她背上行囊,从剑桥镇出发,去攀登英国的最高峰本□□斯山( Ben Nevis)。
尽管江若轻做了较为充分的准备,而且在山脚下的镇子里宾馆遇到两个同来登山的伦敦女孩并结伴而行,但本□□斯山并不好爬。她们三人一直爬到半山腰的一个平缓的山坡,她们刚坐下来休息,天空竟然是乌云聚集,很快飘起了雪花,不久就下起雨夹雪来,气温陡然下降(这就是6月的本□□斯山的正常气候),三个人穿好雨具,开始讨论是继续前行还是原路返回。三个人讨论来讨论去,都无法形成一致的看法,于是她们决定投票表决,当然,伦敦的两个女孩都投了下山票,江若轻一个人投了上山票。
江若轻一个人也敢不独自上山,所以,她决定和她们一起下山。可是,没有走多远,江若轻的右脚崴了,马上就肿了起来,走起路来很是痛苦,两个伦敦女孩过来察看了她的右脚,一致认定她是一个难以背负的包袱,必须要甩掉,两个伦敦女孩走在前面且越走越快,在山道的转弯处消失不见了。
江若轻看看手机没有信号(山下的警告牌上写得清清楚楚,山上没有信号),离得最近的救援站就在山脚下(山腰附近的提示牌上写着的),她只好一瘸一拐地走,她尽可能把重心向左腿上移,但即便是这样,要在天黑之前赶到镇上的宾馆,恐怕也是不可能的。
雨渐渐大了起来,淅淅沥沥的,夹杂着冰雹和雪花,从脸颊旁或是睫毛边落下时,带着一股寒气,山道也变得湿滑起来。江若轻很是后悔盲目听从了《Love Bible》第二章 的精要文义并超越大纲莽撞实践。唯有此时她才知道爱情是一抬头、一回眸间的相互爱慕、相互怜惜,虽然只是一刹那的工夫,仿佛两人已经度过了相识相知、相爱相守之大半生,爱情应如云般自由、风般轻快,爱情从来没有固定的格式,也不需要精妙绝伦的技巧。江若轻打算回到宾馆就扔掉那本《Love Bible》。
江若轻在山道上越走越艰难,越走越绝望。这时,在她的身后走过来一个身着雨衣的年青人,“Can I help you?I am Peter.”略带着苏格兰口音,“Yes,my name is Candy.I need your help.”(以下对话用中文表述)江若轻欣喜地说。
Peter搀扶着江若轻走,Peter问她是不是日本人,她回答说不是的,我是中国人,Peter告诉她他去过中国,还去过武汉、成都还有江都。但Peter没有告诉她的是,他所到之处,以免费英语培训为幌子,玩弄过不少涉世未深的姑娘。他的牛津大学的毕业证也是在汉口的街头花20块钱做的假证,他根本没有考上过任何大学,在英国可谓是劣迹斑斑,因为盗窃、诈骗、□□而几度入狱。Peter这几天在本□□斯山转悠,就是想在外国人身上碰碰运气,赚几个零花钱。
Peter问江若轻在英国是读书呢还是旅游,江若轻说是读书,她知道他还会问她是在哪个大学读书,索性一起告诉他是在剑桥大学,Peter心生欢喜,因为他知道中国学生能到剑桥读书的都是有钱人,这次总算是没有空手而归了。
Peter来了精神,觉得这样拖拉着走下去肯定是很晚才能到山下的镇子里,于是,他把江若轻背起来,大步朝山下走去。江若轻趴在他的身上,嗅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荷尔蒙的气息,不禁面色潮红起来。
他们赶到镇上时,已经是万家灯火了。江若轻请Peter在她住的宾馆一楼餐厅吃了饭,她还点了一瓶苏格兰威士忌,他们又累又饿,风卷残云般吃吃喝喝,很快就酒足饭饱了。江若轻买了单,拿出100英镑,递给Peter说是今天的劳务费,Peter并不来接,他心想有钱人真是悭吝(中国的有钱人和英格兰那些有钱的老爷小姐们完全一副德性),他心目中的数字应当是500英镑(少一个子儿也不行,既然她不愿意主动给,他就只好自已拿了),就说要去江若轻的房间洗个澡,休息一下。
