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琳:?
虽然她受伤后一直在太医署养伤, 朝臣们许久未曾见她, 但人不在朝中,朝中仍然流传着她的传说。
御史台近来业务繁忙,一直忙着弹劾魏琳,连同顾慈都被拉下了水。
姚成宣说完这句话后,并不准备再多说什么,拢着衣袖,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魏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她翻阅过尚书省的公务,近来朝中风平浪静,应该没什么大事,稍稍放下了心。
她背后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回到尚书省了。
魏琳时隔一个多月,再次踏进了太极殿。
走进殿内时,她还偏过头看了看挂在殿门口的横幅,差点没憋住笑。
因为几位御史的带头,最近朝臣们都安分了不少,没有人再敢无故缺勤,迟到早退,硬生生让这几人在殿门口挂了整整一个月。
几位御史参与朝会时,都是掩面急行,恨不得当作自己不存在。
丢脸!实在是太丢脸了!
魏琳笑了笑,又和相熟的朝臣打过招呼,这才跨进殿内。
她甫一入殿,就收到了不少人投来的目光。
这还是魏琳升任尚书左仆射后,头一次在众人面前露面。
趁着小皇帝还没来,几位尚书关心道:“魏仆射的伤可大好了?”
“已经大好了,多谢诸位关心。”魏琳笑道。
虽然在床上趴了一个多月,但得顾慈照顾,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丝毫看不出来重伤初愈的模样。
工部尚书拉着她,想讨论关于公租房的设计,马尚书捻着胡须,又想和她谈论关于税收的事情。
他们几人抱团,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御史台的御史们盯着他们,和身边的同僚窃窃私语,姚成宣垂手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直到司清出来,朝臣们才安静了下来。
他先问候了几番魏琳的伤势,这才开始让朝臣们开始议事。
英国公上前一步,提到前几日魏琳和顾慈被当街行刺一事,段将军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子不教父之过,是臣之过,臣愿请辞归家。”段将军深深地磕了个头。
刑部有了人手补充,查案的速度快了不少,不久后就将段校尉揪了出来。
段校尉已经被关押进大牢了。
段将军此举,是为了保全他的性命,幸而魏琳和顾慈并无大碍,否则他们全族都要被受到牵连。
司清看着跪在地上的老将军,叹息一声,便同意了他的请求。
同样是当街行刺朝廷命官,比起吴家和李家来说,段将军能全身而退,已经是看在幼年时的情分上了。
英国公将段将军搀扶起来,看着自己的老战友慢慢退出了太极殿。
段将军比他年轻几岁,和他一同打仗的时候,段校尉尚还年幼,生母早逝,身边无人教导,心怀愤恨,长成了至今这副模样。
段将军擦了擦眼角,离开殿内后,又要去将段校尉从牢中接出来。
魏琳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漠然。
朝臣们为这对父子俩唏嘘,魏琳抬头扫过众人,出列提起推恩一事。
推恩如同分田一般,也是在关内道试点,关内贵族已经共同商讨过了,此事推行很是顺利。
魏琳说完之后,退到尚书省的官吏们之中,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段将军支持推恩,但他的长子不支持,于是派遣身边亲卫来刺杀当朝宰相。
这样的矛盾,在推恩真正落实之后,还会有许多。
蔡卓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小声问道:“没事吧?”
魏琳摇了摇头。
推恩势必会激起关内贵族的内部矛盾,而他们最后反应过来时,都会将矛头指向提出推恩的人,也就是魏琳。
魏琳看着段将军的背影,想到了那位素未谋面的段校尉,预感到自己以后会有很多这般素不相识的敌人。
他们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见到魏琳一面,只知道推恩是她提出的,那就足够两人之间为敌了。
她往下看着自己的脚尖,让人看不出喜怒。
正当魏琳沉思不语时,就听见御史们喧闹的声音:“臣参魏仆射罔顾礼法!”
她的思绪被打断,诧异地抬起头,望向御史们的方向。
关内贵族虽然同意了推恩一事,但不代表其他人就会同意。火还没有烧到自己身上,他们就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虽然小皇帝同意了此事,但他们不敢向司清发脾气,于是转过头来,对着魏琳好一顿骂。
御史们认为自古以来都是长子继承,魏琳提出推恩,就是不遵礼法。
这话也激起了不少人的逆反,你是长子出身,我又不是,我为什么不能支持推恩?
