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妖眼珠子乱转,心道:“这女子既然可以轻松制服我,应该有与恶人一战的能力。等到他们双方打起来,我便可以趁机将小黑救走。人间险恶,往后我跟小黑便专心往深山老林里修炼,再不与人类往来了。”这也是刚刚司月给她的提醒,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它现在先和这对男女站一队,待找到机会便带小黑一起逃走。
沈寔找到根六尺多长的木棍,握在手心里来往挥击了几下,这才折返了回来。刚好看到猫妖一双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心道:“哼,妖便是妖,脑子里不知在盘算什么害人的主意。待我将恶人收拾好,便杀了这猫妖,省得它往后再去谋害人命。”
一人一妖各怀心思,司月无知无觉,只顾盯着茅草屋看:“你们都准备好了吗?我们走慢一点,别发出声音,待会儿一齐进到屋里吓那恶人一跳。”呵呵笑了两声,自顾自乐了。
沈寔肃声道:“司姑娘,这事情很重要,可不是你平时里玩闹的游戏。”
他本就是战场上带兵打仗的军人,端肃着脸时威严之气犹然而生。司月不敢再造次,低声说了句“我知道了”。
沈寔又道:“待会儿我先进去,若没问题司姑娘你再进去。”
司月困惑:“一起进去啊,为何搞那么复杂?”
沈寔瞥了猫妖一眼,低声向她解释:“谁知道这猫妖有没有骗人,说不定里面有什么陷阱机关,一起进去容易被一网打尽。”
虽然他已经极力压低声音了,可猫妖耳朵多灵啊,听得可是清清楚楚。一双猫耳委屈得比平时竖高了几分:“我没有骗人,我说的都是真的!”
然而屋子里空无一人,找遍了三间茅草屋,也没见到半个人影。且屋中蛛网遍结,厚厚的一层灰,不像有人近日住过的痕迹。
这会儿连司月都不信它了:“你个骗子猫,你耍我们啊?你自己瞧瞧,这破烂地方起码有两个月没人住了。你就算是骗人,也要找个像样点的地方吧。真当我们是傻子吗?”
但猫妖找不到同伴那着急绝望的模样又不像是装的,它跪坐在地上,“小黑小黑”地叫着,哭得撕心裂肺的。
“怎么会这样?明明之前还在的。小黑到哪里去了,到哪里去了!呜呜呜……把我的小黑还给我。”还对天长嚎。
这简直是让司月叹为观止:“我再不说你是个笨猫了,你这戏演得太好了。戏精猫!”
却见沈寔提着他那把松木做的火把在桌台那照来照去。
她走过去问:“怎么了,可是发现了什么?”
沈寔伸手往桌面上一抹,指尖顿时沾上了厚厚一层灰。
“这是灰。”他道。
“我看出来了。”司月看他将指尖那层灰又是搓又是嗅,觉得莫名其妙。那么显而易见的东西,有必要那么谨慎吗?
“你仔细看,这桌面上的并非长日无人居住而积累下的灰尘。”沈寔指了指凹凸不平的灰尘表面,“若是积累下的灰尘,应是均匀分布的。这些灰尘明显就是灶台里燃尽的烟灰,是有人为了制造屋里无人居住的假像而特意洒下的。”
司月倒是没往这方面留意过,她想了想道:“难道这屋里原来当真是恶人住的?可他处心积虑地弄这些玄虚,目的到底是什么啊?闲得慌?”
沈寔冷笑:“那只有找到他本人才能知道了。”
驿站里此时正陷入一片慌乱中,所有人都不知道半夜来袭者到底是何人。
之前打斗声起之时,驿官不敢冒然出头,缩在房里不敢作声。待外头打斗声渐歇,方从被窝里钻出个脑袋,侧耳倾听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声响方敢下了床,抽开条门缝儿凑眼去瞧,确认没危险后才敢开门出去。
他提着灯笼叫了驿站里干活的几个伙计,凑了一伙人壮着胆儿去查探,只谁也不敢先迈出第一步。
“大家伙儿害怕,我能理解。既然我身为驿官,自然由我领着大伙儿过去。”他一双眼睛睨着那几个伙计。
其中有个叫何石头的伙计想道:“李爷若真打算领头走,刚才直接就可以走了,何必如此一举,对着我们讲这番话?”又想李林标作为驿官,处事也算公正。自己若是在这事上入了他的眼,日后有什么好处,他也会第一个念到我。
想到此处,忙伸手抢了驿官手里提着的烛台,道:“小的能来这驿站做活计,都是托赖李爷的福荫,小的思报不及。如今此事危险,这家驿站没了李爷管事又不行,不如让小的打头阵吧。”说罢,也不等驿官回应,跨步便走。
大家伙连忙跟上。
待走至沈寔房门,大家伙见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无不吓得面面失色。
这些可都是京城里来的贵人,莫不是丢了性命了吧。
众人均想:完了完了,夔王殿下不会也死于非命了吧。怕就怕圣上一朝丧子,震怒之下迁怒他们这些靠着驿馆谋生的人。
打头的何石头更是一双手直打颤,烛台上的蜡油滴到他手上都不觉得痛。可若是掉头就跑,之前在驿官面前刷的好感便全没了,还落得个贪生怕死的名声。哪个领头的愿意重用一个贪生怕死的手下呢?
