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妹香甜——明月十三幺【完结】
时间:2023-05-24 17:19:13

  他撇过脸懊恼地拍着自己的脑门,他怎么给忘了,那位叶姑娘是谢侯爷的妹妹,可这大殿之中热闹喧哗,乐声悠扬,他们的声音明明不是很高,怎么就注意到他了。
  谢淮序自然注意不到他,只是将他们的来去互动看在了眼里。
  即便坐在角落,宝儿也难不被注意到,西江王妃偏首直直看过来,饶有兴致地问谢淮序:“侯爷,那位就是你去年刚入京的远方表妹?”
  一进京就和宋家那丫头对付上了,如今宋家那丫头还不肯出门,她顿时来了兴致,遥遥朝宝儿招招手,宝儿愣了一下,幼宁道:“王妃喊你呢,你快去。”
  宝儿稍作整理,眼观鼻乖乖走了上去,盈盈行了跪拜之礼。
  西江王妃在她行礼时就将她打量了一番,看得十分心动喜欢,忙是扶起她,拉她坐在身边,上来便道:“我听说过你。”
  宝儿眼中闪过不解,又了然,她与宋伊人那一场闹得是有些大。
  西江王妃眼见着她是误会,唇角一勾:“是在宫里,听说过你。”她朝下首谢淮序的方向看了一眼,凑近宝儿道,“若不是你,侯爷也不会被误会好男风。”
  当时圣人跟他们夫妻提起这件事,让他们为谢淮序在宫里澄清好男风之事,却不让他们言明那位女扮男装的姑娘就是叶宝儿,她就对这个叶宝儿有了一丝兴趣。
  此时见宝儿害羞的模样,更是惹人怜爱,想起她是因为父母双亡才投靠谢淮序进京来,不由道:“真是个惹人疼的孩子,家中可有婚配?”
  宝儿低垂的眸中闪过一抹惊色,忍不住余光下压,只是看到谢淮序青黛色的衣角,她想起那日与谢淮序的对话,恭敬道:“未曾。”
  西江王妃含笑拉着她的手:“那敢情好,我见你十分投缘,你又没有父母做主,既然如此,你的婚事就由我和侯爷商量如何?”
  “侯爷觉得如何?”西江王妃越过宝儿的肩看向谢淮序。
  谢淮序将杯中酒饮尽,才看过去,嗓音微凉:“也好。”
  陆乘渊看着这一幕,心道:谢淮序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二皇子看着乖乖坐在西江王妃身边的宝儿,美则美矣,却不是他中意的那一款,或许再过两年,她会长成他中意的那类,如此想着,他目光移向身边的婳月,执起她的手温柔道:“婳月,今日兴致正浓,你给大家弹一首你拿手的踏沙行,也让婶母多感受下艺术氛围。”
  西江王妃眼睛一竖,瞪了二皇子一眼:“我看是你小子想炫耀下自己的美人吧。”
  二皇子淡淡一笑,婳月看了眼二皇子,眼神沉了沉,终究没说什么,起身行了礼。
  舞姬们见她下来,都自觉退了下去,有人拿了上等古琴上来,摆好位置,请婳月落座。
  在场之人大概除了宝儿,都听说过婳月人美琴声更美,往日想要听上一曲也是轻易不能够的,今日竟有幸品上一曲,不由都坐直了身子,幼宁也十分兴奋。
  琴声起势高亢,力透云层之后轻盈袅袅,又如山峦万壑中回荡起伏,所有人都惊呆了,这必是国手级别的。
  宝儿震撼着,这样的曲子必要有强劲的手力不可为,她看着纤细白腻的素手韵奏着,在某个进击音节时,明显顿挫一瞬,曲虽未有误,宝儿还是注意到了,她目光上移,果然见婳月冰冷的脸上娥眉轻蹙。
  在这梅花殿中,除了琴声其余声音皆不可闻,所以当温若里冷冷的轻嗤一声,那种刺耳不和谐的声音,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看来传闻言过其实了,至少今日一见,婳月娘子的琴技不过尔尔。”
  陆乘渊咽下口中酒,心中默叹了一声。
  婳月脸色一白,停了下来。
  西江王妃嗔怪温若里一眼:“内行人就是太过挑剔了,我看婳月娘子的琴技比你也差不了多少。”心却道:这大庭广众让美人下不来台,叫别的贵女看在眼里,这小子是不是不想娶媳妇了?