可谓是屁股决定了立场。
关内贵族们也很是不服气。
我们才决定支持推恩,你们就跳出来说这里不好那里不好,虽然攻击的对象是魏仆射,但暗地里还不是在嘲讽我们?
魏琳看着他们闹哄哄的样子,抽了抽嘴角。
看来自己离开了一个多月,朝臣们还是这么喜欢吵架。
她后退几步,静静看着朝臣们争吵不休。
每次有点什么动静,朝臣们都会吵上一架,她已经习惯了。
“……魏仆射不讲究礼法,更是罔顾人伦,大道讲究阴阳调和,魏仆射却成日与男子厮混,简直有伤风化!”御史们的战斗力丝毫不见落下。
这就是开始攻击她的私生活了。
姚成宣怜悯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同僚。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长安城内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谁不知道御史们说的是顾慈呢?
英国公的眼皮跳了跳。
你们骂魏仆射就算了,骂我儿子干嘛!
他撸起袖子,显然是动怒了,要和御史们讨要个说法。
魏琳呆滞地看着他们。
吵推恩就吵推恩,怎么还牵扯上顾慈了?
她回过神来,挑眉问道:“不知几位御史,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魏琳一副回忆的模样:“说起来,臣在太医署养伤时,曾听见窗外有过动静,自那时此,就开始有些莫名其妙的传言了。”
此话一出,朝臣们联想到太极殿外挂着的横幅,瞪大了双眼,震惊地看着那几名御史。
“他们是不是那几日刚好缺勤了?”
“不会跑到太医署去偷听了吧?”
“有这么巧的事吗?要我说……”
现场吃瓜,刺激!
被抓包的御史们涨红了脸,讷讷说不出话来。
缺勤被抓到就已经很丢脸了,现在偷听还被揭发了,简直丢脸丢大发了!
“小人行径啊。”有人感叹道。
原来这几位御史无故缺勤,是因为溜到太医署去偷听别人讲话了。
那几名御史灰溜溜地缩了回去。
“即便如此……魏仆射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他们中还有人不服气道。
众人的目光又转向了魏琳。
魏琳拱手道:“若这般便是有伤风化,不知诸位谁能问心无愧?”
她瞥了一眼在场众人,好笑道:“诸位家中姬妾有多少?侍女有多少?平康坊熟识的歌舞姬又有多少?”
在场众人安静了下来。
若说魏琳的私生活都算有伤风化了,那他们这些家中有好几房姬妾的人,又算什么呢?
“你、你违背大道,阴阳不合……”御史们一边发抖一边嘴硬。
魏琳冷声道:“以讹传讹,仅同儿戏,况且我同顾五郎是君子之交,何来私情?”
她对于众人污蔑她与顾慈的友谊很是不忿。
英国公听到这话,刚刚还激动得要找御史们算账的他,一颗心瞬间凉了下来。
儿啊,你一颗真心错付了啊!
魏琳不屑地看了他们一眼,又冲着英国公比了个手势。
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让这些人污蔑五郎的!
英国公的心更凉了。
御史们骂他们二人是一回事,魏琳亲自站出来澄清,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散朝的时候,英国公都还是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魏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邀请他一同前去太医署看望顾慈。
“不了,”英国公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还有点事。”
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将这件事告诉自己的儿子。
魏琳不做强求,绕路去打包了两份糖果子,才往太医署走去。
顾慈看见她来,淡淡道:“过几日我便好了,无需如此费心。”
魏琳将糖果子塞到他的怀中,笑道:“投桃报李,你都照顾了我那么久。”
顾慈没动。
魏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你在朝会上的话,我都已经知晓了。”顾慈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她,“你我二人,君子之交?”
魏琳挠了挠头:“那不然呢?”
她想了想,觉得顾慈可能是不喜欢这种形容,于是问道:“亲如手足?莫逆之交?”
魏琳絮絮叨叨地念起来:“或者深情厚谊?你我一见如故……”
她快把所有熟知的形容友情的成语都抖了出来。
“不是。”顾慈打断道,“不是一见如故。”
魏琳不解道:“那是什么?”
顾慈直视着她的双眼:“一见倾心。”
“倘若是一见倾心呢?”
作者有话说:
问:小顾怎么得知小魏在朝会上说的话?
