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迎闻言眼眸一亮,高兴地问:“真的?”
宣润笑着点头。
他跟着阿迎也学到不少经商的手段。
这次,他让杂耍班到周边县城表演,但留下一个神秘绝活,等过年的时候再在别县表演,到那时,周边县城的百姓都会来别县游玩。
金迎听完,用食指戳他的脸,“学聪明了嘛。”
宣润一把抓住她的手指,眼神灼热似火。阿穷不懂大人的事,爬上宣润身上,用他白嫩嫩的小胖手指也戳了戳宣润的脸。
金迎见状抽回自己的手,裹着被子滚到架子床里面。
宣润将阿穷抱进怀里,扭头看向金迎,意有所指地说:“阿迎,我等得了。”
金迎狠狠地瞪着他,怪他在小孩子面前胡说。
阿穷张着天真的眼眸,问宣润:“爹爹,你在等什么?”
宣润笑了笑,凑近他的小耳朵,不知说了些什么。
阿穷兴奋地拍着手,被他爹抱着出了房间。
金迎裹紧被子,只觉心里暖暖的,身体暖暖的,腰酸腹痛的症状好像都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想着父子二人哄她开心的画面,她忍不住幸福地笑着。
*
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起来,各家欢声笑语、喜气洋洋。
新年到了。
杂耍班如约而来,吸引来周边县城好多看客。
别县城热闹更比往常,城中商贩赚得盆满钵满、日日笑得开怀。
其他县城听说别县的盛况,争相邀请杂耍班上自家县城表演。杂耍班主很是高兴,临走前,再三向宣润表示感谢,许下承诺,往后每年必上别县义演一场,将所得的打赏尽数回报给别县衙门。
立春之后,江北道主州传来好消息,别县富裕强盛,特批别县升等为州。
从此,别县不再是别县,而是别州,别州与渝州分离,分管几个贫困县。宣润也被擢升为别州刺史。
别州外正在兴建的运河将直通京城,众人皆知别州未来可期。
周边的商人们为抢占先机,纷纷在别州购置土地,修建宅院,发展产业。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看好别州,涌入别州,别州衙门的税收也随之水涨船高。
提前来到别州的富商中不乏傲慢之人,常在各处惹是生非。
这日,祥云轩的戏堂里正唱着戏,本来一派祥和热闹。
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忽然一巴掌拍在桌上,“唱的什么狗屁!给爷换一出!”
说着,他便摘下拇指上的一个玉扳指,朝台上扔去,正好砸在伶人的额头上。
年轻的伶人吓得直哆嗦,缩成一团不敢说话。
月先生从台后走出来,不卑不亢地说着戏班的规矩,“戏一开唱,没有唱一半的。”
矮胖男人不依不饶,“规矩?今日这规矩得改!”
月先生眼神淡漠,转身便要走。矮胖男人示意手下将月先生捉住,就要上手打人的时候,一道慵懒娇气的声音在二楼的雅间里传出来。
“哪里来的狗吵得人心烦,还不快赶出去。”
矮胖男人倏忽变了脸色,仰头望向二楼缓缓出现在栏杆边的一抹艳红。
金迎白嫩纤细的手搭在红漆栏杆上,微微侧身,乜斜着堂间的景象,眼神里带着几许不耐烦与警告。
堂中听戏的人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见矮胖男人是个生面孔,料想他还未认出楼上的人是他绝不该惹的。矮胖男人果然不知死活地命手下上楼捉人。金迎讽刺一笑,挥了挥手。四周立马冲出几个精壮大汉,不留情面地将矮胖男人与他狗仗人势的手下一并清出祥云轩。
主仆几人跌在街上,气急败坏地爬起来。
“不要命的东西,你们可知我家主人是何身份?”
壮汉揉着拳头,讥讽一笑,转身便走。
矮胖男人气得倒仰,一番打听后,才知下令将他赶出祥云轩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别州那位厉害县令的夫人。
“哼!区区一个女人,有何了不起的?更何况是这种嚣张跋扈的女人,迟早沦为下堂妇!”
“爷说得对!”
