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我们殿下,当真就被伤着了呢。”郑合敬冷不丁道。
“老师。”李明衍无奈地喊了一声。
郑合敬笑道:“好好好,老夫不说了。”
“殿下,得知是齐昌图后,底下人也审问了许久,回来报说是这老匹夫骨头硬,一句话都撬不出,等下回刑部,臣会亲自去审问。”
“他之前不说,是以为两方皆在同一战线,如若他知晓此局是被人故意引入,没有任何回还地步,”李明衍道,“恐怕就算你不问,他也恨不得将一切公之于众。”
范琨点头,再将其余事汇报之后,不便再打扰李明衍休息,便打算与郑合敬退下。
临走之时,李明衍叫住了范琨,道:“恐怕没那么简单,如果齐昌图依旧一句话不肯说,注意在场到底有什么异样,或是何人曾来过。”
范琨应下,与郑合敬一道出了东宫永春门后,穿过第一横街,直往尚书省刑部。
与此同时,有一小太监奔往内宫景淑宫。
“范大人与郑老大人出了东宫后就直往尚书省了,一刻都不耽搁,脚步还挺急。”
贤妃萧茯苓听完来报,面色未变道:“东宫那位,还真是个人物。沈姑姑,你说说,先皇后那么个低下身份,怎么就能生出这样的一个儿子来?”
“依婢子看,魏王殿下也是丝毫不差的。”
“我就喜欢你这张嘴啊。”萧茯苓淡淡笑道,继而什么也不说了,慢慢喝着茶。
让这小太监等在第一横街,果真等到了这两个人,从东宫出来就着急赶去刑部,无非是知晓要去好好审问齐昌图。
齐昌图是个睚眦必报的,可惜牵扯到他的那一对龙凤胎儿女,自然什么都忍下了。
儿子齐栖梧在牢中,可还有个女儿齐达儿在外啊。
萧茯苓喝完了一盏茶,之前派去的一个宫婢也回来了,跪下恭敬回禀道:“婢子按娘娘的吩咐,将糕点送给了刑部的各位大人了。”
萧茯苓扫了一眼这宫婢头上属于齐达儿的簪子,问:“进牢房了?”
“婢子未进,但婢子照娘娘吩咐,于过道中走了一圈,娘娘所说之人被关押在最里面,本是未注意到婢子的,后来婢子假装碰碎了一盏茶,那人便瞧了一眼婢子。”
那眼神,她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好生可怕。
“看到了便好,行了,你下去吧。”
萧茯苓挥挥手。
**
宜春宫。
自陆云檀那日从承恩殿出来后,就一直避免和殿下碰面,就连有时高德胜过来说些什么话,暗示她可以去看看殿下了,陆云檀也当做没有听明白。
两日后,尤姑姑突然盯着她穿着高领子的袄子问:“娘子这两日起疹子了吗?怪不得一直遮得严严实实,怎么不和婢子说,婢子好请太医来瞧一瞧。”
陆云檀拿茶碗的手瞬间一抖,泼了一大片茶水于桌案上,她都不顾上这个,急问:“姑姑,你是从哪里听到我起疹子这一事的?”
“高公公前日就来宜春宫问了娘子近日的饮食,问有没有吃坏过什么,问了两日,婢子也觉得奇怪,刚才高公公来了,就问了问,他说娘子起了疹子了,可娘子怎么没和婢子说?”
……
完了。
陆云檀身子发凉,也正在这时,高德胜尖利的声音响起:“太子殿下到!”
作者有话说:
走一章剧情哈。
已经发现不对劲了,下一章开始逼问0-0。
第25章 齿印
◎那晚承恩殿,是你在我床榻上。◎
这话入耳, 陆云檀浑身僵硬得几乎感知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连请安都是被尤姑姑拉着请的。
她连头不敢抬一下,垂眸下的视线,落于覆在冰冷地面上的手, 不自觉地在发抖。
他知道了……
他肯定知道她不是起疹子……所以才来的。
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全都退下。”李明衍开口。
而陆云檀一听到这话, 心口便紧张得猛烈一跳,继而面容上出现几分走到临头的绝望。
此话落地,高德胜与尤姑姑等人就带着一众宫人退出了西殿。
沉重的殿门被关上, 发出闷闷的‘嘭’声。
至此,整个西殿寂静无声。
陆云檀将头埋的更低,一动都不敢动,随之她听见殿下沉稳的脚步声。
他慢慢走到了她跟前——
织金乌皮履与绣有‘龙、山、火、黼、黻’等九道章纹的衣袍一一映入了她眼帘。
“地上冷, 先起来吧。”李明衍先道。
“是。”
陆云檀缓缓起身,可依旧不敢抬头。
“今日怎么了?”李明衍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连头都不敢抬,这么怕我?”