  宝儿同样惊讶,在她眼里,温若里虽算不得温和谦逊,但总是守礼的,怎么忽然如此唐突?
  她用眼神向幼宁讨教一二,幼宁的眼神正在温若里和婳月之间游移,激动地闪着光。
  ……宝儿无语,幼宁真是任何事都能看出戏头来啊。
  温若里见婳月起身朝西江王妃福身:“温中丞所言极是,奴不敢在温中丞面前班门弄斧,还请恕奴退下更衣。”
  西江王妃爱怜地看她一眼:“你自去吧。”
  二皇子自始至终未曾开口,只是淡淡扫了温若里一眼。
  幼宁这时绕到西江王妃身边:“王妃,我借一下宝儿行不行?”
  西江王妃最是喜欢漂亮活泼的女孩子,幼宁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摆摆手:“去吧去吧。”
  幼宁拉着宝儿从谢淮序身后走后,宝儿的裙摆飘入了谢淮序眼尾,眼一抬,正对上陆乘渊戏谑地挑眉,他冷冷移过目光。
  “我看你刚刚好奇的不行,所以特意拉你过来。”幼宁笑嘻嘻说着。
  宝儿抬起下巴睨向她:“你当我不知吗?你定然是又知道什么内情,急着和人分享吧。”
  幼宁递给她一个眼神,调戏地刮了下她的鼻子:“宝儿,你学坏了,你也想知道对不对?”
  宝儿睁大眼睛红着脸,害羞地举着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划着嗫呶:“呃……一点点,一点点。”
  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冯澜看着这样的宝儿,心蓦地一热……
  幼宁低声道:“我也是前段时间听说的,哦,就是那个杀千刀的陆乘渊,他跟我解释去牡丹亭查案是一则,还有就是因为温若里,他说温若里曾有个心爱的姑娘,后来不见了,但就那日我们瞧见的,还有今日温若里这么反常,他虽然冷冰冰的,但绝不会对姑娘口出恶言的。
  所以……要么这个婳月对他心爱的姑娘做了什么!要么这个婳月就是那个姑娘本人!”
  幼宁霸气的总结完,朝宝儿挑挑眉,宝儿惊诧住了,没想到啊……
  “温中丞原来也有心爱的姑娘……”
  这惊讶从一旁传来,幼宁吓了一跳,就见冯澜怔了又怔,也正在消化这个消息的模样。
  幼宁大惊:“你怎么还在这!你都听到了?”
  冯澜好整以暇含笑作揖:“意外之失,意外之失。”
  幼宁摇头,凶巴巴地瞪着他:“若是敢说出去,咔……杀无赦!”
  一直紧盯着那头的陆乘渊,看着那三人说笑一片和谐,心里咕嘟咕嘟冒着酸水,忍无可忍地拍了下桌子,嚯地起身,一想不对劲,又转身深究地看了谢淮序两眼,只见他面色虽冷肃却纹丝不动。
  他啪地坐下来,揪着眉心:“你就这样放任不管?”
  谢淮序没有说话。
  “我看这冯澜猴急,指不定明天就上门提亲了!”
  他紧盯着谢淮序,看他喝酒的姿态芝兰玉树,执着酒杯的手明显顿了顿,又一副没事人的模样了。
  这一回陆乘渊反而对他好奇起来了:“你和叶宝儿怎么了?”
