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朝臣们就气得更狠了。
监国？什么时候的事？怎么能让她监国呢？
被她骂过的朝臣们扶着自己的老腰，唉声叹气，好像下一秒就要厥过去了。
魏琳只能摊手，我就说嘛，朝臣们身体素质太差，以后科举也要考一考体育才好。
直到日落时分，她才停了下来，站在街边伸了个懒腰。
骂了一天人，也挺累的。
“骂完了吗？”顾慈将手中的茶水递给她，“润润嗓子。”
魏琳喝了两口水，觉得嗓子不干了，才点了点头，问道：“骂完了，你怎么来了？”
顾慈笑道：“你大一早就在越国公府门口闹得那么厉害，谁不知道？”
他一早就看见越国公被自家夫人拿着鸡毛毯子追了两条街，就听说了魏琳怼人的事迹。
魏琳一路走一路骂，发泄完揣着手就跑了，他就跟在她的身后，帮她收拾残局。
被气到呕血的那名乡贡，还是顾慈找的医师过来。
魏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虽然有点不道德，但是……”
但是真的很爽啊！
那些人只会在奏折里暗戳戳地弹劾她，她光明正大地骂了回去，看见他们一脸憋屈的模样，怎一个爽字了得？
顾慈将她杂乱的发尾理顺：“没有休息好？早点回去睡觉吧。”
那些人只顾着和她互怼，甚少有人发现，魏琳只睡了一小会儿，眼睛里充满了血丝，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理。
“嗯。”魏琳点了点头。
“出气了就好。”顾慈柔声道。
他牵起魏琳的手，笑道：“走，回家。”
第107章 豆芽
◎一更◎
魏琳狠狠地补了一觉。
在她睡得天昏地暗, 不知时间为何物时，司清带着姚七娘已经快赶到了福州。
他们乘坐的正是黄四娘的宝船，通过水路, 一路从长安顺流而下，比起陆路来说, 这样的赶路方式快了许多。
福州除了靠海的地方外, 其他地方多丘陵, 福州刺史得知他们到来后, 从山林间窜了出来。
为了收归当地土族，他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山里，胡子拉碴, 浑身脏兮兮的，不知道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流民。
福州刺史和他们想象中的不同。
司清下船的时候, 就看见收拾了一番后的福州刺史，脸上的胡须剃得干干净净，露出一张白净的脸庞。
只看福州刺史上过的奏折，大多数人都会误以为他是个颇有想法的青年人, 直到这一刻, 司清才发现，福州刺史竟然长了一张娃娃脸。
他身量不高，混迹在人群中, 还以为是哪家带过来的小公子。
“尚书。”福州刺史向工部尚书拱手问好。
司清自己偷溜出来，除了随行的人，其余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份，眼下福州刺史也没有认出来, 工部尚书身边的这位少年, 就是大夏的小皇帝。
但他还是瞥了一眼司清, 思忖这人好生眼熟，不知道是否在哪里见过。
福州刺史将众人领进了刺史府，走到半路上才恍然惊觉，这人长得好像皇帝啊。
司清和程家家主会谈的时候，报纸上专门刊登了关于他们二人形象的版画，直到现在，只要消息不太闭塞，都知道大夏皇帝长什么样子了。
福州刺史开始思考这人是不是皇室的某位宗亲。
他身为福州刺史，只有回长安述职的时候，远远的见过皇帝一面，并不知晓这位小皇帝是什么样的性子，自然猜不到堂堂帝王，竟然偷溜到了船上，跟着工部尚书一路到了福州。
工部尚书带来了船工和匠人，福州刺史也准备好了关于船政司的筹建工作，只等着他们到来。
福州临海，有不少造船厂，但不是所有造船厂都能被纳入船政司。
福州刺史挑选了几个合适的造船厂，呈给工部尚书过目。
工部尚书扫了一眼，将这份详尽的规划书交给了司清。
福州刺史：？
他瞅了一眼人高马大，酷似皇帝的少年，心中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人肯定就是某位皇室宗亲吧！
说不定还是奉圣上之命，前来观察福州船政司的情况。福州刺史如此想到，这是否代表着圣上看重福州呢？
福州刺史激动了起来。
司清的几个庶出弟弟还未及冠，也没有封王，他只能在心中暗自猜测这人是小皇帝的哪位弟弟。
司清简单地扫了一眼，就将这份规划书又丢回给了工部尚书。
司清：朕是来玩的，这些事就交给你了。
工部尚书愁眉苦脸地接了过来，和福州刺史商议起筹建船政司一事。
船政司计划纳入的几个造船厂，都是根基浅薄的庶人开办的，若是当地望族开办的造船厂，不一定会同意给朝廷打工。