矮胖男人招了招手,示意仆人附耳上前。
仆人立马凑上前,一面听着交待,一面点头,眼神放着异样的光亮。
*
县衙里,宣润伏案处理手上的公务。
魏长明带着一张请帖而来。宣润抬头看一眼,便低下头去。魏长明走到案边,将请帖放在案上,“还是那秦河送的帖子。”
宣润头也不抬一下,“照旧处置。”
魏长明摇了摇头,“这次恐怕不成,那秦河有些背景——”
宣润皱起眉头,虽然仍未抬头,但翻看卷宗的手顿住了。
“君子易处,小人难防,此番宴请,宣刺史还是去露一面为好。”
宣润沉思片刻,叹一口气,点了点头。
身处官场,有些事即使他厌恶至极,也不得不分身敷衍。
秦家私邸。
宣润带着魏长明一起出席。
秦河笑着给宣润敬酒,“哎呀,那日不知祥云轩里的人是宣刺史的夫人,多有冒犯之处,望宣刺史莫要介怀。”
宣润眼神冷淡,并不接酒杯。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冷凝。
魏长明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宣刺史身体抱恙,这杯酒由我代饮。”
秦河脸色微变,但很快便笑起来,朝一旁的仆人递去眼神。
不多时,几个妙龄少女婷婷袅袅地走出来,个个身着薄纱轻衣,难掩曼妙身姿。
魏长明刚喝下肚子的酒,差点因为激动喷出来,他仓皇地看向身旁。
宣润的脸色已经黑沉得可怕。秦河却丝毫不察,自说自话,“俗话说得好,女人是水做的,只有温柔如水的女人,才能给男人最好的体验……诶!宣刺史,你去哪儿?这些美人儿,宣刺史都不喜欢?别急,我再找别的来……”
宣润冷着脸离开秦府,飞快地沿街走着。
魏长明气喘吁吁地追上他,骂道:“秦河真不是东西!”
宣润停下脚步,转过头来。魏长明一愣,与他对视片刻后恍然大悟,说:“卑职一定守口如瓶。”
宣润继续往前走。
魏长明停在原地,舒出一口气,才急急忙忙追上去。
*
春风楼二层厢房。
秦河趴在窗边偷偷观察着宣润。
宣润这个刺史很有些不同,一点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反倒常常出现在街头。
街上一个佝偻的老汉,扛着一个大包埋头走着,险些撞着宣润。老汉吓得扔下大包,立马勾下身,一面拜着,一面往地上跪。宣润一把扶住他,不但不计较他的冒失,还帮着他背上大包,替他扶着送他走过人流密集的街道。
秦河讽刺一哼,关上窗户。
“爷,这位宣刺史是个死脑筋,怕是不好对付呀。”
“我不信这世上还有人不爱钱的。”
“爷说得对!”
“……”
*
第二日,秦河便凑到衙门,说是要为别州“捐”一笔钱。
他说的是“捐”,其实是在卖人情,贿赂宣润。
宣润心知肚明,收下钱,和气地将他送走。
秦河从偏门离开,回头看一眼,脸上尽是不屑的神色。
“我说什么?这天底下,就没有不爱钱的人!明日,你就来此,把秦氏布庄落户的事给办了……”
仆人笑呵呵地恭维着他,主仆二人志得意满地离去。
一日过去,秦家仆人来办事时,照旧碰得一鼻子灰,气冲冲地回去秦家告状。
不多时,主仆人上官府找宣润“讨公道”。
“宣刺史,钱我可是已经给你了!你不能光拿钱,不办事呀!”
“秦二爷,你的钱本官已发给别州城内在册登记的困难户,你现在上街,该是能看到光荣榜上有你的尊姓大名。”
“宣润!你!”秦河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青。
“请吧。”
宣润做个恭请的手势,毫不留情地赶人。
秦河领着仆人离开官府,走在街上,远远瞧见光荣榜旁有人敲锣打鼓。
那鼓声、锣声,一声声都像锤子敲在他头上。
“好个宣润,敢戏弄爷!”
秦河回过头朝官府的方向看去,阴恻恻地笑着,“爷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别州的发达离不开欣欣向荣的市场,宣润十分重视市场秩序,常常亲自带队视察城中店铺的经营状况,关心来往商旅在别州城中交易时遇着的问题,处置公事的时候,宣润一贯是严肃认真的,随行之人全都严阵以待,以防长官突然问及自己所管之事答不上来。
“……在别州府做生意的外来商旅,可以予以减税的优待……”
宣润一面走着,一面说着,渐渐停下脚步,目光投向不远处。
众人立马跟着停下,紧张地看过去,便见他们娇艳美丽的刺史夫人正笑着朝这边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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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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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润回以一抹微笑,察觉下属都在看自己,轻咳一声,恢复严肃之色,再开口时,语气神态都比先前更加温和。随行的官员对视一眼,全都窃喜,朝金迎递去感激的目光。他们越看越觉金迎美得仿若仙子,难怪他们的宣刺史,眼里容不下别的人。
有如此一位容貌美丽、手段高明的贤内助,谁不羡慕宣刺史的好福气?
围在金迎身边的少女、妇人则为宣润翩翩俊雅的身姿倾倒,前者盼着未来夫君也能有如此出尘绝俗的气度,后者则遗憾所嫁之人与宣润相比差得实在太远。
宣润走进一家首饰铺子,看着铺子里琳琅满目的金银首饰,满意一笑。
自从别州城名声越来越大,吸引来众多商人,城中的首饰铺子渐渐多起来,整个别州乃至江北道最时兴的首饰都在别州城,按照阿迎的话说,别州城已经是整个江北道的旅游商贸中心。
宣润一面想着,一面走近柜台,目光停在一只翡翠镯子上。
他从前是不会多看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一眼的,但是只要阿迎喜欢,华而不实又如何?
