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孙香凝在家,孙大圣的最后一个电话就是要徐德光替他报仇并照顾好孙香凝。孙香凝给徐德光端了一杯水,“徐叔叔,我妈知道我爸死了后精神有些失常,您喝水。”徐德光接过水,他打量了一下孙香凝,忽然发现曾经的小女孩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扑闪的眼睛,窈窕的腰身,眉如远黛,他心想若是徐明诚娶了孙香凝岂不是两全其美,但他们现在还小,谈论这些事情为时过早。
“香凝啊,听说你和明诚是在一个班的,是吗?”
“是的,徐叔叔,可是徐明诚的学习成绩要比我好很多,他是尖子生,我们基本不说话的,若不是爸爸前段时间说徐明诚是您的儿子,我还不知道呢。”
“明诚是比较木讷,不太爱说话。”
“徐叔叔,你错了,徐明诚一点也不木讷,相反,他可爱讲话了,只是他用写作文的方式表达出来,我们班的女生除了嫉妒他成绩好之外,其实并不讨厌他。”
“那就好,那就好。”徐德光用手擦着汗,“这段时间忙,我也好久没有看到明诚了。”
“徐叔叔,前段时间外校有个女生去找徐明诚,那女生挺漂亮的,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徐德光摇摇头,“明诚没有和我提过这事情。”他忽然意识到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徐明诚了,抚养费也是给给停停的,自从生意不景气,自从生了个女儿,自从王姗加强对他的财政金融控制以来,他总是有那么多冠冕堂皇、无法绕得开的借口。他有些愧疚,他愧疚的不是他总是有那么可以减轻他罪责的借口,而是他意识到他在潜意识中已经把徐明诚视为难以卸下的负担。
徐德光今天来是带有目的的。“听你爸爸说过,要在这个学期结束送你去英国留学?”
“是的,爸爸本来是安排我去英国剑桥大学留学的,可是爸爸走了,他这一走,他的两家公司也没有人打理,财务也不是我们来控制,而且剑桥的学费很贵,这个学看样子是留不成了。”孙香凝低垂着眼黯然神伤。
“香凝,本来这两家公司是你爸爸在经营的,财务也是由他掌控,他这一走,财务状况是难以及预计,不过听你爸爸说过,他在DDN公司也有8%的股份,这家公司下个月就要上市了,到时,你可以去DDN公司查一下股东名册,到时和他们商量一下,能不能把这部分股份转让了,到时你就有钱去留学了。”
“徐叔叔,公司财务陪我去过DDN公司和他们的老板江先生谈过一次,江先生说公司上市后,我爸的股份在一年内是不能转让的。”
“江先生?江中秋吗?”
“对对对,徐叔叔,你认识他吗?”
“噢,以前我见过几次。”徐德光喝了一口水,他觉得必须快速把事情办完就走,“香凝,这学一时半会是留不成了,你有什么打算啊?”
孙香凝抿了抿嘴,眼睛时一晃而过狡黠的光,“徐叔叔,这事情我正要和你商量。”孙香凝顿了一下,见徐德光在认真听,便继续说,“您是我爸爸最好的朋友,爸爸曾经和我说过,他对您照顾很多,若是以后我们有什么困难,您一定会帮助我们的。”她抬头看了一眼徐德光。
徐德光点点头,“是的,你爸爸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那你的打算呢?”
“徐叔叔,我想参加高考。”
“好事情啊,你能在国内读个大学,然后再去剑桥大学留学是最好不过的。”
“可是,徐叔叔,以我的成绩是肯定考不上大学的,你也知道,我能在光明中学读书,是因为我爸花钱赞助了学校。”
“那也不一定啊,一个学生只要有志气,是一定可以考上大学的,只要不怕吃苦,想当年,我和你爸爸在部队,那叫一个苦啊……”不知是否有意,徐德光明显地跑题了。
“徐叔叔,我不是没志气,也不是怕吃苦,而是我根本没有好好学习,而且下个月就要高考了,根本没有时间了。”
“那,那……那你想怎么样啊?”
