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将爱意寄山海——梨迟【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24 17:26:49

  因为林薏就是那样的姑娘,胆小又警惕,像流浪的猫,没有得到过多少好,当真的有人在它面前放下猫罐头,它反而会谨慎警惕的怀疑到底是不是给它的,只有确定了它真的可以拥有,才会试探着伸出柔软肉垫的爪子。
  其实他也很紧张。
  他好怕送她回去的时候,她就小心客气的归还,那么他又该用什么样的理由让她留下。
  可是,看到她直到走进酒店,都没有提出把项链归还,他的紧张紧绷才稍微松了口气。他又想到了林薏朋友圈那条投票给他的链接,还有见她那天发丝间的蝴蝶发卡,他的唇角有些不由自主的上扬。
  他好像,真的没有赌错。
  等到她回了帝都,她才想起来这回事似的说忘记还他了,问什么时候给他。
  可是到了那个时候,他也可以随意一句先放在你那里,把蝴蝶效应继续留在她的手上,就像他的一颗小心跳动的心脏,也一同放在她那。
  到了下次见面,是他拍完戏回帝都,大大小小的事忙完,终于有了空闲的时间可以去见她。
  夏日炎热,正是中午的校门口没有多少学生,整个世界都在午后的困倦里沉睡。
  而他坐在树荫下,挂断了电话后,等待着他忙完后就迫不及待想见的人,过来跟他见面。
  可她到了学校门口,见面的第一句,是好好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距离苏城那次把蝴蝶效应给她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可是她开口一说对不起,他好像就猜到了她是要说什么。
  因为她的性格就是这样,别人给她的好,她总会一直惦记着,直到好好还清,或者真正据为己有。
  而那个时候,那条蝴蝶效应的确是他的东西,就像他对于她来说,也还没有属于她。
  果然,下一秒,林薏开口就是问他要不要在这里等他一下,她回去把项链拿出来。
  他装作早已不在意这回事,笑了一声,“这都多久的事了,你不提我都忘了。”
  她隐隐闪烁的目光,“……那?”
  周嘉也望着林薏,她的那双眼睛里是小心翼翼的私心,试探着想要占为己有的私心,平静却紧张的期待着他的回答。可她不知道,她想要的东西,本来就是他想给她。
  “算了,不用还我了,你留着还是丢了都行。”
  他用一种不在意的口吻,让她没有负担的接受。
  实际上,是连同他小心翼翼、不敢再横冲直撞表达的心动,一起给了她,丢掉还是留下,都行。
  但是他知道,她一定会好好留下。
  就像她借着想把书给他的理由,下次又下次的见面,总有机会见面。她也在试探着向他表达,尝试着、试探着,将柔软肉垫的爪子伸向他。
  那个夏日炎热,蝉鸣悠长的午后,他再一次试着将自己十七岁那年的心动递向她。这一次不再是横冲直撞的闯进她的世界,第一次心动以潦草为收场的代价,让他在痛苦里被迫学会了什么是克制,什么是隐忍,什么是小心翼翼的表达。
  他的胸腔里溢满的心意像这个夏日一样炽热,可是每一次见她,都在适应着她的温吞慢热,隐晦的向她表达。
  只打给她的电话,只弹给她听的琴,只发给她的生活分享,借着春风送给她的项链,忙完的空隙里第一个想见的是她。
  那天在苏城春风灿烂的湖边,林薏问他,如果她没有来,他今天休息会做什么。
  她说想象不到他这么安静的生活,总觉得他应该是一大早就起来不知道去哪里鬼混,打球也好,打游戏也好,总归不像是起来散散步。
  她语气细细柔柔,说的是陈述句,可是每个字都是对他审视后做出的结论。她只是喜欢温吞柔和的表达,可她一定是感受得到的吧,就算不再是直白的表达,她也能够感受得到吧。
  他的不同寻常,不同以往,她都能感受得到吧。
  就像在西图澜娅餐厅遇到有人要他的联系方式的时候,他把要不要给的权利给了她,说了句手机没电,而她的回答,“我也没电了。”
  两个要他联系方式的女生无语走掉,而她从说完那句话开始就低着头装作喝果汁,局促和紧绷的耳朵、脖子,捏着吸管的手指,一刻也不敢抬头看他。
  她低着头没看他。
  而他暗自弯了唇角,陪她安静着,回顾感受着她偶尔因为他而大胆起来的举动,笨拙又本能的护食。
  起初刚认识林薏的时候,他对她的印象只是个安静内敛的女同学,可是后来才知道,林薏并不完全是胆小内向的人。
  流浪猫对外面的世界充满警惕和胆怯,是因为受到的伤害太多,所以对一切的外在都充满试探。
  但是其实流浪猫的本性很野,更为大胆。
  真正在意的东西,哪怕再温吞,也一定会竖起本能,浑身柔软的毛都立起来,张牙舞爪的跟世界对抗,哪怕她那么弱小,也一定会跟世界对抗。
