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崔恪伤好,萧夫人不是没有提过想让翡翠和玛瑙回院伺候,都被崔恪直言拒绝。
此刻,这只手,柔软、细腻,是女子的手无疑,崔恪却觉得恶心,他不喜欢被人无端触碰,更不喜欢没有规矩的下人。
怜香惜玉没有的,美人恩他也不想消受。
他抬手,狠狠攥起搭在他肩上的那段细腕,嫌恶甩开,“滚!”
“呜……”好心好意回来,被他捏得手腕快断了,甄珠疼得泪花直冒。
崔恪像是被惊到,急急地转过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索,带着欣喜和不安,“珠珠,是你吗?”
甄珠“啪”地在他手背打了一下,很响亮的一声,她提高声调,娇骂:“崔恪,你有病吗,我疼死了!”
“珠珠、珠珠……真的是你……”崔恪反手紧紧抓住她的手,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你轻点,弄疼我了。”甄珠挣了挣,软软抱怨。
崔恪松手,摸到她的腰身,向上一托将她抱入水中。
“啊……”甄珠娇呼,她只脱了鞋袜,衣服还没褪掉呢,忽然下水重心不稳,双手扒着崔恪的脖子,整个人半挂在他身上。
“珠珠……”崔恪揽紧甄珠的后腰,手指在她脸颊摩挲,掩饰不住失而复得的喜悦,“珠珠,真的是你,你回来了。”你还要我。
甄珠扯掉他眼睛的白纱,睫毛浓密,黑眸清透,可惜不复往日明亮光彩。
“珠珠,别摘,丑。”崔恪下意识侧开脸。
甄珠捏着他的下颌板正,踮脚在他眼皮落下一吻,“会好的。”
崔恪凑过来想亲她的唇,甄珠拿手腕挡住,上面有一圈淡淡红痕,她委屈哭诉:“我还疼呢。”
崔恪在那块留下细碎的吻,低声道歉:“都是我不好。”
甄珠得意地偷笑,反正崔恪看不见,她故作不满地数落:“你这么凶,怪不得以前娶不到媳妇,一点不解风情,谁想嫁给你啊!”
崔恪继续认错:“珠珠,我不知道是你。”如果知道,宝贝都来不及,怎么舍得弄疼你。
甄珠得理不饶人,小嘴吧吧,顺势解开之前的争执误会:“就因为你太凶了,哪怕长得比徐陵好看,我以前也没想过睡你。”
她假设道:“若你一开始见我,能对我温柔点,说不定我长大了,就会看上你了。”
甄珠好色,对自己的爱美之心正视的非常坦荡。自己是不咋的,可她就要睡长安样貌最俊、风评最好的郎君。
崔恪哪能想到,初见时自个一点看不上眼的野丫头,有一天会挂在心头,如珍似宝。
他咬着她的耳朵,“那我还感谢畅欢楼认错人、递错酒的下人了。”不然结不了这么一场阴差阳错的姻缘。
甄珠接口,欲言又止:“其实我不喜欢徐陵……我……”
崔恪不用她说出来,低头封住她的嘴,抱着她的腰,按住她的后脑,吻得深情且投入。
甄珠选择在他残缺时回来,无需解释,行动表明心意,两人过往一切不咎。
甄珠回应着他的热情,被吻得气喘吁吁倒在他怀里,一抬头,眼波如水,红唇泛肿。
崔恪看不见,能想象到甄珠被他亲懵的娇态,他满足地笑了笑:“回来了,我以后再不准你走了。”
他亲她额心、眉睫:“就算我眼睛一辈子好不了,珠珠,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和离的决心他只能下一次,再经受不起第二次折磨。
甄珠偏不顺他,故意挑衅逗弄,“我才不要一辈子跟瞎子呢,你好不了我就带宝宝改嫁去!”
“你嫁一次,我抢一次,把你绑在床上,哪里都去不了。”崔恪好笑配合,扯开她的腰带,探了进去,低声与她说羞话。
甄珠按住他乱动的手,矫揉造作嚷嚷:“崔大人,绑架民女是犯法的呀!”