Peter穿好衣服,看着不省人事的江若轻,走过去,打开她的钱包,从中拿出600英镑,用手指弹了弹,“I deserve it.”吹着口哨,拉开房门,转身消失在苏格兰6月凉爽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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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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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否认,自江若轻技术性冷落秦志强以来,秦志强终于看清了江若轻不再是那个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带着幼稚的仰慕的眼神看他的小不点儿,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真真切真、敢爱敢恨的女人。她的小辣椒性格之下不无技巧的温柔、来自英伦三岛沾染着她明白无误的爱意的礼物,既让他增添了自信,又让他平添了愧意。秦志强知道,他爱的人是章兰芷,除非章兰芷断然拒绝他,且不给他一任何一点机会,否则,他只有对不起小辣椒了。
梅雨过后的江南,阳光澄亮而热辣,空气中有阴雨天发霉的花草的味道,还有瓜果成熟前释放的香气。少年时代和青年时代看同样景物,所带的心情、所思所想的意境是不一样的,少年时代无忧无虑,生活在自已小小的没有忧愁烦恼、不为情所困扰、需求简单、理想空泛的世界,青年时代总是莫名感染上流行性忧愁症,见春风又绿江南而欣喜,见林花谢落而哀伤,总是假借莫须有的爱情来悲悯世事万物。少年时憧憬青年时的独立自在,青年时缅怀少年时的天真无邪。
为了让高三应届生有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高一和高二的学生已经放假了,一进校园,秦志强就发现横条幅上的数学在不断减少——离高考还有10天,想当年,他也是被这个数字所追赶进入考场的,虽说他因为体育成绩优异已经提前被江南师范录取了,但是文化课还是要考的。
秦志强走在校园里,心事重重。虽说在望海公园他设计的英雄救美的毒计奏效了,引得了美人的顾怜,但美人的心念活泛,毒计的效果在时间里被稀释得淡而无味直至若有若无。尽管很不甘心,但事已至此,他又能奈何。
其实,江若轻也挺好的,至少她喜欢自已,而父母又喜欢她。他知道她喜欢的只是他的过去,在赛场上意气飞扬的他,青涩秀气的他,而不是现在颓唐平庸的他。他父母喜欢的并不是她本身,而且她背后的DDN公司的巨大财富以及她父亲所拥有的令人咋舌的权势。他父母面对章兰芷时,就搬出“门当户对”理论设置门槛,但当面对江若轻时,又绝口不提这一伟大正确的理论,孰不知江若轻的父亲已经灵活掌握了这一理论并打算据此给他们制造森森的壁垒。
诚然,秦志强觉得娶江若轻是不现实的,且不说他对她们家的财富、声望都没有兴趣,单是她父亲这一关就过不去,富人也需要攀龙附凤以增加自身的财富和权势并顺势获得安全感,至于儿女的婚姻幸福他们觉得完全不必多虑——因为财富可以让幸福永远飘在云端,俯视人间。他觉得若是和江若轻生活在一起也不会多幸福,因为千金小姐的脾气他也领教过,而且,他觉得江若轻之所以喜欢自已,完全是一种愈是得不到的东西愈是想办法得到的小孩子抢玩具的心态在作祟,一旦得到,随意丢弃,也不甚惜。
作为体育老师,秦志强这个学期的教学任务已经完成。他来学校的目的,就是想问问章兰芷关于红色法拉利跑车的传言是不是真的,关于他们的关系,她是怎么想的,仅些而已。
秦志强在学校了转悠了一会,去了自已的办公室,办公室里门窗紧闭,一股霉味。几天不来,办公桌上落了一层灰尘,墙角也结了不少蛛网,还有两只不知从哪儿来的青蛙一见到有人来,匆忙跳到墙角躲起来。秦志强打开窗户,掏出烟,点上一支,只有在不安的时候,他才会抽上一支。他其实一点也不想到学校来,一点也不想问章兰芷这些事情,他害怕她说关于红色法拉利跑车的传言是真的,并且她借此说她已经堕落风尘,请他不要再想她,不要再等她,就当英雄救美没有发生过一样。
到了中午的时候,秦志强去食堂吃了顿饭,他决定一定要问清楚,不能回避,也无以回避,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秦志强去章兰芷的宿舍找她,敲了半天门,没有人来开,他以为没有人时,门“吱呀”一声打开,睡眼惺忪的章兰芷趿拉着拖鞋,迷迷糊糊地问,“秦老师,你有事情吗?”