  捂在他唇上不让他换掉奖品的手。
  执着一定要见他。
  她其实,从来都不是胆小乖巧的猫,她只是习惯了温顺,对你放下了戒备,才心甘情愿对你伸出有着柔软肉垫的爪子。一旦触及本能,她仍然会伸出爪子里尖钩锐利的指甲。
  十七岁那年放飞的蝴蝶,还会回到他的手上吧。
  在那个真正把蝴蝶效应送到她手上的夏日,他同样紧张又期待的看着她收下,他真的这样想过。
  那天的蝉鸣悠长只到了傍晚,夕阳映满了这个尚未结束的盛夏,树影下斑驳摇曳,这一次是他主动说什么时候把书给他,借着这个他们都心知肚明是借口的理由,想要下一次见到她。
  他拉住她的手腕,下次吧。
  下次又下次,总有机会再见她。
  只要还有机会见面,他们就有无尽的夏。
  可是试图逃避的问题,总有一天要横亘在他和林薏之间。
  他的胜负欲很强,对于喜欢的事一定要做到自己满意为止,他当初选择做演员是因为真的很喜欢,在那个对什么都热情消退,连篮球都提不起兴趣的夏天,演戏让他久违的感到心脏悸动。
  所以他走了演员这一条路,也注定不会甘于一辈子平庸。
  只是没有想到,那个夏天把他推到大众面前的权谋剧,将他和林薏之间横亘的距离提前。
  那个夏日之后的一年多,他都没有机会见她。
  是没有机会吗,不是,他知道不是,林薏那么细腻的一个人,她也不会不明白,所以这一年多里,她没有再提什么时候见他,那个借着把书给他就可以见面的借口,她也没有再用。
  在刚刚走红的那个夏天,被偷拍、被跟踪、被尾随,过往经历被扒得铺天盖地,一点儿不剩,粉丝和剧粉路人倒只是因为喜欢,但是除去这些善意的目光,还有一部分是来自想抓取热度的媒体,以及有竞争利益的其他公司、其他艺人。
  他像是被暴露在了灼烈的光线下,享受光芒的同时,也不得不承受会被晒伤的痛。
  机票座位被换,供应的餐盒被调换,带的东西被拿走,被拥挤围堵的人挤到无法走路,电梯超重的声音在不停警报,但是没人肯退让,酒店的房门不间断的敲门声,一个表情、一个动作都被无数人放大评价,无论走在哪里,都会藏匿着不知道都躲在哪里的摄像头,经纪人从狗仔手底下买下的偷拍照片都无数。
  那段时间,不堪重负的疲惫,连他自己都觉得喘不过气。
  手机里翻开无数次那个温柔又安静的人,他这一次,好像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靠近她,他满身都是会伤害到她的刺,连拥抱,都不知道该怎么靠近她。
  聊天框打开一遍又一遍,可是好像连给她发信息的勇气都没有。
  但每一个疲倦的时候,他比任何一个时候都好想见她,哪怕只是安静看着和她聊天的对话框,都能感觉到她在他身边时的安静温柔,不用说什么话,只是看着她,都会觉得这个世界好安静。
  疲倦、嘈杂、声音、聚光灯,所有让人不堪重负的放大,都会在她的身边瓦解,她的世界好安静啊。
  可是越是这样的安静,越是让他负担加重,好不容易又翻起的勇气,再一次变成负累,每一次想见她都会害怕变成伤害。
  她有一双温柔真诚的眼睛,望向他时明明亮亮全都是他,她会很轻的笑着,咬字清晰的叫他的名字。
  可是那次,她固执又认真地说,“可是周嘉也,我没有喜欢的,现在就是现在,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我们要活在当下。”
  他借着她的室友想给她介绍一个网红的话,把自己的处境告诉她,连他本人都难以幸免,更何况是其他人,她的性格会受伤。她更适合和一个喜欢看书性格温和的人在一起,以后可以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去图书馆,她的大学生活,本可以很美好,很美好。
  可是她用他曾经说过的话回答他,她说没有喜欢的,以后也没有,当下就是当下。
  他听着她的执着,心软到好想下一秒就不顾一切的去抱她。
  可是十七岁那年的伤疤,让他再也不能像那时一样天不怕地不怕,做任何事只随本心。他满是利刃的手,连他自己都不堪重负,又怎么敢去拥抱她。
  不顾一切的后果,是不是又会害她消失不见。
  一整天都没有收到林薏回信的那一天,熟悉的恐惧感让他紧绷到每一个细胞都在还害怕,他连夜赶回了帝都,给她拨打的电话一遍又一遍,全都是无人接听,刻在了灵魂里的痛觉全部被唤醒,攥着他的呼吸,让他又一次陷入恐惧之中。
  在机场落地不久,她终于接通了他已经不知道拨打了多少次的电话。
  听到她只是睡了一天,并没有发生什么事,那一刻,高度紧绷了一整天的浑身血脉才彻底放下,他觉得他好像,经历了一场高温沸煮,直到此时才可以把快要死去的心脏捞回,精疲力尽到手掌冰凉,再也没有力气。
  他站在帝都的出站口,任由风雪如刀,密密麻麻。