“是嘛?”崔恪眉梢一挑,清隽的面容似笑非笑,“那我以身试法,从你开始。”
……
晨光熹微,鸟雀轻啼。
第二日,甄珠打个哈欠,睁开惺忪睡眼,崔恪还沉梦正酣。
她调皮地去拈他睫毛,崔恪被撩得发痒,捉住她的小手,缓缓醒来。
他摸到她的脑门轻点一下,语气宠溺:“大清早就不老实。”
“哎呀。”甄珠腻着娇音叫唤,指尖不客气地勾起他的下颌,“窈窕公子,淑女好逑,小女子色令智昏不可以呀?”
“可以。”崔恪顺从地用下颌摩挲她的手指,学着青楼小倌,配合与她作戏,“敢问娘子,恪昨晚伺候得好不好?”
甄珠扑哧一声笑,模仿客人嘴脸,更加轻佻:“好呀,我很满意,想把你领回去做侧房,让我一享齐人之福。”
“你这脑子都想的什么!”崔恪在她腰间软肉拧了一把,正色说她,“一点不学好。”
“能想什么,想男人啊!”甄珠顽态尽显,见崔恪真不悦了,忙安抚,“想你,你的眼睛什么时候能好呀?”手指抚上他眼皮儿。
萧夫人早请了针灸高明的太医,为崔恪取穴扎针,医治眼睛。是他之前心思郁结,对此一推再推。
“会好的。”崔恪握住她手指,一根一根吻过去,“有珠珠在,一切都会好。”
甄珠眉眼弯起,娇笑:“难道我还是灵丹妙药?”
“不止,你还是九天神女。”崔恪覆身压她颈项,一路向下细细亲吻。
九天神女是天上的仙女,甄珠被他哄得开心,假假地推了两下,“昨晚上都叫你亲破皮儿了,还亲。”
看他依依不舍地缠她,好气又好笑:“眼睛快点好起来吧,我才不想宝宝认个瞎子做父亲咧。”
催恪嘴唇一路向下,用行动证明,他是真的想快些好起来。
……
甄珠回来没两日,便传太医登门为崔恪治眼。
年过五旬的老太医进来,仔细察看把脉一番,用温火灼着针尖,净手后选取眼周穴位,不疾不徐扎入肌肤。
崔恪躺在床榻上,甄珠顾不得脸面,拉着他的手坐在里侧。
眼圈、额头刺进十余针,崔恪的鼻尖、脖颈沁出细汗,甄珠看得头皮发麻,一颗心揪起,小声问:“疼不疼呀?”
疼倒不是很疼,会有热烫酸胀的感觉,一阵接一阵,在经脉中窜得人头晕。
崔恪不好开口,用食指在甄珠手心划个“不”字。
甄珠噘了噘嘴,想哭又忍住,趴在他耳边哄道:“你忍一忍,晚上我会好好疼你的。”
手在他薄衾遮住的腰腹下划了两圈,轻声说:“晚上我给你伺候小崔恪。”说完羞得双颊桃粉。
崔恪不由想象甄珠伏在他身上脑袋耸动的娇憨模样,心中期待且羞赧,面上掠过两抹薄红。
“咳咳……”老太医看不惯这等腻腻歪歪的情状,提醒道,“世子,针灸需得平心静气,不能分神。”
甄珠“哦”了一声,强作淡定地守在崔恪身边。
针灸过后,老太医交代些注意事项,请辞离去。
眨眼到了晚间,一轮皎月挑开半幕夜色,碧纱窗上映照人影婆娑,亲吻拥抱,旖旎万分……
第26章 难得友爱
崔恪遇刺,太子萧璟着人调查,经过一番明察暗访,得知是二皇子萧岑所为。
萧岑不满崔恪申州之行揭露他贪污罪行,损去尚书舅舅和太守吴某两大助力,特花重金买通杀手,致崔恪于死地,顺带也叫太子尝尝失去良才的痛楚。
机关算尽,却没想崔恪逃过一劫,萧璟查案尽心竭力,很快将萧岑迫害崔恪的人证、物证呈于圣上。
文帝久久不下旨处置,萧璟揣度,恐怕皇帝对萧岑心存包庇之意,遂上门到安国公府拜访手握重权的姑母,永嘉长公主。
崔恪与太子交好,萧璟自是崔家座上宾,萧夫人设宴迎客,唤婢女去叫世子夫妇过来。
萧璟生得眉清目朗,颀长挺拔,一身玄色衣衫,更显丰姿如玉,气宇轩华。
他朝萧夫人躬身施礼,“姑母。”
萧夫人淡笑颌首,亲切唤他:“璟哥儿。”
作为皇帝亲妹,萧夫人唤皇子们都是称哥儿,倒不厚此薄彼。
萧璟寒暄几句天气冷暖,吃穿饮食,将话题引到崔恪身上,“姑母,梦之表弟伤势如何了?”