这些造船厂的技术，自然比不上根基深厚的当地望族，这也是福州刺史为什么要给朝廷上书，希望朝廷能提供技术支持。
司清围观了一会儿，听着又是庶民和当地望族的掰扯，深觉没意思，在屋内溜达了一圈后，就跑出去寻姚七娘一块儿玩儿了。
姚七娘被带走之后，一向很是担心，直到下了船，看见了一望无际的海面，心中的那份忧虑才渐渐消散。
不知道多少人穷其一生，也无法看见这样的景象。
姚七娘一辈子都待在长安，这是她头一次出远门，自然觉得什么都有趣，带着随从一路赶到了海边。
司清过来时，正看见海滩上的渔民们，对着海面上的仙景朝拜。
“这是干嘛呢？”司清疑惑问道。
“海市蜃楼，”姚七娘没有和渔民们一起向这奇异的景色朝拜，而是解释道，“魏仆射说过，这是光通过大气折射，形成的虚像……”
司清听得云里雾里，但为了和姚七娘找到共同语言，只得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姚七娘笑了起来：“我上次说人于天地，不过是蜉蝣，魏仆射还担心我，安慰我蚍蜉可撼大树。”
虽然这句话是来嘲讽不自量力的人，但魏琳似乎坚定的认为，蜉蝣可以撼动大树。
几千年来的庶民，不就是历史长河中的蜉蝣吗？但他们在历史中的重量，绝不是一页轻飘飘的史书可以记载下来的。
也许是见到了从未见到的海景，姚七娘的话多了起来，这里没有看管着她的姚家人，也没有文武百官，只有不相识的渔民。
她看上去自在多了。
司清盯着她的梨涡发了一会儿呆，想了想又问道：“皇后……你是真的心甘情愿当皇后的吗？”
他问完之后，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你看看你都在问些什么问题！
“世上没有那么多心甘情愿。”姚七娘虽然小他几岁，但思想看着比他成熟多了，只是摇了摇头。
司清眼中的光暗了下去。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既然是我的命数，我就该肩负起自己的责任，就像圣上也有自己的责任，魏仆射也有自己的责任。”姚七娘看上去很是豁达。
面对着大海，似乎什么拘束都消失不见了，她可以尽兴而言。
司清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即将消散的海市蜃楼，问道：“这话也是魏仆射告诉你的吗？”
他有一点气闷，对魏琳的称呼都疏远了许多。
姚七娘的眼睛眯了起来：“是啊。”
“魏仆射说，她的责任就是万民，是天下数万黎民，圣上可以偷溜出来，但她不可以。”
司清：……
我怀疑有人在拉踩我，并且掌握了证据。
他摸了摸鼻子，过了好一会儿，才闷声道：“知道了……再待几天，朕就回去了。”
姚七娘也许是天生的皇后人选，绕了一大圈之后，结果还是在劝谏他赶紧回朝。
她对着司清笑了笑，拉着他往海边走去：“好啊，听说海边可拾奇异贝类，圣上同我一起去看看吧。”
……
福州船政司一点点修建了起来，司清也一路北上，准备返回长安。
魏琳收到消息的时候，拽着姚成宣，请他吃了两顿饭。
“七娘！还好有七娘！”魏琳将饭菜疯狂往他嘴里塞。
姚成宣的脸颊被塞得鼓鼓囊囊，威胁道：“你再塞……信不信我吐你身上？”
魏琳手中的公筷停了下来。
姚成宣嚼了嚼，将嘴里的饭食咽下去后，继续说道：“七娘一向识大体，你请我吃饭有什么用？你想好怎么答谢她了吗？”
“当然。”魏琳点点头道。
她早就在做望远镜了，等姚七娘回来的时候，差不多也做完了，送给姚七娘正好合适。
魏琳又笑道：“不过我请你吃饭，不止是为了姚七娘。”
姚成宣看着她阴恻恻的笑容，不知为何打了个冷颤。
“是这样的，远洋出行最忌讳的就是坏血病。什么，你不知道什么是坏血病？就是身体长期缺乏维生素导致的一种病……”
“维生素是什么？这个你不用了解，你只需要知道哪些食物里能摄入维生素就可以了……”
姚成宣看着面前的一盆豆芽，抹了把脸，怒道：“所以你请我吃饭，就是为了测试我只吃豆芽会不会得那个什么坏血病？！”
魏琳敲了敲桌子：“这是造福远洋船队的大好事啊——”
“我造福你个大头鬼！”姚成宣跳了起来，挥舞着拳头，对着魏琳姣好的面容跃跃欲试。
“这件事我已经跟圣上说过了，圣上很感动你们主动给他分忧，说是回来就给你们赏赐。”魏琳丝毫不惧。
姚成宣：……
他转了转眼珠子，又问道：“就只有我一个人吗？齐沐呢？”
横竖都是死，他总得拉一个垫背的。
“他已经在开始实验了。”魏琳笑眯眯答道。
姚成宣：？？？
远洋出行最害怕的便是坏血病，人体长期吸收不到维生素，会出现一系列的并发症，最终导致死亡。
他们要环球航行，所需时间不知要几年，以现在的水平又无法做出能长久保存的水果罐头，魏琳头痛了两天，最终想到了在船上种植蔬菜。
豆芽就很合适。