何石头强忍着内心的惊惧,上去一个一个察看,回来后喜笑颜开:“李爷,贵人们有呼吸有心跳,身子还热乎着呢,估计只是昏睡过去了。”
驿官听闻,这才放下心来:“这贵人们躺在地上容易着凉,咱们要不把他们搬回床上?”他一边说一边走近去瞧,瞧了一圈后脸刷地沉了下来。
何石头问:“李爷,怎么了?”
驿官不理会,抢过何石头手里的烛台将整间房都搜寻了一遍,颓然道:“夔王殿下不见了!”
--------------------
第64章
==================
什么!阿寔不见了?
吴翌从昏迷中醒过来,脑子还昏昏沉沉的,就听到这个噩耗。他从床上跳了起来,揪住驿官的衣领:“什么叫夔王殿下不见了?你给我说清楚!”
盛怒之下,表情难免狰狞。
驿官哪里见过这阵仗,上下嘴皮子张合,吞吞吐吐的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崔衡赶紧将驿官救下:“吴大人,你冷静一点。”
吴翌怒:“阿寔不见了,你让我怎么冷静!”
崔衡道:“驿官过来时,我们全部都昏倒在地,而夔王不知所踪。这并非驿官之过,你就算拿驿官出气,殿下也回不来啊。”
吴翌也是关心则乱,脑子一充血就不管不顾了,现在稍稍冷静下来。再一问,才知道崔宝珠那边也在找司月。
“也就是说,阿寔和司月这小姑娘一同失踪的?”吴翌垂眸作思考状。
过了好一会儿,才掀起眼帘,目光重新落在崔衡身上:“你为什么提到司月姑娘?莫非……你疑心她和阿寔的失踪有关?”
虽然在玉成小镇时,司月曾以一已之力占胜王煊,救下他们众人。但崔衡一想到之前司月竟与邪祟为伍,行事如此悖逆,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
吴翌见崔衡沉默不语,明白他这是默认了,脸色也阴沉下来。
昨天他还琢磨着怎么将司月和沈寔凑作一对,这会儿疑心一起,又恨不得将人家碎尸万段了。
其实他们也不想想,若司月果真如他们所猜测的那般要对沈寔不利,当初在玉成小镇时又怎会救下他们?
只是人有时候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事。
吴翌既怀疑上了司月,便吩咐护卫将崔宝珠囚禁起来。
崔宝珠简直是莫名其妙:“你是不是疯了?为什么要将我关起来?”
若换作以前,她再不敢这样对吴翌这种皇亲贵胄如此无礼,说到底她崔家再富有,不过是一商户人家。但自打自己经历过那些不堪的事情后,她便变得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了,因此言行也越发的无所顾忌起来。
吴翌冷笑:“你刚拜的师傅不是不见了吗?可见这驿馆里不安全。为免意外发生,我们将你保护起来,你还得感谢我们呢。”
可他这态度,也不像是为保护她的安全才如此行事的。崔宝珠怎么想也想不到是沈寔失踪了,而吴翌怀疑司月是主谋人。而她之所以被关起来,也不过是因为受司月牵连之故。
沈寔失踪这个消息,此时已经传到了钱宅后院。
“你说沈寔失踪了?”袁不臣听闻也是惊讶,“消息可是确凿无疑?”
“据探子回报,确实是如此。现在驿馆那边正乱作一团呢。”
“真是奇了,他身边带着玄术高手,还有一众护卫,这样重重保护之下,他是如何失踪的?”
“听闻昨天夜里传来打斗声,等到驿官带着店伙过去瞧时,夔王便不见了踪影。至于他的那些手下,当时全都昏迷不醒。”
越说袁不臣越是奇了:“难道是有人使了迷烟?”
这么具体的消息探子可查不出了。
这事真是越发的扑朔迷离了。之前沈寔一行人为何能从玉成小镇平安归来还没搞清楚,现在他自己本人又失踪了。是真的失踪,还是故意放的烟雾弹?
漕帮总堂大宅。
“你真要躲在这里不回去,也不给吴翌他们报平安吗?这会儿,他们八成以为我俩失踪了。我也便罢了,但你不一样,他们现在肯定非常担心你的安危。”司月说道。
从城外回来,沈寔就没决定回驿馆那边。当时司月也是觉得好玩,便跟着他一起潜入漕帮总堂。
漕帮总堂宅院深深,空房子多得是。有了司月的玄术帮忙,两人藏在一进废弃的院落里躲了两天也未被发现。在这两天里,靠着司月折的纸鹤监听欧阳帮主那边的动静。
一开始,司月兴致勃勃的,听闻沈寔欲作那梁上君子到欧阳帮主那边监视动静,她立刻出主意:“躲在梁上一动不动多累人啊。你瞧我的,我折的这些纸鹤可以飞到欧阳帮主常去的地方,每隔一段时间我会将纸鹤召唤回来,到时它们自然会将欧阳帮主那边的对话原原本本的复述给我们听。这样,你也不会累,而纸鹤这种小东西,也不容易被人发现。这不比你当梁上君子好多了?”