提起此事,萧夫人既欣慰,又感叹。
甄珠不回来,崔恪消怠,无心治眼,这媳妇一回,他看病立马积极多了。听说现在日日针灸,顿顿喝药,估计很快眼睛能重见光明。
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爹娘劝解没用,反而是有情治百病。
萧夫人道:“比之前好了不少,我着人去叫他们过来了。”
萧璟点头,斟酌着言辞,将来意和盘托出:“姑母,表弟遇刺一事,我这边查出结果,给父皇上疏了证据奏章,可已过几日,不见父皇有个答复。”
萧璟能这么快查清案子,也有萧夫人出的一份力,萧夫人私下派了不少人手随他调遣。
文帝偏爱仪嘉皇后,爱屋及乌袒护二皇子萧岑,大魏朝堂人尽皆知。
火不烧到自己家门口,萧夫人对此一向睁只眼、闭只眼。但如今形势不同,萧岑胆大包天,竟敢把狗爪子伸到崔恪身上,萧夫人视如寇仇,恨不得将此人除之而后快。
萧夫人微微一笑,眼底却无丁点笑意,“皇兄年纪大了,脑子也糊涂,为个不成器的儿子,不分尊卑,不辨是非,是时候该退位让贤,颐养天年了。”转头看向萧璟,“你觉得呢,太子?”
萧夫人没有叫璟哥儿,而是称呼太子。
萧璟只觉肩背一沉,拱手说:“侄儿愿听姑母良策。”态度十分恭敬。
崔恪与萧岑,其背后一个是掌兵权的长公主,一个是担虚名的继皇后,孰轻孰重,聪明人再清楚不过。
户部尚书遭贬,二皇子失去母族支持,大势去半,如今六部有三部归太子所管。朝臣对文帝一味包庇萧岑行恶的做法,早心生不满,何况这两年文帝还追求起长生不死、炼制丹药之流。
比起一个公私不分、日渐昏庸的皇帝,大家更希望东宫英明贤良、胸有沟壑的太子执政。
萧夫人的蔻丹长甲在茶盖上磕出叮当清音,她缓缓地道:“你这边鼓动朝臣,弹劾二皇子前有贪污灾银之嫌、后有暗害刑部尚书之举,请求皇帝对其处置,宫中我都打点好了,没人敢压我们这次上疏的折子。你有空跟你父皇说明白了,安国公府和镇南将军府,这回势必要为崔恪讨个公道,哪怕鱼死网破,在所不惜。”
萧夫人在外手握十万重兵,甄渊统领宫城北衙禁军,如内外联手,推举太子上位,那也不是不可行。甄渊再怎么忠君,唯一的宝贝女儿在安国公府,不怕他不听命。
毕竟兄妹一场,萧夫人不想为了儿子,与文帝撕破脸皮,同时嘱咐萧璟:“璟哥儿,你是个自己有主意的,你要名正言顺坐上那个位子,肯定自有办法。你父皇到底是我皇兄,还望你做事不要做绝。”
皇家无情,为夺大位,弑父杀兄者不在少数。
萧璟闻言目无波澜,“姑母放心,百善孝为先,阿璟晓得。”
萧夫人听到“孝”字,用古怪的眼神瞥了萧璟一眼,“你可得把你宫里的那些破事儿给我藏好了。”堂堂太子,与庶母私通,实在有辱清名。
萧璟讪讪,神情难得窘迫,认错道:“让姑母忧心了。”
萧夫人还想说什么,门外小婢启禀,世子和世子妃过来了。
崔恪着鸦青长袍,既清且正,宛如一株挺拔青松,任由个娇俏灵动的小女郎牵着。
甄珠穿飘逸襦裙,并不很显孕肚,刚走进院中,一双大眼睛直往正堂探望,虽无规矩,看起来极为活泼可爱。
萧璟不禁哑然失笑。崔恪平素最爱一本正经,循规蹈矩,没想到被个闹腾刁蛮的小丫头吃得死死的。
