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梅林旧友【完结】
时间:2023-05-22 23:11:04

  沈寔更加惊讶了:“是谁?”
  司月有些苦恼:“我不知道她是谁,就只能听到她的声音。”
  “只能听到声音?她说了什么?”
  “她只是在呼唤我的名字,并没有多说什么。对了,她好像就住在无念桥的对面。她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无念桥的对面被浓雾所包裹着,那里似乎是一个禁忌之地。沈寔早就将梦境中的整个天宫探索过一遍,那个禁忌之地是他所到达不了的地方。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桥对面还有一个神秘人存在。
  “对了。”司月又想起来了,“我记得她曾经说过,我之所以无法穿越结界,是因为我还没有想起我是谁。真是个奇怪的人,我想不起来我是谁,她要真那么厉害,就应该开口告诉我啊。搞得神神秘秘的,我看她就是在故弄玄虚!”
  沈寔却沉思了,莫非他们真要想起前世的身份,才能穿越结界,拨开云雾找出真相?
  不过不管如何,那毕竟只是前世的过往,与今生种种毫无关联,何必纠结。
  他刚想转开话题,却听司月道:“不过有一件事,真的好奇怪?”
  “什么事?”他忍不住好奇。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在你的梦境中,沈遇便是天君。你、我、他,我们三人都出现天宫,那我们前世便是天人呐。我就不必说了,沈遇在玄术一道领悟力也是无人能敌。但是夔王殿下你,却至今未能领悟玄术之妙,这又是为何呢?”
  玄术,实乃凡人参悟天地之法则加以利用。而仙人,便是制定天地法则者。如果他们三人前世都是仙人,为什么独独沈寔参悟不到这些法则呢?
  沈寔心头一震,脑海中似乎有什么喷涌而出,但仔细一想,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忽然院子外头传来一阵吵闹声。
  又来了,又来了,沈寔难免心烦。
  原来是欧阳帮主的小妾们在吵闹。欧阳帮主躲在主宅装病,为了装得逼真一点,一直没进后院,也没召唤过哪个小妾。时间一长,这些小妾们难免心慌,有几个生了儿子的更是吵得欢,生怕欧阳帮主没挺过这个“病”,自己的儿子们继承不了帮主之位。于是这两天,小妾们在垂花门那里吵着要面见帮主。
  而司月却是精神一振,她在这破院子待了两天,哪里都不能去,真真无聊得紧。外头的那些女人虽然吵闹,但好歹有点人气不是。
  趁着夜色,她施了御风术施施然飘到屋顶,在那上头踩着瓦片前去瞧热闹。
  没想到猫妖也是只八卦猫,跟在她身后,两人走到垂花门附近,身体缩在屋顶瓦头后面,露出一双脑袋,四只瞪得溜圆的眼睛正好奇地望着地面上的女人。
  回来时司月依旧是意犹未尽:“笨猫,你觉得欧阳帮主要是翘辫子了,二老婆的儿子能不能上位?”
  猫妖道:“怕是不能。”
  “为何?二老婆的儿子可是长子,而且现在在帮里也历练了好些时候,他的希望不应该是最大吗?这外头人都说,长幼有序,论继承权,长子当然有优势了。”
  “人间的规矩算个屁,枉你还是个人呢,连这点都不懂。欧阳帮主才是那个立规矩的人,他要承认长幼有序,那长子继承他的位置自是没话说。但他要是不承认,长子亦是无可奈何。我还是比较看好小老婆的儿子。”
  司月回怼:“说你是笨猫你还不承认。小老婆的儿子还是个奶娃娃,乳臭未干的奶娃娃能顶什么事?”