“云檀不敢, 云檀只是觉得不能直视殿下。”陆云檀紧张道。
“是吗……”李明衍淡声道, “那你可知道我今日来宜春宫所为何事?”
“云檀不知。”
“我看你并非不知,”李明衍坐了下来,风轻云淡道, “你这么聪明, 怎么会不知我今日就为你起疹子之事而来?”
陆云檀更为慌乱。
“好了,坐下来慢慢说。”李明衍示意了一侧的位置,道,“我就是来问问你, 那日在承恩殿, 为何骗我, 以及, 脖子上的到底是什么?”
话语很是平静,陆云檀甚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与平常的殿下一样,仿若眼下他就是在问她寻常事一般。
可这哪里是什么寻常事。
她听了殿下的话坐下来,犹豫了一下,继而用极为细小的声音回道:“没有骗殿下,脖子上的就是疹子。”
这话说完,李明衍视线直直落在了陆云檀身上,盯了她许久,才刻意放慢了语速道:“云檀,我再问一遍,脖子上的到底是什么?”
他顿了顿,又道:“你不用急,也不必这么紧张,想好了再与我说。”
陆云檀轻咬银牙,还是道:“确实是疹子,殿下或许派人来问过,只是我觉得不严重,便也没有告知姑姑等人,那其余人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还在撒谎。
李明衍眼神微变,面色则依旧平淡:“你既一定要说疹子,这么些天都未好,我现在让太医过来看看情况如此。”
陆云檀瞬间抬头,撞上李明衍清冷的眼神,她不敢再看,垂下头,颤着声音道:“不可。”
“为何不可?”
“回殿下的话,我方才也说了,不太严重的,那就不需要麻烦太医了。”陆云檀只能硬着头皮道。
“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何谈麻烦?”李明衍道。
“我可以自己擦点药膏,宫里还有不少好用的药膏我都未用呢,想来擦了很快就会好的……”
“好,你说的也可行,”李明衍极为平静道,“那我让尤姑姑进来,等给你擦好药膏后,我再走罢。”
“不用的!”陆云檀又颤着声道。
姑姑一眼就能看明白,现在殿下肯定有点数了,再让姑姑看,不就是第三个人也知道了吗?她怎么敢啊!
“我可以自己来的——”
“云檀。”李明衍直接断了陆云檀的话,起身走到她面前,只因她坐着,缓缓半蹲下来,与她平视着,声音低沉而缓慢:“今日我既然过来了,便不可能轻易就走的。”
陆云檀所有的防线,在李明衍说完这句话后,全然崩塌了。
是了,她还在挣扎什么?
他既然来了,怎么可能没有得到结果就走呢。
她放弃似地闭上眼,抬手,撩开了墨发。
而李明衍的目光,逐渐幽暗起来——
她解了衣领上的扣子。
露出了那雪色般白嫩的脖颈,以及上面尚未消退的青青紫紫。
仔细一看,竟还有几道齿印。
……
所以那日承恩殿,他当真肆意亲了她,欺负了她,狠狠压她入怀,抚了她全身。
……
就算李明衍对这事早有准备,可真就看到这铁证,也被冲击到了,嗓子干涩,又低又沉道:“这就是你说的疹子?”
陆云檀偏过头红着眼眶道:“是。”
“是?”
李明衍没想到她还倔成这般,沉声道:“你告诉我,吃什么东西会长出这些疹子来?”
而陆云檀她脑海里全是那日他拒绝的话,以及之后离宫的场景,哽着泪意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
好一个不知道。
李明衍伸手,两指轻点在她那遍布青紫的脖颈上,眼神暗沉道:“好,你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
陆云檀听这话,眼睛微微睁大。
“这几处,是指印。”
他炙热的手指擦过脖颈几处,每擦过之时,还稍稍停留一瞬,那一瞬间,肌肤似乎都在战栗。
“这几处,是齿印。”
他指尖沿着边缘轻微摩挲着,带过阵阵酥麻。
“而这几处,是被狠狠吮吸后才会有的痕迹。”
李明衍说到这处,声音更加放低:“是我这个作兄长的疏忽,云檀大了,是不是应该告诉你这些痕迹,只有与男人缠绵时才会有,所以那晚承恩殿,是你在我床榻上。”
是你在我床榻上。
……
这几字入耳,陆云檀下意识闭上眼,眼睫微颤,等待着殿下接下来的话。
他肯定要问一些话。
为什么她主动亲了他?
为什么后来她又跑了?