掌柜的顺着他得视线看去,将盛着翡翠镯子的木匣捧来他面前,“宣刺史好眼光,这只镯子是新货……”
宣润点了点头,让掌柜的留着这镯子。
掌柜的顿时笑开颜,连声答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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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河在家中气闷几日,领着仆人去道主州请大佛来压宣润。
“你惹谁不好,惹那金小祖。”
“表哥细讲。”
“别州厉害的人物可不止宣润一人!那金迎是别州商盟的会长,与江北商会的柳云陆更是关系匪浅,你何苦与她作对?”
回程的路上,秦河仍旧郁闷着,他哪里想得到,那姓金的女人竟然如此不好对付。
秦氏的产业要在别州扎根,必得在官府落户,不然,每年都得上缴巨量税银。
秦河回到别州后大半月,想尽办法想要落户,可是官府的人油盐不进,根本不给他面子,眼见着加入别州商盟的其他商人在祥云轩中与金迎谈笑风生,个个荷包鼓鼓、满面红光,而他手上的产业却冷冷清清,别说赚钱,每日亏损得他肉疼。
思量再三,秦河狠下心,通过关系拜到金迎面前,决心吃下哑巴亏。
“秦二爷?我倒是不曾听说过,江北商界有这样一号人物。”
秦河自然不是江北人,否则也没胆量招惹金迎。
事已至此,秦河除了伏低做小也别无他法。偏偏他运气不好,遇上金迎想要给所有来到别州经商的商人立规矩的时候,他的赔礼道歉,金迎自然是不领受的。
“今日我若坏了规矩,他日谁都敢在别州撒野,到头来,不过是赔点钱、说几句软话的事,那别州岂不乱了套了?”金迎讽刺一笑,扬了扬下巴,示意仆从将秦河带来的礼退回去。
“秦二爷,请回吧。”
秦河本就心中有怨,好不容易拉下脸来讨好,不承想,竟被金迎如此冷言冷语对待,颜面扫地,更是恨毒了金迎。
回到家中,秦河打砸一番泄愤,一掌拍在凭几上,恶狠狠地说:
“金氏这贱人,敢给爷不痛快!爷定让她付出代价!”
说罢,他紫胀着脸、喘着粗气,将仆人叫到跟前交待一番。
两日后,一个身着布衣的汉子从秦家偏门而入,来到秦河面前。
秦河眯着眼,打量汉子片刻,问:“你就是马宗?”
马宗板着脸,一言不发。
仆人趴在秦河耳边曲曲一阵。秦河脸上渐渐现出狞笑,盯着马宗的眼睛放出诡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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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月十五,官府发俸。
宣润领着俸禄后,一贯是交给金迎操持的。
金迎生财本事了得,钱到她手里,总会越来越多,没有用完的时候。
宣润对此十分佩服,更加放心地交出俸禄。
金迎体谅他在外常有不得已的应酬,怕他手头没钱不好办事,总会给他随身的荷包里塞钱。
这日,金迎照例将装好钱的荷包递给宣润。
“有时候,你也不必犟着,使些银钱,能将事尽快办妥,也是好的。”
“你知道的,我素来不喜那一套。”
“是,我知道,当初,你是别县的县令,只能管着别县的衙门,如今,你是别州的刺史,可以肃清别州官场的风气,可是,天下不只别州……”
宣润沉默片刻,接过钱袋,语气真挚地说:“阿迎,你说的,我都明白——”
他正要将荷包揣进袖中,像是想到什么,动作一顿,抬起头局促地看来。
金迎一愣,诧异地问:“不够?”
宣润抿了抿唇,斟酌片刻,点头。
金迎不禁失笑,又取了些钱来塞进荷包里。
宣润接过鼓囊囊的钱袋,揣进袖中,像是怕金迎细问,整理了一下衣襟,便匆匆而去。阿穷乖乖等在院子里,见着他出来,哒哒哒地跑近,往他手里塞一把沉甸甸的东西,“爹爹在外奔波辛苦,这是儿子孝敬您的。”
宣润看一眼手里的钱,知道是阿穷的“小生意”颇有盈余。
妻儿都是赚钱的一把好手,唯独他的俸禄微薄,宣润既惭愧又欣慰,想了想,收下了阿穷的孝心。
阿穷登时兴高采烈,挺着小小的胸膛,志得意满地跑进院子里。
哟嚯!他能赚钱给爹娘用啦!
宣润笑看着活泼可爱的阿穷,一回头,金迎正倚在门边对他笑。
一时之间,他心中的幸福像白面馒头一样冒着热气不断发胀。
等到他离家去了官府,花婆走近金迎,忧心地说:“夫人,刺史莫不是遇上事了,阿穷小郎君给的钱,刺史从前都不收的,今日竟然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