  猫妖摇摇头:“不然不然。你看好的二老婆,年华不再容颜凋敝,哪及得上小老婆青春貌美?此消彼长,欧阳帮主肯定是向着小老婆多些。”
  一人一妖听了一场八卦回来,双方你来我往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到了最后,谁都认为自己的看法是正确的。司月感叹道:“不愧是漕帮帮主,我还道这么大的院子,欧阳帮主一个人住得过来吗?谁知道他娶了那么多小老婆,一个院子安置一个,整栋宅院便填满了一大半了。原来富有的男人过的是这种生活,真是让人消受不来。不过,他娶了一堆的小老婆,他的原配夫人呢?怎么不出来管管这些个小老婆?”
  这两天飞回来的纸鹤没有一只传递过欧阳帮主妻子的消息。
  司月不禁疑惑了,难道欧阳帮主的妻子已经离世了吗?
  “并非你猜想的那样。”对于这一点,沈寔倒是知情,“他的妻子欧阳夫人,她并没有离世。”
  “那她怎么不出来?可是生病了?”
  沈寔淡然道:“据说,她是疯了。十二年前便疯了。”
  “疯了?”司月细思量一番,“好奇怪,欧阳夫人十二年前便疯了。而帮主二老婆生的长子,也正好是十二岁。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吗?”
  沈寔道:“欧阳夫人原是漕帮上一任帮主范长天的独生女,三十年前,范长天得了重病,怕他死后女儿得不到照应,便在帮中物色一年轻人给女儿定婚。当时范长天也没想那年轻人有多大出息,只要自己死后,女儿生活安稳便已足矣。哪想成亲后,那年轻人在范长天的帮扶下,竟在短短的一年内,接管了帮主之位。”
  这位年轻人指的便是现在的欧阳帮主了。
  “能为女儿选得如此佳婿,听闻范长天临死闭眼前很是欣慰。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死之后的十八年里,他的女儿欧阳夫人却依然没能为欧阳帮主诞下一儿半女。后来……”
  “后来欧阳帮主为了生儿子,便一个又一个的小老婆娶回家里。”不需要沈寔讲下去,司月便已猜到了结局,“然后欧阳夫人受不了夫君离心这个打击,便疯了?”
  沈寔点点头:“大致如此。”
  司月无奈叹气。情之一字真真是误人太深。在这一点上,欧阳夫人就比不上钱玉了。钱玉在得知丈夫另置外室便挥刀断情丝,可欧阳夫人却选择继续沉沦,然终究走不出来。
  “那她现在在哪里?不会被欧阳帮主关起来了吧。”不都是这样子的吗?靠着妻子上位的男人,得势后连妻子的面都不想见了。仿佛这样,就能洗涮自己过去的“吃过软饭的时光”一般。
  “西山慈恩寺。她现在在那里静修。”
  司月点点头,果然如她猜想的那样。说是静修,不过是对外的说辞,为欧阳帮主自己的面子挽尊罢了。毕竟,就算是内心真的卑劣,对外还是要装出一副情深意重的样子。没办法,世人吃这一套。
  不过——
  有一点司月还是觉得很奇怪:“你说,范长天既然能坐上帮主的位置,可见其能力和心机都不缺。这样的人,会不明白‘人心难测’这四个字吗?他扶持女婿上位,又怎么保证这个女婿上位后不会反手虐待他女儿?除非,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并非那等软弱之辈,他有自信自己的女儿可以把控住这个女婿。”
  沈寔凝视着司月,目光有些惊讶。司月说的正是他要隐瞒的。他看司月天性纯良,并不打算将欧阳夫妇反目的详情说得太清楚。
  但她终究还是猜出来了。
  沈寔只好道:“欧阳夫人确实是个女中豪杰。当初欧阳帮主之所以那么快在漕帮站稳脚跟,其中欧阳夫人功劳甚大。只是成亲后,欧阳夫人有坐过几次胎,可惜因为太过操劳最后都落下了。后来为了安心养胎,才将帮中事务尽数交给欧阳帮主。谁知道最后胎儿还是没能保住,她日渐消沉,在帮中的心腹也多数被欧阳帮主收买了。此消彼长,到欧阳帮主要纳妾之时,她已失去了能与欧阳帮主抗衡之力。”
  这会儿不止司月,连猫妖都听得两眼发光,一人一妖同时瞪圆了眼睛,想象着欧阳夫妇反目时的刀光剑影,不禁神往。司月感叹:“这故事真好听,我要当时在场就好了。我一定跳出来拆穿欧阳帮主那虚伪的嘴脸!”