  入了冬的帝都很冷,寒风冷冽,他还穿着在南方的那身外套,什么都没有带,一路匆匆返程,帝都的冷风吹得仿佛要将人撕碎,可他听着自己的心脏复苏,到现在才能感觉得到人间的冰冷,在此之前,心脏的痛觉远远比过隆冬寒风。
  也是这前所未有的害怕让他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清楚,拥抱她的代价,他真的没有勇气去承受。
  那一年从隆冬到入春,又从夏日到寒冬,他们有一年多没见面,每一个日夜里,他都在想念里煎熬着。
  可是就算煎熬,他也不敢再轻易往前一步,因为此时的他也不知道,到底走到哪里才能有尽头。
  直到那年的圣诞节,机场人潮拥堵。
  他朝思暮想的人,在幻想里见了一面又一面的人,那个一整天都没有给他发消息,让他不安了一整天的人,围巾挡住了半张脸,此时就藏在人山人海里。
  他的脚步差点就要停下,可他只那么匆忙一瞥,克制着让自己冷静收回视线,不敢让自己被捕捉到一丁点儿放大的举动。
  只有心底里反复不停着一个声音。
  她来见他了。
  他很想很想,但又不敢去靠近的人,来见他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隔着人山人海,可是她越过人山人海,还是来见他了。他喜欢的人有一双安静剔透的眼睛,还有一颗温柔细腻的心,他的所有颤抖和害怕,他难以愈合的伤疤,全都在她的眼里。
  所以,她来见他了。
  她将他借着春风才敢小心送上的蝴蝶效应戴在脖子上,连同着他在十七岁那年被割开的心,一同温柔的捧着,来见他。
  她很轻的握着他的指尖,这一次是她适应着他的小心翼翼,她的声音好轻,开口叫他的名字依然细细柔柔,咬字清晰。
  她说周嘉也,我不会害怕,你也……不要害怕。
  那一年的圣诞节没有雪,只有他和她之间最近的距离。
  她把十五岁那年他伸手送给她的星星和千纸鹤还给了他,这一次是她温柔又坚定的告诉他,你别害怕。
  周嘉也,你别害怕。
  他的手心只有自己能够碰到的伤疤,这几年无数次释怀放下的煎熬苦痛,她全都温柔捧在掌心,一遍又一遍的轻抚愈合。
  那个假期他只在帝都待了一天,第二天就赶往芜州提前练习和彩排。
  在和她短暂分开的这几天,彩排出来已经是深夜,他望着灯火满城,长街辉煌,蓦然就想到了上一个新年,那是他小心翼翼再次将自己十七岁的心动奉上的第一个新年,可因为那个夏天的突然走红而被隔在人山人海之外。
  她回了南苔,而他因为还有行程没法回去,他让妈妈给她拿点家里做好的香肠。
  知道她的性格一定不会好意思主动去拿,所以特意跟妈妈交代了好几遍,连他妈妈都开始嫌他烦了,笑骂着问他,到底什么样的姑娘啊让你惦记成这样。
  那时他在休息室候场,嘈杂吵闹,什么声音都有,可他想到了那双只是看一眼就会让自己安静下来的眼睛,他忽然就觉得柔软下来,带了点笑,“是个有点真诚,有点温柔,有点让我放不下的姑娘。”
  妈妈一听就乐了,“你那叫有点儿啊?高考完那年哭的就是这家姑娘吧?”
  “妈。”他有点无奈,“您别提这茬了行吗,有点丢人。”
  “我不在你面前提行了吧,等那家姑娘什么时候领回家,我跟她提。”
  周嘉也笑得有点没辙,“希望有一天能带回家吧,您怎么跟她提都行。”
  可他笑了一会儿,想起那个有点怕生的姑娘,还是认真地又交代了一遍:“妈,你别忘了联系她,对她好点,她有点怕生。”
  妈妈这回也没笑他了,“真这么惦记?”
  “嗯。”他垂眸望着手掌里的那块细小的疤,“逢年过节是一家团圆的时候,别人都忙着回家,但她没有地方可以去,我想让她有家可归,以后,希望真能带她回家。”
  那年下着冬雨的火锅店,她等在门前,守来的不是神明恩赐的愿,只不过是他同样被困在了人山人海。
  回到帝都的那天,她来饭局接他回公寓的车上,放的歌里唱着那句情字何解,怎落笔都不对。
  其实相爱本是一种无解,但勇气可破万难。
  走不出那场人山人海的人,不是只有林薏,被困住的人,还有他。所以她想见他,只需要在原地等待,就能重逢。
  相逢的人一定会再相逢,是因为相爱的人,会再相爱。
  我不会让你输,林薏,你也别让我输,好吗。
第79章 可以相爱的我们/01
  林薏是在高三下学期的时候病情好转,那个时候已经不需要住院接受强制监管,大多数时候也情绪稳定,只要不刻意去刺激病因,基本上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所以回学校恐怕还是有些困难,仍然需要静养,因为那时候她的情绪还是很封闭,对外界的交流有着本能抵触和恐惧,反应能力和注意力依然有些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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