为什么……为什么……但无论多少个为什么,等待她的,都不是什么好结果吧。
但陆云檀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殿下开口,睁眼后,径直撞进了他那看不清任何情绪的眼神内。
他似乎要说什么,薄唇微启,但最终还是浅叹一口气道:“你怕成这样……罢了,我先不问你此事,痕迹这么深,到现在都没消,给你擦点药再说其他的。”
李明衍很快唤人去取了药膏来,拿来后,依旧遣退众人,只留二人。
“过来。”
陆云檀如同以往,乖巧听话地将头枕在李明衍的膝上。
李明衍一点一点撩开墨发,发现近距离看,她脖颈上的青紫更深,可见当时他用力有多大,有多疯狂。
他沉默着,擓了一点药膏于指腹,轻轻涂抹于她泛青泛紫的地方。
“疼吗?”李明衍问。
陆云檀摇了摇头:“不疼,其实就是看着恐怖。”
“抱歉。”
“殿下无需抱歉,”陆云檀听罢,咽着酸涩,忍不住道,“就是云檀想求殿下一件事,还请殿下应允。”
“你说。”
“殿下,能不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就与以前一样,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行吗?”
不行。
但李明衍没有开口,任由气氛沉寂下来。
“求求您了,殿下。”
李明衍没有想到。
他从小养到大的陆云檀,第一次求他竟是为了这件事。
他自是有很多问题要问的。
比如她为什么亲了他,可听着她带着哭腔的话,看着她满是哀求的那双眼睛……她这般迫切想与他划清模糊的界限。
这样的云檀,又怎么可能会主动去亲他。
所以那晚主动亲他的云檀,看来不过是他的臆想。
过了许久,李明衍开口,声音极轻极淡:“好。”
作者有话说:
有点短了=-=
嘿嘿,发生了怎么可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呢!
不过没这么快在一起,不过名义上的在一起也快了=-=哥哥快回来了!
第26章 哥哥
◎孤养了她这么久,也没听她喊我一声哥哥。◎
至此, 李明衍再也没说过话,给陆云檀上完药后便走了。
陆云檀没有再唤人进来,侧靠着御椅, 一人在殿内怔神。
接下来的数日, 也如她所愿,过回了以前的日子。
一日中,李明衍晚膳前来宜春宫用膳, 用膳时二人不会多说一个字,解答文题时除了必须要说的,再也没有其余的。
二人你君我臣,无论做事还是谈话, 皆在条条框框的规矩内,无人跨过那一条线。
宜春宫与承恩殿的宫人自然都察觉到了。
在伺候时各个屏气凝神, 大气都不敢多喘。
这日,尤姑姑进东殿, 将手中的茶点摆于一侧的桌案上, 继而上前给正在裱画的陆云檀整理镶料,边理边叫了声道:“娘子。”
陆云檀在贴平画心,应了声:“怎么了姑姑?”
“娘子与殿下, 是闹了矛盾?”尤姑姑柔声询问道。
陆云檀手里动作一顿, 回道:“姑姑怎的这么说,我与殿下以前不就是如此吗?”
尤姑姑笑了:“以前啊,可以说是安静,但近日不知怎的, 压抑得很, 新来的几个小宫婢进来伺候, 出来的时候一身冷汗, 如今这个天,走一趟回去恐怕背上都结冰碴子了。”
尤姑姑实则说轻了,说窒息都不为过。
以往太子殿下来宜春宫,神情虽淡漠,但知道就是这个性子,且也会对宜春宫哪里觉着不对的地方,稍稍让人改动,总能带来一点生气。
而如今过来,瞧着让人害怕,尽管神情未变,但总让人觉着若做错了什么事殿下会雷霆震怒。
尽管殿下几乎从未真正大怒过。
陆云檀听到尤姑姑的这番话,哪里不明白姑姑在给那些小宫婢们说话。
唉。
“姑姑说笑了,我如何能和殿下闹矛盾……”陆云檀一直都未抬眼,盯着书案上的画心。
画心是近日京内声名鹊起的画师吴道之所画,其人善春景、善花卉,特别一手牡丹海棠,栩栩如生,前些日子高德胜过来让她选画时,她一眼就挑中如今案上的这幅海棠春秋图。
陆云檀轻抚画心,开口道:“姑姑,我明白你的意思,以后殿下来了,若无必要就让宫婢们在殿外候着即可,无需都在殿内。”
尤姑姑哎了声,瞥了一眼自家娘子的神色,继而收回目光,继续理着镶料道:“说到殿下,这几日殿下去了两趟紫宸殿。”
紫宸殿是李成乾在内宫的寝殿,另有承轩殿作为书房,所以李明衍都只去承轩殿,不去紫宸殿。
以往许久都不会去一趟,现在这短短时日里,去了两趟,很不寻常了。
陆云檀犹豫了一会儿道:“晋王余党刺杀一案快要结案,此案不同寻常,殿下许是为了此事去寻圣上。”
自从丹霞山刺杀发生,圣上就命郑老先生与京兆尹范大人,还有御史台的梁大人负责此事,皆是朝廷重臣,且有圣上要彻查的旨意,一切顺利进行,很快查出晋王与惠妃母家齐家余党因不满晋王被贬一事,从而策划的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