“徐叔叔,你看能不能这样?”孙香凝认真的说,“把徐明诚和我安排在同一个考场,坐在我前面,我抄他的卷子。”
“这个……安排座位的事情怕是不好弄吧?”徐德光犹豫地说。
“徐叔叔,这个你放心,我们家在教育局有人,你要做的就是说服徐明诚给我抄,我这样要求是很自私的,徐明诚寒窗十年,就为一朝金榜题名,要给我抄,必定是要浪费他的时间,影响他的成绩。徐叔叔,你做做徐明诚的工作吧,他要是实在不愿意,就算了。”最后面的一句话,孙香凝故意说得风轻云谈,仿佛行不行的,她的内心都能波澜不惊。
徐德光既想帮孙香凝,又怕耽误儿子高考,左右为难,他站起身,在客厅来回踱着步。“香凝,我去问问明诚吧,我是他爸,他应该会听我的,你呢,这段时间不要想太多,好好复习,把你妈妈照顾好,明诚一答应,我就给你打电话,你就安排考场的事情。”
平心而论,徐德光并不想让儿子给孙香凝抄袭,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好友生前的嘱托,他总得完成啊,想当年,哪一次不是孙大圣雪中送炭、济困解危?徐德光下定决定,一定要说服儿子帮助孙香凝考上大学。
徐德光去光明中学找徐明诚,高一、高二都放假了,学校显得有些冷清,徐德光看到一位女老师(章兰芷)在上课,便对她说他在校门口等徐明诚中午一起吃饭。
中午放学时,徐明诚慢悠悠地走出校园,看到徐德光叫了声“爸。”徐德光点点头,“明诚,前段时间太忙了,没有来看你,你没生爸爸的气吧。爸爸今天请你吃顿大餐,怎么样?”“好啊。”徐明诚果然来了精神。
他们在御香园饭店找了个座位,徐德光拿来菜单,递给徐明诚,“明诚,你来点吧,想吃什么点什么。”徐明诚很快点好了,红烧鱼,卤鸭,红烧狮子头,青椒炒青豆。徐德光给徐明诚点了一瓶橙汁,自已点了一个半斤装的二锅头。他和儿子碰了一杯后说,“明诚,爸有件事情求你。”
徐明诚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爸,什么事情?”
徐德光把孙香凝的事情说了一遍,徐明诚正在吃卤鸭的嘴巴停了下来,“爸,我不愿意,我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答案,凭什么要给她抄啊?我不干!”
“算爸求你了。”徐德光可怜巴巴地说,“明诚,孙香凝爸爸和我是好兄弟,现在她爸爸死了,换成你,你会不会照顾他的女儿?她爸爸有恩于我,有恩于我们家啊。”
“你报你的恩,凭什么要让我来报恩?”
徐德光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大口酒,辣得咳嗽起来。
徐明诚不情愿地看了徐德光一眼,竟发现徐德光满头花白的头发,皱纹如蛛网一样横陈,他的手,他曾经修长的手,已是布满老茧,骨节粗大了,他的眼睛,不知是因为悲伤还是失望,已是泪光点点。
徐明诚沉默了片刻,“爸,好吧。”
依照章兰芷与江中秋达成的心照不宣的秘密协议,今天是章兰芷一个月期限的第一天。应章兰芷的要求,那辆红色的法拉利跑车不再招摇地停在校门口,而是停在附近人民公园的门口。章兰芷以一种耶稣受难的心情上了法拉利,她也想通了,江中秋既非天使,也不是魔鬼,欠人钱,又没有能力还,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是以身相许了,还有,如果不答应,江中秋可能把石冰玉的旧账翻出来,到那时,就不好收拾了,一想到这些,章兰芷便心烦意乱。
不经意间,章兰芷被自已的一个不知来由的念头骇了一跳——她会不会已经爱上江中秋了?其实,那天她在梅花山庄园别墅她半推半就答应一个月时,她就问过自已同样的问题,但她竟一时难以回答,她并没有得到答案。这些天,她一直在想,她到底爱上过谁?她悲哀地发现,她爱的都是沾染了章启发慈父般爱的幻影,她的语文老师,徐明诚,秦志强,她也只是爱过他们一瞬间,如果一瞬间太过短暂的话,那也不过是一个黎明或是黄昏,如果还嫌短暂,那也只是连续几个午后的辗转反侧或是凌晨醒来时的兀自叹息。她爱得了草,她爱得敷衍,到头来,她发现她竟然谁也没有爱过。对江中秋刚更是如此,少女时代的崇拜已经杳然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敬而远之的生疏、半是感激、半是无奈的不安、有点同情有些鄙薄,但无论是哪一样,都与□□扯不上半分关系。