此计甚妙,沈寔采纳了。
监听了两天,欧阳帮主不是和户堂堂主下棋,便是和礼堂堂主品茗,当真是无聊得很。
司月本就不是个有耐心之人,很快就不耐烦了,忍不住撺掇沈寔回驿馆。
沈寔瞥了一眼那猫妖,心想司月若是要离开,便会将猫妖一同带走。可此女对待这妖物太过于妇人之仁,之后放走猫妖也不是不可能。如此一来,倒是不能让她先行离开了。
得想个办法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才行。
“那恶人要对付的只是本王,若是本人回驿馆,那人一计不成肯定会再生一记,到时候恐怕会迁连到驿馆诸人。本王琢磨着,那恶人之所以要杀我,便是为的京怀大运河的控制权。而夺取京怀大运河的控制权,就需要通过漕帮欧阳帮主之手才可以。因此,对方肯定会对欧阳帮主采取行动,本王只要守在欧阳帮主身边,便可以静制动,揪出那罪魁祸首,查明真相。”
猫妖小鸡啄米般直点头。只要找到那个恶人,它便能趁机救回小黑了。
司月半边身子都扑在桌面上,无奈道:“那到底要等多久啊!我都快闷死了。”
之前她被沈遇关着的时候,还有说书的女先生给她讲故事打发日子。现在也没人关着她,她倒是可以随时走人,但是留沈寔一人在这也太危险了,他又不懂玄术。怪只怪她的心肠不够硬,没能洒脱离去,只得默默忍受这无聊的时光了。
沈寔看她瘪着嘴,玉白的脸上是一副生无可恋表情,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既然你觉得闷,不如我们聊聊天?”
“聊天?”聊胜于无了,司月无可无不可地轻轻颔首。
沈寔凝神一想,倒让他想起一事来:“司姑娘,你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梦境里?”
说起这个,司月立刻来了精神:“这事可问不得我,得问你啊。”
“问我?”沈寔浓黑的剑眉皱起。
任他如何天马行空,也猜测不到司月接下来的话。
“当然要问你了。殿下,你可还记得之前在玉成小镇外面,我因为离魂之故,魂魄飞去了你那边?”
沈寔当然记得了,那时他并不知道那个魂魄是生魂,还当她早已命丧黄泉。
“我一开始,当是自己在玉成小镇时触碰到什么禁忌,才引发的离魂。一直到那晚,就是王煊得到他应得报应的那晚,你再次进入梦境了。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每当你进入那个梦境,我就会不由自主地离魂,离魂后的魂魄会被强行吸进你的梦境里。我估计之前在玉成小镇外面那一次,你只是打了个盹很快便清醒了,我的魂魄才未被吸进去。”
他不过是做了个梦而已,竟引得眼前的少女离魂,而且少女离魂后的魂魄还会进入他的梦境。
此事简直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猫妖在人间也混了有一段日子了,对人的事一知半解的,再加上它并非当事人,因而听闻两人的对话,脱口而出:“也许你们两人这是前世有缘,所以今生才会相会啊。”
也不知是看了哪家的话本子。
司月作认真思考状,末了认同道:“笨猫,我觉得你说的真有点道理。”
她竟然认同了!
沈寔凝视着她,发觉她目色清明,并未渗杂着丝毫情愫,估计她所谓的认同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他也认真复盘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如果我们真的前世有缘,那在我们并未相遇之前,司姑娘就应该出现在本王的梦境里,可本王之前从未见过司姑娘的身影。我琢磨着,或许这并非是前世的缘份。”
“你不认同这种说法?那你说说,为什么你做那个梦的时候,我会离魂?总得有个原故吧?”
“司姑娘进入本王的梦境,可曾遇见过什么怪事?”沈寔不答反问。
“怪事?”司月指尖点着自己的脑门,“在你的梦境里,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里面充斥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似是压仰、躁郁、自暴自弃这种,总而言之就是让人很不舒服。这总应该算得上是怪事了吧?”
沈寔虎躯一震,压仰、躁郁、自暴自弃那正是他打小在梦境里感受到情绪。最开始的时候,由于受到那种强烈负面情绪的冲击,他醒来后总会大病一场。后面慢慢的,耐受力越来越高,这才能在梦境后支撑得下去。如果梦境里的一切,真是他的前世,那在那个前世里,他一定过得很不开心。这种心境,他无法向人倾诉,但司月似乎自然而然地就跟他同感了。
只是,这个人为什么是她?
--------------------
第65章
==================
“你……为何用这种目光看着我?”司月不由得惴惴不安,“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不应该啊,她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她又想起一事:“对了,在你的梦境里,有一个女子好像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