  谢淮序终于有反应了,瞥了他一眼,起身离开。
  陆乘渊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忍到几时。”
  ***
  湖边刺面的寒风吹散了婳月脸上的热意,也将她混沌不堪的脑子吹得清醒。
  “娘子,你的手要不要紧?我去拿些药膏来。”
  婢女阿四关切地看着她的手,婳月用衣袖遮住了手淡然道:“不必折腾了,药膏的味道,二皇子不喜欢。”
  阿四委屈道:“二皇子明明知道你伤了手,怎么还让你弹琴呢。”
  婳月依旧淡漠地看着平静的湖面:“他那样的人,又怎么会在意。”
  似乎什么样的事,什么样的人都不会牵起她的情绪波澜,连手指的疼痛也不能。
  “不知婳月娘子今晚以何种身份站在二皇子身边,是未婚妻,知己,还是牡丹亭的乐技。”
  清冷如水的声音缓缓响起,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眼前平静的湖面,婳月手指微动,牵动了伤处,眼底终于浮上一层难以忍耐的痛。
  阿四转身惊愕地行礼:“温中丞。”
  婳月闭上眼,转身,缓缓抬眼看向温中丞,她的手指用着力,故意让它疼,好转移别的地方传来的疼。
  温若里看着她,轻嗤:“倒是没有听说过二皇子有未婚妻。”
  他的冷讽让婳月心口一滞,轻缓开口:“奴家卑贱,怎配得起‘未婚妻’这个身份,今日能陪在二皇子身边,已是莫大的荣幸。”
  婳月轻易触及了温若里的怒火,他再也难以维持平静,愠怒地看着她低叱:“你便如此自轻自贱!”
  “温中丞越矩,我再低贱,今日也是二皇子带来的人。”婳月逼自己冷然而视。
  温若里瞳孔紧缩:“那他可知你的手早已受伤?还是他根本未曾将你放在眼里?”
  婳月心下一震,他注意到了。她因这个细微的变化而在心里泛起涟漪,开口时也愈发冰冷:“二皇子日理万机,奴自然不会因这点小事而让他分心。”
  “奴出来的时间久了,先告退了。”婳月不能再待下去了,她福身从他身边走过,手臂却忽然一沉,婳月抬眼,看到温若里紧绷隐忍的侧脸,她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温若里嘶哑的嗓音低沉说着:“这就是当年你想要的?在这以乐取悦众人,你知道,你本可以堂堂正正坐在那……”他忽然住了口,深吸一口气,已经分不清痛更多些还是讽刺更多些。
  婳月的眼底倏然能上了一层水雾,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喉间酸痛的只能尽量压低声音方不显出异样来:“奴没有那样好的福气,取悦他人也是奴的分内之事。”
  “程婳月!”温若里幽深如古井的眸瞪着她。
  婳月用力咽了下口水,压下喉间的酸疼,缓缓掣开他的桎梏,在他愠怒的目光中,后退一步:“奴愿温中丞官运昌隆,岁月无波,得遇良缘,过往如烟。”
  她的一字一句都扎在温若里的心上,过往如烟……过往如烟……
  身后的脚步声渐远,温若里闭上眼平复了满目的沉痛和恨意,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是她应得的……
  婳月收拾了情绪回到了二皇子身边,二皇子顺势将她揽入怀中,捏着她的下颌深深望着她:“去哪儿了?”
  婳月直视着他,平静如水:“不胜酒力,去吹了会冷风。”
  二皇子挥袖抿唇而笑,暼眼却见他的三弟陪着明家三小姐走来,看上去与明三小姐相谈甚欢,二皇子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很快消逝。
  玉李看到谢淮序雀跃染上眉梢,欢快飞奔而去:“表哥,你也来了!”
  三皇子看着玉李满眼都是谢淮序,始终温柔而笑,幼宁又进入了看戏状态,拉着宝儿好奇道:“你说这三皇子是真温柔还是真不在意,心爱之人满心满眼都是别人,他还挺大方。”
  宝儿盯着玉李挽着谢淮序的,觉得有些火大,生硬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心上人。”
  幼宁一副很有经验的口气道:“唉,感情这种事呢,就是主打一个自私,再温柔的人看到心上人眼里有别人都会抓狂的。”她看着宝儿的目光逐渐凝于一处,“宝儿,你想什么呢?”