齐沐已经蹲在家里啃了两天豆芽了，嘴巴都要淡出鸟来了，魏琳还说这是为了模仿船上的生活，丝毫不理会齐沐哭唧唧的表情。
不止有豆芽，还有茶叶也可以长久保存，预计船队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依靠这两样东西来补充维生素。
姚成宣冷哼一声：“你这样做，我们的友谊……”
“万古长青！”魏琳抢在他说完前接下了话。
姚成宣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咬牙切齿道：“我真想切开你的头盖骨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装着人类智慧的瑰宝。”魏琳捧场道。
姚成宣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这位年纪轻轻的御史，仿佛一瞬之间苍老了几十岁。
“哦对了，为了模仿船上的条件，豆芽还要自己种，记得记录下来噢。”魏琳得寸进尺道。
姚成宣忍无可忍，伸出手去拽她的头发：“魏琳！！！”
作者有话说：
内陆人看见海真的很治愈w
正文快完结啦，很多后续都会在番外里交代清楚，大家有想看的番外吗？
感谢在2023-05-20 18:39:57~2023-05-21 21:37: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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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扬帆起航
◎正文完◎
魏琳给了姚成宣一袋绿豆。
她打算在船上用木桶种植豆芽, 用水按照一比一的比例浸泡绿豆后，就可以放入木桶中，盖上层层纱布, 就可以发豆芽了。
郑和下西洋时，也是用这种办法来给船员们补充维生素。
姚成宣看着这一袋绿豆, 脸色逐渐变得和豆子的颜色一样。
“那你呢？”他不服气地问道。
“每年初春, 天子亲耕, 我身为百官之首, 自然也要作表率。”魏琳掏出了另一袋豆子。
姚成宣纵然有再大的怨气，这一刻也被压了下来。
当朝宰相陪着他们吃豆芽，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朝廷会给官员们提供饭食, 但御史台的御史们最近发现，姚御史不知怎的, 突然开始从家中自带饭食了。
他们眯起眼睛，望了一眼食盒中的粟米和……豆芽？
“姚御史……简朴至极。”他们憋了半天，才憋出来这句话。
姚成宣冷声笑道：“呵呵。”
魏琳一向简朴惯了，身为宰相都还在穿打补丁的衣裳, 尚书省的官员们看见了她吃豆芽, 也并不觉得异样。
反倒是姚成宣，平日里总是一副富家子的做派，簪花佩玉, 涂脂抹粉，吃食上也极为讲究，乍然看见他如此清贫，同僚们都被吓了一跳。
“是不是姚家出了什么事啊？”有人嘀咕道。
好巧不巧, 魏琳带着自己的饭盒来找他一同吃饭, 御史们看见了她之后, 更加疑惑了。
朝中这是……开始流行吃豆芽了？
魏琳看出了他们眼中的疑惑，笑道：“你们要不要也来点？”
御史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拒绝之词还没有说出口，就听见这位尚书左仆射正色道：“太平盛世之下，亦有诸多疾苦，庶民不能饱食，我等身为百官之首，亦是庶民之父母，应以身作则，方知疾苦，才知如何为民谋利。”
所以吃豆芽，是为了体验庶民的生活，才知道怎么帮助庶民。
御史们被道德绑架了一通，大惊失色。
魏仆射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不跟着一起吃豆芽，岂不是成了不知民间疾苦的罪人了？
姚成宣翻了个白眼。
她唬你们呢！怎么这么轻易就被唬住了？
御史们忙不迭打开自己的食盒：“魏仆射，分我点豆芽！”
“好说，好说。”魏琳笑眯眯地将豆芽菜分给他们。
有御史尝了一口，赞叹道：“香香脆脆，甚为可爱。”
姚成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认真的吗？！怎么我什么味道都没有吃出来。
简单焯水后的豆芽菜，吃起来实在是没什么味道。
总之，因为魏琳的一番话，御史台上下都陷入了吃豆芽的风气。
他们还以姚成宣为榜样，自己在家中用木桶种植绿豆。
姚成宣：……
真是不明白自己的同僚们究竟是怎么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