“章老师,是有点儿事情,你睡觉要是不方便,我就在外面等你会吧。”秦志强抱歉地说。
章兰芷其实也知道秦志强想问些什么,无非是想证实关于那辆红色法拉利的传言并问问她是如何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的,正好,她也想和他说说那些传言,如果事实或是猜想给他造成某种伤害的话,那么,他就请回吧,那场英雄救美的传说就随风飘逝吧。
“那边有矿泉水,你自已拿吧。”章兰芷指指书架的位置。
秦志强也不客气,拿了一瓶喝将起来。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无非是那辆红色的法拉利跑车,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个传言是真的,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一个月后,我再告诉你吧。如果你因此而有心有芥蒂的话,那么你请回吧。”
秦志强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地了。他心想那个传说不过是一个居心不良的家伙满是恶意的杜撰。
“兰芷,我只是担心,担心那不怀好意的流言会让我看不到希望,现在,我放心了,我会等你的,等你处理好所有的事情,我不求什么天长地久,但求与你一世相好。”
章兰芷忽然有些感动,秦志强给她的爱是可以预期、可以控制的爱,不必担心会被裹挟着随波逐流,不必感慨今夕何夕、何处是故乡,这样的男人给予的爱虽说不是慈父般的爱,但也足够温暖,可以慰藉年少丧父那漂泊无定的魂,可以让她于每一个梦中醒来时不再怅然若失,可以让她无论是在白天或是黑夜都能得到婴孩般神佑的安宁。
“你过来。”章兰芷侧卧在蚊帐中对秦志强说。
秦志强心跳加快,移步过去。
“你给我把小腿按摩一下。”她命令道。
咽了口唾沫,拨开蚊帐,把头塞进去,一股令秦志强晕眩的幽渺的白兰花的香气袭来,这种香气竟与他无数个梦中闻到的香气并无二致——他在梦与现实之间穿梭往复的千回百转中恍然不知身在何方。
柳之倩除了面临前高考的巨大压力之外,还在面对她父母无何止的争吵,以及由此引发她对婚姻家庭的无限失望。
曹金花前几天开着电动轮椅去教育局实名举报过柳民生一次,理由是柳民生与红星小学的一位年青女老师关系暧昧,而且她还有证据。证据就是她在移动营业厅打印的柳民生的通话记录,组织上把通话记录拿过来一一核对,发现根本没有她所指控的那个女老师。
面对不容辩驳的证据,她无计可施,只得滚下轮椅,在地上打起滚来,并顺势滚到柳民生脚下,和他撕打起来。是役,柳民生战损情况如下:脸上被挠出5道血痕,脖子上无数,眼镜片摔碎1片,嘴唇破损,2枚衬衣纽扣不知所踪,并留下了战争创伤心理。唯一的战果就是让包括局长在内的其他同事对他的不幸遭遇表示出深深的同情,甚至在分别时提前流露出哀悼的神情。
局长问柳民生是怎么回事,柳民生说:“她有妄想症,总是毫无根据地怀疑我与其他女人有染,局长,不怕你笑话,这些年我除了她,其他女人的手我都没有摸过。刚结婚那阵子,她还好,只是担心我会抛弃她,她不了解我,既然我娶了她,哪有抛弃她的道理?后来,她变本加厉,轻则恶言恶语,重则打骂,她说过,唯有征服我的灵魂与□□,她才得到心安。局长,你听听,这都是什么荒唐的逻辑?好些年了,我一直是生活在恐惧与不安之中,我当了校长,副局长,我无时无刻都想取悦于她,可是事与愿违,她不但不领情,而且更加怀疑我在外面沾花惹草、包养情人,局长,我也不怕你笑话,上次她也是怀疑我与一个女老师有暧昧关系,不问青红皂白,就是茶杯把我砸得头破血流。我和这个泼妇是过不下去了,我要和她离婚。”
局长安慰道:“民生啊,明年我就要退了,根据组织上的考察与安排,我的这个位子是你的。曹金花老师是有那么一些缺点,今天的情况我也看到了,据你所说,她有妄想症,她是病人啊,病人心情难免烦躁,你要多担待。俗话说得好,少年夫妻老来伴,年青时,人都是有些性格的,不能因为她有脾气,有错误,我们就放弃她,我们可以帮助她改正的。而且,在你升任校长、副局长的过程中,曹老师也起到了贤内助的作用,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嘛,我们不能一旦身居要职,就要抛弃糟糠之妻,这是要不得的,也不是我们党的作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