  猫妖亦是不甘示弱,高举着手:“我我我,还有我。我也要告诉欧阳夫人,她之所以落胎,肯定是欧阳帮主动的手脚!”
  司月高兴了,向猫妖举手击掌:“我们两个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这个举动落入沈寔眼中,他脸色不善,只觉得司月冥顽不灵,竟与妖物打成一片。但看到她那双黑白分明仿佛黑玛瑙浸在水中的眼眸,又觉得必定是她太过于单纯,不懂妖之险恶,这才与妖物为伍,也怪不得她。
  他看着司月对着猫妖像朵开在山间的花,无拘无束地笑着,笑着,忽然间笑容慢慢变淡。她的视线向着他望过来,与他的目光交接。
  他听到她叫起来:“欧阳夫人!是欧阳夫人!殿下,你怀疑背后操纵猫妖的那一方,是欧阳夫人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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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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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夫人又不是傻子,她是脂粉堆里的英雄,束带顶冠的男人都难及得上她半分。她连落几胎,最终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心情日渐消沉。可是时日一长,不需要旁人提醒,她自己一定会明白过来,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到底是谁。
  可惜她消沉的时日太长,漕帮已被欧阳帮主牢牢把控,她已失去抗衡之力。于是退避西山慈恩寺,静侯时机。
  而沈寔,恰好就是欧阳夫人等候的那个时机。
  只要沈寔死在怀阳城,帝后一定会怀疑欧阳帮主便是凶手。丧子之痛,帝后二人一定会对漕帮下手,为儿子报仇,为自己血恨。
  这一手借刀杀人,用得真是好啊。
  司月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但看沈寔脸上没有一点意外的样子,显然他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只是没有开口而已。
  猫妖起初大吃一惊,她上一刻还在为欧阳夫人报不平,下一刻知道欧阳夫人便是那个胁迫它和小黑的幕后真凶,又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
  “不过话说回来,”司月皱着脸又开始苦恼了,“如果幕后的那个人真是她,她要报仇为什么不直接向欧阳帮主下手,还非得绕那么大一圈?”
  沈寔轻叹:“只因欧阳夫人明白,对于一个迷恋权力的男人而言,死亡并非对其最严酷的惩罚。要让他余生无可奈何地看着权势如何从自己手中一点一点地流走,让他生不如死,痛不欲生,也许才是欧阳夫人希望看到的。”
  司月挑挑眉。上位者的世界好难懂哦。这样做,诚然可以令仇者痛,自己心里也痛快了,可也浪费掉自己的时间了啊。如果换作是她,她管男人有没有生不如死,有没有痛不欲生,一刀过去就完了。自此后他走他的黄泉路,我走我的人生桥,各不相干。
  “不过,”沈寔说,“这不过是本王的猜想,事实是否如此还未可知。”
  司月还想说什么,报信的纸鹤飞回来了。
  原来是户堂堂主赵旭的夫人贾有蓉从角门处悄悄进来了。贾有容族中的妹妹被家里送到欧阳靖床上,成了府里的六姨娘。六姨娘眼见丈夫病了好些天,心中很是忧心,便打发婆子将族姐贾有蓉请过来商讨。
  这原本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司月却有些诧异:“她怎么也跟过来了?”
  她在意的,是陪同贾有蓉一起过来的那位妇人。
  沈寔不解:“她?你指的是哪一位?”
  司月道:“谢蓉啊,就是跟着贾夫人过来的那位。”
  “你认识她?”
  “算是认识吧,就见过一面。”
  “你可是觉得她有什么古怪之处?”