章兰芷到达梅花山庄园时,天色尚早,夕阳还远在远山的山巅之上,天气依旧炎热,但晚风已起,来自海边的风蕴含着来自大海深处的凉爽,树影婆娑,蜻蜓成群结队在晚风中飞行。
江中秋应当是在二楼的阳台上就看到了那辆红色法拉利的,于是,他下了楼,在门口的石阶上迎接章兰芷。他身着浅蓝色的衬衣,米色的休闲裤,锃亮的皮鞋,闪亮的“劳力士”手表,他一丝不苟的穿着打扮引人发笑,仿佛不是来赴云期雨约、情愫暗渡的幽会,而是要参加一场新闻发布会。章兰芷穿着米色没有蕾丝边的短裙,露出白皙的小腿,脚蹬一双镶嵌着闪亮的玻璃钻石的黑色皮鞋,小腿腓肠肌呈现如弯月般的美丽弧线,上身穿一件白色短袖衬衣,亚麻的质地,烫贴得很是平顺,瘦瘦长长白嫩的手臂,手腕上载着一个造型古朴的银手镯,纤纤的十指,嫩白如春葱,如黑绸缎般的头发披在肩上,上面还别着两枚活泼俏皮的蝴蝶结,散发出白兰花一般幽幽的香气。
江中秋走下石阶,他并没有把右用胳膊曲成扶栏状以便章兰芷可以扶住前行,因为他是一个心思敏锐的人,他不容许自已在任何一个人特别是一个漂亮女人身上犯同一个错误两次以上。他微微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他看着章兰芷缓步从他面前走过,她的头发应当是有一根或是两根随风飘拂到他的鼻翼,痒痒的,那一种全身麻酥的感觉——只存在于恋爱中的人群。果真,他的脸颊在夕阳的映衬下微微发红,他的心旌如八月的湖水开始摇荡,一种初恋的感觉在他的体内来回穿梭蒸腾,他不禁有些晕眩。若不是一个老男人故作姿态的矜持在作怪,他肯定会扶住她如弱柳般的腰,说他轻佻也好,说他放浪也好。
“你饿了吧?天气真热,你先喝杯苦丁茶吧,我们休息一下,再吃饭,好不好?”江中秋温和地说。
“师兄。”章兰芷发现呼江中秋一声“师兄”便可以催促江中秋内心善良的种子尽快萌芽、茁壮成长、摇曳生姿、亭亭如盖,而且,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眼下的形势也容不得她任着性子胡来。“师兄,你也不必费尽心思,请什么大厨来做菜,我们就简单吃一点,而且大夏天的,我也吃不下,最好你煮点稀饭,我们吃两个馒头也好。”
“好吧,兰芷,本来我是计划把八大菜系的名菜都吃上几道,之后,我们的约定大概也要到期了,那时,我们也该形同陌路,从此萧郎是故人了。”他靠在藤椅上,摊开着手,夕阳落在他的脚下,他有些伤感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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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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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兰芷喝了一口苦丁茶,汤色青绿,入口微苦,在咽喉间来回穿荡,竟有些微微的甘甜,她不禁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这是有人送给我的青城山的苦丁茶,青城天下幽,还记得当年我上大学时,和几个同学去过一次,那时很辛苦,要坐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但一点也不觉得累,下了车,也顾不上休息,就去爬山了,当然,头还是晕晕的,爬到半山腰就爬不动了。”江中秋叹了口气,“年青人总是很容易快乐,年纪大了,快乐便再难寻了。”
“师兄,你一点也不老,还像当年在学校大礼堂做报告时那样。”章兰芷忽闪着杏仁眼,真诚地说道。
“老啦,尤其这几年,总是在回忆中过活。膝盖也不如从前,走路远了,就会累。”
“师兄,我们吃饭吧。”章兰芷闻到餐桌上的红烧大虾、葱烧海参散发出蛊惑肠胃的香气,还有一盘烧冬瓜和青椒炒豆干。
“兰芷,我考考你,今天的菜是什么菜系的?”