姚成宣(看戏版):不谢。
一写感情戏就卡的废物是谁,原来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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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以退为进
◎二合一◎
魏琳愣了愣, 尬笑道:“啊哈哈……”
“我就说了,平时要多读书,你看成语都用错了吧……”她严肃道。
顾慈:……
“如果我就是这个意思呢?”他都快被魏琳的反应气笑了。
顾慈难得有些恼怒:“你就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吗?”
他们二人待在太医署内这一月以来, 凡是来看望的人都觉察出气氛不对劲,也就魏琳一个人傻愣愣地什么都不知道。
“等等, ”魏琳觉得很有必要为自己正名, “你之前说过你有喜欢的人了。”
她还记得有一次去英国公府上钓鱼, 顾慈就说过他有一个有好感的人。
提起这件事, 顾慈的脸色沉了下来,静默不语地看着她。
魏琳心头打鼓。
“没那么巧吧……”她干巴巴地笑道,“呵呵呵呵呵……”
顾慈盯着她。
魏琳鼓了鼓腮帮子, 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我知道了。”
她虽然两辈子加起来,孤寡了五十年, 但平时也没少看学生们谈恋爱。
“但是我还不知道该怎么……”魏琳摸了摸鼻子。
还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
顾慈垂下眼皮,抿着双唇什么也没说。
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他这副模样,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魏琳挠了挠头, 转移话题道:“今天上药了吗?我给你上药吧。”
顾慈摇了摇头:“无事, 你先回尚书省吧。”
他又顿了顿:“记得吃早饭。”
散朝后就跑了过来,看样子是没有留在宫中吃饭。
“好吧。”魏琳讪然收回自己想撩开顾慈衣摆的手。
“那、那我先走了?”她歪头问道。
顾慈瞥了她一眼,笑道:“嗯。”
魏琳干巴巴地笑了笑, 转身就跑。
魁星在上!!!我被人告白了啊啊啊!!!
在顾慈面前,她还能端一端,等离开太医署后,整个人都变成了烧开的水壶。
“噫!噫!”她又蹦又跳地跑到了尚书省。
马尚书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不解道:“魏仆射这是怎么了?”
尚书右丞笑呵呵道:“少年心事啊, 这模样, 和我追我家夫人的时候一模一样,当初为了追求……”
眼看他又要开始回忆当初是怎么把自家夫人追到手的,马尚书斜睨了他一眼,赶紧溜回自己的工位上。
魏琳深呼吸几口气,才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之中。
她许久未回尚书省,虽然养伤时也处理了一些公务,但她的桌案上还堆积了不少文书。
尚书右仆射看了她一眼,又将自己桌子上的文书搬起来,放到她的面前。
魏琳:?
“这些都是近来堆积的公务。”尚书右仆射对上她疑惑的双眼。
尚书省分为左右两部,按理来说互不相干,只要负责自己的事情就好了,但是魏琳养伤多日,下面的官吏们找不到她,便将所有事情都推给了尚书右仆射。
尚书右仆射已经帮忙处理许多公务了。
魏琳反应过来:“多谢。”
尚书省统领整个朝廷,大大小小的事情堆积起来,她很快便埋首于此,认真批奏着文书。
尚书右仆射站在她的面前,搓了搓手。
魏琳注意到他的目光,抬起头问道:“右仆射可还有事?”
“降分录取的那些小吏……是不是该考试了?”尚书右仆射问道。
魏琳想了想,说道:“确实如此。”
不论是特科还是常科,降分录取的小吏们再实习半年后,会进行一次统一考试,考过的便能成为官身。
游胜便是如此,虽然他们现在只是朝廷特封的分田使,但谁都知道,等到他们回来时,必定会加官进爵。
河东道的功绩,是明明白白地摆在这里,任谁也无法动摇。
尚书右仆射的眼睛亮了起来:“尚书省右部近来人手紧缺……”
第一次通过的小吏们,都先紧着更紧张的部门,譬如刑部,而魏琳还分出一部分人去分田,剩下的人由所有部门瓜分,如同尚书右仆射,分到的根本没多少人。
他搓了搓手,期待地看着魏琳。
朝中官员多世家子弟出身,他们在家中享尽荣华,一点脏活儿累活儿都不愿意干,这个时候,就凸现出了小吏们的作用了。
降分录取中虽然也有世家子,但大部分都是家境较为优渥的庶民,按照魏琳的角度来看,就是中产阶级。
他们能进入朝中,已经是打破了世家的垄断,深知这一切来之不易,干起活儿来也就更加卖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