  宝儿被她推了一下,回过神,迟钝地摇摇头,刚刚似乎有什么电光火石的念头一闪而过,她没抓着。
  玉鸾婉拒了一位郎君的示好,走到宝儿跟前道:“宝儿,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宝儿点头,去想西江王妃道别,西江王妃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然后宝儿又去找了冯澜,想将手炉还给他,冯澜却道:“一个手炉而已,你拿着路上也好暖和暖和,你若是执意要还,改日我去府上拿便是。”
  幼宁“噗嗤”笑出了声,笑得冯澜局促地红了脸。
  宝儿在风月情感一事上的确不太通透,并没有往那层意思想,所以没有立刻会意幼宁的意思。
  看着宝儿和明家三姐妹离开,幼宁促狭地看着冯澜,又是坏笑,又是摇头:“古有借伞诉情,今有借手炉语意,妙哉,妙哉。”
  冯澜被她一番打趣,红透了脸,正经着竟不知如何反驳。
  幼宁叹气:“冯公子你这样不行啊,宝儿显见的还未开窍,你这般难为情,前途渺茫啊,这样吧,我给你支个招,过了元月你就上门提亲,直来直去。”
  冯澜微愣,幼宁的话像是一颗魔种,立刻在心底生根发芽。
  陆乘渊板着脸拉过幼宁,生硬对冯澜道:“不好意思,失陪了。”
  他拉着幼宁走到一边,在梅花树下略有责备:“你何必给冯澜出主意。”
  幼宁挑眉:“冯公子一片痴心,我想成全他如何?”
  陆乘渊毫不留情拆穿她:“成全?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乱,想看戏。”
  被拆穿了,幼宁也不恼,还不在意:“那又如何。”
  “你就不怕惹恼了谢淮序?”陆乘渊凉声问道。
  幼宁忽然挑眉:“你就不想看看谢淮序是不是真的会恼?”
  陆乘渊静静看着她,然后露出了和她一样的笑容。
  幼宁这才注意到他还握着她的手腕,立刻冷了脸:“放手。”
  陆乘渊爽然一笑:“还生气呢?”
  幼宁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走,陆乘渊兴冲冲追了上去:“小七,等等我。”
  ***
  元宵节这样的君民同乐的大节日,长街上的花灯也从街头串到了街尾,明家三姐妹和宝儿同坐一辆马车,跟在谢淮序的马车后面缓缓而行,宝儿看着禁闭的窗户,隐约能看到长街上五彩缤纷的花灯,川流不息的人群和各式各样的小摊贩,她想起那晚也是这样的花灯节,她还为谢淮序求了姻缘符,大家一起喝酒看了好看的舞蹈,多快乐啊,可是那样的快乐好像不会再发生了。
  宝儿心里有些发酸,深吸一口气派遣那种酸意。
  “宝儿,你的斗篷怎么了?”玉李扯过宝儿的斗篷,上头脏兮兮的,还有磨损。
  宝儿看着倒是不太在意:“大概不知在哪碰到了吧。”
  玉李立刻解下自己的斗篷递上去:“你换上我的吧,我今晚倒是不太冷,待会回府或许会遇上贵客,莫失了礼数才好。”
  宝儿看着玉李红润润的脸,明亮如星的眼睛,看来今晚她是不冷,宝儿这才换上了她艳若桃李的斗篷,在四人之中尤为显眼。
  忽的只听到一阵马儿的嘶鸣,宝儿四人还未及反应,只觉马车剧烈震荡起来,她们四人惊呼着不受控制地四面乱碰乱撞,顷刻间四人已然觉得身上传来了磕碰的痛感,可还来不及细想是哪儿痛,忽然身子一轻,一个个圆咕噜摔下了马车。
  今日偏巧她们坐的马车是后开门的,轻而易举就滚了出去,玉李和宝儿挨得近,手肘正磕在了宝儿的肚子上,摔到地上的疼都不及肚子上这一击,宝儿顿时疼得白了脸色。
  周围游玩的百姓全都惊呼着看着这一意外避让开来,看着四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狼狈地摔向各处,豪华的马车已经倒在了一边。
  前面的谢淮序立时听到了动静,凌空踏马而上,一眼看到了摔在地上的宝儿,目光顿时一凛直奔宝儿而去,南宋也跟了上来:“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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