  司月摇摇头,想了想又道:“不过,这位谢娘子是户堂管事的妻子,出入户堂赵府不出奇。但这里是漕帮总堂大宅,她怎么也跟过来了?”
  她觉得奇怪,沈寔却是不以为然。也许人家恰好要拍贾夫人的马屁,便巴巴的跟过来呢?官场上这种事屡见不鲜。
  果然没过多久,她便随同贾夫人一起从角门悄悄离开了。
  司月也觉得自己多疑了。
  是夜无月,她入了内室摊开自己的被铺,刚躺下时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爬起来走到外头对着沈寔叮咛:“我要睡了,你今晚可千万别做梦了。”
  沈寔一怔,苦笑道:“姑娘这是为难本王了,做梦与否,又由不得本王决定。”
  司月悻悻然回去:“你就尽量控制一下,这都不行吗?”她原本还挺好奇梦里的那个声音是谁,但待在梦里的感觉太难受了,这种难受足以阻挡住她的好奇心。
  她如此想当然是,沈寔也不跟她计较。
  也许是入睡前的这番话起了作用,当晚沈寔并没有做那个天宫的梦,司月也很快便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一声凄厉的叫声惊醒。
  她睁开眼睛,凝神细听,就听到一阵尖厉的哭叫声。
  沈寔也醒过来了,掀开被子奔到屋外。司月和猫妖紧随其后,一起跳上屋顶,踩着瓦片一路循声而去。
  西院,舒姨娘抱着自己的儿子哭得肝肠寸断,“我的儿”“心肝儿肉”不断的叫唤着。服侍的下人没一个敢上前,远远地观望着。
  沈寔小心地揭开瓦片,透过孔隙望向室内。
  见舒姨娘抱着的小少年,躯体血肉如被抽干般瘪下去,只剩下皮包着骨头。
  如此诡异,难怪那些下人远远的躲开了,就连沈寔司月几人见了都倒吸一口凉气,也只有亲娘敢抱着这样一副枯骨不撒手:“我的儿,你怎么就去了啊,你让为娘的怎么活啊。”
  看着痛失爱子的舒姨娘,司月轻声问沈寔:“看样子,这小少年死得蹊跷,而且死状根本就不是正常死亡,很像我在玉成镇见过的那些死去的原住居民。可造成玉成镇居民死亡的罪魁祸首王煊已经自食恶果了。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学会了这种歪门邪术?”
  沈寔轻叹:“我原本只有三四分的把握,如今看到欧阳靖长子的死,这份把握又多了两三成。”
  司月不过是随口一问,但听沈寔语气,倒像是真的知道凶手是谁一般。她刚想开口询问,话未出口,脑子忽然转过弯来。
  “你怀疑害死这小少年的人是欧阳夫人?”
  沈寔来到此地守株待兔,不就是因为疑心欧阳夫人么?那么他怀疑的凶手,必定便是欧阳夫人了。
  沈寔轻轻颔首。他原以为欧阳夫人的报复只针对欧阳靖,毕竟欧阳夫人只是个女流之辈,留着欧阳靖的儿子,还可以方便她“挟天子”以令漕帮。所以他只盯紧了欧阳靖那处,没想到欧阳夫人的恨意如此之深,连个未成年的小少年都不放过。
  没过多久,长子亡故的消息便传到了欧阳靖那里。欧阳靖当下也顾不得装病了,急匆匆赶过来。
  “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惊怒的帮主,下人们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帮主饶命,不关我们的事啊。”
  欧阳靖看舒姨娘语无伦次,显然悲痛之下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此时显然不是问话之机,只得将目光转向那群奴仆,但没想到这群狗奴才竟然只知道推脱责任。
  “怎么,不说话,是想被乱棒打死吗?”他咬牙切齿地问。
  奶妈战战兢兢地跪走两步:“帮主,真的不关我们的事啊。舒姨娘夜里睡不着,便来到瑾少爷的房间看看,谁知道一进门,就发现瑾少爷他……他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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