章兰芷蹙着眉,“海参是海鲜,食材应当是就近取,苏、浙、鲁、闽、粤菜都有可能啊,那么就随便猜一个吧,苏菜,对不对?”
江中秋微笑着摇摇头,“推理的过程无可指摘,结论稍有偏差,无妨,无妨。”
“那应当是鲁菜,记得一本书上说鲁菜最有名的一道菜就是葱烧海参。”章兰芷认真地说。
江中秋拊掌大笑,“能和兰芷这样冰雪聪明的女子共进晚餐,真乃人生一大快慰之事。”
“师兄过奖。”章兰芷抿嘴偷笑。
“兰芷,你陪我喝点吧,你到那边的酒柜,选自已喜欢的,冰块也在那边的冰箱里。”
酒柜里琳琅满目,有苏格兰的威士忌,法国的葡萄酒,俄罗斯的伏特加,古巴的朗姆酒,还有国产的茅台与昭关大曲,章兰芷想都没想,便选择了法国葡萄酒,并端了一盘子冰块。
章兰芷吃了一口海参,海参清鲜,柔软香滑,葱段香浓,葱香味醇,果然是味道不错,他们就这样在夏天的黄昏说说笑笑,吃吃喝喝,不觉夕阳已经西沉。
江中秋站起身,他把章兰芷也拉起身,他搂着她的腰,她的乳便紧挨着他的身。她仰着脸,脸上落满了红霞的晕,她呼出酒气,依稀可辨地中海沿岸阳光还有海藻的味道。
“兰芷!”他如梦语般叫了一声,他的嘴唇便压在她的嘴唇之上,他尝出了她嘴唇除了菜的味道、酒的味道,还有一种只属于她的味道——这是他找寻了十几年,等待了十几年,而只能拥有片刻的爱情的味道,他不禁有些心酸的感觉。章兰芷的牙齿紧闭,如蛞蝓一般柔软的舌头幽闭其中,江中秋怎么也打不开这禁城的门,在他灰心之际,蛞蝓的触角从门缝中挤了出来,他们的舌头如两条互相缠绕的紫藤一样向快乐的巅峰不停攀爬。
江中秋半搂半抱着把章兰芷带到了三楼的卧室,他的心跳得厉害,他竟像少年一样微微有些羞怯。章兰芷的□□已经浮现在半空中,他要做的就是引导它落在那张宽阔的红木大床上。中央空调让这间房间有着春天般的舒适,章兰芷坐在床边,眼神迷离,入神地看着床头柜上维纳斯和雅典娜神像雕塑,这些雕塑是江中秋在希腊文化周上买来的,当时他买的时候心想这维纳斯的□□也许与章兰芷的一般大,不曾想时到今日才如愿以偿。
被□□折磨得意乱神迷的江中秋走到章兰芷身边,“你是我的,若得长久,便好。”他对着她耳语,她默不作声,垂着眼不让他看到她眼睛里燃烧的□□的火焰。她的头发有些凌乱,遮住了她微微绯红的脸,他嗅到了她身上飘忽的茉莉的花香,在茉莉花开花谢之间,他恍惚间已经走过了半生。她的呼吸带着江南夏天阳光热辣辣的味道,他帮她整理头发,捧起她的脸,他拉她起身,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她都没有抗拒,甚至提前予以迎合,这样心领神会的情投意合是多少双郎情妾意、床笫之欢的情人穷其一生都要追逐的幻影。反正美好的总是短暂,短暂的总会失去,失去的不会重来,不会重来的就要毁坏,毁坏过的便留存于记忆中了。她“呀”地叫了一声,两颗泪珠滚落下来,他有些慌张,便可去抹她的眼角,不想竟然抹出更多的泪来。
不难想象,秦志强这些天过得并不如意。校园的角角落落总是传出一些风言风语,翻译过来的意思大致是:章兰芷人美漂又亮,匆匆忙忙大晚上,坐上豪车喜洋洋,不知何人是萧郎?这样华美的翻译还是借助另一位语文老师的扎实功底,尤其是他在信天游方面的精深造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