想到自家那个娇横难搞的贵妃,萧璟叹息,情之一字,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甄珠乖巧地同崔恪一起向萧璟行礼,萧璟和气可亲,丝毫没摆太子架子,叫甄珠高看好几眼。
两个热爱朝政的郎君,碰头一起,自是说不完的家国大事,中枢机密。
甄珠听不懂,也懒得听,坐在一旁喝茶吃点心。
茶是上好的蒙山东茶,只贡皇室专用,糕点是宫廷御师的手艺,黄金粟蓉糕,桃花百果糕。
甄珠吃喝不亦乐乎,偷偷咕哝,崔恪他娘,真是个会享受的公主。
“喜欢?”萧夫人隔着茶案,坐在她左侧。
甄珠惊得一口咽下嘴里的糕点,不小心被噎到,捂着嘴巴连连咳嗽。
小婢倒了盏茶,萧夫人接过,情急之下,甄珠就着萧夫人的手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拍拍胸脯,总算无碍。
萧夫人惊讶甄珠的不见外,见她睁着圆溜溜的眼儿,脖子往后缩动,像是有点怕、有点不好意思。
估摸她还对从前耿耿于怀,萧夫人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喜欢的话,我这边还有几两蒙山茶叶,你带回去,不过还在孕中,不能多喝。糕点我让厨房隔两日,给你送几份过去。”
婆母示好,甄珠不能不接,吞了吞口水,艰难地道:“谢谢……”
“不客气,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母亲说。”萧夫人厚着脸皮,做出慈母模样。甄珠既愿回来,萧夫人心有几分感动,希望她和儿子能舒坦顺遂。
甄珠低低回了个“嗯”。
离近坐着,两厢无话。临走时,萧夫人又送几匹上好的皮毛料子,说是去年御赐的珍品,到冬天做围脖和披风,保暖还好看。
甄珠推辞,崔恪替她爽快地收了。
“讨厌,谁准你做我的主了?”回去的路上,甄珠掐着崔恪的手心抱怨。
“珠珠,我不要你跟母亲多么婆媳友爱,可不用这么客气多礼,她给你什么,你收下便是,当作心意,或者补偿,都行。”崔恪反握紧她的手,认真劝道。
总归以前起过争执,闹过矛盾,甄珠心中始终意难平,不悦道:“她以前凶我!”
“她以前还打我。”崔恪表示他也曾委屈过。
甄珠破气而笑:“什么时候,你不是一直很乖巧吗?”学习向来用功,长安学子楷模。
崔恪摇头,回忆,“小时候,不想读书,只想玩乐的时候……”
“啊!”甄珠掩口嘲笑,“原来你也有只想玩乐的时候?”
“是啊。”崔恪老实承认,在秋风寒意中抱住她圆润的腰身,在她耳边呵着气,“回去慢慢跟你说。”
第27章 完结章
立冬这日,长安飞雪,如鹅毛般的莹白从天际纷洒落下,笼彻九重宫城、朱阁高楼。
瑞雪兆丰年,宫中也传来令人振奋的好消息,一直在朝野坊间专横跋扈的二皇子萧岑,终于被文帝发落处置。
有人说是因贪污国库,有人说是为暗杀官员,文帝圣意模糊,道是萧岑有自省之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起将除去皇籍,贬为庶民,幽禁于萧氏皇陵,磨杀终老,无旨不得出。